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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燃烧 BY 单飞[第1页]

作者:非天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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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情都非常郁闷,但锦辉的婚礼还算是进行得比较成功,而且,不幸中的万幸是锦辉已经泡汤了的婚假奇迹般的恢复了——这还是要感谢谢天麟,这XX养的把事情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为他顶罪的男孩的自杀是如此清晰明显的事实,以至于任何他杀的痕迹都没能挖掘出来,没人能够被找出来用以对此事负责,除了一名看守所的同事因为工作过失被处分,但那不是实质性的负责。一个少年就这么死了,没杀人灭口的痕迹,没威胁恐吓的痕迹。而打算借此作为突破口来攻破谢天麟的防御的计划彻底失败。再也没一丝一毫的证据可以用来指控谢天麟枪杀一名缉毒警员。他从此案中解脱了。
那死变态该去庆祝了吧,为他手底下的两条人命!是不是也顺便嘲笑一下警方的无能?那名被处分的同僚是不是他收买了的——磨尖的锯条小刀的来历始终是个谜。单飞愤愤地想,当然,如果谢天麟没有死于车祸的话!
他不知道车祸的结果到底怎样。从现场逃离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把整个荒诞的闹剧都忘掉。因为他实在找不到重点,对这种情形的反应就是头脑里一片混乱。
不管怎样,他单飞还是兵,谢天麟还是贼——该被诅咒的贼。
如果再次见面,两人还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单飞为了抓他而努力,而谢天麟则应该忙于脱罪。
不,不是,他对见到一个活着的谢天麟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盼望。如果那变态死于车祸,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借此摧毁谢氏家族。
如此而已!
可他到底死没死?
 
新郎和新娘坐上花车赶往机场的时候,表情不算太愉快。一半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以为婚假被取消,所以只是计划了一场日本之行算是一场仓促的蜜月旅行,然而现在忽然多出来了两周假期——这多么适合因此欧洲探险!可是现在操作已经太迟了。另一半沮丧的原因就是夫妇两个都是O记成员,重要目标人物之一谢天麟的成功脱罪对他们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表情更不愉快的是他们坐车从机场返回的那一刻——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蜜月旅途也如此的充满坎坷。到了日本的第二天,锦辉的护照就莫名奇妙的遗失。在被扣留了十二小时之后,两人灰溜溜的被遣返香港。
他们的婚姻生活有着一个很差劲的开始??
 
“我是O记督察单飞,这是我的警员证。哪,现在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所以,决不允许说谎,你明白吗?”单飞用缓慢的,充满压迫感的语气道。
老妇人只是看着他,话也说不出来。
“你没有必要吓唬她……”谢天麟忍不住插口道。
“我没有在问你,谢先生。”单飞回过头来,微微扬了扬眉,“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他的微笑是蔑视、调侃的,如果让谢天麟形容,那就是邪恶——如果他可能是个无辜受害者的话。
“这个钱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单飞把口气放柔和一些,询问道。
“刚刚我收拾少爷的柜子——少爷要出院了,他的衣服一向都是由我来收拾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听说少爷撞车进了医院,老爷很生气的就出门……”
“哦……”单飞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持续多长,不过看起来似乎能持续到永远——老妇人每一秒都能引出一个新的分支。“简洁一点?”他试着建议。
“是这样的,我在收拾少爷出院要拿回家的衣物是……”季嫂又重新回到了话题开头。
“哦?你能出院了?”单飞转过头来对谢天麟道,“那你应该完全有能力到警局走一趟。”
“我想回家死,你看行不行?”谢天麟哼了一声,道。他真的有点支持不住了,站立的时间太长了。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怎样才能让我相信满嘴谎话的你?”单飞冷笑道。哦,他现在倾向于“谢天麟没有一句真话”这个可能。他随口就能说谎,而且说得还跟真的一样——他有戏剧表演的天赋——所以,他所谓的“喜欢”含金量不会高过零。这个谎说得可够蹩脚的。单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继续。”他对季嫂道。
“……少爷说那件衣服应该扔掉,我就拿去垃圾通道。你知道啦,洗衣服之前我都习惯摸摸口袋的,所以这一次我也顺便摸了一下。从右面的口袋里找到这个钱夹,你知道少爷的衣服一向都是我打理的,熨啊、叠呀、挂的。但是我没见过这件。这件不是我们少爷的。那里面的皮夹就不知道是谁的了。所以我拿来想问问少爷皮夹怎么处理。衣服脏了那是不能穿了,但是这个皮夹……”
“我觉得我的衣服怎么处理你应该先问过我才对。那天我只是借给你,没说就此送给你。”单飞这一次完全的转过身,看着谢天麟。他的神情如常,但目光相当的不悦,一些阴影游弋在其中。他多管闲事了,很明显!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同情这个家伙,他甚至有一种被耍了的愤怒!
诚然,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收回那件衣服,甚至连钱包他都一并放弃了。他想让这件事过去,他对自己催眠说那晚一切如常。然而,他并不认为他的……怎么说?日行一善的善意?不管怎样,他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谢天麟的眼神有些难以觉察的闪动,当他对上单飞的眼睛时,但随即他镇定下来,“那是你的上衣?真是令人吃惊的巧合。”他淡淡地说。
“怎么?装作你不知道?”有一些吃惊,单飞并没有想到证据确凿了谢天麟还在做困兽之斗,他更靠近了一点,逼视着谢天麟,“那它是怎么到你身上的?说说看。”
谢天麟的上身微微后倾,不经意的躲避着单飞,“我捡到的。”他肯定地说。
“捡到!”单飞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捡到’了我的衣服!真巧,从我身上捡的吗?”
“是吗?具体的情况我也记不清了。那晚我喝得很醉。怎么,单警官,那天晚上你也到我撞车的巷子里去了?”谢天麟面上对着虚伪的笑容,用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嘲弄语气道,“真是太巧了,你看到车祸场面了吗?报警,还是不顾而去?!我想你没看到——大名鼎鼎的灭罪之星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刻不顾而去?”
单飞紧咬着牙关,缓慢的点头的同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谢天麟的双眼,“干得相当好!”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
“去了,还是没去?”谢天麟冷笑着逼问道。
单飞蓦地伸出手,抓着谢天麟的衣领将他推靠在墙上:“他们的方式太对了。你让我明白对你这种人永远都不要讲道理。”
 
季嫂爆发出一声惊叫,她蹒跚地冲上前来拉住单飞扬起拳头。
“怎么了?”门外正在对愤怒地保镖们问话的锦辉大声道。
“没什么,很好。”单飞深吸一口气,回答,从季嫂的手里轻松地收回自己的拳头,展在手掌在谢天麟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一次友好的对话。”他假笑着说, “从今天起,你准备好阿sir随时随地的临检。你不是很喜欢玩吗?……”然后,他可以压低的语声停顿,因为他发现谢天麟的呼吸很急促。
急促的呼吸可能是恐惧的副产品,但它绝对不会伴随着慢慢爬上面颊的潮红。
他们站得很近,身体几乎贴合着身体,呼吸纠缠着呼吸。
“哦……”单飞了然的,慢慢的从胸腔深处发出了这么一声,“很好的反应。”他笑眯眯的,拖着长长的尾音道。
谢天麟的神情堪称经典!
隐忍的、极力克制的苦闷爬上紧抿的嘴角,无法掩饰的、无奈的迷恋在双眼里蔓延。他抬起手,但是指尖颤抖着无力推拒,只能象征似的搭在单飞抓着他衣服、抵在他胸口胸口的胳膊上。
在这样的距离,他没法用理智和冷酷来武装自己。
单飞能感受到那猛烈的心跳敲打着他的手,现在他的神情是不太高尚的洋洋得意——终于,终于抓到了谢天麟的痛脚了,真令人痛快!尤其是在之前的一次又一次令人无奈甚至抓狂的挫折之下。“你看起来有点发烧?”他在谢天麟的耳边低声说,带着并不是善意的微笑,让吐出来的热气无法避免地落在谢天麟的耳廓、耳垂和耳后的颈项上。他感到谢天麟无法抑制的为此而战抖,眼睛里闪现着恶作剧的光彩和某种程度的成就感和满意。
不管用什么方式,他还是站到了上风。并且,这件事并不违背他的良心——基本上就不是他的错!
“季婶!”谢天麟的声音就象从绷紧的琴弦上发出来的,充满着濒临崩溃的前兆,“你去……你去贺医生那里帮我拿点……拿点退烧药!”他急促的,严厉的命令道,“马上!”
季婶惊异于突如其来的高烧,但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快速地走出门去。
单飞能感觉到谢天麟松了口气,但他的身体依旧是紧绷的。“你确定不需要点心脏病的预防药?”他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松开抓着衣领的手,他非常暧昧地覆在谢天麟的胸口,“已经……要从这里跳出来了。”
“滚开!”谢天麟挣扎着,勉强道,“我会投诉你……”他的语气很坚决,但夹杂在其中的粗重呼吸是他听起来非常没有说服力。
“哦?性骚扰?不是你勾引我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单飞以一种很不君子的方式道,“在BURNING BAR,十二月二十四日晚,约二十二点钟……”他以诱惑的声音道。但谢天麟并不接受这样的诱惑:“我没去过那里,”他坚持着,“我出了车祸……”他觉得头开始痛了,好像激烈的情绪波动终于触发了脑震荡后遗症。纱布下面的伤口象要崩裂一样火辣辣的。他全身都感觉火热——或许真的发烧了。“你臆想症非常严重。”他努力的努力的把话说得冷酷而坚定,但首先,他需要把承载着语调的呼吸平稳下来。
“哦。”单飞暗自咬了咬牙,顽固得令人厌恶!“需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给你看吗?”
“你没有证据。”这一点,谢天麟非常自信。有什么能证明他在那洗手间里干了什么吗?酒保?不,这家伙已经学会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回忆了;上衣?不,他已经让阿德准备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血迹?不会,当天晚上他们就把那里打扫干净了,而晚上酒保在他的授意下用稀硫酸又刷洗了一遍,鉴证科找不到任何实在的东西或者人。
那几个警察?算了,在律师那里很快就能证明他们所说的只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困境而编造的谎言。
没有证据,除了记忆。
谢天麟办事一向干净利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是么。”单飞仿佛无所谓地道,他眼中的嘲笑意味让谢天麟紧张。他紧绷着自己的身体以及神经,忙于思索任何可能的漏洞——该死,如果能把单飞推开他的效率能更高些!就象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一样,能指望他的脑细胞能多活跃?
推开他!
 
