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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未若茑萝 BY COLOR[第1页]

作者:貔貅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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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又是我喜欢的类型的文说~~~~~~~~~~
 
陵园内,雪松银柏更加苍老,而建筑却是已经破败,在沉沉夜色中,暗黝黝的矗立着,但并没有威胁感,象是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只有甜蜜的怅惘。 
这里就是高岚和姐姐儿时的“永无乡。” 
十一 
高岚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对面的雷小鹏却是风卷残云一般的稀里吐噜,制造出很大的声响来。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雷小鹏吃完一碗,抬头看高岚还剩大半碗,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斯文,你不饿吗?” 
“拜你之赐,我肚子里现在没空装面了。”高岚气哼哼地说。 
雷小鹏愣了一下,笑了。什么时候起,高岚已经褪去了过分拘谨客气的外表,敢跟他顶撞了。好现象呀,不枉他小心翼翼地守到现在。 
“快吃,吃完我还对你有话说呢。”雷小鹏温和地说。 
高岚夹了一筷子面,不小心碰到嘴唇,发出护疼的咝咝抽气声。雷小鹏看看他那尚未消去瘀肿、充血红艳有如玫瑰的嘴唇,不觉得又是心疼又有几分窃喜。 
高岚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你干的好事!” 
雷小鹏赶忙收起脸上的得色,作道貌岸然状,可一转身去盛面,就忍不住偷笑。 
高岚在烈士陵园直待了二三个小时,姐姐的案子、雷小鹏的表现、自己的处境、今后的打算,想过来想过去,没个了结。秋夜绵绵,露冷霜重,皮夹克上已是一片潮气,高岚才站起来,出了陵园,却无意识地走上了回电机厂的小路,那条他和姐姐儿时走过无数次的回家的路。 
家里还是一样的沉寂,清冷滞重的空气重重地包裹住他,无人的房子,却是既空旷又紧迫,让人有窒息感。没有开灯,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屋外传来打麻将的哗哩哗啦声,开得很大的电视声,训斥孩子的叫骂声,还有在这些背后,车间里隆隆低沉的声音。高岚突然感觉到了姐姐的寂寞,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回到家里,一个人作所有的事,自己远在天边,家里连电话也没有,只靠每月几封信来联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姐姐该是多么寂寞啊。深切地体会这些,高岚对于姐姐的恋情有了新的理解和同情,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肯定曾给予姐姐安全感和支持,姐姐就象茑萝一样,原本相依相偎的弟弟越来越远离自己,她一定也渴望着新的支撑,新的温暖。说到底,这还是自己的错误啊,是自己抛下了姐姐,所以,姐姐,我一定要为你复仇。 
高岚缩在沙发上,疲倦地把头埋在手中。 
“咚咚咚!” 猛烈的砸门声把他吵醒,他抬起头,一时不知自己在哪,屋里一片黑暗,一方月光透过窗子印在地上。 
敲门声在继续,伴以踢打和擂锤,高岚摇摇晃晃地站起打开门,一个人疯了一样冲进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 
“你还要考验我的心脏多久?你这臭小子,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吗?”雷小鹏冲着他大叫,温暖的气息喷到他脸上。 
高岚模模糊糊想起来自己答应早点回工大的。“我……”高岚无法回答为什么他又回到了电机厂。 
雷小鹏怒气未消,倏地低下头,疯狂地吻起高岚来。这不同于早些时候那个轻轻的碰触,雷小鹏的愤怒在这个吻中展现无疑,他用力地压迫着高岚的嘴唇,凶猛地吸吮啃咬着他,高岚连反应也不及,就被拖下了情欲的漩窝。 
雷小鹏粗暴地碾压着高岚的嘴唇,舔舐着高岚的口腔,逗引着他那不知所措的舌头,甜蜜的感觉冲昏了他的头脑,只想永远这样的抱着他,吻着他,缠着他。 
高岚的身体瘫软下来,脊背抵着墙往下滑,雷小鹏及时发现,连忙离开他那令人贪恋不已的唇,撑住他。高岚闭着眼,呼吸急促,脸上的潮红直曼延到纤细的脖颈、圆润的耳朵,看得雷小鹏心里狂跳不止。 
“你…你……”高岚总算能开口了,他指责地瞪着雷小鹏。 
“我不会道歉的。”雷小鹏干脆地说。“你破坏了自己的诺言。” 
高岚用力擦着嘴唇,忍痛赌气道:“我也不会道歉。” 
 
高岚安安稳稳地躺地床上,一幅被子齐齐地遮到颈下,呼吸匀净安恬,连睡着了都那么的乖。雷小鹏忍不住意乱情迷,这些天他为了要遵守自己的誓言,已经把神经绷到了极限,高岚无心的一颦一笑,对他全都是致命的招数,即使是执行任务中,也满心满眼想着高岚。现在他明知高岚睡梦轻浅,极易被惊醒,还是轻轻地低下头,要想在高岚的颊上偷个香,不料高岚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雷小鹏往后一闪,同时打开了灯。 
“你…你……,半夜三更的,你跑这来干吗?”雷小鹏充满情色的脸让高岚头皮发紧,他一手揪着被子,防备地看着雷小鹏。 
“听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雷小鹏忙敛定心神,讨好地笑着。 
“我只是擦破点皮。咦,你怎么知道的?”高岚往床角缩去。 
“快让我看看。”雷小鹏作势要掀开高岚的被子。 
高岚气恼地把手伸了出来,同时还是不解:“你听谁说的?” 
雷小鹏仔细地察看高岚被包扎起来的手:“厨房的垃圾筒里有沾血的棉球,还有,我刚才一进门,老爹就迫不及待地向我问罪。” 
“雷伯父还没睡?”高岚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他正跟几个美国大妞聊得欢呢。”雷小鹏确定高岚的手上伤并不重,才放下心。 
“什么?!” 
“哦,我是说,他正等着和几个国外同行NETMEETING。”雷小鹏的手渐渐抚上高岚的纤细的手腕,“告诉我,是怎么受的伤?” 
高岚气恼地夺回:“路滑,摔了一跤。你干什么嘛,快放开啦!” 
“不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雷小鹏强硬地翻过高岚的手,在高岚腕部跳动的脉博上吻了一下。 
高岚瞪大了眼睛:“我要告诉雷伯父,你对我…你……” 
“我性骚扰你。”雷小鹏直白地说。 
高岚的脸红了,可还是不服气地说:“我要告诉他,你是个…” 
“同性恋。”雷小鹏又轻快地接了过来。 
高岚目瞪口呆,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雷小鹏叹口气,将高岚的手轻轻放入被中,替他掖好被子:“知道吗?你要告的状对我一点威胁也没有。” 
“那是因为你脸皮厚。” 
“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啦,更重要的嘛,你自己想想吧。”雷小鹏起身离去。 
高岚突然叫住他:“等等。” 
雷小鹏回过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岚羞气交加:“你往哪儿想,你这个……算了。”高岚赌气不说了。 
雷小鹏返身回来,俯下高大的身子,一手撑着床头,距离极近地对着高岚的脸说:“说吧,要不我可睡不着觉了。” 
“不说了。”高岚扭过头,避开他那灼热的呼吸。 
“说吧说吧,啊,好小岚,求你了,快说吧。”雷小鹏带着奸笑,用撒娇似的语气哄着,听得高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高岚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闭嘴!你那是什么语气!” 
“好好好,”雷小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闭嘴了,我洗耳恭听。”雷小鹏心里窃笑不已。刚见面时,高岚完全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所有的思想感情都随着高晴而去了。领他回家时,他也是缩手缩脚,象是刚进贾府的林黛玉,一步路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愿多说,对别人的好意总抱着怀疑和警惕,一有机会就抢着干活,摆明了决不受施舍的姿式。现在,高岚已经越来越敢于对他发脾气,越来越脱去起初的那种生分和拘束。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终于慢慢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我发现那个地方了。”高岚得意地宣布。 
“真的?在哪?进展这么快?”雷小鹏的双眼顿时亮了,一屁股坐到高岚的床上。 
“我今天找到了一个人。”高岚把今天的收获叙述了一遍,雷小鹏的兴奋感染了他,让他忘了把他从床上撵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真了不起。来,庆祝一下。”雷小鹏兴奋不已地凑近高岚的脸,高岚及时地用包扎得象个粽子样的左手挡住他的狼吻,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雷小鹏不以为杵,也没有任何一点的尴尬,笑嘻嘻的偏过头,大手抚着下巴上新生的胡碴,盘算着:“荟萃园那里有两个小区,路东北是荟萃园小区,是个所谓的高尚社区,从单门独户的花园别墅到豪华的楼中楼都有;路南是安丰家园,是为老城区改造的拆迁户和解困户还有一般的工薪阶层建的安居工程,这两个小区加起来人口接近万人。嗯,还真有点棘手呢。” 
高岚吃了一惊,“这个地区规模这么大?”原来以为找到了地方也就找到了房子,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 
“不怕,有了准地儿就好多了。我明天去先去查一下,看看它们的物业是哪几家公司做的,然后带上画像去公司查业主资料,跑不了他的。”雷小鹏右手握拳往左手心一槌,干脆地说??
 
“要是他不相信呢?” 
“他会相信的,只是他愿不愿罢了,毕竟,到这一步,他肯定会猜到如果有内幕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要是他不敢……”高岚犹豫地问,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带点怯生生地望向雷小鹏。 
“还有我呢。”雷小鹏忍不住轻轻地拍拍高岚的肩,“我可是发了誓的,你连这也不相信吗?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想丢我当然也不行。” 
高岚脸红了,甩开雷小鹏的手:“我是说正经的。” 
“我说得再正经不过了。”雷小鹏知道高岚腼腆,只敢轻轻逗弄他一下,连忙又把话题转回来,“听着,我们还是有很大的进展的,如果从房产证和物业那里查不到那个男人,我们可以从这里的邻居查起啊,虽然我估计你姐姐他们在这里是深居简出,但总会有蛛丝马迹的,别灰心,拿出在公交车站上的劲头来,会有结果的。” 
高岚听着,也鼓起了劲头,“对了,刚才我就看到有人在往上看,不知道是不是邻居在观察这套房子呢?” 
“嗯,很可能,但愿是个多管闲事的人。”雷小鹏看了看表,“走吧,天都黑了。明天再来继续吧。” 
高岚站起身,刚要挪步,眼睛忽然落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上,一丝想法在心中闪过,“小鹏,等等。” 
“怎么?” 
高岚指了指话机。 
雷小鹏看看高岚,又看看话机,跟着一拍脑袋,“天哪,我真笨!。”他轻轻地按下免提键,再把手指放在重拔键上,嘴里念叨着,“运气,运气,运气。” 
手指一按,一串嘀嘀嘟嘟的拔号声传出,小小的液晶显示屏上同时出现一个手机号。 
两人屏息听着,心中都暗暗企望有人回话。几声回铃声后,一把平淡的女声机械地说:“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雷小鹏不死心,又按了重拨,又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哼,”雷小鹏站起来,“关机也不怕,百密一疏,他们到底露出了马脚。我明天就托我哥们去查,不把他查个底儿吊我就不姓雷。走吧。” 
“嗯。”高岚最后一次环视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还是格格不入,看上去恍如布景,这间屋子,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高岚觉得房子就象衣服,电机厂的家就是舒服的旧衣服,已经有了主人的个性,穿上后温暖舒心,俨如第二皮肤。而这间屋子,就象是一套笨重的中世纪的盔甲,不光是穿上不能走动,连站着都要小心会不会给砸倒。而雷家的房子,高岚沉思着,脚步有点踉跄地跟着雷小鹏,就象一套崭新的名牌休闲装,虽然昂贵,可是自然轻盈,穿上后贴身合体,落落大方。 
“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子骑过来,啊。”雷小鹏体贴地对发呆的高岚叮嘱道。 
“好的。”高岚乖乖地站在冬青树墙旁边,等雷小鹏去13路车站把摩托车骑过来,他实在没劲再去穿越大半个安丰家园了,因此对雷小鹏的关心二话没说就接受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这会正是家家开晚饭的时候,安丰家园里几乎每户人家都亮起来温暖的灯光,每户人家的餐桌上都摆上了或丰盛或简陋但一样温馨的晚餐。想到每个窗子后的这样一幅美丽的图画,想到等会回到工大后同样会呈现的美丽图画,高岚的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美丽笑容。 
身后传来马达声,高岚带着笑意转过身来,却在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发生的事宛如慢镜头的梦魇,他被猛地撞飞起来,掉落到引擎盖上,透过玻璃,清楚地看到了方向盘后的那张狰狞的胖脸,身体的疼痛尚未传至神经中枢,他还在呆呆地想着这张脸仿佛在哪见过,跟着,他就从车上摔到路边的冬青树上,滚到路边。 
无法言喻的巨痛袭上高岚,如同奔雷穿心,他眼前发黑,吃力地呼吸着,无意识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四肢百骸全都已不是他所能指挥,他竭力在巨痛中紧抓住残存的一丝理智。“小鹏!”他喊着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名字,但听在别人耳里,只是破碎的呻呤罢了。有个暗影占据了他的视野,一只他已看不清的手把他拎了起来,跟着胸前又是一记巨痛,他终于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感觉就是有只手在他身上乱摸。 
 
