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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联合】莫欺少年穷·副楼(主拍陈伟霆及其相关角色[第1页] |
作者:叫我温晚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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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小番外(电视剧《活色生香》番外,陈伟霆饰演安逸尘、文世倾) 作者:@叫我温晚大人 乌云摧城闷雷阵阵,山雨欲来的风势吹得文府上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文府宗祠气派森严,朝南主位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烛台供香百年来从未断过,台前的高架上搁着一支由三股粗藤拧成的家法,乌黑油亮的光泽记录着文家历史过往的沉淀。主位下左右各排两座,分别坐着文家叔父辈的长老,文老爷背着手蹙着眉立在正中,他的衣袂被吹起一角,发出呼呼的声响,搔得在场每一个人心里发痒。 文世轩双手被缚,弓着腰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也不知是冷还是怕。安逸尘本可以站在父亲身后旁观,可他偏要和弟弟一起跪着,接受族人的指指点点,硬邦邦的地面被风刮得冰冷刺骨,他却跪得笔直挺拔,蓝紫色泛着光晕的长袍被风一吹,将他纤腰凹入翘臀鼓出的曲线勾得一览无余。 “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文老爷首先打破诡异的静默,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将心中惊讶与悲痛都化在一句一顿的咬牙切齿上,“我文靖昌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我的儿子,他竟然假扮魔王,绑架少女,炼制魔香。” 此话一出,四方哗然,族中小辈们炸开了锅,文靖昌冷眼扫过,端得一副不怒自威。 “此等孽障不杀不足以向文家祖宗交代!我文某今日就在此清理门户!”文靖昌大手一抬,紧接着就去拿那支粗藤棍,他脚下生风,三两步跨到文世轩面前,举起藤棍就要狠砸。 文世轩没见过父亲这样大发雷霆,整个人就像死了一般蜷缩在地上,若不是他抖得厉害,当真以为他吓得晕死过去了。 安逸尘也被那根粗藤杖吓了一跳,他自小跟在安秋生身边长大,不是没挨过打,那些藤条板子棍子,甚至算盘书本衣服,但凡是随手拿到的,他都试了个遍,之前也在宁府见过所谓家法,也不过是两块稍厚的板子用红线缠起固定,而类似这样严厉的藤杖,他确是第一次见,赶忙扯住文靖昌的手帮着求情:“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轩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逸尘,你让开,我非打死这个孽障不可!”文靖昌将逸尘的手狠狠甩开,这个儿子自从接回家后一直百般娇宠,从未这样大声训斥,他见安逸尘被他甩得险些摔倒,心头一紧,下意识伸了手搭在他肩膀上,想要扶住他。 安逸尘趁机握住父亲手背他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扯住他的衣角。他本就生的俊俏,一双桃眼水润明亮,垂了眼角的样子叫人狠不下心去拒绝,文靖昌被他盯着,居然慢慢放下了高举的藤棍,逸尘见状大了胆子接着求情,言辞恳切目光如炬:“世轩他并没有伤害那六个花女,他只是练香太过走火入魔,才误入此道的,更何况世轩他已经将花女都放归回家,还赔偿每一户十亩花田赎罪,这样的认错诚意还不够吗?” “拿文家的东西去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这是诚意?宁致远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敢做敢认,你看看他,畏畏缩缩的,若不是你拆穿了此事,还不知道这孽障要瞒到几时呢!”说着文靖昌也来了气,世轩这孩子虽然有些头脑,却总想投机取巧,如今又惹了这样大的事情出来,若不给足他教训,唯恐他以后变本加厉。 文世轩听闻花田之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宁致远于他看来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而自己则是魔王岭第一大才子,爹这样将自己做比较,他只觉得万分羞耻,他斜眼睨了安逸尘,眼里满是不屑和轻贱,他一时失了理智,以为大哥在栽赃他,忙叫嚣着澄清:“我是文家少爷!文家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更何况那六十亩花田是大哥私自做的主!” “你还敢说话?”文靖昌气得一个巴掌抽下去,落在世轩脸上,浮起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安逸尘被响亮的巴掌声激得一个激灵,急忙又劝:“爹!世轩他也是为了文家的名誉才不敢承认的,他...” “你住口!若不是你告密,爹又怎么会知道!你答应了要帮我隐瞒的,转头就出卖我!小人!伪君子!你一回来就霸占了本属于我的所有!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而视我如草芥!我知道,你就是恨不得我去死,这一切不都在你掌控之中吗?你来装什么好人!”文世轩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安逸尘的话,那一巴掌激起他内心的恨意,他恨眼前这个所谓大哥,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原是文家唯一继承人,而自从大哥回来,他就不过是个庶出的孩子,就算被就地打死也无人问津。 安逸尘悲痛万分,亲弟弟的话如针芒扎在他心里,眼看着父亲的巴掌又要落下,他侧过身去抓着世轩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父亲即将落下的巴掌:“世轩...我说过我不会和你骨肉相残的..” “少来这套!那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你若不在,爹肯定不舍得这么对我!我是文家唯一的儿子!”文世轩气红了眼,他发了狂似得将安逸尘狠狠一推,逸尘跪不住摔在地上,脊骨着地疼得一阵钻心。 文靖昌也红了眼,藤杖再也压不住,高高举起重重挥下:“他是你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就当我白养了你这二十年!” 藤杖划风的声响可以说是骇人,围观的族人不少,敢于出面求情的却只有逸尘一人,那些德高望重的叔父们各个都沉着脸静默不语,看热闹似得眼睁睁看着文靖昌肝火大动。 藤杖撕裂了衣袍,发出刺啦一声,紧接着便是着肉的闷响,文世轩缩着脖子怕得惨叫,然藤杖并未伤他分毫。安逸尘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生生替弟弟挨了一下。 尚未全愈的刀伤被重新刺激开裂,殷红血色从被抽破的衣袍下渐渐渗出,而那藤杖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若影若现地隐在逸尘的手臂上,文世轩被吓得没了主意,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逸尘,颤着手想去搀扶。 