“单警官,不知我能帮你什么忙?”贺振发坐直身体,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用身体语言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好市民——不管在为谁做主治医生。
“谢天麟的状况到底怎么样?”单飞沉声问道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和忧虑,但还是非常不幸的对上了贺振发惊讶的目光,“我是说,他能够出院,那么是否可以请他回警局协助调查……有些事情很严重。”他慌忙补充道。
“唔……”一声沉吟了一下,“如果从我个人的意见看,他其实不该出院……我想他的状态并不适合接受警方的询问。他随时都可能虚脱。”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性,贺振发从桌上拿起刚刚放下的档案,“从刚刚拿到的报告上……”
“那为什么你们让他出院?!”单飞断然接口道,“随时都虚脱?这是什么意思?诊断报告不是说脑震荡吗?我从没听说脑震荡会有这样的症状!”
医生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白了单飞一眼,“出院是在谢先生一再坚持下的结果。他的身体状况……比较差,就是大家常说的‘虚’。受伤严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恢复机能。比如说,严重焦虑状态下的严重失眠以及由此导致道的胃肠功能紊乱。这也是我同意他出院的原因——如果能够在他心情平复的环境里静养,同时用药,那么效果也许会比现在更好——稍前在病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说到这里,医者的神情里略约带上了点指责,“剧烈头痛最终导致虚脱。所以我不赞成他现在就去接受可能会带有强烈刺激的问讯——那会引发脑震荡后遗症,届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很难估计了。”
焦虑……失眠……单飞烦躁地把目光左右游弋了一会儿,“用安眠药不行吗?”他能打保票,出院之后谢天麟不可能有任何“静养”的机会。
“谢先生的情况不太好说……”贺振发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措词,“他……应该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历史,或者镇定剂……或者类似于吸毒史之类的经历……正常的药量对他没什么帮助。”
哦……天。
吸毒史。
那不可能。贩毒的自己不吸毒,这谁都知道。因为他们应该更了解那玩意儿的恐怖之处——比警方见到的更多,吸毒者的悲惨经历。谢擎的儿子是不可能吸毒的。
服用镇定剂?这倒是很有趣的说法。难道他的冷酷和冷漠都是镇定剂的功劳?单飞想笑,但又不怎么笑得出来,“那么……真的准许他今天出院?”他非常不甘心地问道。
最初出现过的奇怪和猜疑又重新回到贺医生的眼睛里,这让单飞讪讪的想立刻告辞。“不,”医生回答说,“除非他想用担架抬出去。我想明后天吧,等情况稳定了之后。”
稳定?稳定的昏迷?单飞在心中不满地说,但理智告诉他,应该说出口的是告辞才对。于是他这么做了,而贺振发似乎——肯定——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他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的帮他擦拭脸上的冷汗。或许是阿德,他想,只有他才这么小题大做,紧张得不得了。不过他得承认,现在身体真的太虚了。动一动,汗水就像决堤了似的从皮肤下面涌出来。这要感谢几天来接连不断的静点和营养液,他才没有脱水而死。
他抬起手,抓住那只拿着纸巾在他脸颊上小心移动的手掌,“出去,我想一个人睡一会儿。”他侧过头冷冷地说,其实更多的是疲惫,疲惫到眼皮重逾千斤。
那手掌是湿冷的,抓握是如此的柔弱无力,单飞感觉就像是羽毛轻轻地擦过了自己的手背。
单飞默不作声的抽出手来,坐回到床边的椅子里,静静地打量谢天麟。跟上午青白色的脸色相比,现在在柔和的壁灯下他看起来还不错,只是缺乏血色而已。几绺头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这不符合谢天麟平日过分整洁的作风。
单飞再次伸出手,感受空调里暖风的强度,同时也再次得出结论——这房里的温度是在不够让一个人出这么多汗的高度。
诚如医生所言,谢天麟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真是奇怪自己上午的时候为什么竟没看出来,还那样逼他。
很不仁道。
他也确实睡得并不好,浅而警醒,就像从未真正的得到过休息一样,眼眶下带着隐隐的青黑色。
 
决定遗忘的开始几天单飞曾经对BURNING BAR有点些微的恐惧,不能算是恐惧,他只是刻意回避这个地方,直到有一天他在同伴的挟持下跨进门槛。老实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非常反感他们的强迫,相反地,在内心深处他似乎隐隐的有点高兴。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其实很想来到这里,只是理智和骄傲让他远离?不,单飞可不承认这一点,哪怕在他看到那张空桌子时感到微微的失望——谢天麟也在远离他,至少在尝试远离。
他们都在努力让情况变得正常,可是为什么他感觉有点失落?
“不是被那混蛋长期包下了吧?”杨帆的目光也落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是他们双方对对方的敌意只能比从前更深。单飞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了——应该都受到了足够的教训。“或许吧。”他不太确定地说,不经意的带着些期望的意味。
“但愿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叶利一脸激愤的表情,“我很可能失控。”
“那可太难了。”杨帆耸了耸肩,“我倒是有个预感,他很快就会出现在下一次大行动中。”他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兴奋的微笑。
“你是说恐龙来港的事?”叶利皱着眉说。
恐龙是金三角有名的大毒品拆家,有线报说他已然秘密到港。他自己亲身前来,可见对这笔买卖的重视程度,极有可能是铺上一条线,从此往后毒品就顺着这条线滚滚而来。就目前来讲,九龙这一地区里有能力把摊子铺得这么大的势力屈指可数,而谢擎首当其冲。
真是他妈的……玩命的往死路上奔!单飞也皱了皱眉,自然而然的想起谢天麟执意出院的事——他确实忙得要死,效率不可能不高。
“阿飞,阿飞!单飞!”
在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杨帆的五根手指,就像鱼钩上扭动着的白色蚯蚓,单飞着实下了一跳。
“你说是不是?”见到他一脸惊吓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从走思中清醒过来,杨帆再次问道。
“什么是不是?”单飞茫然的看着两个同伴。
“我……你今天晚上怎么了?”叶利无奈地道,“恐龙来港是件绝对机密,知道的人不可能太多。如果合作伙伴真的是谢氏,那么相比知情的人不会超过三、四个。跟谢擎比起来,谢天麟应该是个合适的突破口,是不是?”
单飞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谢擎他见过几次,完全没有混黑社会从小混混做起的那种粗俗和穷凶极恶,所有的睿智和狠辣都收敛在了得体的言行和高贵的举止中。单飞印象最深刻的是高高在上的气势和锐利的眼神。跟他对视的时候,简直有种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的感觉;简短的对话和例行公事的笔录中感觉到的压力几乎能逼出人的眼泪来——他绝对是一个让人不自觉的臣服和膜拜的帝王。即便是单飞,也会下意识地回避与他的交锋,更别提想要突破。
“你好象……”叶利似乎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话说出来,单飞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于是他咳嗽了一声,道,“对谢天麟很有办法?”
那一瞬间单飞几乎跳起来,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脸色别太诡异,“怎么这么说?”他试探地问。
“锦辉说你们有个谈判。”叶利指了指自己和杨帆,在跟黑社会的火拼中大家都是相互用身体掩护对方的,他们之间没有虚伪的客套。帮了这个忙,在危急的时刻叶利会用身体来保护单飞,不帮这个忙,他也一样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单飞的,这没什么好说。也正因为彼此间的性命交托,所以他更无需掩饰自己的怀疑。“那是什么?”
杨帆也表情严肃地看着单飞??
 
反复的,单飞在心中强调着,而谢天麟显然已经丧失理智。他用蔑视的,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醉鬼——酒醒之后,他会后悔得撞墙。想想下午的谢天麟,他多么冷酷而自制!他能够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不管他在他的内心深处,渴望和理智搏斗的多么激烈。
哦,不是这样。单飞的脸色蓦地微微苍白——不,他并不是在为那个决绝的转身而不快。他不是!
“你有……”因为酒精的控制,谢天麟控制起自己的舌头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说得很慢,拉长的尾音就像一柄小钩子,在勾动着听众去凝神关注,“非常好的判断能力。”他嗤笑着说,“我等得太久了。”接着,是略带抱怨的语气,“跟我跳支舞……只是这个……太恶心了,今晚的舞会……跟我跳支舞。”他甚至已经抛弃了征求意见的耐心,非常独断的把双手轻搭在单飞的腰胯上,用一种很亲昵的姿势开始了他的舞步。
“你自己,或者我来动手解决这个问题。”单飞眯起黑亮的眼睛,从搭在自己腰间的修长手指到谢天麟的眼睛,他缓缓的用一种威胁的、反感的目光扫过,最后,他停在那里,直视着进微微泛红的眼中,警告的蹙眉。
他的涵养没好到可以容忍同性的非礼。
如果他说“不行”,那么对面这个家伙最好就理解成“不行”!
然而,回答他的是更进一步的接近——谢天麟并没有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就着目前的姿势,他低下头,把前额抵靠在了单飞的右肩上。“我不能……”他喃喃地说。
并不是贴面舞那般暧昧的动作,就像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人介着轻微的触碰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单飞确信自己还分得清暧昧和疲惫的差别,所以,他容忍了,让自己想跟树桩一样的立在那里,肩头承着谢天麟依靠的分量。“什么?”他问。
“本来我可以做到,”轻声的耳语听起来更象是他在说给自己,“可是今天下午你的出现让一切都乱了套……你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显然是愤怒的,因为他咬了单飞一口,在肩头,“本来我已经可以控制局面,你该死的为什么非要这时候出现?!”
隔着几层衣物,这样的攻击没法带来任何像样的痛楚,但是显然,它造成了另一方面的伤害——它击溃了单飞的理智!“没人告诉你这样调情很危险吗?”单飞的声音性感的暗哑下来,他抓着谢天麟的头发,把他拉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他给与了对手一个重击——用他的唇,在对手的嘴唇上。
没有精力去顾及地点是否适当,他们只想——只能专注于对方的唇,对方的舌。
酒是个危险品,也是个很好的替罪羊。他们把走火的、爆裂的一吻归功于随着血液入侵到大脑里的酒精。
是它点燃了他们。
让他们如同烈焰般的燃烧。
有那么一瞬间,单飞无法克制的认为自己可能永远也感受不到彼此刻更美妙的滋味,他沉溺于这种极端的不理智。
真的这样做了,就在路边,他跟一个同性接吻,而这个同性是谢天麟??
 
谢天麟轻轻的触碰着单飞的唇——他不太确定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反应——一下,再一下,就像蜻蜓点水般的轻柔。
理智是个非常不可靠的东西,单飞终于发现,当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此刻有本能就足够了。他向谢天麟靠近,再靠近,然后捕抓住在自己的唇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的舌尖,把它纳入自己的口中,细细地品尝着。
谢天麟知道自己得到了许可。他抬起手,捧住单飞的脸,最大限度地加深这个吻,扫过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跟单飞的绞缠在一起。
在上颌被粗糙的舌尖技巧地扫过的时候,单飞拥紧了谢天麟。欲望开始汹涌得难以控制,他探进谢天麟的衣服,摩挲着劲瘦的腰身,在听到一声模糊的轻哼之后,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变硬。
或许坚持不到开房,他想,但谁在乎?
抽出手,他放低坐椅靠背,一边摸索着帮着谢天麟褪去衣裳,一边慢慢放倒他的身体??
 
他听到他的排挡低声咒骂道。
“怎么了?”侧过头去,单飞问道,然后被一件从几乎完全赤裸着的谢天麟的方向飞来的上衣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
带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和十万分的紧张,他举起上衣——这是一件时尚造型的礼服上衣,手工精制,用料考究,绝对价值不菲,“礼服?你从什么宴会中溜出来了…… 哦,天。”一块白色的污渍瞬间就让单飞明白了过来,“嗯……你还需要回去继续宴会吗?”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一点,“位置不是很明显,而且用纸巾……”
“谢谢,闭嘴。”谢天麟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单飞,“算了,无聊透顶的舞会,我不想回去了。”
目光从优雅的肩胛骨滑落到半掩着的性感的臀部,大脑的活跃区已然不是语言中枢,“……什么舞会?”单飞觉得声音听起来就像个智障,他为此非常烦恼,不过……谢天麟确实有一个非常性感的身体,“‘要你命’二零零六的现场发布会?”
“给你个惊喜——是个慈善晚会。”谢天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吓坏了吧?可怜的情商低能儿。”
“哦……披上羊皮的狼。”单飞哼了一声,道。谢擎早几年来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打入上流社会,他用表面正当的买卖来提高自己的身价,扩大势力范围,用洗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黑暗面,用黑金为洗白铺路,最可恨的是他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就是为什么单飞的一干伙计头痛又束手束脚的原因。
“不,我们谢家从来都不是狼。”谢天麟的声音缓慢而模糊,“我们都是……狮子。”
狮子?不,绝对不!“我就知道你们吸血而生,”单飞讥笑道,“猫身上的还是狗身上的?”
“……”不是习以为常的反唇相讥,单飞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压抑的沉默,“你不会明白……”最后,他听到谢天麟低声说,随即,传来了悉索的穿衣声。
“我该走了。”谢天麟抓起他的外衣搭在胳膊上,把带着污渍的那一面隐藏在里面,他拉开车门,“混蛋,你居然没锁车门!”
在单飞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抛弃在忽然间显得非常空荡的车厢中。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比如一直酝酿着,企图转弯抹角地打听一下谢天麟感觉如何,对于刚刚的……运动。
虽然是理所当然,他没有多少让男伴高潮的技巧,但单飞无法克制自己的不安——他不想让自己在谢天麟的面前表现得很差劲,然而很显然,谢天麟他该死的绝对不会缺乏可以用来进行比较的经历。
“不会这么差吧?”捂着自己的脸,单飞闷闷地说,“甚至都没有挽回名誉的机会……”他开始怀疑,谢天麟对他的兴趣是否已经完全丧失。
或许这是他们二人唯一、最后一个。
除了性,他们还有什么?还能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
他希望他的同伴能够体谅他想保留隐私的苦衷,但并不是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这似乎很难,尤其在这么短短的几天内。
不过至少他们在努力,聊天时尽量小心翼翼——好的出发点,糟糕的结局。单飞暗中叹了口气——或许还需要点时间。
“婚姻生活怎么样?”他问。
“非常好!”锦辉呷了一口啤酒,“结婚有助于保持活力……我想我会青春永驻。”
这可不是大家心目中可能的答案,六道目光瞬间就沾在了他的脸上。
锦辉换了个坐姿,“就像回到了幼儿园,每天都在争吵。”他吐了口气,“闭上你们的嘴。”
虽然令人不愉快,但比较容易接受。“毕竟……”叶利艰难地说。
“闭嘴。”锦辉断然接口,“算了,我知道,一个糟糕的开始,就是失败的百分之八十。”
他的蜜月旅行很糟糕,但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这毋庸置疑。
大约有五分钟时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换个话题?让我们回避‘婚姻’、‘家庭’、‘生活’、‘孩子’以及诸如此类的关键字。”锦辉冲破了沉寂。
“那我们还能说什么?”杨帆转向他,问道。
“我没说不让你提女人。”锦辉反驳道,于是他成功地把视线转向了单飞。
“我没有!”单飞抗议说,“……这个月……这个星期。”
“哦?吸引力大不如前了?因为近来的广告力度降低了?”杨帆笑道。
“Shut up!”单飞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他此刻确实无法接受这个玩笑,“我不是个戏子,我不用这个泡妞。”
“……只是个玩笑,你知道。”杨帆讶然道。
“不好意思……”单飞揉了揉太阳穴,“刚遭遇点挫折,在这方面。”他疲惫地说,认为是眼睛的过度操劳导致了轻微的头痛。
“挫折?说出来听听!”锦辉积极地道,“呃……可能得到点帮助。”
“帮助?”单飞反问道,不,完全不是问句。
“得了,牺牲一下自己,你不觉得有点太闷了?”叶利笑道。
“……”愤懑的目光从面前的三个伙伴脸上兜了一圈,“好吧,狮子。”
“哈?”回应是三双不解的目光。
“听到这个词,你们怎么想?我是说第一反应是什么?”
“新的脑筋急转弯?变态杀手心理测试?”杨帆饶有兴趣地道,“答案肯定不是‘勇气’了?”
“我没说可以用排除法回答。”单飞摇头。
勇气?能不能代表多数人对“狮子”作形容词时认可的含义。
勇气。那么他是在说这个吗?一只老鼠有勇气喜欢一只猫。哦,不,算了,谁是猫谁是老鼠还很难确定,如果谢天麟真的是一头狮子。
单飞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填空题——太多可能的答案,除了谢天麟本人,没人能够回答。
他们的游戏或许已经结束,或许没有,这要看谢天麟。单飞肯定现在终止的话他完全能够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无论如何,他无所谓。
或许终止这对大家都好,非常好??
 