雷小鹏的血都要凉了!原来高岚站立的地方,两个人正在地上扭打,不,应该说是一个人正对另一个人痛下杀手。好象是看到另一个人已经不能反抗,他竟然在他身上乱翻乱摸起来。 
雷小鹏大吼一声,一个急刹车,直接纵身向他扑过去。那人在雷小鹏的车灯照过来时已有所警觉,一见雷小鹏扑过来,扔下高岚就跑,钻进了不远处一辆车里。雷小鹏一心全在高岚身上,哪有空去追他,任由那车子慌不择路地溜走。只是急忙跪在已昏迷的高岚身边,心疼得几欲发狂,高岚惨白的脸,紧闭的眼睑,嘴角溢出的鲜血,让他无法抑制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才以匆忙而专业的手法检查了高岚的全身,发现并没有骨折现象,至于内脏的损伤则要到医院才能确定。然后快速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援。 
“是我,雷小鹏,快派辆车来安丰家园这里,有人受伤了……不,不是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亲戚……什么,当然比我重要,120太慢,你亲自来,快一点,马上!” 
“胖子,我是小鹏,再卖个交情给我,帮我查辆车,普桑,深红或者黑色,车牌号的最后一位是2,越快越好,我急着要,可是别打草惊蛇,我要亲自关照那狗娘养的。” 
带着让人胆寒的微笑,他关上手机。在轻轻地抱起高岚时,眼中倏地换上了极为疼惜的神色,“小岚,小岚”他喃喃地低语着,用脸颊轻擦着高岚冰凉的脸。虽然看情形高岚伤得并不重,他还是无法抑制那种恐慌的情绪,高岚毫无生气的模样让他想起现在还躺在冰柜里的高晴,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稍不留意就会消逝在风中。然而,如果有了守护就会不一样了吧?无论是多么微弱的烛火,在飘摇的风中,如果有了一双守护的手,也不会轻易地被熄灭。从第一眼看到美貌却空虚得如同行尸走肉的高岚,他就感觉到,高岚需要一个支撑一种宠爱,他虽然坚强却没有一点韧性,不善于处人理事,也没有一点主动性,这样的人,不会迷失却很容易被折断。因此,说是假公济私也好,说是别有用心也好,他决定要抓住机会必要时创造机会,让自己成为高岚的主心骨。他知道高岚的遭遇肯定跟调查高晴的案子有关,如果可能,他决不会让高岚去参与调查,让高岚在尘土飞扬的街头陪着笑脸与一个个陌生人周旋,可是,不光是高岚的自尊不允许他置身事外,而且,也确实是没有多余而又信得过的人手来协助调查,再说,由于牵涉到高晴的隐私,高岚仍然尽可能不让别人插手知道。所以,他把高岚纳入了侦察工作之中,却不提防这样给高岚带来了危险。一股勃发的怒意在他心头燃起,就象第一天在高家的沙发上拥住高岚时一样,他又有了手刃某人的冲动。 
远远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音,他抱起高岚,迎向前去。 
十七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 
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 
慢悠悠的,吟诵般的歌声,这是姐姐在歌唱,在满耳蝉声的夏日长昼,姐姐总是和我一起躲在陵园的浓荫里,捧着《彼得潘》,一边哼着这首古老古老的歌,一边向往着永无乡。象是一片缀满花朵的熏风,姐姐的温柔的歌声轻轻地托着我在飘飞,轻飘飘的,脱离了地心的引力和物质形体,脱离了肉眼凡胎和七情六欲,在海天之间,如同一缕晴丝被暖嘘飏起。 
“来吧,小岚,跟姐姐一起来,去永无乡,去永远的欢乐和孩子之乡,去永远的童稚和梦想之乡。看哪,小岚,看这蜜也似的银夜。” 
月亮在大海上撒下细碎的银箔,朵朵硕大的星星宛如金色的蒲公英,天空是深紫色的,如此的深邃而又明亮,仿佛能敲出水晶的脆声。巨大的珠蚌摇篮张开了,美人鱼的小婴儿们安恬地睡在里面,鲛人在月下纺着冰雪般透明的龙纱,小小的章鱼们用它们的八只脚在踢球,于是五颜六色的珍珠在海底到处乱滚…… 
“来吧,小岚,让我们去找彼得潘,去跟印第安的虎莲公主玩打仗游戏,去跟彼得潘一起玩寻宝游戏,跟着鳄鱼肚子里的闹钟去追踪库克船长,姐姐现在是永远乡的小妈妈了,姐姐永远也不会再长大,永远也不会再烦恼了,来吧,小岚,跟姐姐一起,把爱恋情仇忘了吧,红尘中已经再也没有令我们留恋的了。” 
 
飞,在笑吟吟的大海之上,有时调皮的浪花会舔湿我的脚,出浴的美人鱼们慌忙而又从容地用长发遮着曼妙的身体,远远远远的,月亮上的叮叮砍伐声停了,被震落的桂子随着月光洒下……飞,与永远也长不大的彼得潘一起,再也不会在深夜为孤独而饮泣,再也不会在每个寂寂长昼为生活而苦恼,飞,只要握住姐姐的手,挥断与世界的牵绊。 
“小岚,小岚!” 
这是谁的声音在呼唤?为什么这样急切?又这样哀痛?他丢失了什么?他在寻找什么?这个宽阔的胸膛是谁的?这双火热的手是谁的?为什么我的心会感到莫名的悸痛?为什么有一股火辣的思念突然灌注到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这样的沉重,什么样的牵绊在绞缠着我,拉扯着我,我在渴慕着谁?留恋着谁?让我从空灵虚幻的海天坠落,轻风再也托不起我的身体,姐姐悲伤而又欣慰的眼神隐没在云雾里,凉润纤长的手渐渐滑落,永无乡,又再一次阻隔在童话与传说的那一方。 
真是痛啊! 
“我真的吃饱了。”高岚又咽下一口饭后,摇头拒绝。 
“是吗?”雷小鹏微微一笑,作势把碗放在一边,“你真的不再吃点了?那好吧,等会我出去把剩饭倒了。” 
“你…”高岚被雷小鹏噎得生气,高岚出生贫寒,从小就被教育“粒粒皆辛苦”,从不舍得乱倒饭菜,雷小鹏就抓住他这一点进行逼食,高岚虽然气得要命,可结果收效显著。 
“好吧,我吃。”高岚勉强地说。 
雷小鹏藏起得意,仿佛无奈般地又端起碗,开始喂高岚。 
高岚在凌晨时醒来,他这次伤得并不重,主要是有轻微的脑震荡,再加上右肩关节的脱臼和右肩严重的扭挫伤,全身其它地方还有一些软组织的损伤。雷小鹏大动干戈地把他送进医院,亲自守着给他处理伤势,又动用关系,为他单独弄了一个病房,守在他身旁直到他醒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雷小鹏在高岚慢慢翕动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丝毫也不在意旁边正在为高岚打点滴的护士。 
高岚刚刚醒来,头脑晕沉,反应迟缓,根本没弄清情况,只是呆呆地看着一脸得意的雷小鹏和掩口而笑的护士,半天半天,从雪白的脸颊下才慢慢透出羞红来,艳丽的模样让护士目不转睛。 
雷小鹏斜着身子挡住护士的视线:“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高岚摇摇头,“还好。” 
雷小鹏拍拍胸口,在床边坐下,“昨晚的事,想得起来是怎么回事吗?” 
高岚慢慢地眨眨眼睛,极力回想出事的那一刹那:“我以为是你回来了,结果就看到那车子从转弯处撞过来。” 
“是转了个弯吗?幸亏这样,又在住宅区里,车速提不上去,否则可就糟了。” 
高岚皱眉说道:“那个人,那个司机,我好象在哪见过???
 