安逸尘只觉得手臂疼得快要失去知觉,这一下的责难甚至比安父逼迫他割伤自己更难以忍受,尽管狂风大作,肆虐他单薄的身躯,他还是疼得满脑门都是冷汗,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伤,强逼自己咽下呻吟。 “爹!这藤杖太重,世轩身子羸弱受不住的…”安逸尘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仰视着文靖昌,挪着膝盖仍然挡在文世轩的面前。 “你别管!”文靖昌没料逸尘竟会帮世轩抵抗家法,这藤杖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打在完好的肌肤上都叫人受不住,更别说是敏感脆弱的伤口上,他心疼逸尘但也不愿姑息世轩,是以狠了狠心绕过他,举起藤杖还要再打。 安逸尘初尝家法痛彻心扉,是再也不愿看到弟弟受和自己一样的苦,他趁着父亲抬手,又扑过去挡,于是那狠厉的藤杖再次咬在逸尘身上,世轩跪趴着,他扑在世轩身上,文靖昌责的是世轩的臀,却砸在逸尘的腰上,逸尘终是忍不住喊出了声,后腰疼得动不了起不来,然他还是哑着嗓子求饶:“爹..要打打我吧!我早知他是魔王却故意隐瞒,他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 安逸尘仗着父亲对他的愧疚,料定父亲不会忍心下重手责打他,但只要他受不住躲了,那么那些无休无止的藤杖就会尽数抽在弟弟身后,所以即便他怕疼怕得要死,也要死死地护着弟弟,他又怕压着弟弟,两膝跪在地上,身子前倾挡住世轩后身。 文世轩被哥哥抱在怀里,他能清晰地听到哥哥粗重的呼吸和隐忍,心底升起一丝愧疚。文靖昌看着逸尘腰部衣衫的裂痕,握着藤杖打也不是,停也不是,他虽心有不忍,却挡不住族人间的窃窃私语,最终犹豫着还是举起了藤杖,藤杖划空响彻耳畔,安逸尘抱住世轩的手下意识一紧。 门外突然人声嘈杂,安逸尘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王局长一把拽了起来,他一身的冷汗,脚步虚浮,多亏王局长扶着才堪堪站稳,局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挑着眉毛威胁:“安探长,怎么你也这里?看来你是一早就知道文世轩私藏少女了,那你是知情不报窝藏罪犯呢,还是知法犯法参与共犯呢?” 安逸尘扶着后腰强撑,他望了警察局一干人等面露难舍,虽然心知弟弟犯错理应接受制裁,但入了局子的人再出来总会受人白眼,更何况是文家这样的大户,若是坐实了世轩绑架重罪,那他这辈子也算是毁了。安逸尘不忍看世轩前途尽毁,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解释:“王局长,我弟弟他…” 王局长对安逸尘十分看重,是故在听闻逸尘与魔王之间的关系时大吃了一惊,同时也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惋惜,他为防逸尘急中乱说一气,误将他自己牵连进去,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开口训斥:“安逸尘,别仗着我对你的重视就在我背后搞小动作,要是被我知道你参与了这起案子,你自己看着办!” 安逸尘被上司那一眼瞪得心里发毛,嘴唇动了动到底不敢顶撞,低垂了头暗想对策。王局长的视线剜过安逸尘,转而射向文靖昌,他背了手绕着跪在地上的文世轩慢慢踱步,话说得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局长接到密报,说文世轩涉嫌少女失踪案,现带他回警局接受调查,文老爷,识相就让道,妨碍公务也是重罪。” 文靖昌紧紧握着藤杖,他下颚高抬面朝青天,旁人看着傲气,唯独他自己知道,那是为了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自己养大的儿子,再如何坏得天诛人灭也依旧是自己的儿子,他努力平复语气,字字句句都打心底渗出悲凉:“我文靖昌,从今往后,与此人恩断义绝,他也不再是,我文府的二少爷,王局长请自便。” 不过一句话就抽空了文靖昌全部的力气,他到底没忍住泪水,慌忙扔了藤杖背过身去,悄悄抬起袖子拭干眼泪,他听到世轩被警察捞起来带走的声音,他听到世轩后哭得凄厉,他多想回身去抱抱,但人多了身不由己的时刻,他只觉得双脚重如千斤难移半步。 “哥,救我啊,我不想坐牢,救救我!”文世轩大祸临头终于知道错,他扯着安逸尘的衣袍不肯撒手,安逸尘看不得警察粗暴地拉扯弟弟,一个刀眼飞过去,那些警察识趣退下,他刚想扶弟弟起身,王局长猛地扯住世轩后颈衣领将他甩到身后交给部下,然后盯着安逸尘步步紧逼:“敢?自身难保了还想救别人?明天到我办公室来,我们谈谈。” 王局长的手段安逸尘不是没有领教过,每次被叫进办公室必遭一顿捶楚,说不怕是假的。局长话说至此,他也不好再吭声,轻声答了一句便没了主意,眼睁睁看着弟弟被人带走。 “有劳各位叔父到场,管家!帮我送各位叔父。”文靖昌遭此打击早已疲惫不堪,他坐在下首座位上,撑着脑袋朝管家吩咐。 |
狂风来得越发肆虐,眼见着天色黯淡下来,一场暴雨将至,众人看足了戏,见主角退场也都纷纷散去。安逸尘急着去警局打点,他左脚刚迈即被父亲点名,“逸尘,你留一下。” 安逸尘顿住脚步走回去,站定文父面前,他看着父亲憔悴的容颜,心中也是内疚万分,若是自己能早一点和父亲商量,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怪就怪自己太自负。 “跪下。”文靖昌抬眼看了儿子一眼,面无表情地吩咐,安逸尘不敢怠慢,原地狠狠将膝盖砸在地上。 小雨开始飘落,细细绵绵地打湿青石地板,文靖昌起身时带着逸尘的手臂将他拉起,而后一直牵到宗祠内室,这里有屋檐避雨,不至于淋湿了孩子。他将一块厚厚的蒲团踢到逸尘脚边,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跪在蒲团上。 那蒲团柔软温暖,裹着饱受摧残的膝盖很舒服,父亲在帮他包扎手臂上的伤。藤杖不知什么时候被父亲捡起来放在边上,文靖昌耐心帮逸尘包扎完,拿起藤杖戳戳地,那啪啪的声响让逸尘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于是他只好低眉顺眼地跪着,听父亲教训:“这是我文家宗祠,供奉我文家历代祖先,你自幼被秋先生抱走养大,却改变不了你身体里流淌着文家的血液的事实,你不肯改名字,我可以理解,但你也要记住,你本姓文。” 聪慧如他,又怎会不识时务,立刻明白了文父的话中有话,乖顺地回道:“世倾明白。” “世倾,是我文家人就要守我文家的规矩,做错事要受家法处置,这是毋庸置疑的。”文靖昌不急责罚,循序渐进地引导。 “可是世轩他...”文世倾以为父亲在怪责他方才偏袒弟弟的事情,忍不住又想为弟弟求情,毕竟逐出家门的罚真的太过严重,他从小就没有家,从小四处流浪,他知道没有家的痛苦,他不愿弟弟再受他当年之苦。 “别提世轩,我在说你。”文靖昌适时打断了世倾的话,因为愧疚,他总是和颜悦色地对待世倾母子,但凡他们想要他总尽力满足,算来这还是第一次板着脸训斥世倾。以往总觉得孩子大了不必再教训,但世倾的种种做法却也不见得有多成熟,许是和安秋生呆得太久,总受了些许影响,而今世轩已经落入魔道,他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个唯一的孩子再走弯路,是以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要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文世倾何等聪明,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请罚:“爹,世倾知错,愿受家法处置。” “错在何处?”文靖昌不急责打,先讲道理。 