“权力?”锦辉对自己提供的答案比较有信心。
谢氏,权力。
听起来更像了。
单飞晃了晃头,扬起眉,“给你们五分钟。”他站起身。
“五分钟?”杨帆靠在椅背上,大叫道,“跟侦探玩字谜?算了!一分钟都用不上我们就能找到答案,事实上,三十秒。”
“别让他太匆忙,弄脏了地板或者裤子不适合单警官的形象。”叶利接口道。
单飞作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上次你弄脏的鞋面刷干净了吗,阿利?”在叶利将手中的酒瓶子扔过来之前,他躲进了洗手间。
时间还早,这不只可以从洗手间和酒吧里客人的数量判断,墙壁上小盒子里剩余的……安全套的数量也是有利的佐证。
不过单飞猜测今晚BURNING有点过分冷清。
当灯忽然黑下来的时候,他才打开烘手器。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造成了一个小短路事故,但他很快就明白不是:暖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包裹着他的手掌。
除了细小的水滴声,就是烘手器轻微的“嗡嗡”声。单飞蓦地意识到自己是这片黑暗中的唯一一个活物——他们只是一个一个地离开,但没有人走进来。
缓缓地,他把手伸向枪套,轻轻地抽出来。想要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打开保险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幸亏烘手器还是开着的。
单飞想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没有听到脚步声。
只有那声门响,才证明有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警察,别动。”他说,枪口对准来人的眉心,“转身,两手放头顶的墙上。”
“哦……”入侵者就那么做了,而且还非常合作地分开双腿,“就这么开始吗?”他笑着问。
“该死……”单飞吐了口气,下弹收枪,“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挂上个‘清洁中’的牌子,关灯——就像你身边的那群傻瓜干过的一样——然后袭击你,不过这段跟他们有点差别。”谢天麟转过身来,面对着单飞,他把背靠在墙壁上,“怎么了?吓着你了?”
“你不知道我有枪?还是你以为我不会开枪?”单飞把手肘支撑在谢天麟的头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依稀辨认后者微笑着的神情,“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没看到你。”他贴近他的脸颊,道。
“不,警察都是有程序的,跟我们开枪可不一样——不过尽管这样,他们不也是那么干了吗?”谢天麟伸出手,食指和中指顺着单飞的下颌轮廓勾画,“因为我来的比你们早,所以有的是机会藏起来。”
“嗯……好像谢先生失业了?有了足够闲逛的时间。”单飞轻声笑道,如果谢天麟说的是事实,那么他至少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我的工作效率比你高一点点,所以争取到些自己的时间。”谢天麟耳语道,然后,他含住了单飞的耳垂,轻轻的啃咬。
于是单飞可以确定,他的拍档对于前次车里的……幽会基本还是满意的。那么……那个导致仓促离开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如果……如果让你形容,我是哪一种动物?”他控制着紊乱的气息,悄声问。
谢天麟的动作骤然停顿,单飞无法在这个时刻正确地计算出沉寂的时间,他觉得每一次呼吸之间的间隔都像是一年那么长久。终于,谢天麟靠过来,他拥抱着单飞,亲吻他,深入而激烈。
单飞感觉得到谢天麟无法掩藏的热切,就好像他找到了一把钥匙,开启了洪水的闸门。他想他的直觉是对的,就是那个词,狮子。
谢天麟是狮子。
什么样的狮子?
“我不喜欢洗手间,不过我想我能克服。”谢天麟稍微离开他,轻声道。他们现在已经……嗯……算不上衣冠整齐,所致至少需要躲进某一扇门后,是不是干净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单飞艰难地说。
“不?!”谢天麟低声叫道。
“至少到我车里,我……呃……准备了点东西,比如……嗯……KY。”五分钟?别开玩笑了。单飞想,暂时忘了他们如何?
“哦……”谢天麟几乎只是做了个口型,他看着单飞,黑暗中单飞看不清他的目光,但那肯定是一种很特别的视线……那视线似乎让他有了感觉,他想说点什么,什么都可以,他正努力计划着,但就在开口的那一秒,他被突如其来的呼机声打断。
警队特佩的呼机。
单飞握着谢天麟胳膊的五指紧了一紧,他含糊地咒骂了一句,将拍档推开些,但随即又拉进自己。
谢天麟叹了口气,耸耸肩,就在他开口要说什么的时候,单飞堵住了他的嘴——他深入地吻了他。
一般情况,随着这样的开始而来的应该是一场激烈的……身体接触,单飞花费了不小的毅力来抵御这种常规的诱惑——他终于拉开二人的距离,放开谢天麟,后者也立刻放松了对他的禁锢,他们在黑暗中沉默地各自退开,没有任何告别,一个离开,而另一个留在原地。
单飞一边疾步向自己的伙伴们走过去,一边整理衣物,可是这没用,他们看得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什么——纷乱的发丝,急促的呼吸还有情欲尚未完全退去的眼神。
“Sexy guy,”他们笑嘻嘻地,“Poor guy!”确实带着些同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闭嘴。”单飞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的座位上搭着外衣,发现同伴们已经穿戴得当,“走吧。”说完,他向门口走去。
“猜猜什么案子这么急?”杨帆对锦辉道。
“让我想想……近来跟的几个案子……和X和?谢氏?”锦辉挠了挠头。
“谢氏一百元。”叶利道。
“我押和X和。”锦辉摇头道。
“你是谢氏,你是和X和……谢氏、和X和各一百……阿飞,你的?”杨帆拍了拍单飞的肩膀。
“嗯……谢氏那边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押和X和。”谢天麟悠然的笑容从单飞的脑海中一掠而过,他皱了皱眉,道。
“OK!”杨帆道,“出完任务的宵夜有了。”
怀志文,和X和的高层分子,在逃通缉犯。
“……之前警方的联合反黑扫黄行动中警方拘捕的九十二名涉案人员的交代中,涉嫌参与多宗勒索、刑事伤害以及反毒的骨干分子,在逃通缉犯怀志文被得到宪报的 O记探员于元月十五日深夜在沙田一家夜总会擒获,在火拼中,除了嫌犯之外有两名黑社会分子、一名警员受了轻伤,但总体来说这次任务执行得相当成功……”
《早安,香港》的头版头条以显眼的图片标注着当时现场火拼的激烈程度。
单飞一边心不在焉地翻动着报纸,一边关注着紧闭的警司办公室的大门。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这只因为警司和缉毒总警司的争执声已经不是一扇木门能够掩饰得了的??
 
当晚参与行动的全部O记的警员都安好,唯一受伤的那一个是缉毒组的探员谭耀。
在此之前的半个月,缉毒组一直在暗中追查着恐龙的行踪,所有证据都表明,恐龙就潜藏在沙田怀志文的地盘里,他的商谈目标自然而然应该是——怀志文。
昨晚紧张地埋伏在夜总会里的缉毒探员等来的显然不是他们期望的恐龙,而是……O记。
半个月的辛劳泡汤,嫌犯恐龙不知所踪,又伤了一名伙计,警司的愤怒非常容易理解。
“唔……也算是成功的……”就着单飞的手,杨帆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头条,压低声音道:“咖啡还是奶茶?阿利要下去买早餐了。”显然昨晚的赌局已经有了分晓,只不过他们的宵夜在紧张的气氛下延至早餐。
“奶茶、三明治。”单飞也悄声道,“不过要是我是他,我就暂时趴在这里……我有一种预感,他们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警司办公室的大门被蓦地推开,两名满头黑烟、面色铁青的警司以前以后地走出来,“阿飞!”
“Yes Sir!”单飞忙道,瞥见杨帆悄悄地想他吐舌头。
“O记与缉毒组联合行动,你带着你这组伙计暂时到那边帮忙。”
“Yes……Sir……”非常迟疑地,单飞道,求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缓刑的机会。
蔡警司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地眼神,“从现在起,你们就并入那边,听从辛警司安排。”
“Yes SIR!”单飞愤怒地瞪视着蔡警司,在心里将其四成碎片。
“你就是那个警察之星?”辛警司上下打量着单飞道,目光带着些微的鄙视以及残存的怒火,“效率还真是不低啊。”
“Thank you,Sir!”单飞暗自决定,在今后的这段日子里将辛警司的说话当唱歌。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段艰难时期。
“Thank you?”辛警司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哼声,“八点三十准时到我办公室报道!”不等单飞等人的“Yes Sir”尾音落下,辛警司已经走出门去。
“老板,我们的刑期有多长?”颓然坐在桌上,单飞道。
那边叶利和锦辉正忙着相互拥抱安慰。
“我猜……这要看恐龙的Case什么时候结案……”遭遇到愤懑眼神的围攻,蔡警司忙安慰地道,“不过以你们的聪明才智,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OK,记得在我们被烧烤之前,及时地把我们捡回来。”单飞把报纸盖在头上,说。
恐龙,你在哪里?
比恐龙容易找到的是辛警司的办公室,不过让单飞选择,他宁可自己找不到——当然这不可能。
辛国邦可不是蔡航,没有温和的笑意,没有体贴的温和——他审视的目光看起来非常不友好。
单飞从影印机里接过文件。很好,他可以花个几天时间慢慢了解整个地区有贩毒/带毒案底的家伙,这得感谢辛国邦警司——可能为了寻找恐龙搞得整个缉毒组都忙得要死,包括文职在内,所以单飞很荣幸的有机会为他们服务——影印资料和旧档案。
他可不是在抱怨,难得能处在这么安全的位置,不是吗?转了个身,单飞恨恨地将手中的一叠资料甩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嗨……我的天……”叶利从门缝里探过头来,“这可够你忙的了。”看着地上一团糟的纸张,他同情地道。
“真巧,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单飞给了他一个虚伪的微笑,蹲下身,慢慢把地上的东西收拢,重新按类别分组。
“我真不能相信,”叶利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看着慢动作的单飞,“一个警司,居然会这么没涵养?他是在耍我们吗?”
单飞抬起头,“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我猜他不会这么无聊。”他思忖着道。
“那么?”叶利双手抱胸,等着下文。
“……或许他想将我们拖在这里,至少在抓到恐龙之前不要再给他添乱。”单飞站起身,靠在影印机上。
“可是这样巧合的冲突不可能经常发生……不会吧?”叶利忽然站直了身子,“他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故意的吧?”他的面色沉了下来——这怀疑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至少你我都清楚,他们不缺一个影印文件的文员,不是吗?”单飞耸了耸肩,“或许黑面辛有其他安排,再等等看。”
“最好在我彻底变成打杂的之前他能安排好。”叶利道,“好了,现在你的下午茶?”
 