“真的?”雷小鹏惊喜莫名,“想想,快想想,在哪见过?” 
高岚想了半天,摇头放弃,“头昏昏的,想不起来。我只是觉得肯定见过。” 
“好吧,暂时想不起来就算了,想起来再说。现在别动脑筋了。”雷小鹏倒了杯水递到高岚嘴边,“喝点水。” 
高岚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右肩整个被包扎固定,动也不能动,左手背上扎着点滴,腹部也是稍一用力就疼得直抽气。雷小鹏连忙半抱半扶地让他坐起来,在他耳边故意用低声问道:“想干吗?不是想去嘘嘘吧?我抱你去啦。” 
高岚的脸顿时象火烧一般,也不管手上的点滴,伸手一拳打过去,“你去死啦,讨厌。”雷小鹏赶快按住,“看样子挺有精神的嘛,别生气,想去嘘嘘是很正常的啊,你是不是想去啊?你想去就跟我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去呢?不可能你……” 
雷小鹏因为高岚无大碍而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正要长篇大论地胡说八道,突然衣袋中的手机响了,他只好意犹未尽地停下去接电话:“嗯,对,我是小鹏……什么?在哪?……小红楼?你说的是市政府原来那幢老的办公楼吗?可它只有三层楼高啊,怎么会……知道是谁吗?……好的,我马上过去。” 
收到手机,转身对一直听着的高岚说:“好好休息,我打过电话了,刘阿姨马上会来,老爹老娘他们也可能会来看你。” 
高岚立即反对,“不用不用,他们都有事的,我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回去的。”虽然与雷小鹏相处时已逐渐放松,高岚在单独面对雷家父母时还会不自在,更何况他现在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严重。 
雷小鹏举手止住了他:“胡说,你想自己回哪去?医生上午还要给你接着做检查呢,乖乖呆着。真对不起,我现在不能陪你,市政府那边出事了,有人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高岚的眼睛立即亮了,“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很难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自杀、意外还是谋杀?不过,这事你不用瞎想,我一有机会就回来,啊,好好休息。”雷小鹏眷恋地又看了他一眼才走出去。 
这一走,直到中午才回来,正好遇见雷家父母和刘阿姨都在病房,高岚脸红红的,正不知如何应付雷父的调侃,因为他们竟然带了一大把红玫瑰来。雷小鹏立即从刘阿姨手中接过给高岚喂饭的光荣任务,同时为了独占高岚,把他们都撵了出去。 
高岚勉强又咽了二口,实在吃不下去了,乞求地看着雷小鹏:“我真的吃饱了。” 
雷小鹏这才停手,撕了张纸巾替高岚擦擦嘴,高岚迫不及待地问道:“市政府的事是怎么回事?” 
“哦,”雷小鹏毫不在乎地大口大口地替高岚把剩饭吃掉,“现在看来象是谋杀,但确切结果要等尸检出来才行。” 
“死的是谁?” 
雷小鹏咽下最后一口饭:“市长的专属秘书,田林。” 
十八 
“市长的秘书也死了吗?”高岚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他是不是胖子?” 
“不是,是个戴眼镜的瘦子,为什么这么问?你想起什么了?”雷小鹏把空碗往这边一扔。 
“嗯,我有点想起来了,昨晚撞我的那个人,我曾在鼓楼22路车站见过他,他盯着我看,那天晚上后来,也是有辆车差点撞上我。” 
“是下雨的那个晚上吗?你说你自己摔倒的那天?” 
“就是那天,那时我并没有想到他会故意撞我。” 
“我靠!”雷小鹏大骂一声,跳起来,“这是蓄谋已久的了。他两次想撞死你,为什么?这里肯定有鬼。” 
“肯定是因为姐姐,因为我们在调查姐姐的死因。” 
“可为什么一定要撞死你呢?局里从开始就没有成立专案组来查,我们自己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来证明你姐姐之死与大人物有牵连,按说是不用这么狗急跳墙的呀。”雷小鹏抚着下巴深思。 
“撞死我当然是有人能得到好处。”高岚淡淡地说。 
“为什么?什么样的好处?”雷小鹏转头问道。看到高岚的一瓶点滴已经快完,顺手按了铃。 
 
胖子还是冲高岚眨眨眼,才从裤袋中掏出张纸来:“给你,我查了大半天的结果。真是的,求人帮忙还这么大声。” 
雷小鹏皱眉看着:“有十七辆车,这么多?” 
胖子翻翻眼,“你要查的是普桑,知道吗?知道我们市里有多少辆吗?我这还是自作聪明地把所有出租都除掉了的,所有的郊县号码也除掉了,你说的是深红或黑色,连深蓝我都没加上。” 
雷小鹏把纸塞进自己口袋,“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查。你开车来的吗?钥匙给我,你骑我摩托走。” 
“什么,你要和我一起查车?老天爷饶了我吧,我这可是私下帮你的忙,要是我们头儿知道我利用职权干这些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胖子哭丧着脸。 
“放心,放心。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我会去跟你们头儿打招呼的,查车是以协查的名义的,知道昨晚市政府大院出事了吧,就与这辆车有关。快点把钥匙给我,快。” 
“好吧,就算查车是公家差使,你要跟我换车干吗?哦,”胖子看着床上正在整理衣服的高岚恍然大悟,“早说呀,我替你送你的小朋友回家不就得了,你家我又不是不认得。” 
“废话少说。”雷小鹏一把抢过钥匙,把自己的钥匙塞给他,同时拎起他的衣领,客客气气但又不容抗拒地把胖子扔出了房门。 
高岚一直在看着他们,心里十分羡慕他们之间轻松又自然的关系,记忆里,他就从没有和什么人处得这么亲密过,总是礼貌又冷淡的。天生的羞怯拘谨和自尊又自卑的个性使他难以溶入人群。 
“怎么了,这么出神?”雷小鹏过来,蹲下身子替他穿鞋。 
“没什么,觉得他真有趣。” 
雷小鹏一双大手包握着他的脚,轻轻揉弄着,“我呢,我不有趣吗?”他低哑地,挑逗地说着,手上继续用力。 
一股热气从脚上直窜到腰部,高岚突然觉得全身酥软,满脸羞红,心里怦怦乱跳,他勉强镇定心神,脚一扬便要踢出去,却因为牵动的腹部的伤势,疼得咧嘴抽气。 
雷小鹏慌忙站起来,“没事吧,啊?” 
高岚瞪他一眼,也不说话,下床便走,腹部的伤势使他腰都直不起来,却任性地推开雷小鹏的手。 
雷小鹏叹口气,一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高岚拼命挣扎,“快放我下来,象什么话,太难看了。” 
“好好好,”雷小鹏放下高岚,“我扶着你,总行了吧。”右手绕过高岚的腰,让他的整个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出了门。 
十九 
雷小鹏把高岚扶上车,转身又回到病房,高岚莫名其妙地等着他,却看到雷小鹏手捧红玫瑰回来了,原来他是回病房拿雷家父母送的花。 
“这可不能丢了,虽然是老爹老娘送的,可是他们真了解我,理解万岁!”他把花小心翼翼地捧到高岚面前,现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说:“喜欢吗?是借花献佛,但是玫瑰代表我的心。” 
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直送到高岚眼前,映得高岚的脸连同白晰的脖子全红了,他心里羞恼交加,不能对这么美的花儿下手,就把气撒在雷小鹏身上,不顾自己的疼痛,使劲踢着他:“干什么啦,拿开!白痴,混蛋!” 
雷小鹏顺手把花儿放在后座,伸手又抓住高岚踢过来的脚,“干嘛,觉得刚才的按摩很不错是吗?要不要再来?” 
高岚可真生气了,一下子静下来,动也不动,脸上木无表情,摆明任凭他胡闹,雷小鹏叹口气松开他,“开玩笑的啦,别生气,好不好?” 
高岚一声不吭。 
雷小鹏平稳地开着车,高岚还在生气,扭头望着窗外不理他。雷小鹏无可奈何地打开车上的音响,不料蹦出来的是一个好大的女声:“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碰见了千万要躲开……”震耳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雷小鹏连忙伸手关小了声音,同时忍不住笑着说:“可怜的胖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斜眼看了高岚一眼:“喂,还在生气啊,唉,这年头,女人是老虎,男人也是老虎,别说摸老虎屁股了,刚摸了一把小爪子,就发飙了。” 
 
高岚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脚上的温热感觉还在,仿佛雷小鹏那双大手还在轻柔缓慢地揉弄着,那奇怪的又是酥麻又是酸软的的感觉让人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他不由得遐思起这双手要是抚上其它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于是全身都不禁发起热来。 
象是急于抛开这些令人羞恼的念头,高岚好容易以平静的口吻问道:“你要查得是什么车?与那个秘书有关?” 
雷小鹏才想起查车的事高岚不知道,于是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同时问道:“第一次撞你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吗?” 
高岚摇摇头,“我没在意,听边上的人说,那车也是桑塔纳。” 
“同样是桑塔纳呀,还有目击者,是谁?”雷小鹏大感兴趣。 
“是两个丁点大的小女孩子,见我没被撞死很失望。”高岚想起那两个想上电视的小女孩子,不由得一笑。 
“总算笑了,”雷小鹏关上音响,认真地说,“拜托你好好想想吧,为什么有人急于除掉你,否则我可真是要不敢睡觉了。” 
“嘁,草木皆兵。”高岚不在意地说,不过还是在思索这个问题,“会不会与他们在找的东西有关?” 
“对,有这个可能。”雷小鹏兴奋地一捶方向盘,“他们不是认为你找到了东西就是认为你能找到东西,所以急于除掉你。可见那东西对他们至关重要,可能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可惜他们过高地估计了我。” 
“不,转机就在我们手里,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而且他们做得这样诡密,连手机都是黑户,却丢了一个关键的东西,难怪要着急了。” 
高岚突然想起件事:“小鹏。” 
“嗯,”雷小鹏转头望着他,“什么事?” 
高岚慢慢地说:“你以前说过,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存在过的事物一定会以各种形式留下它存在过的证据。” 
“怎么了?” 
“那个手机,”高岚仍是慢慢地说,“查不到户主,但难道连通话记录也查不到吗?只要……” 
雷小鹏不待他说完就大声欢呼起来,一打方向盘,在马路上就来了个急转弯,向另一条路转去。 
高岚连忙抓住座椅,“干什么你?” 
雷小鹏不答,只是对他露出抱歉的笑容,一手掏出手机:“梦然,又是我,你现在在哪?……好,我马上去你公司楼下,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帮帮忙,帮帮忙,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在下面用高音喇叭喊,你瞧我做不做得到。下来啊。” 
雷小鹏对高岚疑惑的目光解释说:“介绍你认识我一个哥们,查电话就靠他了,现在我还不能从局里开出正式的证明去查,只能偷偷地走私人路线。” 
“你哥们可真多。”高岚酸溜溜地说,自己都没察觉话里的醋意。 
“吃醋啦。”雷小鹏得意地说。 
高岚嗤之以鼻,“呸,做梦吧你。” 
雷小鹏在一幢气派的大楼前停下车,楼前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立即走了过来,雷小鹏下车把他引到不便下车的高岚这边,“高岚,这是罗梦然;梦然,这是高岚,你看看他,我说是人命关天是真的,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罗梦然身体修长,五官俊秀,有一双弯弯的总在含笑似的眼睛。他伸手与高岚握了一下,“幸会。” 
高岚轻声回道:“幸会,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雷小鹏把罗梦然揪了过去,“详细情况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这样,关于那个手机,查不出户主就算了,通话记录肯定不会没有的,请帮我查这只手机在最近三个月,不,最好是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它都跟谁通过话,时间多长等等。” 
罗梦然就是生气也象是在笑,“你疯了,什么半年三个月的,你当是查水表呢,知道这有多大的文件吗?我很难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去查的。” 
“得了得了,哥们我难得求你一次的。” 
高岚打断雷小鹏的话,“这样吧,先查一个月的,只要查与它通话最多的十个电话,如果有必要再查其它的。” 
“好吧好吧,就这样,你看小岚多体谅人。”雷小鹏表功似的说。 
 