文世倾也不忸怩,脱口而出:“世倾不该纵容弟弟犯错。” “此事关系重大,一个不慎就会毁了我们文家,宁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早点和我商量?非要等事情败露,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说?”文靖昌点点头,顺着他说下去,他面露哀色神情复杂,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世轩是我辛苦养大的儿子,我又怎么舍得看他万劫不复。” 文世倾悄悄搅着手指,内心的愧疚越来越多,他竟然忽视了父亲对幼弟的感情,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害得世轩陷入最坏的局面,他红了脸将头埋得很低,小声和父亲道歉:“爹,对不起。” 文靖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世倾的头发,稍顿又语:“知错认错,受罚赎罪,这是家训,你怎可为他挡了?你以为你是帮他,殊不知是害了他,若是不给他些痛彻心扉的教训,他能改正向善吗?” “对不起。”世倾悔之晚矣,他伏在弟弟身上替他挨揍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不愿弟弟受些皮肉之苦,却忽略了父亲内心的煎熬之苦,身为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儿子,突然从云端掉入地狱,那样的失落感若不轻身经历,所言喻的痛及不上万分之一。 文靖昌说罢故意停了一会儿让儿子静思,父子俩同时静默,四周唯余越下越大的暴雨砸在屋檐上的哗啦啦。文靖昌又道:“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文世倾恭恭敬敬地点上三支香,严谨而虔诚地跪地叩首,文靖昌趁着这档口,将骇人的藤杖搁回原处,换了一柄厚木板子握在手里。他让世倾上香,是真正将他视作亲生骨肉,是与世轩没有分别的亲人,从前因愧疚想要补偿而施予的宠爱,已然转变成父亲教育儿子的责任和疼爱,这就像是一个仪式,父子俩敞开心扉的仪式。 板子贴上文世倾的臀部,文靖昌公布责罚数量,虽是问句却不容反驳:“包庇幼弟,违抗家法,责你五十板子,你可心服?” “世倾恭领责罚。”文世倾认错态度诚恳,他将后背挺得笔直,臀部皮肉也绷得很紧。 第一板子砸在臀上力道并不大,相比于方才挨的藤杖简直如同瘙痒,文世倾一动不动地跪着默默承受,紧接着落下来的板子不疾不徐,每一下都极有节奏,从臀峰抽到臀腿,每一处都照顾周道,然五十板子毕竟不是小数目,文世倾渐渐有些撑不住了,他的气息开始紊乱,总有些呻吟被打出喉。 文世倾天生敏感,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他尤其怕疼,幼时安秋生的巴掌也能吓得他发抖,不过十几巴掌就揍得他坐不下凳子,红肿淤青更是要逾几日才能消除。那安秋生也是矛盾至极,爱起来恨不得连橘子都剥好了送到嘴边看他吃下去,恨起来又能不分青红皂白,随手抄起家伙将他打得奄奄一息,所以世倾从不敢叛逆顶撞,是真的从小被打怕了。 那板子着肉的声音清脆响亮,单薄的衣裤丝毫不能抵挡越来越严厉的责打,瑟瑟发抖的臀肉原本就浑圆挺翘,经过板子的洗礼肿得越发高胀,抵着外袍突出一个小弧,他起初还能保持不动,慢慢不得不随着板子一起一伏,当责到三十的时候,已然疼得弯了腰。 “爹爹...”世倾抑着嗓子呼唤,他被疼冲散了意识,眼角甚至逼出了晶莹泪滴,他双手握拳撑在蒲团上,指甲掐进肉里。 不知是否是大雨冲刷地面的声音盖过了板子的响声,文世倾朦胧之际觉得板声消失了,而身后的伤处还在叫嚣,疼痛感一阵一阵地放大,除却似火灼烧般的难忍外还有一丝发麻,不动还好,稍一挪动姿势就会牵扯身后的伤处,刚刚平复下来的痛感又会变本加厉地袭上来。 文靖昌背着手等他适应责罚,为人父实属不易,那些板子打在世倾身上,却疼在他心里,世倾挨得辛苦,他这个动手的也捱得万分辛苦。 他时刻都在注意世倾的反应,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责打世倾,所以起初他并没有下重手,意在试探世倾的承受范围,当他看到世倾虽然痛苦却依旧能忍下时,逐渐加重了力道,当责到三十,世倾那一句爹爹叫得他心如刀绞,遂立刻停下手放他休息。 文靖昌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背,等他恢复地差不多,才重新板起脸,仍然坚持一丝不苟地完成责罚:“爹知道你疼,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切莫再犯,还有二十,跪直了!” “是。”文世倾长长喘了口气,努力撑起身子强迫自己跪直,等待板子再次砸下。 二十板子没有一下缩水,每一下都砸得世倾臀肉发颤,他蹙着眉头掐自己的大腿,脑海中突然出现安秋生的具象,想起自己与义父这二十年来的相依为命,也是感慨万千,义父打他打得最狠,义父的巴掌甚至比板子藤条还要令人惧怕,与父亲不同,义父从不给他规定数量,常常都打得他疼昏过去又被疼醒,那种对无休无止的没有希望的恐惧才最残忍。尽管每次打完臀部都青紫渗血,但世倾一点也不怪他,他好几次夜半疼醒都看到义父对着豆点灯火小心地给自己臀部上药,义父的手掌也肿得老高。但义父不会像父亲这样纵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挨打受不住是可以喊停的。 自杀后被救起,他成了文府大少爷,可以不再屈居花神庙,不再跟着义父流移失所,不再被义父要挟背离道义,不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享受了最好的吃穿用度,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干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被生父生母百般疼爱,但心底深处的亲情却似乎丢失了,义父自那日后再未现身,就算义父说从未爱过,这这二十年相处出来的感情也不是说弃就弃的。 因为对义父的思念,他下意识将这个文老爷排斥在外,一应规矩俱全,处处生疏而礼貌。而这一次的责罚却似乎打破了父子间的隔膜,方才义父将他搂在怀里轻扶时他忍着眼泪想哭,这样温暖的怀抱他从不敢想过,对于父亲,也渐渐敞开了心扉。 也许苍天也觉得他这辈子太苦,夺走了义父却派遣来这样一个好父亲给他。 剩下的二十板子将世倾的臀部又打肿了一圈,最后一下打完,世倾也疼得满头大汗,一手扶腰一手就想伸手去摸摸自己饱受摧残的屁股,却被父亲轻轻一板子打得缩回去。 文靖昌似乎并没有就此终止这场责罚,话锋一转又道:“你是文家长子,以后要接任文府生意,但我发现你太过意气用事,重情义固然是好,但过之犹不及,因重情而是非不分,因守义而损失利益,都是行商大忌。” 文靖昌十分看重这个孩子,所以有将全部家业都传承给他的打算,谁料世倾并不喜欢,他知道身为大少应该背负的家族责任,但前半辈子太多的身不由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愿再负,只想为自己好好地活,他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却还是低了头,吞吞吐吐地为自己争取:“爹,我志不在此,我只想四处去行医治病,为文家安家添善积德。” |