单飞感觉到谢天麟的触摸,他不认为谢天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是有意的,那么他一定疯了——他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就象是想抓住他的手腕一样,他的手几乎覆在他的手上,只是一瞬间,他清醒过来,飞快的撤离。
与单飞记忆中的触摸比起来,这只手过分的汗湿冰冷,甚至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就象是谢天麟在紧张着。
不是典型的谢天麟。单飞几乎开始嘲笑自己。他思考的器官应该是大脑,而不是被触碰的那只手,确切地说,是手背上一小块皮肤。
他想回到餐厅再喝一杯咖啡……最好是来一杯。
然后,他决定,自己应该去写那份艰涩的报告——这会教给他该怎么思考,怎么做事。
他没做一丝停留的离开。
谢天麟确实是想过,把那只手砍掉,在那短暂的交汇之后。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再给自己找麻烦来使日子过得更艰难。更何况单飞看起来并不欢迎他的触碰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加快了步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淹没了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漩涡之中,整个身心都被大力地向下拉扯着,所剩的余力仅够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和漠然,他沉默地向下走去,而那个茫然不解的女孩还挂在他的肩膀上,频频回头怒视两个上楼的警察——她依稀记得就是他们闯进了她的房间,打破了一个原本完美的夜晚。
“怎么回事?”叶利加快脚步,在进门之前将单飞拦截在走廊里,他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濒临爆发的征兆,“你和谢天麟!”
“没什么。”单飞眼神飘忽游弋,回避着他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叶利的声调怪异地拔高,“你当我是瞎子,啊?”他发出刺耳的怪笑声,“说,到底是什么?”
他有足够的理由来质问,无论是站在兄弟的立场还是更严肃一点,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单飞知道,问题在于,叶利得想要的答案他恰恰给不了——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他和谢天麟,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排遣的苦闷。
或许就是这苦闷阻止了叶利的爆发,他沉默地注视着有些狼狈的单飞,扶着他的肩膀半勉强地将他带进了洗手间——还不到上班时间,洗手间里空荡荡的——“从头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呃……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们惹事有关?”他把声音放柔和,带着些痛苦地歉意。
“不。”单飞干脆地否认,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我们两个——我和谢天麟——曾经……有过……发生过……做过。”他没法说得像希望的那样干脆和不在乎,他甚至在说完之后也不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他告诉了叶利?天哪,他告诉?天!这是真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叶利会怎么想?
“做过?”叶利不解的神情看起来很痴呆,“做过什么?”
好吧,这确实是他能够想象的范围之外的东西。单飞非常非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通俗地说……算了,就是……物理上的……身体的接触。”他诅咒谢天麟!
叶利看起来更想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说“做过情报交换”之类的回答。单飞能看到他喃喃地说“什么”,但只是嘴唇的运动,并没有发出实质性的声音。“……你还好吧?”他有些担忧,很后悔自己的坦白——叶利好像要晕倒了,单飞自己也没好多少。
“好……好个屁!”叶利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大叫道,“你搞什么!”他多想将“身体上的接触”理解为打架,就像他跟杨帆曾经做过的那样,如果他的情商再低点,他会那么想,“你他妈的疯了吧?!”
“只有一次……”单飞咬着嘴唇,惶恐不安地辩白,“我们……我们都喝多了……”但他感觉这种解释没有使事情看起来好哪怕是一丁点。
“……”叶利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呃……你是个……你喜欢男的?”
咳,他问得多婉转!
“到目前为止,还不。”单飞懊恼地回答道。越来越离谱了,他想。
“我想也是……妈的,为什么是他?而他居然什么都没……就……就跟你……”非常勉强的,叶利接受了单飞跟男的搞过的事实——这事儿很新鲜,这个叛逆的小子或许想尝试一下,但令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男的是谢天麟!天哪!谢天麟!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单飞和谢天麟!“算了,我知道……你成为这个该死的警察之星之后的一年来有点……私生活有点滥。我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吧?”
 
“我……他妈……该死的……知道!”单飞咬着牙道,重重地在墙上砸了一拳,“我知道。”他看得出来,叶利仍然怀有疑虑,但冲着这句警告意味的劝谕,他知道叶利现在仍然是以兄弟身份跟他谈话,这就足够了,他该满足。
“现在我们中间有内鬼,”叶利皱眉道,“辛国邦发疯了一样的要把他找出来,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上床的事情我能……理解,但黑面辛他未必跟我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单飞点了点头。
他懂。
他想起那只手,有点凉,汗湿着。
不,他懂。
想想看,是谢氏成功的联合了恐龙;想想看,他们安插了内鬼在警队中,并用尽手段为他作掩护;想想看,谢天麟和华议员的千金,好一对般配的小情人。
单飞当然他妈的懂!
他可是警察之星。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头衔,但从没有哪一瞬间象此刻这般憎恶——警察之星,万众瞩目。
远离BURNING BAR的日子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难熬,他忽然忘记了在他们发现有这么一家酒吧可以消遣之前,他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加班来过日子吧?不过,单飞想,他现在的行为比较符合他的身份——大家都期待他这样,不是吗?他们不在乎他心里有什么感觉。
不过幸好,比起那么无聊地打发时光,他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找出内鬼——虽然这件事本不该他做,但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期望早日洗清自己的嫌疑。
推开记录着这两次失败的行动的卷宗——以他的权限确实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料,但他向顶头上司蔡航提出申请的时候,对方并没有那么强硬地拒绝,只是温和地表示,不管单飞在担心什么,其实都有更适当的部门来处理这些问题,比如情报科,而且他们做起事来会更方便。单飞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谏,因为蔡航当然不可能明白,情报科得到的头号嫌疑犯肯定是单飞本人!比较近期的行为,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比他更离谱,更值得怀疑!算了,别提怀疑,十有八九他会被直接当作内鬼而革职!而情报科迟早会介入,单飞必须抢在他们革职他之前找到这个出卖情报给谢擎的家伙!另外,逼得他不得不拼命洗清自己的是……目光。现在在缉毒组那边,甚至不用那么远,只是身边的兄弟,都开始用猜忌的目光打量参加过两次失败的行动的O记探员,而辛国邦本人更不用说。对于他,单飞不敢做太多的评论,因为它并不能确定辛国邦到底得到了多少消息,而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几个同伴,除了叶利之外,其他几个流露出来的是不需要花费精力就能辨认出来的质疑:他们不知道单飞到底跟谢天麟做过什么样的交易,而在此刻,这显得尤为重要。只是性,他们能想象吗?——揉了揉太阳穴,单飞闭上酸涩的眼睛。暂时忘记那些目光,他需要理清整个经过:
第一个问题是,那晚怀志文的行踪是如何泄露出来的?是谁把它捅给了警方,确切地说,是O记。
对于这个问题,卷宗里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是一名匿名的线人提供了信息给当晚O记值班人员的——这单飞可以理解,对线人身份的隐匿是对其的一种保护措施,主要防止的就是警队里有败类出现这类情况,就如同现在。
那么这个匿名线人有可能是谢擎手下的人,也有可能是内鬼,这条线索是模糊的;
第二条线索比较明朗,它能够确定内鬼的嫌疑人范围。在搜捕怀志文、恐龙的行动中,两次全都有参与的知情者——两个圈子的并集中,还剩下十一个人——四名O记探员,七名缉毒组成员,其中包括总策划辛国邦。
唔……辛国邦……辛国邦需要被划入嫌疑人范围内吗?
单飞在辛国邦的名字上画了个小圈——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要为谢擎做内奸,那么他想要得到什么?……好吧,暂时放开这个问题,单飞再次展开行动报告——到底有谁的行为看起来比较反常?
OK,是比他还要反常——在警察局的楼梯里跟嫌犯手拉手,老天!
单飞开始认为,谢天麟并非情不自禁,他简直就是故意的。
叶利会相信那只是性吧?他会相信我吧?抱着头,单飞趴伏在桌面的卷宗上,叶利是唯一的目击者——那个蠢丫头不算在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搅进什么情况中——是吧?
 
老天,还是问了。单飞咬住自己叛变了的舌头。
谢天麟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力,他不能够相信自己猜对了单飞的真正意思——他不会在乎的,对不对?难道他不是当他是随叫随到的性伙伴?还是他的占有欲很强烈,不能容忍自己的所属物被别人使用,就像是……“……感情和性是两码事,这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伤感。
这使他看来有些易碎的脆弱。单飞拿不准谢天麟的话里是否带有那么一点点的试探,那丝伤感缠绕住了他,他无法回答,甚至不能思维。
谢天麟不需要他的答案,只要单飞还站在这里,那就够了,他真的不期待更多。抬起手,他覆盖在单飞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摸,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在单飞开启唇瓣轻轻的含住了他的手指时,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再次亲吻这个警察的许可。
他用舌取代了手指的位置。
单飞接纳了他,他把他的舌尖卷进口中,他们纠缠着彼此,时而压制,时而挑逗,成功的撩起了对方急促的鼻息以及可以通过紧贴在一起的胸膛感知到的激越的心跳。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并且深深为此沉醉。燃烧着的血液喷流在血管里,他们无比的渴望对方。
极度渴望,身与心的交融。
这种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无法遏止的潮流震撼了单飞,让他瞬间颤抖了起来。
这样的迷恋啊,甚至可以让他忘记了一切!
辛国邦、叶利,他们失去了在单飞心中应有的位置,此刻只有谢天麟,只有他!
这种状态是不对的,必须有所选择。
这是这种模糊的、令人迷乱的危险关系开始以来,单飞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他们经历过对抗、猜疑、困惑、性、嫉妒、渴望……对,就是渴望。单飞曾经极力否认过,他否认为了谢天麟而嫉妒、而猜疑、更否认他难以抑制的渴望,唯一承认的就是性——这是很自然的,成年男性,身体健康,精力充沛,谁能指责他这一点呢?在这方面他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要做的只有享受。
可他不能——作为一个男性,为另一个男性变得猜疑善嫉;作为一个警察,对一个黑社会开始思念渴望。
他不应该,可是他做了。
谢天麟吸引他,他的性感,他的痴迷,他的强悍干练,他的冷酷脆弱,他的身体,他的整个人就像一个漩涡!
单飞还不知道这种被吸引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在他开始认真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勉力抵御住谢天麟的诱惑——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但幸运的是他做到了——单飞拉开二人的距离:“听着,我们需要谈谈。”尽管无法平稳的呼吸使他的语气中的凝重诚恳打了折扣,但这足够让谢天麟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收紧,血液的温度骤降。
“什么?”从紧绷着的嗓音中,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他抓紧了单飞,但立刻又松开——他明白自己的位置。
“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安全的地方,至少有个座位,这鬼地方让我头晕目眩。”单飞想脱离这片充满了诱惑、能点燃心中火焰的地方,或许只是走出这里,那么他的决定就会不同——至少更理智一些。
“据我所知,”谢天麟勉强使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他轻笑道,“这个酒窖是最隐秘的,有需要的时候,我通常都躲避在这里。而且,”他强迫自己轻轻的摆脱单飞,走开了几步,“我改造了一下,这里能看到外面。”不知道他推开了一个什么机关,墙壁上现出一盏小灯,幽兰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原来是个酒窖!难怪空气中浮动着这么浓郁的香气!单飞打量着一扇扇存储着各类酒瓶子的酒架和地上堆放着的啤酒桶,最后把焦点落在壁灯上,“他们怎么会让你进来?难道不知道你喜欢下毒?”他嘟囔着,眯着眼睛看向发光的墙壁。这本来算得上暗淡的光线,但在习惯了黑暗的眼中还是过于明亮了,“你……你居然监视我!”他忽然低声指责道。那哪里是盏小灯?分明是个监视孔,正对着单飞习惯的位置,而那幽兰的光线却是此刻酒吧中灯光的折射。
“怎么?”谢天麟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古怪,“觉得自己跟陌生女人调情的场面很见不得人?唔……你的女人看来是保不住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跟愉悦从他的口中倾泻出来。
“什么?”好奇心打败了唇边的反驳,单飞凑了过去,发现叶利正跟杨光热络地聊在一起,杨帆已经沦落为旁听,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单飞猜测他找的是自己。“她不是我的……嗯?让我看看,”他在监视镜四周的墙上摸了摸,“你把抓痕留在哪儿了?在你嫉妒得发狂的时候。”他嘲笑地看着谢天麟。
薄怒涌进了谢天麟的眼中,他感觉两颊有些发热,“……你猜错了,”愤恨地看了单飞半晌,他把手掌伸到单飞的面前,五指摊开,“不是抓痕,是齿痕,而且你也找错了地方。”
另外,不只是嫉妒,那其实是绝望——他当然不会让单飞知道??
 