“小岚,嗯?”罗梦然一双含笑的却是聪明之极的眼睛看了过来,高岚的脸马上不争气地红了,雷小鹏却是满不在乎,“瞧把你给能干的,真是的。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今天夜里,别睡觉等着我吧。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可不都在月黑夜风高的时候才能干吗。” 
“好,我等着。到时打我的手机。” 
“先说说,给我什么报酬呀?”罗梦然玩笑似的说。 
“什么?”正要上车的雷小鹏威胁地转过身,“你还想要报酬,真是奇了怪了,这可不象你,不是跟丹诺那小丫头谈个恋爱就被她给洗脑了吧?” 
“不好意思,我今晚正好跟丹诺有约会,你这么一搅和,我很难跟她解释。” 
“嗨,让她来找我,她不就想要那什么破漫画吗?我下次从局里抄没的漫画里给她找几本,包她不叫了。” 
“这可是你说的。”罗梦然伸出手来。 
雷小鹏与他一击掌,“当然了。只要你真给我找出东西来。好,走了。” 
坐在车上,高岚望着罗梦然转身而去的背影,想起郑青阳与叶风,不由得说:“你的朋友都好有意思。” 
“我的朋友?难道我就没意思吗?”雷小鹏不忙发动车子,却与高岚纠缠起这个问题来。 
“你有,”高岚吃吃地笑着说,“你应该有不好意思,可惜没有。你有天下第一厚脸皮,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也许是他们觉得我还是有可取这处的,你说呢,你觉得我有没有至少是一点可取之处?” 
高岚面对雷小鹏认真的脸,心里突突乱跳,竟觉得无法玩笑来回答他。 
二十 
高岚从半睡半醒中抬起头来,雷母轻轻地推开了门,见他醒了便问道:“感觉怎么样?能起来吃晚饭吗?小鹏刚才打电话来说,他要晚点再回来,我们先吃饭不等他了。” 
“噢,”高岚连忙坐起,由于右肩一点也使不上劲,腹部又痛肿未消,显得十分吃力,雷母止住他,“别起来了,就在床上吃吧,我给你端过来。” 
转身回到厨房,正在用托盘给高岚准备饭菜,高岚已经进来了,雷父立即上前扶着,“不是让你别起来吗,这孩子,总这么逞强。” 
高岚摇头笑笑说:“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伯父伯母。”一个下午,他并没有睡着,思想总是萦绕在一个念头上:他们在找什么?会藏在什么地方?想来想去,没着没落,迷迷糊糊,身上的伤痛已经减轻,头脑却觉得很累。 
雷父小心地拉开椅子,让高岚坐下,同时不赞成地说:“小岚啊,这话说了好几次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生分呢,也该学学小鹏的厚脸皮吧,那小子不管到哪,一律生猛,从来不知道温良恭谦让这些词。” 
“是啊,小岚,”雷母替高岚盛了碗饭放在面前,高岚连忙又站起道谢,“人总是社会性的生物,不可能独自生存的,我们的生活不管你怎么想总是与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学着相信别人,依靠别人,信赖别人,这并不意味着你软弱无能。再说了,你在我们家已有一阵子了,已经到了可以熟不拘礼的地步了,不要再那么腼腆,要不就是礼多必诈了,反而虚伪。??
 
“还有,”雷小鹏接着说,“黑手机上其它的电话分别是市长夫人的手机,市长秘书的手机,市长司机的手机,还有市长办公室和其它办公机构的电话。小岚,他跑不了了,他就是你姐姐的男友。” 
高岚激动得眼圈发红,“他不是,他是凶手,凶手。” 
“小岚,真相尚未查明。现在还不能这么断定。” 
高岚摇着头,姐姐的男友?他绝对绝对不会接受的,哪怕雷小鹏再怎么说。 
“好,恢复的挺快。”医生拍拍高岚的肩膀,示意雷小鹏替高岚把衣服穿好,脱臼的右肩关节已经投合,固定也被拿掉了,虽然右肩现在还是不能着力,但活动已无大碍。医生看完一大叠各种名目的检查单据后,终天在出院的单子上签了字。 
办完手续,高岚和雷小鹏又来到太平间,女管理员一看见他们就主动上前替他们打开了门,拉开冷柜。高岚冲上了年纪的女管理员笑笑道谢,低头刚要把怀里的百合放进去,突然惊叫了一声。 
雷小鹏原本是体贴地站在高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听见叫声赶过来一看也愣住了。冷柜里,高晴身上满满地覆盖着白玫瑰。 
玫瑰还很新鲜,花朵只是刚刚有点萎缩变色,看样子放进去并不久。 
雷小鹏急步出去把女管理员拖了进来,“最近谁来看过她?” 
女管理员莫名其妙,“没有啊,除了你们,没别人来看过她。”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是谁值班?说不定是别人在的时候来的。”雷小鹏穷追不舍。 
女管理员摇头,“这里白天只有我在,晚上另有值夜班的人,三个人轮流值。” 
“问一下昨晚是谁?有没有人进过太平间?快去。” 
女管理员茫然地出去了。 
雷小鹏也出去了,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告诉仍然怔怔在站在冷柜前的高岚,“恐怕查不出什么,太平间晚上并不上锁,值夜班的人稍有疏忽就能溜进人来。” 
高岚不说话,把怀里的百合交给雷小鹏拿着,自己动手清理起冷柜里的玫瑰,把它们全扔了出去。 
“别这样,小岚,”雷小鹏试图劝阻高岚,“我们都知道可能是谁送的,毕竟他曾经跟你姐姐非常接近,让他表达一下心意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不许。”高岚大声喊着,把玫瑰狠狠地扔在地上,还上去踩了两脚。雷小鹏无奈地叹口气,只好由他去。 
女管理员又进来了,“我问过了,昨晚没人来。” 
二十二 
“哦,那就算了,我们只是问问。”雷小鹏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看着呆愣愣地站在冷柜边犹如雕像的高岚。 
“这是怎么回事?”女管理员看着满地凌乱的白玫瑰,“好贵的花儿呢,都糟蹋了。真是罪过。”颤巍巍地弯下腰,把地上的白玫瑰拾起来,看了看,虽然都已经冻坏了,还是很珍重地抱在怀里。 
“没什么,没什么,他心情不好。”雷小鹏说着,不着痕迹地把女管理员引出门外。 
“是吗?”女管理员认真了,反过来抓住雷小鹏的衣服,“按说不该我多管闲事的,不过看着这孩子这么心实,也有点心疼呢。你是他朋友吧,劝劝他吧,老这样子对过去的人不好,让她在那世里也不得安心。再说了,人说心到神知,只要心里有就比什么都好,看他小孩子家家的,每次都买那么贵的花,真的……”她一个劲地的摇头。 
雷小鹏陪笑点头,由着唠叨的女管理员抱着花儿走了。回过身来,看到高岚怀里的百合已经放进了冷柜,站在柜边仍然凝视着高晴,脸上的表情又悲伤又有点愤怒。 
“怎么了?”雷小鹏走到高岚身边,轻声问道。 
高岚沉默不答。 
雷小鹏也不再问,只是轻轻地环着高岚的肩膀:“走吧。” 
高岚执意不动。 
“走吧,我送你回去。” 
高岚发怒地挣开他,“你先走,我想再呆一会。” 
“不行,你身上伤还没好,这里太凉,不能老呆在这里,回家去。”雷小鹏拉着高岚就走,高岚一反常态,不知哪来的怒气,又推又搡地挣扎,雷小鹏不由分说,半抱半拖地把一径不肯离去的高岚拉走,塞上了汽车。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么不高兴?”雷小鹏也上了车,顺手把车门锁上,逼问着板着脸的高岚。 
问了几遍,高岚都不吭声,雷小鹏也不气馁,侧过身子把高岚圈在座位上,安心地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子。 
问急了,高岚才气急败坏地开口:“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谁要她和当官的混在一起的,现在送掉了自己的命,那家伙竟然还敢送花来。”高岚气得一边说一边踢车门。 
雷小鹏一听明白了,高岚不光为高晴之死愤怒,孓然无依的心情还使他觉得高晴遗弃了他,背叛了相依为命的弟弟。雷小鹏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高岚对于未来孤独生活的恐惧,对于已经失去的亲情的无法言喻的渴望,于是一种爱怜的心情蓦然涌上心头,他缓缓地俯过去,把高岚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拍着。高岚并不反抗,安静地靠在雷小鹏肩头,这样不带一点情欲色彩的拥抱让他逐渐松弛下来,紧握的双手放开,情绪也慢慢地平复??
 
“这只是眼前利益。”雷父边说边沉思地敲着桌子,“埃克姆公司是个老牌的跨国公司,以化工起家,后来扩展到服装、食品、电子、机械制造等行业,但化工仍然是他们的主营。不过六十年代起,埃克姆公司的化工分部逐渐迁出欧洲,移往非洲、东南亚、南美的等国家。” 
“由于污染?”雷小鹏问道。 
“对,由于欧洲国家普遍开始重视环保,埃克姆公司的日子不好过了。埃克姆公司的产品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含有重金属的废气废液,被这些废气废液污染的土壤是永久性地,目前为止没有办法分解清理。要消除污染,需要投入极大的财力,建立清污分厂,大约要占总投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资金,而维持分厂的正常运行,也要投入相应的资金,这样产品的成本会非常高,埃克姆公司是难以承受的,因此才会自欧洲和北美迁出工厂。” 
“是啊,难怪埃克姆公司的欧洲分部不需要建清污分厂,因为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化工产业在欧洲了。”雷小鹏想起磁带上那个掮客的话,忍不住讥讽道。“那么这种污染对土壤来说是不可逆的吗?它对人体的危害呢?” 
“就目前来说是不可逆的,被污染的土地只有荒废一条路可走。虽然有的国家声称已经试验成功了可以用细菌来收集土壤中的重金属分子,清除污染,但实际上是不可行的。至于对人体的危害……”雷父说着站起来,到自己的房中找来一本画册,递给雷小鹏,“这是日本水俣污染的有关资料,这就是重金属污染对人体的影响。水俣污染主要是金属汞。” 
雷小鹏翻着那本可怕的画册,照片画面上一个个扭曲变形的人体,没有四肢手脚直接长在躯干末端的海豚婴儿,让高岚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扭头避开了。 
“埃克姆公司的化工废料除了汞之外,还有铅、镉和锰,这些重金属残留会通过食物链进入人体,过量的锰蓄积于体内会引起神经性功能障碍,常伴有精神症状。过量的镉进入骨质引起骨质软化、骨骼变形,严重时形成自然骨折,以致死亡。铅主要作用于神经系统、造血系统、消化系统和肝、肾等器官,能抑制血红蛋白的合成代谢过程,还能直接作用于成熟红细胞。这些是对成人的危害,重金属还会使人类的胎儿流产,畸形,发育不全,婴幼儿成长迟缓,智力低下。看看日本水俣的例子就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这盘磁带上的话都是真的话,这就是明天本市的现实。”雷父语调沉重。 
饭菜摆在桌上,已经失去了热气,四个人谁都没有胃口。 
“怎么办?”高岚喃喃地问。 
雷小鹏果断地说:“这盘磁带一定要交出去,这是最有力的证据。不管是作为刑事案件的证据还是作为贪污受贿赎职案件的证据,这个磁带都必须上交,当然要首先复制保存。然后兵分两路,我肯定要先向局里汇报,这是由一起刑事案件引发的,刑事案件的结案还是要回到局里。但由于背后有这么大的黑洞,可能是有些人承受不了的,为了防止万一有人要捂盖子,老爹老娘你们要走上层路线,到人大,政协,政法委,纪委等等,一定要使他们知道有此事,风声放出去,声势造起来,到人大去提出质询,在政协提出议案,前几天电视不是报道已经与埃克姆公司签约了吗,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让埃克姆公司的污染转嫁成为现实。” 
雷家父母默默点头,没有异议。 
“还有,”雷小鹏继续说道,“能够同意埃克姆公司不设分厂,市长当然是最关键的,但了解埃克姆公司底细的,市里肯定不乏其人,埃克姆公司一路绿灯,有关的部门,绝对难辞其咎,这里面牵涉到的人不在少数,而且都与钱有关,这样,反贪局势必也得介入,另外,恐怕事情还得上报到省里。老爹老娘,你们平时总说自己桃李满天下,现在赶紧看看有没有能运用上的人脉吧?” 
雷家父母与雷小鹏讨论起来,高岚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这一刻,高岚体会到,雷小鹏实际上是雷家最有权威的人,雷父的戏谑,雷母的矜持,都还是知识分子的特色,清高而又脆弱。只有雷小鹏,显示出野生动物般与生俱来的适应性,可以出入任何场合,永远是泰然自若,永远掌握着主动权。 
“那么我呢?”听到他们将事情差不多分工确定,高岚忍不住问道。 
“你还是那句话,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东西已经找到,所以针对你的危险并未解除。”雷小鹏毫不迟疑地回答。 
在家呆着?!高岚心里气血翻腾,自从找到东西后,他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他对生态灾难的关心远远不及对高晴录制及保存收藏磁带的心理猜测用心,对磁带上内容的关心也只限于高晴朗诵诗歌那一部分,他听得出来,高晴在朗诵诗歌时是感到幸福的,虽然还是有莫名的悲伤,但他不会弄错,那里面有一颗体会到爱情,付出过爱情又被爱情所折磨的心灵。可是高晴尽管可以在那一天幸福,高岚却不会因此而少痛恨一些,甚至更加痛恨了,他真的想要破坏点什么来宣泄自己的满腹不快,想要大叫,大闹,但这是在雷小鹏家里,而且,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连大哭一场也做不到了,他咬着嘴唇,在雷家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象困兽一样的转来转去。 
雷家的人都走了,只留他一人在家,雷小鹏还示威地把门也给反锁上。看不进去书,看不下去电视,做不了任何事情,想狠狠地捶一下沙发,都引起了沿未痊愈的右肩的一阵疼痛,高岚气得在心里大骂雷小鹏。 
突然,他看见了床头小柜上的拍纸簿,就是雷小鹏昨晚用来记电话号码的,拿起来侧着光一看,雷小鹏的笔迹极其遒劲有力,在下层的纸上仍然留下了清晰的印迹,凭着一股不知那来的冲动,他拿起电话就拨了号。 
“喂,那一位?”铃响几声后,有人接了电话,那声音一下就让高岚怔住了,温文尔雅而又高高在上,却是他梦魇里的恶魔。他张口结舌,喉咙感到火烧火燎,却找不到声音。 
“喂?”那一头仍在询问,高岚只是急促地倒着气,却怎么也没法出声。电话的那一头也没有出声,过了半晌,那边试探地问了句:“是高岚吗?” 
高岚的愤怒一下子爆发了,“你这个畜生!……你!……你!” 
那头的声音倒很冷静,“真的是高岚啊,可以见个面吗?小晴总是提起你。” 
高岚想也不想,冲口便答,“好!”见面他要掐死他。 
“那么,在哪见面呢?”那个声音很有耐心地问。 
“在烈士陵园,碧血亭旁,今晚十二点。”高岚说完就砰地放下电话,不停地大口喘气,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跟这样的人说了话,再不挂电话他就要控制不住地冲着他怒吼了??
 