“你弟弟锒铛入狱,身为文府长子,继任家业你责无旁贷!”文靖昌怒气又被激发,骤然提高了声调怒骂,文家家业代代相传,若就此断在他手中,要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黄泉下拜见祖宗。 文世倾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他偷偷抬眼瞄了父亲的神色,咽了口口水又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我甚至不会调香,我如何继承家业?” 文靖昌眉毛一挑怒极反笑,留过洋学过医,甚至还担任了警察局的探长,前些日子他奔走召集众商户抵制日本人,在关键时刻目光长远分析独到,众商户私底下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说自己一窍不通,显然就是故意借口。他上下打量了世倾一圈,不答反问:“秋先生把你调教得很好,他是练香奇才,他没有教你调香吗?” “我学不会...”文世倾心虚地低了头,声音更小。安秋生确实教过他调香,只是他本身天赋不在于此,又觉得如果学了开头义父一定会逼他学得更深,满满一屋子的香料配方绕得他眼晕,学不好又会被狠狠责打,所以他耍了个心思,无论如何都假装学不会,安父整整打了他一个月,他硬是咬着牙忍下来了,从此以后安父就再没逼他学过调香。 文靖昌何等聪明,他一眼洞悉了世倾的心思,慢悠悠地说:“明日起由我亲自带你重头学起。” “爹,我不想学。”文世倾对调香没有抵制,只因幼时单纯害怕挨打所以才不肯学,如今不肯学是不想被困在文家,不会调香的少爷于文家而言也是半个废人。 “你说什么!”文靖昌没料到他居然有胆子直接拒绝,差点一板子又抽上来,他大声地骂,吼声快要揉进雨里,震得世倾浑身一颤。 文世倾是个善良的人,他到底看不得老人家因自己气火攻心,他咬着嘴唇纠结,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谈判,也是给弟弟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在世轩回来之前,我会继承家业,但等他回来之后,可否请爹答应,放归我自由。” 文靖昌不置可否,冷言答:“三十板子,罚你企图逃避责任。” “是。”父母责,须顺承,挞无怨,这是世倾从小受的教育,他不再争辩,乖乖跪直身躯受责。 三十板子疾风骤雨般砸下来,较之刚刚的力度更重更狠,开头十板子已打得世倾跪不住撑在地上,蓝紫的衣袍被磨得失去光泽,毛边粗糙几欲裂开,而衣袍下的臀也将亵裤撑得满满,文世倾忍不住一句接一句的呻吟脱口而出。 门外有人拍门,尖锐的哭喊被轰轰大雨剪得断断续续,白颂娴的声音传进来,痛得几欲咽气:“老爷!求你开门!别打了!这本也不关逸尘的事,你何必对他下这般狠手!” 文靖昌停了板子,犹豫地望向外头,他再看撑在地上颤抖的世倾,扔了板子再也打不下去,他连忙跑出去开门将夫人迎进来。 按照族规,开宗祠时妇女不得在场,所以她只好焦急地等在府门口,管家送叔父回来时她没有见到儿子,一问才知老爷将世倾留在祠堂了。她的眼皮跳得厉害,隐约觉得有事发生,所以也顾不得撑伞,冒着倾盆大雨就往祠堂跑过去,管家赶忙寻了伞帮她遮着,却被她一把打开,所以两人在祠堂门口出现时皆是浑身湿透。 白颂娴刚跑到祠堂就听到里头传来世倾的呻吟,心疼地她眼泪簌簌而下,一边哭一边拍门,一双手都拍得通红,文靖昌刚打开门,她一个巴掌就捶在他胸口:“老爷!逸尘是我的命!你想要我的命吗?” 文靖昌没能拦住爱子心切的妻子,白颂娴冒雨冲进去,掀开蓝紫色的衣袍就去检查他的伤势,下面浅蓝色的亵裤上渗出了殷红血色,两丘高耸的臀瓣肿得老高,他还想扒下他的亵裤看看,却被世倾制止。文世倾疼得小脸惨白,额头上都是细细密汗,白颂娴赶忙拿帕子帮他擦干净,她很想抱抱儿子,又怕身上的水渍弄得他难受。 文世倾勉强扯出一丝笑,主动伸手去抱住娘亲,自己受了伤依旧不望心疼娘亲:“娘,你这样会生病的...” 白颂娴狠狠瞪了文靖昌一眼,一边努力将高大的儿子弄到自己身上扶回去,一边轻声安慰“乖,娘扶你回去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 “娘,你别哭了,爹肯打我是关心我,是恨铁不成钢,再说了,哪家的孩子没受过家法。”文世倾知道母亲心疼,装得一恋轻松,挣扎着就要自己爬起来,“看着是挺严重,但真的不疼啊,要不我走两步给你看看?” “世倾,爹带你回去上药。”文靖昌几步上去将文世倾背在背上,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教训也总是心疼。 雨下得很大,但父母没有让他淋到一滴,文世倾趴在父亲背上昏昏沉沉地想,愿这一刻可以停留地久一点。 |
《少年追命1》——@十一嫒 (基本尊重原著人设,所以排行为,无情,铁手,追命,冷血。人物若有崩坏,恩……我尽力而为了。) 露未满,夜未央。 白日繁华似锦的街道上此刻凄凄凉凉,商贩早早收了摊子,户户紧闭,几声犬吠徘徊于这空旷幽静的大道上,因动而衬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死寂。 突然传来几声娇嗔笑语,三位打扮娇艳露骨的少女并肩走在道上,中间那个穿着红衣,身材要高大些,白肤红唇,鬓发零零散散簪了许些发饰,特是云鬓边上一朵赤红牡丹尤为惊艳,与姐妹谈笑间搔首弄姿,声调也尤为娇嗔。 左边的白衣道,“听说这夜里时时不太平,瞧,这才入夜街上早早便没了人。” 右边的紫衣道,“莫不是我说,现在这些人忒胆小些,不就个小小的采花贼么,姑奶奶可不怕他。” 中间红衣的一甩水袖,掩住半张脸,抛出个妩媚妖娆的眼神,款款道,“便是采花贼又如何,便是来了,上了咱们的床,到时便不知是谁采谁了。” 说完又是一阵娇嗔笑语。 前人有句古话,道理几乎屡试不爽,说是,‘大晚上莫要念叨人,念叨念叨,你便是不想见到他,他便也来了。’ 于是,“采花贼”来了。 便是在那只手将将触到那红衣女子赤裸的肩部,犹疑要不要下手时,红衣姑娘反身一脚将人踹飞,那人倒也机警,闪身一躲,抬手借力化力与红衣姑娘过了三招。 铁手本是夜里出巡,看三位姑娘游走于大街,近日采花案频频辈出,本欲好意上前提醒,“夜路危险”,却不料还未提醒就遭人一脚袭击。更未料,那红衣姑娘却是个功夫了得,腿上功夫更为了得的人,就是……这功夫套路怎么那么熟悉……!? 红衣姑娘本欲一脚攻其下盘。 却在听到一声叱喝“追命,别闹了。”后,急急收了攻势,回身凌空打旋数圈来化解力道,落地蹭滑出半丈才堪堪停住,可见那一招下了多大的狠劲。 追命站起来,胸前绑在衣裳里充当胸部的两个苹果落地,他懊恼捡起来,顺手拿其中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口就咬,红唇上胭脂弄没了型,蹭得唇边一圈都是。他一边嚼着苹果一边朝铁手抱怨,“你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瞎捣什么乱。” 铁手瞧他一身露骨女儿装,别着琳琅满目配大红牡丹的发髻,朱唇红腮的浓妆,内心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原是半夜三更,追命跑去春花楼找姑娘喝酒,听楼里姑娘说最近这采花事间频出,便是春花楼里新来的当红花魁也遭了毒手下落不明。因追命这些日子被禁足,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他追三爷一听,当下义气爆棚,拍案说要帮忙捉这采花贼,找到这新来的当红花魁(一饱眼福)。 他便由着楼里姑娘给帮他打扮成俏美人,携了平日关系不错的两位胆大心细的楼里姑娘一齐上街,美名曰“引蛇出洞”。奈何这蛇没引到,倒是引来了他二师兄铁手,追命只能暗叹倒霉。 送回那一紫一白的姑娘,师兄弟二人便走在回府路上,追命正抹了嘴啃另一个苹果。 铁手劈手夺下来,训道:“瞧瞧你这样子,回头被世叔瞧见有你好受的。还有,现在你不是应该被关禁,闭门好好读书么,怎么溜出来了。” 前些日子追命因受命外出办案,潜入帮派内部做卧底,时间长达数月,却在与人周旋之际被人顺去圣上御赐“平乱诀”,因平乱诀为诸葛神侯府下四大名捕所有,可凭此,先斩后奏。又因平乱诀上刻有拥有者的掌纹,旁人冒认不得,所以是个稀罕也是容易暴露身份,却因御赐绝不可遗失的物件。 幸而顺去此物件的人曾受诸葛神侯恩惠,明黑则暗白,所以没有揭露追命身份。 后,发生种种事情以至于这位明黑暗白的仁兄,没来得及将信物归还给追命,届时这位仁兄已受多方监控行动桎梏,只得嘱一小童将此物送至神侯府。 当诸葛正我接到此令牌时脸色刹白,自打圣上御赐“平乱诀”开始,四大名捕从不离身,大约有了诀在人在的意味在里头。