即便在这样幽暗的光线中,单飞也分辨得出来虎口附近渗着血丝的齿痕,跟以往的彷徨茫然不同,他感到心中一热——尽管有那么多不可知,但至少感情是真的,“如果非常非常的努力,”他握住谢天麟的手,轻轻地描绘着齿痕的轮廓,“你觉得你能不能……回去?”
“回去……”谢天麟的心沉了下去,他喃喃地自语,蓦地他用力抽回手掌,“当然能够!”他大声说,并用一个冷笑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那么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并没有被谢天麟的态度激怒,单飞沉静地看着他,“在每一次你受到伤害的时候,甚至要用自己的血来稍减心中的痛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去,而是委屈自己来接受我的羞辱?你知道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
真实得到了残忍的地步,他甚至不留一条生路给谢天麟。倔强的伪装从盛满了羞辱和无奈的眼中开始崩塌,谢天麟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后退着,直到脚跟踢到了一个竖立的酒桶,他绊倒在那里,颓然坐在桶盖上:“你不会留一扇敞开的门给我,但也总不会紧紧的闭合。我跟在你后面,去推开一扇又一扇虚掩着的门,心惊胆战地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是你让我不能死心。是因为你。”无奈和痛苦装点着虚弱的声音,他就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转身,那么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靠近你的机会……你绝对不可能停留在那里等我。”
“那么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值得?”单飞脱口而出,抑制不了声带的颤抖。在今晚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无所谓其实是这么残酷的一种磨难,原本从他的角度看来,除了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其他的一切做法都至少可以理解。
“因为你有我所没有的,你能做我所不能的,我以为你能够……”谢天麟骤然中断了自己呓语般的声音,在单飞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他清理自己的情绪,在一段痛苦到窒息的沉默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单飞,漂亮的眼中不再闪烁着夺目光彩,眼神中所有的只是惯有的空白和冷漠:“所以现在……都结束了是吗?”他的声音平板而冷静,“一个很……肯定的结果?”仅有那么一个尾音,还带着一丝星火般的期待。
他还不够信任我……他认为自己已经不需要信任我了。从没有这样花心思地站在谢天麟的角度思考,单飞尝试着这样做,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另一个阶段。“我想说的是,”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次因为浓郁的酒香而眩晕,他停顿了一下,稳住自己,而在这个短暂的沉默中,谢天麟一直凝视着他,没有转移视线——他不是个胆小鬼,他会迎接一切可能到来的,无论是什么。“现在你还有机会回头,如果你想。我要提醒你的是,在我开始之后,你将失去任何转折的余地。”
谁都知道——只要你家里有台电视的话——单飞,他勇往直前,不会回头。
谢天麟的眼睛慢慢张大。
这是一个认真的单飞,确实,就如他想象中的那样,黑亮的眼中跳跃着坚毅勇敢的火花,有着眩目的美,他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自信而坚定,他有另类的极致性感。
“我不管你认为你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能提供的是感情、性,但是绝对没有对警队和朋友的背叛。”单飞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但这不重要,一旦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之后,除了一个强硬的底线之外,他并不介意会打破些常规,“而我对你也不可能一无所求……”
“我是个黑社会。”谢天麟迅速接口道,“这一点无可改变。”
“我知道你是,”单飞哼了一声,“所以你可以拒绝回答我,但我对谎言不感兴趣。”
谢天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们缔结了一种比性更深入的关系,但也更……脆弱。在任何时刻,得到都伴随着付出。参杂了感情在内,无心的伤害尚且难免,更何况他们这种敌对阵营的身份!
现在单飞为他敞开了一扇门,那么他将以什么来支付?
但是他依旧选择点头,而且,还有微笑。
能点燃任何东西的微笑。
单飞推门进入到谢氏内部律师专用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端木正站在窗前发呆。
“怎么?在哀悼你的良心?”对于自己未来的合伙人面上依稀带着的痛苦,单飞选择了毫不留情的讽刺。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搭档,这叶利可以作证。
 
“不用客气,我敬老,不会放在心上的。”单飞耸了耸肩,“现在回到正题,如果我帮你杀一个警司,你要承诺再也不会插手我跟谢天麟的事。不过……”
“抱歉,单督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擎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那么,请吧。”
“拜托!你这胆小鬼!刚刚你的手下已经搜过了,怎么?你还是怕?”单飞冷笑道,“我身上有窃听器?难道你这个房间不是屏蔽信号的吗?哦,录音机是不是?” 他顺手解开衣扣,脱掉上衣,来到窗前,拉开窗子直接扔了出去,“还怎么样?要不要把裤子脱了给你看?别担心,我不在乎。”只余下一条四角裤,单飞把其他衣物统统顺着窗子抛了出去。
那是一条贴合身体曲线短裤,所以很明显,短裤里除了单飞没有任何东西。
“劳驾,把空调调高一点。”有些瑟缩——当然不是因为羞愧,他是因为不适宜的温度——地坐进沙发,单飞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是不是能够进行我们的谈话了?”用手指触了触破裂的嘴唇,他愤怒地哼了一声。
谢擎带着调侃的意味打量着几乎完全赤裸的单飞——身材相当的不错,宽肩窄腰,臀部挺翘,双腿修长笔直,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身上……伤痕累累。当然,这不是常态。不管怎么说,这大概是谢天麟迷上他的一部分原因。他的外形极为完美。
“不知道阁下有跳脱衣舞的爱好?”谢擎微笑着说。
“该死的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如果你只是耍我,那么OK,你已经做到了。如果你确实想让我杀一名警司,然后放谢天麟出来,那么给我一个保证。”没有衣服穿显然削弱了单飞的幽默感,他有些气急败坏。
他说的是实情。谢擎思忖着,他确实想让辛国邦死,但也真的没想到单飞会答应这么个交易。而事后,谢擎若要反悔,单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你想要什么保证?”他沉吟着问。
“给谢天麟一笔钱,然后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让他给我电话。”单飞沉声说,“接到电话,我就动手。”他的声音低沉到近乎自言自语,“不管他走去哪里,我都在你的监视下,你不用担心我毁约,是不是?”
谢擎沉默地看着单飞,后者小心地迎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揣度他的意思。但很可惜的是,从面无表情的脸上单飞得不到任何提示。
“他是你的儿子,你还要怎么样呢?!”难以忍受这种凝重的沉默,他爆发出来,“你以为他做过什么?他没做过任何对谢氏不利的事情,你这该死的老变态!!”
“你的建议可以考虑。”谢擎并没有对“老变态”这个词暴跳如雷,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跟端木联系吧。”
“该死!”单飞恨恨地说,“那么说点他不能够做主的!我能不能见见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在提出探监的要求,“你知道,我现在在停职,接近警司不是很容易的。得手的可能性也很低……”
谢擎冰冷的目光落在单飞的身上——他发现这个小警察似乎还不明白,谢天麟是不可能是个同性恋的,更不能够远走高飞。他本身就是谢氏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能给谢氏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这跟是否泄漏情报给警方没什么关系。
“不能够。”他回答说,冷酷的像是死神。
“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单飞跳起来,道,“你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吧?”他瞪着谢擎,“我警告你,如果你打算那么做,或者是伤害他,我建议你先杀了我,不然你绝对会后悔。”他凶恶地目光比文字诠释的更准确,是,他就是那个意思,而且,他完全有把握做到!
谢擎瞥了这个激动的警察一眼,意识到自己不付一点定金很难摆平眼前的局面,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给少爷接电话。”他用单飞熟悉的命令口吻道,然后,转向单飞,“你有三分钟时间。”
单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挨打都没有这么全身无力的感觉,他走过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非常镇定——该死的,他已经给谢擎展示得够多的了,谢擎不需要任何新发现来威胁他。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寂,但是,单飞知道有人在,他听到呼吸声,那边的人只是拒绝开口。
 
“咳……”这不是他想发出的声音,但是他的喉咙太干了,只能发出这种不像样的动静。就在他鼓足了勇气再度开口之前,电话的那端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然后,便是空白。
“怎么回事?!”单飞的呼吸随之停顿,大脑一片空白,他瞪着谢擎——后者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惊讶,但眼中的寒意在扩散。
“是天麟不肯接你的电话。”谢擎语气平稳地道,“或许你该死心。”
“为什么会这样?”单飞甩掉手中的电话,话筒连同底座一起摔落在地上,但由于地毯的阻挡和承托,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他狂吼道,“你在玩把戏,你在玩什么把戏?!”
谢擎冷冷地看着他暴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并不插嘴。
“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定是你!”单飞指控道,紧紧地盯着谢擎,“我要把他带走,我告诉你,一定会!”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谢擎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现在,把衣服拿给我!”他叫道,“否则我会打倒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然后抢走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想试试被人扒光的滋味?”
“单督察,你要记住,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谢擎的声音里带上了薄怒,确切地说,这是早就隐藏在他心中的怒气,在那边摔了电话的时候。
“很好!”单飞怒极反笑,“我欣赏你!不过我提醒你,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杀了我,然后去处理莫晓洁和她肚里的孩子;第二,更简单,你报警,然后解释一下你跟一个没穿衣服全身是伤的O记督察在一个房间里这几十分钟在做什么!反正我单飞很不要脸,不知道你能不成承受外面全香港媒体的关爱?!”
谢擎现在知道单飞其实很无赖,其程度比他能够想象得更甚,而最糟糕的是,这个警察知道谢擎忌讳什么,担心什么。沉着脸,谢擎大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线,“阿中,拿一套衣服来!”他沉声对门口的保镖吩咐道。
而便在此时,单飞顺手从写字台上的笔筒中抽出了一支银色的圆珠笔藏在身后。
“你更适合做一个无赖。”把衣服扔给单飞的时候,谢擎冷冷地说。
“我是个无赖,”单飞一边穿衣服,一边无所谓地说,“配你这个贱人,很合适啊。”他锐利无畏的目光直冲进谢擎阴冷残酷的眼睛里。谢擎或许不知道,其实做个合格的无赖也很难。它需要具备的素质和付出的努力,并非人人都能达到。
“对了,如果谢天麟今天受到了什么伤害,我可能会很不开心,”整理好衣物,来到门口时,单飞忽然道,“说不定会伤心地作出什么糊涂事——毕竟我很脆弱,这你能理解吧?”
谢擎很理解,单飞那“脆弱”的小心肝经不起刺激!他用一种能在谢氏甚至整个黑道都造成地震效果的眼神看着单飞,但,显然,这不起作用。似乎从谢家书房那一刻起,单飞就已经疯了,他不响应任何威胁。
单飞揣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只原子笔,背后被谢擎目光烙印的地方难以抑制地涌出冷汗。他想拔腿狂奔,但那不行,他强迫自己迈着嚣张但却镇定的步伐走向后门,一直维持着同一频率。
很幸运叶利的车就停在拐角的暗影里,单飞感觉自己不能够坚持更远。
叶利在最初并没有认出那是单飞——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换了一身衣服,这是毫无道理的——但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便是单飞刻意夸张的嚣张步态也不能够欺骗多久。叶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进入了酒店视线以外的黑影之后,单飞的步履明显拖沓了起来。他感觉整个身子都沉重得如同实心铁打的一样,不停叫嚣着的痛楚几乎将他肢解了。没有理会前面敞开的车门,他爬进车后座里,将自己瘫在长长的座位中,就像一滩烂泥。
叶利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发动了汽车。他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但是……看了看疲惫得如同死人一样的单飞,他决定先放他一马。
“先到药店,然后送我去办公室。”单飞低声道,几乎无法听清的含糊嘶哑。
“怎么了?”叶利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疑惑地问。
“跌打酒。”单飞简短地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我不能爬不起来。”
叶利狠狠地咬牙,低声地咒骂。好吧,他预料到了,激怒谢擎,这是必须的,他们预料最糟的情况是谢擎当场把单飞干掉,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比他们想象的好得多了。他妈的!至少没有骨折或者内出血,这就应该感谢老天爷了,是不是!
跌打酒,还有止痛药。然后,叶利觉得自己需要点……海洛因,K粉,无论如何,就是这类东西,他需要排遣一下烦闷。
他很郁闷!
“你没问题吧?”车子停在办公楼前的时候,叶利忧心忡忡地转向后座,问道。
“没问题。”单飞坐了起来,咧嘴笑了笑,破损的嘴角崩裂开来,渗出细细的血丝。
“好极了,我看到了,你没、问题。”叶利哼了一声,沉着脸推门下车。
“喂,”在黑暗中响起一个焦急、埋怨的声音,一条人影钻了出来,“怎么才来?……咦?阿飞怎么啦?”
单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西蒙,机器拿到我的办公室了,是吧?”边问,他边走上楼梯。
叫做西蒙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我告诉他们音频分析设备出了问题,拿去维修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在鉴证科做不就行了,干吗要鬼鬼祟祟地自己来?”西蒙跟在两个警察的身后进了单飞的办公室,一脸迷惑,“喂,你们到底会不会用?哎……小心点!”
“安啦!”单飞回头“嘘”了一声,“反正你也跟你们老板说过它坏了,还怕什么?”
西蒙愤愤地闭嘴??
 