“高岚?”那个男人看看高岚,又看看雷小鹏,最后眼光还是回到高岚身上,用带着肯定的疑问句说。 
“我是。”高岚强压住怒火答道。 
“走上前点好吗?我想看看你。”那个男人举了举打火机。 
高岚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笑了笑,自己上前了几步,打火机晃在高岚的面前,高岚脸绷着,刚才平复下去的怒火又勾起来了,他的双手攥成拳,微微颤抖。雷小鹏适时地轻轻握了握高岚的手臂,暗示他放松。 
“的确,小晴说你们姐弟俩长得很相象,还真是的。” 那个男人感慨地说着,点着了烟。“那么你呢?你是雷小鹏吧。” 
“我是雷小鹏。”雷小鹏暗暗心惊,看样子市长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少。 
那个男人深吸一口烟,“雷小鹏,令尊雷教授令堂谷教授都给我们市政府的高级研修班讲过课,记得雷教授讲的是环境与能源,谷教授讲的是遗传工程,都可以说是我的老师呢。” 
他又抽了一口烟,笑了笑,“只不过现在雷教授恐怕不会认我是学生吧。” 
“你很有自知之明。”雷小鹏冷冷地说。 
“不管怎么样,我也要谢谢你,代表我自己也代表高晴,高岚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看样子你很喜欢他的,不是吗?”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高岚和雷小鹏,对雷小鹏那种显而易见的保护报以宽容的笑。 
“那与你无关。” 
“不准你扯上姐姐。” 
高岚和雷小鹏几乎同时出声。雷小鹏住了口,高岚却激动地喊道:“不准你再提到姐姐,你这个凶手,你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男人一愣,扔下烟,用脚碾灭,“是啊,我的确是个凶手,如果没有我,你姐姐肯定还在过着平淡的穷困的生活,在小复印社上班,拿着只够糊口的工资,等着自己的弟弟越读越高深,而幸福,就寄托在弟弟的身上,自己的青春年华,花容月貌,在等待中空掷。这对她来说就是幸福吗?”男人最后对着高岚大吼着。 
高岚一愣,没想到男人竟然敢这么说。“你没资格……”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要说凶手,你姐姐也是凶手,她一死,把我的生机活力也全部带走了,把我的希望、我的阳光也全部带走了。”他重新靠到栏杆上,降低了音调,“她那么柔和,那么幽静,却象月亮一样有使人上瘾,使人着魔的力量。”他几步又走到高岚面前,拉着身上的毛衣,“看,这是她为我织的毛衣,我一直穿着它。总觉得整个事情无比的虚妄,我这么爱她,这么的恨不能把全世界给她以换得她的一个小小的微笑,她却已经不在了,她却已经因为我而死了,这怎么可能,这肯定是个恶梦,这决不是在真实的世界中。” 
高岚惊骇地看着男人,即使在微暗的夜里,也能看到他眼中半疯狂的光,这决不是他所想象的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冷血的凶手,他不自觉地退后,靠入雷小鹏的怀中,雷小鹏安慰地扶住他的肩。 
男人又回到亭中,再次点燃香烟,仰起头,“我跟高晴认识,纯属命定,是偶然。她来交市人大和政协开会时的材料,在市政府办公楼里,我撞到了她,材料散落满地,于是我帮她捡起来。抬起头来,我就看见了我早已死心的奇迹。后来,我常想,这样的普通的开头不适合我们,这样平常的故事会是我们该有的吗?好象是偷了某人的,好象是天上的神仙弄错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收回的。我是学中文的,知道中国的神仙常把人的命运弄错,于是心里惴惴不安。后来又想,即是命,就不会错。哦,说远了,小晴从不看本市新闻,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我是市政府的小小不得意的科员,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后来,当然,谎话拆穿了,可是,失落的心再也收不回来了。如果只是这样,小晴还是会爱我的,可是后来又发生了我用欺骗手段让她怀孕的事。” 
高岚浑身一激灵,雷小鹏干脆踏上一步,搂住不让他动。 
“我太太不能生育,以前我并不介意这个,她在我的仕途上起了很大作用,我也不能为此责怪她。可以认识小晴以后,我忽然狂热地想要一个和小晴的孩子,我出生在一个小工厂的小干部家庭,族谱只能往上推五代,我是我们家族的骄傲,我的父母,我的妹妹,全部以我为荣,但如果没有一个孩子来继承我的血脉,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刚刚才四十二岁,在仕途上,我还能往上走,可是无论我能做多大的官,想到这一切终归要及身而终,就觉得毫无意义,没有一个人来把你当成家族的传奇,没有一个人身上流着你的血,纵使你早已不在人世,这一滴血仍然可以千秋万代地流下去,没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流着你的血脉的小身体会抱在你怀中,全部属于你,这样的人生终归是一场空。可是,小晴不愿意生孩子,她说,她和弟弟已尝遍了残缺家庭里孩子的痛苦,如果她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决不生孩子。她非常坚决,一步也不让。我没办法,只好违背她的意志,偷偷地把她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骗她怀上了孩子。” 
 
“爱。”雷小鹏叹息着,自胸腔深处发出浑厚的徊响,他托起高岚低垂的脸,“你呢?喜欢我吗?爱我吗?” 
“我不知道!”高岚焦急地低喊,揪住雷小鹏的夹克,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知道自己爱不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呀。”雷小鹏爱怜地揉着高岚的头发,“先不说爱,你喜欢我吗?” 
“嗯。” 
“你喜欢过女孩子吗?” 
“我只喜欢姐姐。” 
“你喜欢我跟喜欢姐姐是一样的吗?” 
“一样,也许,有一点不一样。”高岚犹豫地抬起头来。“跟姐姐在一起,我想要自己更强,能保护姐姐,学习更好,让姐姐为我高兴;跟你在一起,我很放松,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能够依靠你,而且,我总想在你面前表现得最好,今天我私自打电话之后,想到坏了你的事,想到你会讨厌我,我就很伤心。我喜欢姐姐和姐姐喜欢我,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喜欢我和我喜欢你,却不是理所当然,所以,所以,还是不一样,我喜欢你,可又怕你不喜欢我。” 
高岚语无伦次地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雷小鹏听着,脸上却现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那就行了,别管你爱我还是我爱你了,只要这样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你爱我而我不爱你,或者我不知道爱不爱你,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高岚苦恼地揪紧了雷小鹏的衣襟,“你能等我想想吗?等我想通了再说。” 
“唉,小岚,谁会在爱情中寻找公平呢。只要我爱你而你喜欢我就够了,剩下的,让时间去解决吧。” 
“可是……” 
“没有可是。”雷小鹏把高岚的身体转了个向,“走吧,该回去了,我们马上回家吧,我等不及了。有位伟人不是说过吗,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我们就在爱情中学习爱情吧。” 
“可是……”高岚细弱的申辩消失在唇边,雷小鹏火热的大手揽着高岚急步向陵园外走去,高岚一路踉跄着用小跑步跟着他,不明白为什么雷小鹏的回家的心情如此迫切,而且雷小鹏的手这样的热,紧挨着的身体也这样的热,一直延烧到他的身上,莫名的陌生的狂潮在他身上漫卷,连秋夜的寒风也变得火热,透过湿热的眼睛看去,月牙儿也沉醉般地在云层中摇荡着。 
※ ※ ※ 
几天后,在一处公墓的一角,一块新立的墓碑前,两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那里,其中那个身材纤细容貌清秀的男子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墓前,泪珠默默地滚落脸颊。 
身后那个身材魁梧风格粗犷的男子伸手把他拉入怀中,温柔地替他拭去泪水,“走吧,小岚,还得赶火车呢。这里我会经常来看看的,别担心。” 
高岚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雷小鹏已经发动了摩托车,高岚跨上车,双手习惯地搂紧雷小鹏,闭上眼,放心地把自己托付给了这个人,这个在悲痛中出现,却带给他欢乐的人。 
七月二十九日晚完稿 
七月三十日晚再改稿 
未若茑萝番外 阳光 
“当当当,当~~~”雷小鹏嘴里哼着《第九交响曲》著名的敲门声,得意洋洋地打开了门,侧着身子,摆出门童的标准姿式,微一躬腰,“请进。” 
高岚一手提着旅行包,一手擦去额上的汗,雷小鹏那辆车的空调坏了,八月骄阳,又是一夜的火车,他的T恤背后都被汗湿了。从刺眼的阳光下走进阴暗的楼道,眼睛还没调整过来,雷小鹏一打开门,眼前一亮,仿佛又回到了明亮的天光下。 
他曾模模糊糊地想过雷小鹏会把房子装修成什么样,但亲眼看见,还是让他目瞪口呆。站在门口,他惊奇万分地看着这套房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一年前的自己和姐姐的家。近五十平米的空间,全部打通,中间除了几根柱子,没有一堵墙,四壁连同天花全是白色,地面也是雪白的瓷砖,只有间或不规则地镶着的被敲碎的小块黑瓷砖,打破了整个空间的单调,也使得色彩得以平衡。没有了墙,窗子却是被尽可能地扩大,阳台也用玻璃全封了进来,一套健身器械大模大样地占据了原来茑萝缠绕的空间。光线毫无顾忌地从四面奔涌而入,整个空间豁朗开阔,八月的阳光令人眩目,整个房子象是个作日光浴的玻璃天台。 
 