铁手、冷血立刻被派出,届时追命已完成任务,却因苦苦未找到“平乱诀”万分焦急。 他明白自己身处敌对阵营,若是这牌子若是被他们的人给顺去,他的身份早已暴露,可显然没有,直到他依旧大着胆子在这帮派里再卧底一个多月也没人去揭发他,他便肯定是被不相识的人顺去了。就在他在这儿推测谁会是这个“不相识”的人的时候,铁手、冷血赶到,他那个二师兄见到他先是深深舒了口气,上下将他瞧了瞧,见他没受伤才烧杀宽心。然后告知追命,“平乱诀”已于不久前被人送至世叔手中。 诸葛神侯师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命知道弄丢平乱诀回去决计没有好下场,又仗着自己轻功卓然料定铁手和冷血一定追不上,心里打算着过些日子世叔心里不气了再回去。就在他脚底抹油欲溜之大吉之际,铁手抱怀幽幽道了句,“世叔说,此番若是不回去,以后也不必回去了。” 追命于心中衡量再三,觉得,此番自投罗网也许还能求个宽大处理,若是溜之大吉真惹毛了世叔,便是过上加错,还多了一条逃避责罚有错不担的罪名。虽说幼时自打拜入神侯府,平日小错小过会想些法子,投机取巧也好、撒娇发嗔也好去规避,但若遇大是大非他知明事理则乖乖低头认错态度端正。所以此番权衡,他也就老老实实和铁手冷血回了神侯府。 恐是诸葛正我早已得了信,知道这个三弟子平安无事,便吩咐稍作休息,次日去书房。受罚不怕,怕的是临刑前被吊在那里,不痛不痒却非常难挨,那是精神层面的折磨。 好不容易挨到次日去了书房,一入门便瞧见诸葛正我在练字,唔……那压着宣纸的东西怎么那么眼熟!? 他又撇了一眼,不正是他的“平乱诀”么。他腹诽,当真暴殄天物。 追命清清喉咙,叫了声“世叔”,诸葛正我没理他,他不气馁再叫,依旧没理,再叫…… 有点悟性的都看出来诸葛正我在磨他性子,但十七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追命偏偏不顺意,力正自己的存在感。在他变着法子以各种奇怪的语调叫“世叔”第一百二十三声的时候,诸葛正我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追命立刻见好就收,乖乖背着手,道:“世叔,我错了,您要打要罚我都认,能不能别这么吊着?” 诸葛正我摊开张纸,道:“过来写几个字。” 追命还想说,一顿板子痛快点来吧,别搞这些拖拉,难受。却在被诸葛正我一个眼神剜过来给把话生吞了回去,乖乖过去写字。 写的是什么枯燥乏味文绉绉的句子,“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 这句话的意思他早在很久前就懂得,世叔让他写这句话的意思大约就是,过失是为无心之错,若能及时改正,以后便不会再造作,以后不再造作便相当于没有发生,而有心的错则无可原谅。早于他年幼时,世叔便训导过,“能不犯的过失则不要犯,因为你们的所处的位置而言,也许一个无心之失便能害了自己害了别人。”此刻让他重写年幼的训导,无非是告诫他,此番错在稚童年代已犯过,是小孩子才会犯的,一错不二罚,他已成年,该知耻勿为。 懂不懂得深层含义倒是其次,重点是白宣纸上的字迹七歪八扭,惹得诸葛正我频频蹙眉。若说诸葛正我这四个弟子里最不爱读书的,当属追命和冷血,冷血是因爱剑多于书,而追命则是爱玩多于书,便是闲暇来看几本,也是不正经的书。 诸葛正我见他歪歪扭扭几个字写的,顺手拿了书架上戒尺点了点桌子,追命吓的往后一跳,笔尖墨汁一甩,诸葛正我白衣黑边的衣裳立刻加上一道华丽的墨点甩痕。 追命一吓,吃惊捂了嘴,眼观鼻口观心,偷偷瞄了那柄戒尺一眼,立刻嬉皮笑脸讨好道:“世叔你瞧我毛手毛脚,都把您老人家衣服弄脏了,快,脱下来我给您洗洗。” 诸葛真我拿戒尺在掌心敲了敲,一本正经,“过来。” 追命试图跳远点,“世叔,我都十八了。”他抓着笔,再次懊恼地瞥过那柄戒尺,“这可是训小孩子的玩意,我不小了。” 诸葛正我翻转了手中戒尺,戒尺一面光滑,一面刻了弟子规。也是幼时追命太过顽皮,才用这玩意,后来他见长,成人后便不大用了。 “不小了?你确实不小了,丢三落四的毛病却是半点没改过。” 追命反驳,“我没丢三落四,一定是被人顺去的。” “那便是你警惕不高,疏于防范,我说过多少次,潜入敌方内部就得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此类言论我对你们可是耳提命面多次,你……” 追命暗自咂舌,后悔多说那一句,又得面对世叔绵绵无绝期的说教,当下立刻双手平摊,蹭过去,低着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比起枯燥乏味的念叨,他喜欢快速利索的。 诸葛正我捉住他左手,连下十诫尺叠在一处横穿掌心,声响清脆,伤处立刻肿得一指高。追命没料到诸葛正我半点水没放不说,还下了十足十的力道,当下没忍住手一缩,换来一戒尺甩到小臂上,那力道决计不是十足十而是十乘十。大丈夫敢做敢当,受罚不避不抗,所以他这一下挨的倒也不亏。 “世叔,我没想躲。”说罢忍痛凑过去,一副委屈的样子。 诸葛正我捻一捻末端胡须,将戒尺收回书架里,“你吃这冒冒失失的亏也不是头一回,藤条板子你都挨过,就是不长记性,我看是该好好磨磨你性子。” 追命见他收了戒尺,心下窃喜,忙不迭应承:“对,世叔您说得对,您说什么都对。” 诸葛正我负手瞪了他眼,接着道:“关你三个月禁闭。”抬手敲了敲书柜,“花心思把这里的书好好读一读,平心静气,别总毛毛糙糙。” 追命被狠狠呛了一口,“三……三……三个……月……” 神侯府上下都知道,诸葛正我这四个徒弟里,三静一动,追命这个好动者便是站着,一盏茶内也可以换八十种绝不重样的姿势。便是说以前因错被罚跪,也从来没有跪正过。后,诸葛正我想出来一个法子,三碗盛着齐碗口水的碗被放在头顶和双肩上,洒出一滴加法半个时辰,才纠正了他跪不正的毛病。总之,要关他三个月禁闭,不如告诉他到六扇门刑房挨一百杖来得痛快。 他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世叔,我觉得我这次大错特错,关禁闭这个责罚太轻了不能让我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不如你罚我板子吧,多少下都认。” 诸葛正我拿了镇纸的平乱诀,敲了敲追命的脑袋,“若有下次,双倍罚过,板子禁闭你一样也少不了。”他负手离开时又敲了敲桌面,“还有把你的鬼字给我练练好,三个月后还这样,便上无情那儿去,让他好好教教你。” “世叔……”凄哀婉转。 “没商量。”一口回绝。 追命,欲哭无泪,死小花…… 于是追命开始长达三个月的禁闭,日子何其凄惨悲凉。但是铁手算算,这不过才两个月不到,啧啧,不过追命能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念两个月书,倒也是前所未料的。毕竟以追命的轻功造诣,偷偷溜出府去再回来也是没人能轻易发现,这两个月里…… 铁手猛然惊悟,一把抓住他,“你可老实说,你这是第几次出府了?” 追命夺回苹果继续啃,含糊打太极,“没,没几次。” 铁手恨铁不成钢,抬手朝他后脑甩了一巴掌,“说。” 追命立刻揉着脑袋跳出三尺远,“你谋杀呀你。” 铁手瞧他这一身女装女容,只觉额上青筋直跳。追命见他如此,心中怯怯却依旧厚着脸皮笑过去,“其实也没几次,你看世叔不是外出还没回来么。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关三个月不憋死我,看我这两个多月过得……”耷拉着脑袋做抽泣状,奈何这可怜样儿加上他那一身女装女容,倒真像是受了欺负的姑娘家,将铁手衬成了那个欺男霸女的恶人。 |