“来吧,”叶利拍了拍西蒙沮丧地垮下来的肩膀,“下去我请你宵夜。”
“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罚我认识你们!”一边愤怒地抱怨着,小伙子一边跟叶利走出门去。
叶利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他说过太多次了,那是因为单飞。
单飞的太多行为叶利都不能够理解。一直以来单飞都很拼,不止拼,他还热衷于耍手段,但那是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小伎俩,他很精明,非常明智的不会把自己栽进去,而这一次他完全不一样。他为谢天麟做的太多了,近一周来违反法律法规的数量相当于过去三年的总和——尽管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同时,他非常彻底地把自己陷进了这个险恶的大泥潭——他甚至用自己做饵。
叶利想,这该怪自己。如果没有那次鲁莽的出现,哪来的眼前的这种要命的波折?大家还都生活在虚假的平静中——不错,是虚假的,事情总有穿帮的那一天。单飞和谢天麟怎么长久?或许可以想象双双私奔?最好的可能是谢擎突然死翘翘……或者……也许……他们的热情并不能够持续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叹了口气,叶利终止了不切实际的想象。他站起身,来到服务台买了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他认为单飞需要尝一尝这样的苦涩。
“不,不是这个。”单飞疲惫地闭着眼睛按压鼻梁两侧,“我需要来一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
“完工了?”西蒙插口道,两眼放光地盯着音频分析仪,“还是你终于把它给玩坏了?”
单飞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简单地朝西蒙的方向竖了竖中指。
西蒙长出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呼吸了,同时他非常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到了窒息——几百万的仪器——但却没有扑过去推开那个有名的破坏王,将仪器锁进保险柜,显然简单的一顿宵夜是阻止不了他的。
可能他还是愿意帮这两个害人精,无论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单飞还是叶利,只要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这真的足够了。
送走了因为仪器没有被毁掉而窃喜的西蒙,单飞转回来趴在椅背上眼巴巴地看着叶利。叶利顿时感觉到一阵恐慌——不知道这混蛋又想到了什么?他警惕地回视着单飞,“你要干什么?!”他戒备地说。
单飞瞄了瞄办公桌上的跌打酒,又看了看叶利。
“拜托!”叶利挫败地大叫道,“不要这么吓唬人行不行?”他走过去,拿起跌打酒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脱衣服!”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怕?”单飞一边脱衣服,一边无辜地为自己辩护,“以我现在的体力,根本没办法强奸你啊……哎呀,你要我命啊?”
“嘿,”叶利一边报复式地用力按揉着单飞后背的淤血,一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送给我我都要考虑考虑。”
“疼、疼、疼、疼、疼!”单飞一边压低了声音惨叫一边挪动着椅子企图往前逃,“够了,够了!最起码让我活过明天!”
叶利微微怔了一下,“嗯……再考虑一下?”他挣扎着说。到目前为止,单飞惹的麻烦已经足够了,真的,老实说叶利认为他就是在苟延残喘。他是一只跳蚤,让谢擎这只长毛犬感觉不太舒服——但眼前它有的是麻烦,等到谢擎容忍不了这只小跳蚤的时候,那么单飞也就完蛋了。做到现在已经足够了,自私地说,不管谢天麟处境如何,叶利都不希望单飞逼着谢擎疯狂的追杀自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凭借着对叶利的了解,单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会就这么放手的,我不怕那个老王八蛋。”他咬着牙道,紧紧地圈住了椅背,他趴在那里。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这一次我不想做仅仅司机这么简单。”叶利无声地叹了口气。
“拜托!”单飞蓦地叫了起来,“拜托!叶利!”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显示出相当程度的愤怒和焦急,“谢天麟就已经足够了!我没办法再想新花招去营救你!我……我……我真的已经不行了……”他把整个面孔埋在手心里,声音转弱,低沉而颤抖,“我很怕再也不能见到他。”
现在,就在这一秒,叶利真的后悔了,十足的痛苦。
单飞睡了一觉。
没用安眠药,只是一点点啤酒。不管睡眠质量怎样,他还算是睡过。
有点懊恼地,他用冷水尝试着除去眼睛周围轻微的浮肿。真要命,这让他看起来不够狠,不够自信,但是他必须让谢擎相信这一点:他已经疯了,而且不是在开玩笑。
眼睛中的红血丝,很好,可以完整的保留下来,这让他的疯狂很有说服力——他单飞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然后,他给自己穿戴整齐,挺直了脊背,他感觉不错:镜子里的单飞绝对不是谢擎想要对付的单飞。
谢擎很忙,而且非常烦躁,尽管他克制着自己,表面上看起来相当的冷静,但事实上他已经一触即发。
从谢天麟十六岁以来,他就在谢氏帮忙,不管他本人多么……见鬼的懦弱无能,想到这里,谢擎皱了皱眉,眼神中无可避免地融入了一丝厌恶反感,但必须承认的是,对于公司的正常运作,他功不可没??
 
单飞有那么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在掐死谢天麟和自己撞墙之间挣扎。这些问题他不是不知道,但那时问题的主要矛盾不在这里——不是谢擎会怎么对他,而是谢天麟,单飞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谢天麟,剩下的他无暇顾及。谢擎会杀他,耍他,还是利用他,这无所谓。“怎么样,”他恼火地哼了一声,“我多怕令谢擎不满意?那老混蛋可是我岳父。”
现在轮到谢天麟抓狂了。这是一个杂物间,他庆幸,没有窗子。不然他会把单飞推下去摔清醒一点!“现在他当然满意!”没能控制住音量,他怒道,“所以他会考虑拿我的一根手指头送给你当作纪念,如果你做了令他不是很满意的事!”
单飞的身子一震!“……他不会……”他虚弱地安抚自己道。
“他当然会!”谢天麟冷冷地道,“你已经极具感染力的跟他表示的很清楚了——这是驱遣你最有效的方式。在这种时刻,你的创造潜力无穷!”
“那么……”单飞反驳的话说了一半,便被门外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他放开谢天麟,迅速地转向门口方向。
“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这是警察局?!”叶利急促而严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唯一适合你的地方是隔壁审讯室!”
“我在找我们家少爷!”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硬邦邦的反驳道。
有点耳熟,但单飞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频率。他扭过头去跟谢天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眼中满是气恼,单飞不想猜测其中有几层是因为门外的打扰,又有几层是因为自己。
“要去拘留室仔、细找找吗?我很乐意给你提供这个方便。”叶利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四十八小时够不够?你还是满适合那个地方的。”
他真的堕落了。这是单飞唯一的想法。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木门上响起了沉重的拍击声,就象有什么扑倒在门上一样。“我恨你!我恨你们!”门缝里传来了咬牙切齿、但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该死的找一个适合两个混蛋的地方!”
单飞伸了伸舌头,“我们得尽快离开。”他叹了口气,“在阿利决定干掉我之前。”
“是啊,”谢天麟斜睨着单飞,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古怪,“他‘恨’你。”
“还有你,”单飞无奈地说,“另一个混蛋。”他把手穿过谢天麟的腋下,用肩头将男友推向墙壁,以便自己的手指能触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谢天麟感觉到两具身躯再次紧密暧昧的贴合,他的触觉因此而变得敏锐无比。在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眼前重归一片漆黑。然后,湿热而柔滑的东西出现在嘴角,慢慢滑过脸颊,来到他的耳边,“想么?”他听到……不,应该是感觉到单飞吃吃笑道。再然后,谢天麟拒绝呼吸,他甚至觉得晕倒也不算太糟,比起现在——他勃起了。
单飞把谢天麟的耳垂儿含在口中轻轻地用牙齿磋磨,他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从贴紧的躯体上传来。他喜欢这种感觉,它让他自己情欲亢奋。“告诉我,想不想?”支撑在墙壁上的手回转过来搂住谢天麟的腰,单飞一边轻声诱惑地道,让运动着的牙齿和舌头摩擦着谢天麟的耳垂,另一边,他慢慢地拉开谢天麟裤子的拉链,伸进去,握住他。
抽气的声音代替了回答,谢天麟不再考虑任何事。身体上细小的痛楚被完全忽略,他靠向单飞,以某种频率轻微的摆动着身体,紧接着,他感觉到单飞抵着他的跨下坚硬起来,吸引着他去爱抚那个火热的器官,他那么做了。在取悦单飞的同时,谢天麟体味到了奇异的满足,美妙异常。
他们释放自己,在对方的手中。
单飞不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程度的触摸中体会到这么强烈的感觉,而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谢天麟之外的任何人那里得到这样的快感。他渴望每一次,哪怕是最轻微的触摸,对亲吻的遐想能够很轻易得令他的身体火热。如果不是彻底地爱上了这个黑社会,那么,单飞认为,自己就是掉进了一个无法逆转的魔咒中,它让他永远都不能够与谢天麟剥离开,直到他躺进棺材。他把脸颊埋进谢天麟的颈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谢天麟探过身,他温柔地捧着单飞的脸颊,亲吻着这个不合格的警察绷紧的面庞,用湿暖的舌尖和柔软的双唇勾画着那俊朗的轮廓,细致而且撩人。
单飞疲惫地闭上眼睛,在温存里放松,他开启双唇,迎接谢天麟的到来,立刻被高超的技巧诱惑,激情的火花在身体的每一寸迸射出来,他不再仅仅是被动的顺从,而是开始享受进攻的乐趣,更多的需求闪现出来,一个吻显得太过单薄。
“最多能停留多久?”拉开一点距离,单飞近似于哀求地询问道。
“我不认为十分钟或者是两个小时对谢擎来讲有什么区别,”谢天麟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他的眼睛因为激情而湿润,单飞的鼻息令他难以自抑,他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单飞的唇,然后才接着道:“他知道我只能是去做一件事。”
“非常好。”单飞说,用力的亲了亲谢天麟,然后推开车门,“楼上有房间。”
“应该有点庆祝仪式。”谢天麟略微调侃地道,“你终于明白哪儿才是适当的做爱地点了。”他随后跨出了车门。
“是的,有。”单飞扬了扬眉,“希望谢擎认为两个小时跟两天没什么区别。”他哼了一声,道。
谢天麟为他话中明显的暗示而颤抖——兴奋的,同时还包含着恐惧。无论如何,兴奋占主导。这让他忽略了除了单飞之外的一切,他不再去考虑谢擎,哪怕一闪念??
 