在高岚的幻想中,性是每个人最秘密的后花园,是伴随着月光和玫瑰、音乐和芬芳的极其亲昵的发现与探索,是在私语和轻吻中慢慢品尝的最甜蜜的爱意。有一天,他会和一个象姐姐一样温婉美丽的女孩子一起领会。然而放眼四周,除了姐姐之外,他对任何女孩子都既没感觉,也不知如何相处。爱情的想往就这样慢慢地淡去了,有时他甚至想就这样跟姐姐过一辈子,看着她美丽的容颜,领受着她温柔的关爱,可是这样的梦也被突如其来的惨剧打断了,而且,他还不知怎么的跟雷小鹏缠到了一起。雷小鹏同样的关爱着他,可是,如果说姐姐是和煦的冬阳,雷小鹏就是酷烈的夏日。他不是温顺的葆姆,而是火热的情人,他付出,同时索求。他象飓风,象奔流,裹胁着他,鞭策着他,强迫他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他完全陌生的领域中。到目前为止,高岚都是被动地应付着他,从没有对自己的处境深思过,可是身体却本能地抗拒着,抗拒着,在雷小鹏带他一起进入的欲焰天堂里,他仍是一块缓慢熔化的冰,被自己心头那难解的固执所牵绊。 
雷小鹏却是孔夫子“食色性也”的忠实信徒,他对高岚的身体有无穷的好奇心,他对性爱的各种形式有无穷的好奇心,而且总是兴致勃勃,津津有味。高岚不无苦涩地想到,对有些人来说,禁忌的性爱只能是躲在门背后偷吃的一块臭豆腐,而决不是象他这样张扬,仿佛在阳光下炫耀着一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而他这样强烈贪婪的姿式,使得目前为止与高岚的有限的几次经历,都使高岚心生畏怯,望而却步,幸好之前他都在上学,只在假期里住在雷家,雷家父母虽然开明,雷小鹏也不能肆无忌惮,高岚猜想这就是他极力鼓动高岚回来而且自告奋勇地去收拾房子的原因。 
不光雷小鹏对性的态度与高岚不同,而且他对性的要求也让高岚疲于应付。他总觉得,雷小鹏要的是干柴烈火,而他只是根刚砍下来又浸透了水的树枝;雷小鹏要的是满汉全席,而他只是碗碎米慢火熬出来的清水白粥。雷小鹏要的是F117的速度,而他只是老牛拉的破车,拼了命也不能望其项背。他忽然心酸地想起:也许这就是所谓上帝打开了一扇门,必定关上另一扇门吧。雷小鹏或许对他只有“性”上的要求,而他却想要“爱”;他可能是在试图“爱”上雷小鹏,不过其中不包括“性”的成分。 
雷小鹏还在不死心地试图点燃他的激情,高岚越来越不耐烦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这样的雷小鹏。满眼白亮亮的阳光就已经够让人烦燥的了,再加上雷小鹏在他身上的折腾,浑身的汗水淋漓,开始时对雷小鹏的些许同情已经化为乌有,他快要沉不住气了。 
突然,雷小鹏的动作加剧了,开始以快节奏疯狂地律动起来。高岚跟不上他,只能无助地等待着他的爆发。 
一股炽热的熔浆喷在高岚的背上,雷小鹏终于痉挛着拥紧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听到刷的一声,雷小鹏拉开了地台的抽屉,从中摸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有纸巾擦净了高岚的背。 
“对不起,”雷小鹏俯身看着高岚,“我没能等到你,我太兴奋了。” 
“没什么,”高岚伸手轻抚着眼前这张英俊粗犷的脸,想起他一直以来的关爱,心中忽然涌出深深的自责,“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呀,我要的可不是你这种献身。”雷小鹏瞪了他一眼,又开始吻他,高岚顺从地让他吻着,却发现雷小鹏的身体又开始兴奋了,连忙推开他,“不要,我真的要冲个凉了,坐火车坐得我身上好难受。” 
“等会儿,再等会儿。”雷小鹏含含糊糊地说,迅速地滑下去,企图去激发高岚至今仍无动于衷的欲望。 
“不!”高岚惊叫起来,他实在受不了了,每次都是雷小鹏吻他,雷小鹏爱抚他,雷小鹏不懈地挑动他迟钝的欲望,他突然为雷小鹏感到一阵子的心酸。于是蜷起腿,使劲地蹬着雷小鹏的肩膀,差点把他蹬下床去。 
“怎么了?为什么伤心?” 
高岚尚不及回答,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雷小鹏不甘不愿地起身,“你躺着,我看看是谁?”说罢套上衣服去开门。 
 
最后是雷小鹏轻轻地推开他,“收拾收拾,换件衣服,我们走吧。” 
“咦?” 
“去买窗帘呀,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吗?” 
“噢。”高岚很想也作出让步,说不挂窗帘也行,可是看看敞亮通透的房间,他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也不再表现自己的高风格。 
下了楼,才发现雷小鹏的丰田警车已经晒在太阳里了,一伙男孩子里围着车子一边争论一边摸摸戳戳的,高岚怕这些野孩子弄坏了车,心里正在担心,没想到他们一看到雷小鹏立即象见到了英雄一样,恭敬地大喊“雷大哥好!” 
雷小鹏威严地点着头,摆出一副长官的架子,突然指着其中一个男孩子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在学校,我记得你们学校星期六也有训练的,只在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不是吗?” 
那个男孩子急忙解释:“是的是的,可是今天卫生局要来查卫生,郑校长放了一半的学生回家来。” 
“是真的吗?我现在可就是要去你们郑校长家呢。” 
“真的真的,我怎么会骗雷大哥呢。”那孩子一脸的讨好的样子。 
“哼。”雷小鹏大模大样地上了车,高岚也心情复杂地上了车。他没想到,雷小鹏已经把这些野孩子们收服了,原来他和姐姐住在这里时,这些孩子没少给他们找麻烦,对这些迹近混混的厂区少年,他们只能绕着走,可是雷小鹏不知有什么高招,竟然一来就把他们治得服服贴贴的,让高岚又是佩服又是不甘。 
隔了一年没来,叶风工作的西城区群艺馆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一样。迈进大门,满院百年古树投下的浓荫让人暑热全消,是周末,馆里各个办公室门窗紧闭,整个院子里蝉声聒耳,悄无人迹。 
踩着扫得干干净净的箩地青砖,两个人走向叶风住的小木楼,高岚疑惑地问道:“不是说郑青阳开了个足球学校吗?他怎么还住在这里?” 
“是啊,他在学校里为自己留了一套房子,可是叶风不想去,说什么‘不喜欢那里空气的颜色‘,结果,郑青阳只好平时住校,只有周末才能过来了。唉!”雷小鹏直摇头,也不知是同情郑青阳还是什么的。 
两人上了楼,刚到门口就听见郑青阳的呻吟:“哎哟,小风,轻点轻点,求你了。” 
高岚窘迫地停住了,雷小鹏却满不在乎地笑着使劲敲门:“叶老师,我们来了。” 
停了一会,好象是郑青阳小声地又哎哟了一声,然后听到叶风的冰凌样清冷冷的声音:“自己进来,门没锁。” 
推开门,高岚跟着雷小鹏后面走了进去。叶风的房间,除了墙上和架上的画已经不同了之外,陈设与一年前一模一样,房子中间依然是一盆茂盛异常的吊兰,空中依然是淡淡的松节油味道。唯一让雷小鹏和高岚都感到吃惊的是,郑青阳仰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扶手,叶风蹲在地上,正在给他洗头。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叶风倒没什么表示,郑青阳却是陶醉似眯着眼的。雷小鹏心说有鬼,眼睛机敏地一转,看到了地板上翻过来的颜料盒和调色盘等,还有倒在地上的一幅画,再看看屋子中央直接铺在地板上的凉席,凌乱的枕头毛巾被等等尚未恢复原状地地方,于是大胆地笑讽道:“郑老师,看样子昨晚战况挺激烈嘛。” 
高岚听懂了,羞得恨不能踢雷小鹏一脚。叶风只冷冷地扫了雷小鹏一眼,手里却使劲地屯了下郑青阳的头发,郑青阳又小声地叫了声哎哟,叶风把一块毛巾扔到他脸上,“行了,自己擦干吧。” 
郑青阳拉过头发来嗅了一下,“小风,还是有点松节油的气味嘛。” 
叶风不理他,兀自端盆出去了。 
郑青阳只好坐起来,用毛巾擦着长发,一面不满地呵斥雷小鹏:“臭小子,满嘴里胡哏。” 
叶风出去了,雷小鹏更加放肆,凑近郑青阳:“怎么样,郑老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喂,你给了什么好处?要不然叶老师会好心到给你洗头?” 
郑青阳弓起手指在雷小鹏的额上敲了一记,“多管闲事的臭小子。瞧瞧你穿得什么,一点品味也没有,哪象个警察,简直是收保护费的混混。” 
雷小鹏今天穿了件夏威夷式的大花衬衫,下面是条橄榄绿的大裤衩,赤脚登了双沙滩式的凉鞋,一副小圆墨镜挂在胸前,确实是不敢恭维。再加上穿着雪白T恤,淡灰色长裤,青鞋净袜的高岚站在边上,真象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高岚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认为是一种魅力,一种他自己羡慕不已的野性的张扬??
 