铁手烦躁地揉揉头发,表示无可奈何,只得嘱咐道:“虽说你轻功了得,但大师兄已收到世叔传信,约莫这两天便回,你这顶风作案小心回头世叔和你新旧账一起算。” “诶!非也非也,世叔那儿从来都是一错不二罚,既已罚了我禁闭又那儿来的旧账之说。再者,我那儿有那么倒霉就能恰巧和世叔碰上,所以这新账也是空谈。” “好好好好,我不和你说了,你追命除了这双腿厉害,也就你这嘴了。届时东窗事发,可别拖着我给你求情。”铁手无奈摇摇头,又道“快些回去换衣服洗脸,你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追命摆出一副贱贱的表情,单手摸了下巴,挑眉,“啧啧,体统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铁手忍无可忍,“追命” 铁手本意是拖着追命立时三刻就回府,只怕万一被世叔逮个正着,追命表示人是铁饭是钢,他晚饭还没吃,啃了两个苹果还是很饿,言下之意便是吃点夜宵再回去。铁手却给他指了指这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大街,耸耸肩。最近采花贼闹得人心惶惶,过了酉时街上便已经人星零稀了,现在丑时将近,怎么可能还有店家开着门。 追命想想也是,只得讪讪。 再者铁手又说,“难不成你真想打扮成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食店里晃悠?得了吧,可别丢人。” 追命“哼”一声,“三爷我乐意。” “啪”又被铁手甩了个后脑瓜子,追命恶狠狠瞪回去,“再打我可傻了。” 铁手双手环胸,不可置否。 因追命是私自违反命令出的神侯府,所以自行从后院飞墙回房,不似铁手正正经经的从正门走回去。铁手亦就没管他,想着以他的轻功总是没问题的。 铁手刚进神侯府门,进了院子,便见无情坐在轮椅中,停在沾染凝露的翠竹下,无甚表情,相处多年,早已习惯无情这个样子,绝世聪慧却不良于行,平静时肃穆冷傲,浅笑时凄美绝艳。 铁手走过去,叫了声,“大师兄。” 无情颔首应了声,“这么晚了还出去,可曾碰到什么人了?” “……”铁手不知如何作答。 “你身上的脂粉味很重,你又不是老三,不稀罕去烟花之地玩儿,在外可是碰到老三了。” “额……那个……” “你不必帮他瞒着,他那性子怎可能安安稳稳在房里呆上半个月!?莫说是这整整三个月了,只是此番,有些不走运罢了。”无情浅浅笑了,似无奈,似宠溺。“他也该好好收收性子了,总这么毛糙下去可不行。” “大师兄的意思是……” “世叔提前回来,原是两个月前追命负责的那案子,多亏他收集的资料,牵扯的余党与贪官尽数入狱。世叔开心,想提前结束他禁闭,倒是老三不走运了,不过……世叔似乎心情不错,看来不会怎样重罚。你也别站着了,回去睡吧。” 铁手深深为追命捏了把汗,说什么来着,总在河边走怎会不湿鞋。想来世叔不会重罚,哦,那边也没他们什么事情了,不过…… 铁手一边为无情推轮椅,一边试探性问,“大师兄,你觉得,世叔要是看见追命穿女装,会如何?” 无情怔了怔,忍不住笑出声来,意味深长道:“那场面,一定……,恩……,很有趣。” 追命轻而易举入了自己房,突然房中气息不对,并未点灯,静聆音,道:“敢在追三爷这里放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便有招从后袭来,两人过招间,追命感到对方明显是个高手,百招后渐渐不敌,打不过还不会跑么,不成想早已被对方看穿招式,一招制住,锁喉。追命背后一寒,不是吧,死哪儿也不能死自己家里,岂不成了神侯府笑话。 “不错,警惕性有长进,就是功夫没长进。” 诸葛正我放开他,负手去点了灯,这一点灯不要紧,要紧的是追命还没从“刺客”就是恩师“诸葛正我”这个情况下反应出来,就陷入自己违抗命令出府这另一个事实里,从而忘记了自己还穿着“不成体统”的女装,头上那朵赤红牡丹尤为夺目。 所以当诸葛正我转身看向追命,内心是极度……极度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负手抬起一掌拍碎了实木桌子,怒斥:“胡闹。” 追命立刻给吓得跪了下去,以为是违反禁令外出而惹了世叔,懊恼的想辩解却又发现自己哪儿都是错,哪儿也不好辩解,“世叔,我……我……”辩解无力,“我……不是故意的……” 诸葛正我额上青筋直跳,抬手在他脑门上甩了一巴掌,“看看你这打扮,简直不成体统。” 追命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身,急忙道,“这个我可以解释,真的,世叔,这个我真的可以解释,你也知道最近采花贼频频掳走少女,我这么做是为了‘引蛇出洞’。” 诸葛正我眯眯眼,“哦,引蛇出洞呀。” 追命拼命点头,证明自己的目的是为民除害, “那‘蛇’呢?” 一听,他不得不耸搭下脑袋,“‘蛇’太懒,没引到。” 诸葛正我气得频频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毛毛糙糙,毛毛糙糙。”坐到实木椅子上,上下瞧了跪地上的追命,道,“去换了衣服洗过脸再跪过来。” 追命没办法,只好遵从师命,其实他是想趁空子去搬救兵,但是在诸葛神侯别有深意的一句,“入秋夜长,你若是有什么别的花花肠子,没关系,我们新账旧账慢慢算。” 权衡之下,他深刻意识到搬救兵着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待他换好衣服回来,诸葛正我手里正拿着他近日抄背的《孙子兵法》,许是对他的字迹仍旧不是太满意而微微蹙眉。 “世叔……”他怯怯叫了声,换上讨好的笑容。 诸葛正我只说,“毫无长进,还是去你大师兄那儿,让他好好教教你。” “别呀,世叔,我会好好练的,我保证,我……” “你的保证在我这儿是无效的。” “我……”一句话被噎回去,他眼观鼻口观心,这个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和世叔顶嘴为好。 诸葛正我抽出身后台子上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点了点实木台子,“撑着。” 追命何其懊恼,心里骂了一万遍春萍姐,让她打扫个房间还留“凶器”。介于面前这个人是诸葛小花世叔,且看面色,小花心情不太好,所以追命选择吃点皮肉苦不做口头上痛快,恩,这个决定很英明。 他大义凛然,颇有壮士赴死之意的,过去,撑住。 诸葛正我被他表情搞得有些发笑,却绷住,严肃道:“我问一句你便给我顺下背,错一个字,便是一下子。” “啊……,世叔,这个……不是,你知道我最不会背书了,不如我们……”话没说完,臀上便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于是,他立刻闭嘴。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下面,背。” “额……,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他哪里能背的出,就算呆在屋子里无事,他是会抄抄书,却都是用来应付检查,何曾记到过脑子里,“四曰……曰……法?啊……” 诸葛正我毫不留情朝他臀上甩了一道,能听到鸡毛掸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如芒在背。 “四曰将,继续背。” “四曰将……,道者……” “唰唰刷”三声,同一个力道,同一处,挨了三道掸子,他猝不及防,痛得叫出来。 “漏了三个字,五曰法。” 他一咬牙,道:“世叔,我真的背不上,你揍我吧,我扛着,我真背不上。” “我看你就是没背。” 他如实承认,“我不是故意的……那些句子文绉绉的,我和他们怎么看也熟不起来。” 诸葛正我索性扔了书,不再逼他,“《孙子兵法》十三篇六千字,我起先说过错一字挨一下,看来,你是要挨这六千多下了。” 追命猛呛,“世叔,六千下,您要打死我呀,我还没报您养育教导之恩呢,你怎么能舍得打死我呢,你看,你打死我成日对着那三个冷冰冰的多无趣,神侯府要是没了我还不得死气沉沉的,再说打死我还得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准备棺材钱,多不好意思。” “油嘴滑舌。”施了力道又抽了一记,诸葛正我拿着鸡毛掸子点点他的裤子,“褪裤。” 追命吓得蹦起来,死死扯着裤子,据理力争,“我不小了,世叔你说过的,成年后挨打不用褪衣服的,您堂堂诸葛神候不能说话不算话。” “可有些人年岁成熟了,行为却愈发幼稚,待你什么时候行为也成年了,再与我来说这个。”