单飞无法抵挡谢天麟夹杂在喘息声中的喟叹,每一次,都让他接近高潮地紧绷,他用尽了他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控制释放的冲动。粗暴地抓住谢天麟的手臂,他把它们压在两侧,占有的欲望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单飞几乎不能够抑制自己的兽性——拜托,他不想让他受伤!他不是个混蛋,至少在床第之间不是。强迫自己放松了对谢天麟的钳制,单飞深呼吸,然后,他注意到了谢天麟手腕的伤痕。
青紫色的淤痕,靠手心的一侧还嵌着暗色的血痕。左腕和右腕都在靠近身体的一侧伤得更重。“不是我刚刚弄的,对吗?”单飞皱眉,恨声道。他熟悉那样的伤痕。
“是的,它们不是。”很显然谢天麟被单飞突然的发现所打击,炙热的情欲象沙漏中的细沙那样迅速流逝殆尽,他的瞳仁几乎变成完全的深黑色,微微垂下眼帘,他终断了与单飞的视线绞缠,静静地道:“那是治疗。谢擎不欣赏我总是因为男人的……勃起……尤其因为你……治疗的本身不太令人愉快。”
安静淡漠的声音就象水珠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在单飞的心头。没那么性感,不会摄人魂魄;没那么冰冷,不会森寒入骨。但是它令单飞随着每一个字颤动。不管多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做了许多伤害谢天麟的事,至少,他提供给了谢擎许多伤害谢天麟的机会。他做了自以为理所应当的事,而他的男朋友跟在他的身后承受他带来的影响和扭曲变态的怒火。
谢天麟真的有足够的理由推开单飞,憎恶这个很显然的白痴,发泄他满腔的怒火,但他甚至都没有真正的尝试那么做。如果让单飞形容,那么是极致的宽容和完全的顺从,单飞相信他永远都不会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这种体谅和信赖,同时,这个黑社会也不会对出他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谢擎——提供这种全然的付出。
还他妈的索求什么?单飞知道这一辈子自己不需要另外一场恋情来装点他的生命!
“那么,”他抚摸着谢天麟的肩背,象抚慰,更像是调情,“有效吗?”亲吻、轻轻的含咬着谢天麟的喉结,单飞悄声问??
 
现在,他来到单飞的双腿间,用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他。
这是绝对美妙的滋味,但,显然,并不是全部。单飞感觉谢天麟在作弄自己!“唔……该死的,动一动你偏瘫了的舌头!”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把手指埋进谢天麟柔软的黑发中。就是那样……不,这个黑社会确实该死!他想,在谢天麟的舌尖应邀如羽毛般轻柔的刷过他敏感的尖端、紧接着又淘气的躲起来时。他想咒骂谢天麟,但那得在他不再感觉这么瘫软无力时——他可怜的肌肉维持着绷紧而颤抖的状态太久了,就象刚刚跑过一场见鬼的马拉松。
不够释放的炙热,也不够放弃的冷淡,这该死的温暖会害死人!在谢天麟坐起身,离开他时,单飞开始自暴自弃了,急切地想要摆脱这种无法满足的拉锯战。或许自给自足很不错,他混乱的大脑在想,甚至没注意到谢天麟又作了些什么。
他来到那两粒饱满的小球前,用舌尖勾勒描画它们,然后,就像是不经意的,湿软的舌头向下游弋,他舔过拘谨的洞口??
 
下午进门时是那样匆忙,并没能分散出一点菁力来拉合窗帘,单飞能借着窗外的光亮看清整个房间,还有……依偎在身边的人。小心的移动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惊醒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的爱人。显然他的男朋友还处在睡眠中。单飞可以判断谢天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侧卧蜷缩着身体——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房间过分寒冷。一张床单足够了,单飞同样躺在一张床单下面,这温度相当惬意——这是一种力求保护自己的姿势。平稳的呼吸轻轻的冲击着单飞的肩膀,这在单飞醒来之前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天哪,这绝对是恶劣的性骚扰——虽然犯人主观意思并不明确。难以忍受的酥痒一拨一拨的攻击着单飞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的心脏,更别提那只随意地搭在单飞赤裸着的腰胯上得手带来的灼热。
缓慢地,他抬起手,犹豫着落在了谢天麟的下颌。他的自控到此为止已经消耗殆尽了。OK,他头脑中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FUCK及其相关,只有这一件事。有些粗鲁,但却尽量放轻动作,他托起那张低垂的脸孔,在看到原本幸福地闭合着的,薄薄的眼皮轻微地颤动起来的时候,单飞吻下去。
“呃……”谢天麟的半声惊叫被淹没在密合的四片唇瓣中,但是他很快就扭转过头。
这是单飞绝对没料到的,他得到了狂乱的抗拒。谢天麟保持着沉默,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挣扎,动作是如此的惊慌而杂乱无章,以至于除了把自己卷进床单,他没得到多少有效的结果。
“是我,是我!”单飞迅速清理掉懵懂迷惑的神情,把奋力挣扎的谢天麟抱进怀里花了他不少力气,但谢天谢地,他还是做到了。“别怕,是我,单飞。”他轻声地在谢天麟耳边喃呢,“不要怕。”
谢天麟的推拒软弱了下来。“是个噩梦。”他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没吓着你吧?”他不是在询问,因为他自己实在是比较像被惊吓到的那一个,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无论如何,他是在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呼吸和心跳都拉回正轨。
“我吓着你了,嗯?”把额头抵压在谢天麟的额头上,单飞轻声、但却固执地追问道,“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是个噩梦。”谢天麟坚持道,开始了下一轮的,不太激烈但是很强硬地挣扎。他要脱离开单飞的拥抱,至少退缩到床的另一头去。
“你猜怎么着?”并不买账地哼了一声,单飞拢紧了拥抱着谢天麟的手臂,“你的男朋友恰巧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他知道什么是假话。”有点气恼地在男友的耳边命令道,“告诉我,让我帮你。”
“我说过……”
单飞用嘴唇盖住了谢天麟的嘴唇。他不想听更多的谎言,或者,更糟,是伤感情的话。不,他不会给他说出这个的机会。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爱人即便在睡眠中也这般惊惧惶恐,又是什么令他一边拼命地抗拒,但却一边维持着不合常理的沉默。
或许这就是谢天麟一直这么苍白而憔悴的原因,又或者是它把他推向单飞,一个跟他背景完全相反、甚至是矛盾的人跟前。是它令他这么渴望单飞?
不……单飞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苦涩。他不想去猜测,但却无力制止自己的探寻。
那到底,该死的,是什么?
谢天麟不想合作,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但是单飞温柔地吻他的时候,所有的力气和狂躁的挣扎登时化为乌有,四肢绵软地被包裹在被单里,他微微地张开嘴,被动地接受单飞。意识里非常明白自己软弱无能得令人感觉可耻,但是他可悲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每当单飞向他贴近一分,他便沦陷一尺,让他怎么抗拒??
 
亲吻从口唇渐渐攀爬到了眉梢,单飞安抚着怀中顺从的爱人。每当谢天麟收回全部冷硬的戒备、表现出这样的柔弱时,他都会感到心脏怜惜的紧缩。“我爱你,宝贝,我爱你。”他宣誓般地轻声说。他不知道,他只让安抚自己的爱人,无论是因何而来的惶恐,他都不会畏惧。
“那是很久以前。”谢天麟轻声地喃喃道,从紧缩的被单中伸出手,他环拥住单飞的肩背,宽阔,强悍,而且如此的温暖。“我不懂,什么都不懂。他走进我的房间……”把面孔埋进单飞的颈窝,他平静着不自然的呼吸。如果还能够控制,他绝不愿意多展示出一分该死的脆弱。这没什么,这没什么,这不算什么!恶狠狠地,他对自己说,早已经过去了!“我让他对我做了……那么下流的事……许多次。”声音依旧维持着冷漠,但是没办法抑制,那一丝水汽凝结在上下眼睑绞合在一起的睫毛上,沾湿了单飞的肩膀。“我没法反抗。”
单飞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天麟儿时曾经遭受过性侵犯,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就在上一次医院的病房里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过后,神志不清的谢天麟泄漏过一丝半缕这个可怕的经历,但那不一样,你知道吗?那时候单飞以为是一个该死的什么变态他侵犯了年幼的谢天麟,一次,你知道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许多次!那很痛,即便是单飞这样一个成年人,即便是他的恋人这么温柔,但那依旧很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幼儿能够承受的痛苦,他肯定受伤了,但是这该死的侵犯并没有终止!他身边的人居然让这种事情一再发生?!他们都他妈的瞎了!不,别傻了,谢天麟学会了不呼救——根本没有人能救他,不会有人帮他!“那混蛋是不是谢擎?嗯?是不是他!”还能够再明显吗?对谢天麟,谢家的少主暴力侵犯,没被千刀万剐,居然还活蹦乱跳地活到下一次侵犯,再下一次,除了他妈的谢家的当家还能有谁?!暴怒的火焰和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心痛撕裂了单飞的理智,他立时就要跳起来,去弄一把枪,接下来非常他妈的简单!
好,他就这么做!
“不是!不是他。”惶恐地否认着,谢天麟狂乱地摇头,但对那个混蛋的身份保持着缄默。“而且那也不重要,”他感觉不行了,控制不了颤抖的声线,“我……很没用!我不能……如果我能推开他,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
单飞知道谢天麟在拼命地屏住呼吸,他不想发出可耻的呜咽声。“别傻了,”警察是如此的痛恨着自己词汇的匮乏,以至于他想咬掉自己嘴里多余出来的这块低效的软肉,“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他记得自己做军装的时候,是听师姐对强奸案的受害者这么说的,FUCK!混乱的杀气、丝缕的抑郁跟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怜惜和心痛冲乱了单飞的整个大脑,他想不出来还能够说什么。更紧密地,他抱着谢天麟,轻轻地拍打着这个屏息的勉强忍住啜泣的爱人、理顺着他后脑的发丝,“过去了,嗯?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好,非常好,相信我。??
 
“算一算,在谢擎暴怒地炸掉宾馆大厦时会死掉多少人?你可是个保护市民的好警察,不是吗?”谢天麟淡淡地回答,没有停止手头的动作,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迟缓。
“你听着,”蓦地从床上跳起来,单飞抓住谢天麟正在抚平衬衫的手臂,“我不想让你去做消防栓!”
“没有人想做消防栓!”谢天麟的暴怒突然而猛烈,他用力的推开单飞,厉声道,“但是总得有人去做点什么!在你那个不知道在哪个见鬼的空间的‘办法’生出来之前,总要有人想办法来保住你的狗命!”
“去他妈的!我根本就不怕死,我不怕!”单飞怒道,“你给我留下来!就在这里……如果你愿意,去我家,我不在乎!”他再一次擒住谢天麟的手臂,用力的。
“可是我怕死!”狂躁地,谢天麟回应道,“这一辈子我都没得到过,我什么都没得到过,现在我感觉自己刚刚开始自己的生命,我为什么要死?!”
单飞被击中了,痛楚但令人冷静。“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他倾过身,轻吻了一下谢天麟的面颊,“尽力保护好自己,我也会。”
谢天麟努力平稳下来自己的呼吸,他做得很好,冷漠的面具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甚至眼中。“我会来找你,尽快。”
单飞向他微笑,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紧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他放谢天麟走。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天麟转身,他走向门口,没有迟疑。站在门前时,他整理自己的外衣,还有头发。眼睛有些红肿,但他不在乎。
然后,他离开。
单飞慢慢地坐回到床上,床单在他身下混乱纠结着,甚至还带着稍前的温热。他骗不了自己,他甚至骗不了谢天麟——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想到任何办法!眼前的情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真的,即便他能预料谢天麟对谢氏家族的忠诚,但是却无法弄清他对他父亲的感情。他从前以为谢天麟是相当憎恶谢擎的——或许这是他的臆断,但他不能想象,如果他的父亲称他为“贱货”,并且将操他的权利赋予某个具有利用价值的男人,那么,他会如何反应。当然,也许谢天麟对此根本不知情。谢天麟或许知道自己的老爸会对自己作出许多恶毒的事情来获取利益,但是砍掉一根手指头和为他拉皮条是两码事。如果真像是这样,那么单飞决定终生对此守口如瓶。不管怎样,他的假设是错误的,谢天麟并不会跟他联合对抗谢擎,但……似乎谢天麟并不反对单飞颠覆谢擎的王国,前提是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完成。
那么现在看看,他手头都有什么:一个自己的内鬼,一个对方的。他的内线地位岌岌可危且不太合作,而对方的——单飞认为自己的运气真的不算好——地位很高,同时没有给单飞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单飞晃了晃头,感觉异常的焦躁。首先,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要快,而且狠。
清晨的寂静突然之间被打破。
房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礼貌而且坚韧。
“什么事?”单飞靠在床头,把被单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找到那个激情时刻甩飞的底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客房服务。??
 