不过转了大半天,仍然没有找到满意的,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高岚都觉得有点累了,就见得雷小鹏和叶风交换了一下眼神,雷小鹏无奈地说:“看样子还得去他那里了。” 
“那就去吧。”叶风淡淡地说。 
“他今天不会这么早在的,今天是周末啊。”雷小鹏抱怨说。 
“等呗。”叶风还是波澜不惊。 
说着,三个人已经来到了一家家装公司门口,这家公司的规模颇为不小,经营的范围也很广泛,里面的几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一见雷小鹏和叶风进去了,还是有人立即迎了上来,“啊呀,原来是雷队长和叶老师,好久不见,这次想要点什么?” 
“窗帘。”叶风说。 
“啊,买窗帘到我们这里就来对了,我们这里的货色最全,式样最新,叶老师请这边来。” 
雷小鹏转身问高岚:“累了吧。” 
“还好。”其实高岚真的觉得有点累,这二天他就没怎么歇着。 
雷小鹏也不再问,直接把高岚拉到大厅一角,那里摆了一组沙发,一个小姑娘正埋头在写作业。见了雷小鹏乖巧地喊了声:“雷叔叔好。”闪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高岚。 
“啊,秀秀好,放假了也不出去玩?”一边应对着小姑娘,一边把高岚按在沙发上,“你坐这儿歇着,我们可能要在这时耗上一阵子呢。” 
“我要做作业。”小姑娘咬着铅笔好奇地问道,“叔叔这次要买什么?” 
“买秀秀,好不好?你爸爸成天打牌,干脆我把你买来当女儿吧,好吗?”雷小鹏揉揉小姑娘的头发,开玩笑地问。 
“哼,叔叔骗人。”小姑娘一耸鼻子,不屑地回答,眼睛还是紧盯着高岚不放。 
“呀,秀秀都看呆了呀,这个叔叔好看吧”雷小鹏逗弄小姑娘。 
“嗯,这个叔叔真好看,跟叶叔叔一样好看。” 
“这是高叔叔,他可比叶叔叔好看多了,秀秀懂什么?” 
高岚见雷小鹏竟跟一个孩子说这些,赶紧拉拉他的衣襟。 
雷小鹏回头看他一眼,“干吗要谦虚,本来就是嘛。” 
高岚当着秀秀,不好说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叶风和那个营业员回来了。 
“叶老师,我说了,订做这事我真的当不了家的,得等我们老板作主才行。” 
叶风也坐了下来,“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才会来?”他懒洋洋地问。 
“这个,我不知道。”那人陪笑回答。。 
雷小鹏转身问小姑娘:“秀秀,你爸爸昨晚又打牌去了吧?” 
小姑娘抬起头来,“是啊,还输了钱呢,今天不许所有人在家里吵他睡觉,把电话和手机都关了,还把门铃电池也卸了,所以我才到店里来的。” 
“这么说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了?”雷小鹏看看明显疲累的高岚,又看看叶风,下定了决心,“好吧,叶老师,你和小岚在这等着,你,”一指那个营业员,“跟我一起开车去你们老板家把他拖来。” 
“那,好吧。” 
刚走了两步,那个人又停住了,“雷队长,你这次开的不是警车吧?” 
“当然是,我自己还买不起车呢。” 
“哦,”那人哀鸣一声,“雷队长你坐着吧,我打的去接我们老板,要是你的警车出现在老板家门口,别人还不定怎么说呢?上次被雷队长请到分局去一回,闹腾的劲还没消呢,可折腾不起了。” 
“那也行,你去吧。”雷小鹏退回来,也倒入沙发中。 
闷声坐了一会,雷小鹏就闲不住了,开始逗弄小姑娘,“秀秀,写什么作业呢?” 
“语文。” 
“嗯,我看看,李白七绝《送汪伦》,秀秀,不对吧,你的作业写错了。” 
小姑娘信以为真:“哪里?没有呀?” 
“错了错了,你听叔叔背给你正确的。”雷小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逗小姑娘,“听好了啊,李白的原诗是这样的: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江中喊救命,扑通一声跳下水,捞起一看是汪伦。” 
高岚绷不住笑了,连叶风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小姑娘起先认真地睁大眼睛听,现在也扑上去和雷小鹏闹,“叔叔坏,大骗子!不理你了。” 
正闹着,雷小鹏的手机响了,“好了好了,秀秀,别闹,叔叔有事。”从大裤衩中摸出了手机:“喂,是我……什么事?……不可能的,除非他和你一样笨,……好不容易逃出罗网他还会再回来?……有目击者?在哪?……好吧好吧,我就去。” 
 
“轻舞飞扬?”叶风和高岚同时看着那个身材圆滚滚仿佛婴儿肥还未消的女孩子。 
“不是啦,是轻舞肥羊。”丹诺用手在空中比划出笔形来,“酷吧。她今天刚到,是一个人自助旅游,真了不起对不对?啊呀,我们的东西还在麦当劳里面呢,叶老师,高岚,我请你们吃麦当劳吧,走。”说着,上来便要挽叶风和高岚的手。 
叶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甩脱了她的手,“抱歉,我们还有事。” 
“吃饭时的事就是找地方吃饭,走吧,是我请客耶。”丹诺不由分说便把高岚的胳膊抱住往麦当劳里拖,高岚不好意思摔她的手,抽又抽不回来,嘴里连说着“不用不用”,已经被丹诺拖住了,那个轻舞肥羊不敢惹冷着脸的叶风,也嘻笑着挽住高岚的手一同把他拖进了麦当劳,结果,叶风也只好跟着进来了。 
丹诺和轻舞肥羊在面街的窗边霸了一个座位,边吃饭边看街景,此时桌上还狼籍着托盘、饮料杯、薯条纸包等等。丹诺开开心心地把高岚按在座位上,回头看见叶风并未跟来,而是去柜台处了,连忙对轻舞肥羊使个眼色,让她绊着高岚,自己连蹦带跳跑去找叶风。 
叶风看到她过来,顺手把托盘推过去,“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不过我想麦辣鸡翅和薯条应该没问题,汉堡的口味要是不喜欢,就自己换一种吧。” 
“哎呀,我们已经吃过了,汉堡给你们吧,我们陪你们吃鸡翅和薯条。” 
“随便你。”叶风说着,端起托盘走了。 
丹诺心里高兴坏了,嘴都合不拢,走路都轻飘飘的,险些没当场跳起舞来。丹诺属于所谓“耽美”迷,爱看一切有关男同性恋的小说、漫画、动画等等,而且总是感叹生不逢地生不逢时,身边的帅哥美男多的是,可人家就是不互相谈恋爱,让她郁闷之极。好容易公司里出了一对为爱出走的同志,孟雷和李平,怎奈运气就有那么背,偏巧那一阵子她出去参加脱产培训,整个过程都是回来后听说的,让她肠子都悔青了。后来从男朋友罗梦然处知道郑青阳和叶风也是一对,不过罗梦然跟他们只是间接朋友,而见了郑青阳和叶风一面后,饶是胆大妄为的丹诺也不敢去惹他们。现在知道了罗梦然的损友雷小鹏也加入了BL行列,那就无论如何也要来掺一脚,本来是有空就想揪着罗梦然去找雷小鹏,可是高岚在外地读书,放了假也难得见到,那承想今天这么好运,竟然一下见着了叶风和高岚两个人,不消说,郑青阳和雷小鹏一定在不远处,啊,这才叫时来运转! 
丹诺咧着嘴把托盘放在桌上,高岚已经拘谨地向叶风道谢,叶风轻轻地摇摇头,就低头不紧不慢地顾自用起餐来,高岚却没这么放松,丹诺和轻舞肥羊一边一个,连珠炮似地向他发问,从他喜欢看什么书、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到他今年多大年纪、身高多少、体重多少, 
然后又是怎么认识的雷小鹏,怎么认识的叶风等等,高岚本来当着两位女孩子吃饭就已经很紧张了,被这样查户口似的紧逼盯人,真的是食不下咽。 
四个人坐在进门的窗边,来来往往的都要看看这几个别具一格的人。丹诺和轻舞肥羊张扬的装束十分招眼,盯着丹诺雪白光裸的脊梁目光不在少数,只不过这两个人全神贯注在帅哥身上,根本不去在意。高岚和叶风也是无论在哪都出众抢镜的,两人都是清秀文静型的,只不过叶风是冷冰冰,一向不爱理人,象孤傲高洁的白鹤,目无下尘;高岚却象是“门外野风开白荷,”在一低头的温柔中泄露不胜凉风戏弄的软弱。丹诺和轻舞肥羊越看越满意,问题一个接一个,绕着弯,藏着钩,就等高岚哪句话露馅。 
高岚在两个女孩子显微镜般的逼视下如坐针毡,他本来就要羞赧内向得多,问一句答一句,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不会回避,狼狈万端。 
叶风吃完了,优雅地坐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逼供。轻舞肥羊本来双手托着雪白的双下巴,盯着高岚不放,见此情景,突然从包里掏了个傻瓜相机来,“哎呀,我都忘了,来来来,我们一起照张相吧。??
 
丹诺立即鼓掌响应,“太好了,我怎么没想起来。等高岚吃完我们就照。” 
“对不起,”叶风冷冰冰地插进来,“我从不跟陌生人照相。” 
高岚马上附和,“我也不照。” 
“哟,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能算陌生人吗?机会难得,相聚有缘,一定要照张相纪念。”轻舞肥羊兴致不减,举起相机作势取景。 
叶风寒着脸,站起来就走,丹诺慌了,伸手想抓住他,“叶老师,别走啊。” 
叶风一闪,“请别强加与人。” 
“好好好,叶老师,不照了不照了,你别走。”轻舞肥羊一看要糟,赶紧收起相机。 
叶风回头看见高岚恳求的目光,一时心软又坐下了。 
高岚本来就不爱吃洋快餐,在这种环境下更是如哽在喉,盘中东西几乎没怎么动,可是又不愿意剩下,只好艰难万分地继续与麦当劳奋斗。 
丹诺翘着腿,描花的木屐在脚尖上晃悠着,笑咪咪地看着动作越来越僵硬的高岚,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呀,对了,高岚,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高岚怔怔在问,还没有从她们的盘问中醒过神来。 
“先说你答不答应吧?” 
“可是我还不知道……” 
“绝对是你能帮上的忙啦,轻如鸿毛的,真的,根本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说个’是’就行了。”丹诺朝轻舞肥羊挤着眼。 
“可是……” 
“真的,求你了,只要你帮个小忙。你不会这么残忍吧?”轻舞肥羊也在旁边帮腔。 
高岚望着两张可怜兮兮的脸犹豫不决,叶风抬起头,警惕看着,轻轻地摇头。 
可高岚还是抵不住两张哀求的女孩子的脸:“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 
“谢谢谢谢。”丹诺一叠声地道谢。然后一把拉住轻舞肥羊,“我刚才说了,轻舞肥羊是自助旅行,身上没有多少钱,都是到网友家挤着住,她在本市只认识我一个人,可我们宿舍都住满了,而且天气又热,听说你的房子雷小鹏帮你装修好了,让轻舞肥羊到你那里住二天吧?” 
轻舞肥羊马上跟上:“真的,我都快急哭了,到现在还没落实住的地方,我真怕自己会落到要露宿街头了,现在坏人这么多,我肯定会碰到的,到时候….哇,我妈妈还在等着我回家呢,她肯定要伤心死了……”轻舞肥羊声音呜咽起来,双手捂着脸。 
“别怕别怕,”丹诺立即搂住轻舞肥羊的肩头,“高岚这么好的人哪会见死不救呢,他肯定会帮忙的对吧,今晚你就住他家吧,我也会陪你去的。” 
“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就知道还是好人多,谢谢谢谢。”轻舞肥羊抓住高岚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啊?!”高岚呆住了,没想到是要帮这个忙,他心里慌了,“这个恐怕……” 
“不行哦,你不能反悔的。”丹诺得意洋洋地笑着,“我知道你有地方,那房子装修时我和罗梦然去过的。” 
“可是,不方便吧?”高岚无力地反驳着。 
“哎,怕什么呀,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不是吗?再说,有丹诺陪我呢。”轻舞肥羊同样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二个女孩子在网上结识,同气相投,相见恨晚,轻舞肥羊早已知道了关于高岚和雷小鹏的前前后后,正愁没机会认识呢,这可好了,能深入到他们的“爱巢”中去,哇,真是美梦成真啊。 
高岚求救地望向叶风,叶风却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高岚想到既然她们要去,那一定要说服雷小鹏先回家,他想到雷小鹏的反应就怕,还有,要如何解释屋子里显而易见的同居迹象,更要命的是,早上走的匆忙,电视上的红双喜还贴在上面呢,只好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对不起,我…我…真的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还是你有恋人不想让我们看见?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帮忙?” 
真正的理由,怎么能说?高岚越急越找不到借口搪塞,又怕轻舞肥羊真的是没地方住,那他要拒绝不是太冷酷了吗?丹诺却已经拉着轻舞肥羊起身了,“再次谢谢了,我们先去拿东西,回头去你家门口等你。”说着不给高岚再次回话的机会,两人站起来就跑。 
高岚呆呆地坐着,尚未吃完的汉堡扔在托盘上,本来就没胃口,这个猝不及防的打击更让他胃里直闹腾。叶风看着他,难得地开口劝道:“你这个性格要改,想拒绝的时候就要说‘不’,否则只能是自己倒霉。” 
 