诸葛正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鸡毛掸点点实木台子,神色虽不怒自威却已无之前拍碎桌子时般吓人,“二十下,罚你罔顾师命行事轻佻,别等我改变主意,否则,就不是这个数了。” 追命仍旧纠结这个脱不脱裤子的问题上,但心下一权衡,貌似自己最近犯在小花手里的事情比较多,二十下已是很轻的了,要是真惹怒了小花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再不情不愿,还是得不情不愿的蹭过去,褪裤子,撑好,脸上又红又热,他在嘴里鼓了鼓气舒缓。 先前挨的几下,除了第一下,其它的都没有半点放水,每一记下去都是红到发青,那三记叠在一处的已肿得有些发紫。 诸葛正我握了握手中的鸡毛掸子,以五下叠成一道伤痕的方式打。追命在心底骂死小花奸诈狡猾老狐狸,每一下力道不缩水不说,还叠成五下打,明明是鸡毛掸生生要揍出藤条的效果,他觉得今晚不仅要趴着睡,明天也坐不得凳子。 由于他挨揍从不吝啬鬼号,所以诸葛正我耳边充斥他的呼痛声,也由于深刻了解这个三徒弟的品性,即使听他痛的呼天喊地,也没有放松手上半点力道,直到最后一记砸到肉里,鸡毛掸子应声而断,臀上整整齐齐五道发紫的伤。 追命痛得瘫下去,拿手撑着地,悲痛地指着断成两截的鸡毛掸子和满地鸡毛,欲哭无泪,“世叔,你不疼我。” 诸葛正我瞧他撒泼的样子,十分无奈,伸手拉起他,十八岁的少年比起刚入门的时候已然成长很多的,特别是个头,只是这性情,诶,罢了,总不能要求他变得和无情、铁手、冷血一样,总该有个活泼些的。 “我不疼你?今日本是来告诉你,余下的禁闭给你免了,看来……”诸葛正我别有深意地捻了捻胡子,“看来,你可能不大需要。” “我……”追命有种生吞苍蝇窝的悔恨,“世叔我错了。” “恩,晚了。” “世叔……” “无情近日手里案子都结了,余下一个月空子,你去他那儿好好练练字,磨磨性子。”诸葛正我指了床,“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挨罚,就趴过去,给你上药。” 追命对于上药这件事,自小而来,深恶痛绝,“世叔我觉得上药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无情可能下个月也空下了来了,我觉得……” “得!”追命嘚嘚跑到床边,“世叔你看我趴的标准不。” |
沙发我的!那么问题来了!追命那么不喜欢背书,他是怎么通过神捕资格考试的? |
<少年追命2>——@十一嫒 (人物若有崩坏,恩,我已尽力。文中若有错字,恩,我也已尽力。) 味螺镇前不久来了位小捕快,半年里破了十几桩大案名声大噪。这位捕头姓崔名各田,他虽刚满20岁,一副没长大的小孩子模样,也总贪玩贪杯,但为人公正。不论贫富,只要在他手底下过的案子,必定清清白白无不叫人信服,当地老百姓无论老少见面都唤一声“小崔捕头好”。 小崔捕头可是真的好? 嗯,追命在写给大师兄无情的回信中浓加笔墨满满泪点,表示自己在这里过得悲凉凄惨,却也有好好悔过,地方表现亦无不兢兢业业,不知何日可遣返? 得到的回信中,无情只写了一句话,“刑期未满,稍安毋躁,斟酌待审”,外加一句,“少贪杯,少贪乐,字太丑。” 追命在18岁时,因被诸葛正我嫌弃字太丑,特地将他丢给博学多识且写得一手如画般赏心悦目好字的大师兄无情调教。整整一个月,在戒尺和鬼号齐飞的境况下,他的字终于脱离鬼画桃符的范畴,工工整整。 但无情仍就觉得,很丑。 追命哀叹一声,躺在一块巨石上晒太阳,随手将信纸盖在脸上。宣纸上沾着大师兄寻常熏衣的檀香混着淡淡薄荷的香味,他忍不住腹诽一句远在千里之外的无情,“没良心。” 半晌,翻了个身,信纸从脸上飘到岩石边上,被一丛长高了的油菜花映着,很是生气有趣。他盯着看了会儿,终是觉得满腔思念抑制不住…… 不由自主念了句,“半年了,什么气,也都该消了吧!?” 半年前。 追命奉命查案,案件牵扯江湖上的“太平门”。他深入调查,居然查出自己父母的真实身份皆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母亲更是前太平门主之女,轻功一流。 案件结束后,父母的事情总让他念念不忘。他的父母明明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却大隐隐于市,甘愿做卖鱼的夫妇,让他尤为不解。 父亲过世时,他年仅三岁,母亲过世时他也不过五岁。只知,父亲是因喝酒吞入酒杯而亡,母亲则因为被鱼磷划伤后病故。现在想来,疑点重重,他暗下调查父母当年死因,几番调查后发现,父亲是在饮酒时被人将杯子打入喉咙堵噎至死,而母亲是被人藏在鱼肚中的毒针刺伤殒命,罪魁祸首正是现太平门门主梁坚乍。 他虽查到这些,却因时隔十几载,有力的证据基本不全,空有几个不着力的证人,提供了几份不痛不痒的证词,完全办不了如日中天的梁坚乍。 诸葛正我劝他,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动手,否则会打草惊蛇。 其实,他本是听从师命的。却不想被梁坚乍得知,有人在调查当年崔氏夫妇死因,一夜之间几个能够提供不痛不痒证词的证人,全部意外丧命。 他怒火中烧,眼见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四处为恶,眼见几条无辜性命因他惨死,他却只因苦无证据而不得不看着凶手逍遥法外。他斟酌着自己的功夫远在梁坚乍之上,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但此举无异于知法犯法。 追命虽有圣上御赐“平乱诀”,可先斩后奏,也是要在有足够证据,证明此人罪大恶极的情况下,而现在他手上半条有力的证据也没有。 其实,他完全可从被害的证人入手,慢慢调查。只是父母之仇让他失去耐心,手刃仇人之心过于急躁。他不惜以自己做饵,在江湖上放言,“崔家后人必杀梁坚乍复仇”的言论,让梁坚乍自乱阵脚,着手去调查谁是崔家后人且杀之。 那时追命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杀手来杀他。一波一波的杀手均未能要他性命,最后逼得梁坚乍亲自出手,结果行刺当夜,被他一脚踢飞头,报了父母深仇。 这事在江湖上炸开,却幸得大家只知梁坚乍是被崔家后人所杀,且死前还是梁坚乍先不要脸的去暗杀别人,怨不得别人自卫。此番恩怨属于江湖械斗,县衙也无权过问。大家也不知这个崔家后人到底是谁,因当年崔家有四子两女,谁知梁坚乍到底死于哪个崔家后人之手? 此事沸沸扬扬在江湖上闹了一通后,便不了了之了。 别人自然猜不透,可作为追命的授业恩师恩师,和他的同门师兄弟们,怎会料想不到!? 追命早在一脚踢飞梁坚乍脑袋时,就已料到此举的后果。他自是想过了,身为圣上御赐平乱诀的四大名捕之一,却因个人恩怨牵扯江湖仇杀,一旦有人欲在此大作文章对神侯府不利,届时便是一死抵过,他也决计不拖累神侯府半分。 许是他的想法太简单,根本逃不过诸葛神侯的法眼。在梁坚乍死后第二天,他被诸葛正我唤去问话。犹记得去之前,在院子里和师兄弟们说话,大师兄用包杂多种情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做错了”又好像在说,“你没有做错”,还像在说,“难为你了。” 但是最后,无情什么都没有说。 因诸葛正我严令,只准追命一人去书房,其他三个皆不准跟着,纵然铁手很担心却不能违抗师命。 追命虽真的有小孩子脾性,偷懒贪玩,却从来都懂得大是大非。他知道,这次自己不仅仅是违抗师命这么简单,是犯了很有可能把自己性命赔进去的大错。纵然是大错,他却并不后悔,所以跪在诸葛正我面前时,心里一派坦然,这个神情,在他年幼时也曾出现过。 诸葛正我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在生气,但是却平静的让人发怵。 追命六岁入门,幼年顽劣屡屡犯错,诸葛正我或责骂或惩戒,但从未像今日这般一样,沉默到让追命感到害怕…… 追命跪的很直,手却在身侧微微颤抖地握紧衣摆,衣料被他揉出一条条细纹。 