清晰,而且镇定。单飞皱了皱眉头。他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他可没预定过什么服务,而且这个时间也过早了。
“是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单飞一边按着被单探身过去拎起裤子。
“刚刚有位先生,给您定了早餐。”
“哦?”单飞笑了笑,想想看,他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在突如其来的敲门之前?不,没有!站起身,把床单围在身上,拎着裤子走到门口,侧身,靠在墙壁上,轻轻的抽出了皮带。“来了。”他说,探出一只手去扭动门锁。
迎接他的是穿透木门的三颗子弹,就在胸前和面门的高度,迅捷菁准。
“呃……”非常配合,单飞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甚至压过了消音之后的枪响。
房门开了一线,那是个很警惕的人,先于身体进门的是持枪的手臂。
非常用力的,单飞踢上房门,将那支枪,连同手夹在门缝中。“坏习惯,”他说,“比起你的脑袋我更想要一把枪!”
他唯一忘记的是,外面的人或许不是只有一把枪。
单飞没有听到期待的痛呼,而是另一声枪响。
他妈的!
他接住因门缝的夹压下落下来的那把枪,同时,身上添了个血洞。
“Shit!”单飞咬牙道,蹲伏下身体躲在墙后,在房门放松的那瞬间,以膝盖高度对着门板一字形连开四枪。
失去了他的推挡,房门豁然大开,一个人扑倒进来!
“欢迎,兔崽子!”随后,单飞扑了过去用膝盖压住那人持枪的手臂,用皮带利索地捆绑住这名倒霉的杀手的两手,“你那个行走无声的餐车呢?我猜猜,变成两把枪了?”
叶利痛恨在早上七点三十分的时候被电话吵醒,这会令他头痛,尤其这个罪魁的名字叫做单飞。
“亲爱的,”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令人颤抖,“现在我左肩膀上有一个窟窿,所以没法把另一个小腿上打了个洞的人的裤子脱下来并且抽出皮带。但是我不想这么一丝不挂的叫救护车——这太不体面了。你看你能不能过来帮帮忙按住他?”
叶利把电话扔了,就像它忽然变成了一坨屎一样,他用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它,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飚出温暖的卧房。
他不是去帮忙,他打算去掐死他!
谢天麟没有白费任何力气来挣扎——他没有把自己的处境弄得更被动的爱好。
当他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而且,显然他们已经等待了多时。
能有多久?一夜?这很好,至少他不用衣冠不整的、红肿着眼睛去做廉价的计程车,而且还极有可能因为只能刷卡而被认为坐霸王车。所以一辆加长幻影劳斯莱斯,在某种程度上讲相当不错。
“少爷?”在其他人保持安静的时候,一个带着极度关切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是阿德??
 
这就是说,他们的小命岌岌可危。谢擎希望他们能带谢天麟回去,但,不难猜测,谢天麟的愿望与此相佐——他没有自虐的爱好——这直接导致了这三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进退维谷。
这就是黑社会。
“靠!”
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利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血流成河的场面。老实说,最初他甚至以为是单飞与谢天麟两个相互攻击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伤势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也只有这种可能下,智商退化成负数的警察之星的首选才是他这个倒霉的朋友而不是白车。但显然,他没这么好运——这再次提醒了他单飞智商没高到会跟那个黑社会翻脸的地步。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报警电话了?!”一边激怒地质问,叶利一边整理那个白痴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呃……好吧,这不怪单飞,他确实没法包扎自己的左肩膀。
“给那个老杂种一个灭口的机会?”单飞的声音有些发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只是流了点血,又不是脑浆。”
叶利略微思忖了一下,稍前两个极可能的突破口都被灭了口,确实,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没有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指了指门上的几个枪眼,“你瞒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时间还早,枪声也很低,之前那场殊死搏斗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是,尽管他们关紧了房门,但整容过的木门马上就会吸引到不少目光。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了。”单飞靠到了沙发上,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里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儿晕倒。”
他不会减慢行走的速度,不管他是不是对这条路的尽头很恐惧。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身后的保镖便自动而无声的退开。
但凡有一点理智,那么便不会希望面对此刻的谢擎。
谢天麟走进去,把房门在自己身后关闭。
谢擎坐在书桌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并不邋遢,谢家的人不可能邋遢,但也并不是往日那般的优雅高贵得无懈可击。被额前细碎的落下来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睑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哭过的——谢天麟多久没哭过了?谢擎思忖着,五年?十年?至少,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眼泪,或者一点点悲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远不同以往的驯服,年轻的黑社会迎着父亲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强硬、甚至是凶悍的。
单飞把他的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莽撞的白痴。谢擎很确定,所有的变化都是负面的。
“爸爸。”谢天麟开口道,谨慎但却充满了固执的坚持??
 
“昨天过得不错?”呷了口茶,谢擎从蒸汽氤氲的杯口里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
谢天麟下意识地想退向门口,但他克制住了。“不错。”他仰起头,清晰地说,“确切地说,比二十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想再否认,不再顺从父亲的权威,哪怕所有的痛苦经验都堆积在一起也不能够阻止他宣称——他是个同性恋,他疯狂的爱着单飞,一个警察,他是。
谢擎眯起眼睛,暴怒的火花从狭长的瞳仁中扑出来,点燃了这对对峙着的父子之间的空气。“可以推测昨夜疯狂的姓交对你的菁神造成了相当的刺激,”他的语调是跟眼神截然相反的森寒,“你需要你的医师来帮助你恢复神志。”
“别再跟我说那些性虐待狂!你期待他们能带给你个什么?”疯狂的颜色爬进了谢天麟的眼神,他走上前来,靠近谢擎的办公桌,把两手压在桌面上,探过身:“让我来告诉你真相!”他在微笑,神经质的,“在那三年的治疗中,头一年,只是头一年,他们对我用你前两天见过的那种电击疗法,但我发现我勾引我的‘医师’能减轻电击的痛苦,所以我那么做了。之后的两年,他们迷上了我。你知道吗?治疗的效果相当、相当的不错,那三年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同性恋……非常非常下贱的同性恋……你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是吗?不过真遗憾,现在我头脑中的全部就是……取悦单飞,这就是我不计代价要做的。而且,我可以预言,再多两年治疗,你会得到什么——一个男妓,但愿你喜欢那个!”
在谢擎能够开口之前,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茶杯就已经狠狠地砸在了谢天麟的身上。后者并没有闪避,热辣的感觉瞬间穿透了衣物烧烤着胸口的肌肤,难耐的灼痛带来了轻微的战栗,谢天麟咬住了下唇。
他说了,是吗?一点也没隐瞒。
他不在乎谢擎会怎么看他,是的,他已经不在乎了,跟之前不一样。他也不在乎谢擎会怎么对待他——没关系,把他送到哪里都没关系!
他知道无论遭受什么对待,都不是没有尽头的。
他可以盼望。
对父亲已经绝望了,他只在乎那一个人。
“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恼火的瞪视着自己的儿子,谢擎充满了狠意,“是那个小杂种把你变成了个疯子,忘记了自己是谁,整天胡作非为,胡言乱语!”刺骨的寒意稀薄了房间中的空气,谢擎的怒火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消息的震撼程度超出了即便是谢擎的承受范围!一切都被打乱了,甚至是怒气。他儿子在长达两年的乱伦之后,经历了三年的滥交?!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去勾引医师,为的是能够在近似性虐的治疗过程中减轻一点痛苦?!他是同性恋了,他疯了,为了一个同性的警察!
哪怕是警察举着确切的证据来抓谢擎,也没有此刻带来的震撼更强大!
谢擎问自己,会相信,他他妈能相信吗?!
他儿子带给他的大惊喜!
“我对你说过,别去招惹他,别碰他!”几乎惊跳起来,谢天麟立刻敏感地道,威胁地瞪视着谢擎,尽管常年积累的恐惧依旧存在——每一次违拗谢擎带来的都是灾难。
谢擎知道自己的菁神状态很成问题。一瞬间许多疯狂的想法都涌现出来。他想纵火烧掉整个别墅,想要到坟地里去把谢昭挖出来鞭尸,还想去推倒整个警署,或者干脆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腐烂。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憎恶!
尤其是谢天麟,尤其是谢天麟!!
“给我滚出去!”谢擎蓦地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忽略了谢天麟的抗议,他对门外大声叫道:“阿德,把他给我带到地下室去!”
他不想谈了。谈话到此结束,直到他能摆脱这种恶心的感觉——由痛苦带来的恶心??
 
就像一直守候在门口一样,阿德迅速地出现在门口。“少爷,跟我来,少爷!”他焦急地说,甚至无法忍耐地疾步上前去拉谢天麟的胳膊,“走啊!”
“滚开!”愤怒地甩开保镖的牵制,谢天麟挑衅的目光并没有从谢擎缺乏表情的脸上移开,“别去碰单飞,还有他身边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定,“否则你会后悔!”
阿德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太早了。
“你是在威胁我?”谢擎反常地冷静下来,他眯着眼睛,阴郁地问道。
威胁?
他怎么敢!
绝对权利受到挑战时自发启动的压迫感令人难与呼吸,谢天麟有些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强硬。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推到一个什么地位——谢擎的对立面,谢擎的敌人。他不想,但是没别的选择!
“如果你逼我,”他坚定而且认真,“我相信谢氏会有大麻烦。”
谢氏是谢擎唯一在意的东西。它花费了他全部的心血,百分之百的菁力,是他毕生唯一的目标,为它肯牺牲任何……人。
所以,为了它,谢擎应该有所顾忌。谢天麟相信。
谢擎感到自己的力量与理智正在逐步的恢复。
天麟确实是他的好儿子,在某方面。有些事谢擎知道,就在叶利莽撞地泄漏了谢天麟的秘密之后。
谢家从不出产蠢货。在谢天麟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应该计划好整条路。
他跟那个警察的——谢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令人恶心的,污秽的,而且,是完全错误的——无论是什么,他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所以,他在准备,比如谢天麟恩威并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包括在回来的路上拔枪杀人。这很好,谢擎并不会因此而暴怒——作为下一代家主,谢天麟就应该如此—— 但是很可惜,叶利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还有什么惊喜?”谢擎微笑道,“在你那个性急的床伴帮你爆料了之后。”他嗤笑道。
谢天麟曾经为此恨过单飞,直到现在,他依旧是。那个混蛋轻率的行为几乎毁了他的全部希望!他让他失去了所有反击的可能——除了服从,就是死路。
但事实已经如此,他接受它。
“对你来讲,大概新鲜的只有一样。”镇定地,谢天麟回答,“从前我不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我想要的不是得到谢氏,而是毁了它。虽然我的人手不足以跟你抗衡,但在目前恐龙搭线、强敌环伺的时候,足够了。”
或许现在谢擎打算撕碎了他,但这一点不重要。
他回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带来这条消息。
他在谢氏,无论什么境地,都一样可以做到对自己人的控制——只要不是转向警方,他始终拥有他们的忠诚。
并不可能对峙得很久,这很明显。
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谢擎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细致、不带任何感情的,就像他是一个陌生人。谢家的人不会做这种自杀式的傻事,他们菁明而且谨慎,他们崇拜权利也珍惜性命。他们有野心同时有手腕。
从前的谢天麟也是如此,聪明——狡猾,但却远没有这般决绝。他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的名字叫单飞。
“阿德,带他回地下室。”甚至拒绝看谢天麟一眼,谢擎冷冷地对阿德道。
青年保镖沉默地执行命令。
“明天我跟华安琪有个约会,”谢天麟淡淡地道,斜睨着他的父亲,“你知道。”然后,转过身,他跟随着阿德走出去。
他是被头发上轻柔的抚摸惊醒的。
充满了温暖的安定。
但却是单飞此刻避之不及的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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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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