高岚努力地微微一笑:“她们需要帮助,我没法拒绝。” 
叶风惊异地看着高岚:“你以为她们真的是没地方住吗?你真天真。” 
“怎么?” 
“那个丹诺,雷小鹏没告诉你吗?一直就有不正常的好奇心,她们是想去你们的新房听壁角呢。不知道听壁角是什么意思是吧?”叶风冷冷地说,“以前农村一直有这个风俗,人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新婚夫妇的洞房窗外偷听小两口的动静,第二天拿来取笑。” 
高岚听着叶风的前二句话脸色就开始发青了,怎么也想不到丹诺知道雷小鹏和他的关系,而且居然会无聊到这种地步,想到丹诺她们的用心,想到她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在房子里查看,再想到她们心里的揣测,高岚懊恼的无以复加,简直想一头撞死。 
两个人相对坐着,麦当劳的殿堂内回荡着轻快的背景音乐,可是高岚的心早已沉到了海底。 
叶风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简单地告诉了对方自己在哪,然后对高岚说:“是雷小鹏,他正在赶过来。” 
高岚象被惊醒了一样,“啊”了一声站起来,又沮丧地坐下,“怎么办?小鹏一定会生气的。” 
“可能,毕竟你有错。”叶风毫不留情,说罢看到高岚的样子,也只好转言安慰他。“不过他是霹雳火,来得急去得快。” 
“叶老师,要不您和小鹏说吧,我先回去收拾。” 
叶风直摇头,“你终究得面对他。” 
高岚颓然坐下,是终究得面对,可延迟一刻,便仿佛有了新的生机。 
雷小鹏的警车嚣张地在店门口“禁止停车”牌前停下,大步走了进来。 
“喂,怎么跑这里来吃这些垃圾,”他俯身看看高岚面前几乎没动的东西,“走吧,叶老师,我们一起去找个好地方吃饭。” 
叶风站起来,“窗帘的事已经定了,过二天就得。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说完看也不看高岚一脸的哀恳,管自走了出去。 
雷小鹏知道他的性子,只道了声别,也不留他,却拉起了还在发愣的高岚,“走,他不去正好,咱俩去好好吃一顿,刚假情报害我白跑一通。” 
高岚一路踉跄地被拉出门,雷小鹏打开车门就要把他塞进去,高岚迫不得已赶紧开口,“小鹏,我有话跟你说。” 
“吃饭时再说,我饿了。” 
“小鹏你等等,”高岚用力挣脱了雷小鹏的手,“我真的有话。” 
“什么事,说吧。”雷小鹏不耐烦地看看火热的太阳,把高岚拉到门口荫影下。 
“那个,”高岚觉得很难开口,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说,“小鹏,你能回工大去住几天吗?” 
“什么!什么意思?”雷小鹏一把抓下自己的墨镜,气势汹汹地逼近高岚问道。 
“刚才遇见了丹诺和她的朋友,她们没地方住,想借住二天。”高岚低声说,不敢看雷小鹏的脸。 
“你要把我们的家让给她们?”雷小鹏大吼道,“我们自己才住了一晚上呢。而且丹诺那臭丫头家就在本市,她会没地方住?!明摆着来搅和的,那臭丫头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天到晚的鼻子乱伸。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么可笑的事看不出来吗?” 
“我…我…我没有理由拒绝。” 
“没有理由?没有理由?”雷小鹏一把抓住高岚的肩,咬压切齿,“很好,你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就被赶出家门了,是不是,是不是?”他大力地摇晃着高岚,高岚头晕目眩,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在怕什么?你费尽心机,宁愿失去一切也不愿承认的,就是这个吗?你以我为耻吗?你以我们的关系为耻吗?”雷小鹏高声地怒吼,门口来往的人奇怪地看着,高岚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生怕一开口自己的眼泪就会流下来,现在的雷小鹏比早晨要恐怖一百倍,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失控的雷小鹏,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伤到他了。 
雷小鹏松开他,退后两步,狠狠地盯着他,涩声轻道,“好吧,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想永远不见我也行,如你所愿吧。” 
转身怒不可遏地猛踹了下车轮,上了车,绝尘而去。 
高岚孤伶伶一个人,茫茫然地站在麦当劳的门口,背后,强劲的冷气吹着,面前,白晃晃的烈日如铁汁般倾下,车水马龙的大街,热浪滚滚的世界,只有他,仿佛是被冻在了透明的冰柱里,从里到外都是麻木的,寒气从心里直透出来。 
呆了半天,没奈何,现实仍然摆在面前,高岚还是回到了电机厂。 
一上楼,就见丹诺和轻舞肥羊正等在门口呢,两个人兴高采烈,根本不去看高岚的脸色,一等他打开门,挤在他前面就进了屋。 
“哇,好漂亮啊。” 
“好酷啊,是叶风设计的是吧,我将来结婚也要他帮我设计新房。”两个女孩子一递一声地惊叹。 
高岚一直心悬在那张红双喜上,进屋就悄悄地想溜过去趁机撕掉,可惜今天的霉运还没结束,轻舞肥羊一眼就看到了,“哇”的一声尖叫,“丹诺丹诺,快看快看哪。”她指着红双喜,激动的语不成句。 
“哇!”丹诺大叫一声,扑到了电视机前,高岚一看心里顿时慌了,赶忙上前:“别误会,那是……那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个理由。 
丹诺和轻舞肥羊可不管他,“哇,高岚你结婚啦,什么时候结的,喜糖在哪呢,那个新人在哪?快快如实招来。”两人一边一个把住高岚的胳膊,叽叽喳喳,穷追不舍。 
高岚被她们俩左右夹击,头昏脑涨,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结结巴巴地解释:“真的没有,那是开玩笑的。真的。” 
“哼,我们才不信。”丹诺指着门口处的二双拖鞋说,“那双鞋是谁的?” 
“就是,”轻舞肥羊接着帮腔,“阳台上那套健身器材是谁的?可别告诉我们你天天练拳击。” 
“还有,”丹诺跑进卫生间里拿出一对漱口杯,“这一只又是谁的?” 
“还有呢?”轻舞肥羊干脆打开了壁柜,“哇,还有警服呢?高岚,你什么时候当了警察了呀???
 
“说了,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 
“怎么?”雷小鹏的心顿时不规则地跳了起来,不敢去想高岚的真正意思。“你不是说……” 
高岚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小鹏,我以前确实是胆怯,总是瞻前顾后的,今天,倒反而是她们让我想通了。” 
“你是说……”雷小鹏惊喜莫名。 
高岚灿然一笑,搂紧了雷小鹏的腰,雷小鹏禁不住低头便要吻下去,想起了高岚的顾忌,赶忙停下,高岚却踮起脚,主动仰起脸,在雷小鹏的唇上琢了一下。 
这一下等于是自投罗网,雷小鹏马上紧紧地箍住他,狂亲不已,高岚仍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热情地迎合着,渐渐沉醉于激情中,不知不觉地双手滑进了雷小鹏的衬衫内,抚摸着他坚实的肌肤,直到感觉到什么。 
雷小鹏仍然意犹未尽,高岚已经推开了他,满脸绯红地擦了下嘴唇,低头撩起雷小鹏的衬衫查看起来,在他的右侧后腰处,有一个淡红的伤疤,与他古铜色的肌肤相比,显得格外的鲜明。看那伤疤的颜色,显然是不久前才痊痊愈的。 
“这是怎么回事?”高岚轻声地问道,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雷小鹏心虚地顾左右而言它:“什么?没什么啊。” 
高岚轻轻的掐住那块伤疤,微一使劲,雷小鹏的脸立即扭歪了:“好好好,我说,那是上次有一个围捕行动,那家伙有枪,其实早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高岚厉声质问。 
“这个,我怕你担心啊。”雷小鹏气焰顿消。 
“哦,原来你怕我担心。”高岚冷笑一声,“你说你爱我,于是你帮我报仇,你帮我找工作,你帮我装修房子,你帮我考试,你把我的生活当成自己的生活,我认了。现在你受伤了,倒瞒起我来了,原来是怕我担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高岚怒气填膺,狠狠地瞪着雷小鹏,雷小鹏深受震动,他上前一步,低头道歉,“真的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只想到不能让你担心,我还是自私。” 
“你看不起我。” 
“没有。”雷小鹏立即反驳,“我真的只是怕你担心。” 
“也许你没有意识到,可是你觉得我需要照顾,你觉得我不能承担压力,你不信任我的能力。” 
雷小鹏被说中心思,无话可答,只是抱着高岚,一个劲地道歉。 
高岚偎在雷小鹏怀里,虽然冲口说出了那些话,可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明白,雷小鹏不是无缘无故地不信任他的,他那凡事温吞、畏首畏尾的表现,的确是不能让人放心。但是,使他顾虑重重的理由,与雷小鹏相比又算什么呢。伸手过去细细抚摸着那个伤疤,心里仍然感到后怕,他怎么就没想到,雷小鹏从事的工作,是和平时期最危险的职业,他的生命,得随时准备着,为了保卫别人的生命而献出,他们的这份爱,因此也比别人有着更多的风险。可是现在这个身躯是活生生的,温暖有力的,在他的怀里,雷小鹏的心跳沉稳而坚定,雷小鹏的气息灼热而急促,在这一刻,这些全是他的,他不由得拥紧了雷小鹏,心中涨得满满的心满意足。 
远处有了声音,是晚饭后散步的人们来到了烈士陵园。高岚轻轻推开雷小鹏:“走吧,我们也回去。” 
雷小鹏有点为难,“我要不要先回工大去?” 
“走吧,”高岚微微一笑,自信地拉着雷小鹏。 
进了门,打碎的瓶子已经被收拾好了,丹诺和轻舞肥羊正有点不自在地呆地房里,百无聊赖。看见高岚和雷小鹏一起进来,马上忘了刚才的尴尬,眼睛一亮,丹诺首先招呼,“呀,雷小鹏,好久不见,你也是来看望高岚的吗?” 
雷小鹏刚要回答,高岚抢先了,“很对不起,我今天不能留你们在这里。” 
“什么?!”轻舞肥羊叫起来,“哎,这可是你答应我们来的,怎么?要出尔反尔啦?” 
丹诺听这么一说,也抹下了脸,“就是,也太没信用了吧?天都快晚了,你就这么把我们赶出门,让我们到哪去?” 
“把我们骗来,现在又赶我们走,是什么意思?” 
“我没骗你们,是你们自己……” 
“哟,没骗我们,是啊,雷小鹏不在就答应我们来住下好看美女,雷小鹏一来就把我们赶走了好会情人,对不对啊?” 
 
忘忧谷链接:
http://bbs17.xilu.com/cgi-bin/bbs/view?forum=13178&message=1010
 
非典那个交警么…默
 
好文,推!
「机机??
 
嗯嗯!!!
我也很喜欢!!!
我也推!!!
 
果然番外那样的同人女是很人讨厌的
 
晕死。就凭这篇的题目,顶!!考完试回来看~~~吼吼~~
 
前面还可以,番外看不下去,不喜欢高岚那种性格。。。。- -
想看叶和郑~~~~嘿嘿
 
阳光下的风景
呵呵~~好看的说
 
桌上,翠儿抻长脖子,展开双翅,尽情地扇动了几下,伸足了懒腰,然后大模大样地把尖喙伸进郑青阳的酒杯里,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一股子热劲冲上来,它踉踉跄跄地退了二步,差点一屁股坐到桌上,看到那俩人正象小鸟样互相啄来啄去,于是歪歪扭扭地飞起来,落到郑青阳的头上,从容不迫地一翘尾巴,做了它老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它在郑青阳的头上拉了一泡屎。 
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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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个仙魔番外 应该是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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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2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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