诸葛正我走到他面前,问:“怕?” 他老实回答:“怕。”掌心背后全是冷汗,从没见过这样的诸葛正我,怎能不怕…… “你追三爷居然还有怕的时候……” “世叔……”可怜巴巴地看着诸葛正我,只希望世叔别用这种噎死人的语气和他说话。 “追命,我只问你,若他日东窗事发,让人知道你便是那杀死梁坚乍的崔家后人,身为御赐平乱诀的名捕竟牵扯江湖仇杀,你可后悔当日违背我的命令,一意孤行 ?” 追命第一次知道,一个人气到了极致,怒火也是冰冷摄人的。明明他是最会看脸色行事的,此刻也不知是怎的了,只一心想让诸葛正我理解自己渴望为父母报仇的急迫之心,而不是被条条框框的道理准则所框架的气节。 于是,他紧紧撮着衣摆,道:“只要不牵连神侯府,我不后悔。” 他此言一出,整整半盏茶的功夫,诸葛神候都没有说话。 半晌,诸葛正我盯着他,语态平稳,不辨喜怒,“这样说来,你不觉得你有错?” 他坦然,“我有错,不该违背您的命令。”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回。 诸葛正我深深摇头叹息,“错便是错了,只是你并不认为它是错的。”他望着追命,目光轻浅,却让追命觉得有如千金般沉重。 “你跪在这里静思己过,想不出来,就不要起来。”说罢,诸葛正我拂袖而去。 他想这次世叔是真的生气了,且被气的不轻,那句“错便是错了”长长久久的回绕在他耳边,让他想起,幼年的往事。 那时他年纪尚幼突逢巨变,父母双亡姐妹兄弟离散,他又有天生从娘胎中带来的内伤总是咳血,一个小孩子无亲无故,孤苦无依,像个乞丐一般生活,无食无水他自只能去偷,因他天生下盘轻跑得特别快,总是能不被抓住的。谁知那一次失算,入饱食山庄偷食,不幸被逮,恰逢诸葛正我在庄中做客。 当时年仅五岁的追命也算出生牛犊不怕虎,与诸葛正我据理力争的,说道是,“我饿了自然想吃东西,不吃便会饿死,这庄子这么大,有的人少吃一顿不会死,而我不吃就一定会被饿死,既然是救性命的事情,就是错的,又能怎么样。” 他那时年纪太小,却巧舌如簧。他以为他这番言论会惹怒诸葛正我,未想诸葛正我只是笑笑,道:“小小年纪是非曲直自懂,却困于世事知错不认,只是孩子,错就是错,正如黑夜白昼永不可颠倒。” 后来……他被这个人赏了一颗爆栗子,敲得额头通红,第一次明白,错便是错的不论原由。再后来他被这个慈眉善目的人带走,收为座下弟子,寻到了“老字号”温家中有“活字号”之称的温约红为他治内伤,时达四年,终于痊愈。那也是后话了…… 诸葛正我于他,如师如父,那句“错便是错了”是他从世叔那里受到的第一句教诲,他却用了漫长的十四年来去领悟,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不知到底是他悟性太差,还是太困于人情。 这样一想,便是一夜。 很久很久,诸葛正我没有这样罚过他。追命是练腿上功夫的,当年因治愈内伤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副作用导致上半身不着力,拳手功夫修炼极其困难,幸好他有修炼轻功的天赋。一般而言诸葛正我大多会罚他其它,或抄书,或蹲马步,或挨戒尺板子,很少罚他跪,更诓论是整整一夜。 弟子受罚从不准用内力相抵,他感觉的自己的膝盖从最初的酸痛到后来钻心的疼再到毫无知觉,个中煎熬恍惚跨越一个十年般漫长。也许是诸葛正我反常的责罚和怒火,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这一次竟没有偷懒,困意袭来他就猛掐自己胳膊。 初晨三声鸡鸣,天边泛出鱼肚白,他只觉得昏昏沉沉,原来终于熬过了这一夜。 书房门被推开,发出并不悦耳却是他期盼许久的“吱呀”声。 追命一瞬间清醒了,身子抖了一下,抬头正正经经跪着。 诸葛正我扣紧门闩,负手拿着一根三股嵌钢丝扭成的藤条,或者说,是藤杖。 那东西似乎从来只有吓唬人用的处,起码从他入神侯府开始,这东西只有在六扇门对付冥顽不灵的凶犯逼刑时,用过。 他怯怯唤了句,“世叔……” “想了这一夜,想出了什么?”从诸葛正我的声音中辨不清喜怒,迎面而来的威压让追命紧撮着衣摆的手,不可抑制颤抖,“我……”他猛的一咬牙,像是幼年,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一样,大胆道,“我没有错,既然法制不可制裁他,那我设圈套引他来杀我,他若不来我亦没法,但他自投罗网,我以江湖道义杀他为父母报仇,我并未触法,何错之有。” 追命这番冲撞,让诸葛正我怒极反笑,“好一番江湖道义,那你到底是江湖浪子,还是我诸葛正我的弟子?” 诸葛正我紧紧握着藤杖,一杖夹风甩到他臀上,追命始料未及,双腿早已麻木不着力,他被力道带出去整个人摔趴在地上,那一杖落在身上,立刻有殷红的血从衣裳下晕染出来,星星点点,这本是逼刑才用的工具…… 腿上和臀上两种极致磨人的痛苦交缠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适应,紧接着就砸下两杖皆是破风的力道,他痛楚得呼出惨叫,衣裤上血迹迅速散开,基本上是一杖一道血痕,也亏得管家平时给做他衣服的布料向来好,受了如此之大的力道也没有破开。 “既然你选择做江湖浪子,便不再是我诸葛正我的弟子,我全当没收过你这个徒弟。”诸葛正我换转手中藤杖,将嵌了钢丝的一段撮在手中,用手柄处的一节缠着黑线的木棍甩下去,一棍砸在他的双腿上。 |
他痛的、吓得脑子一片糊涂,只以为诸葛正我要废了他一身功夫,求饶的话尚卡在喉咙里,书房门就被一拳砸碎,巨声后,一片逆光的尘埃和木屑里,铁手冲进来,挡在诸葛正我面前,惊呼:“世叔,不要。”接着是轱辘辘木齿轮急促碾过地面的声响,冷血推着无情进来,并肩挨着铁手。 “好呀,你们是要造反?”诸葛正我怒视众人,目光却并不如语气那般凶狠。 铁手和冷血急忙跪下去,无情颔首,回道:“不敢,只是世叔,追命纵然有错,却只错在行事不够妥帖,但请您看在他是为父母报仇,为百姓惩奸除恶的份上,饶了他吧。” 追命爬起来,颤颤抖抖跪着,那打在腿上的一杖,真的是吓坏他了,他从没想过一向慈眉善目的世叔凶起来,是他意料之外所不能承受的,他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样撒泼耍赖。 “世叔我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说!” 他本欲抬头,又被严厉的声音一吓,又缩回去,“我没有要做江湖浪子,你不要赶我走,我错了,你怎么罚都好,不要废了我的功夫……” “你也知道你这一身功夫修炼不易,可我看你对于你的性命并不珍惜,报仇之路有千万种,你偏偏违背我的命令选了最凶险一条。” 诸葛正我心痛他自毁前程,举藤杖又狠甩一记,铁手急忙把追命往怀着一揽,死死护着。这一记藤杖出势已起,收不回来,狠狠甩在铁手背上,铁手闷哼受下,背上火辣辣炸开了疼。 “师兄” “师兄” 追命和冷血齐呼,冷血平时少言语却也被这样的气势吓到,顾不得什么理训尊卑,一把抓住诸葛正我的藤杖,“世叔你说过,知错能改就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是善的,三师兄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世叔既能原谅十恶不赦的罪人,怎就不能宽待三师兄呢。” “冷血你还小。” “我十五岁,不小了。”冷血自小与狼群为伍,对人情世事感知甚少,长至这么大也只对师兄弟和世叔最亲,他可淡看别人生死,却唯独对他们,半点伤也见不得。 “世叔,都是我的错。”追命见众人为自己违背诸葛正我,怕届时连累他们,何况铁手还为自己挨了一杖,“师兄、冷血,是我做错事理当受罚。”追命说罢要推开铁手,而铁手腕上的力道却是他挣脱不开的。 冷血不该如何是好,撮着藤杖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世叔,冷血愿与三师兄同罚。” “大胆。”诸葛正我怒声斥吓,见无情坐于轮椅上不卑不亢并无阻止的意思,微微眯了眼,“无情,你也是这样想的?” 无情面无表情,缓缓道:“我身为大师兄未尽职责照顾好师弟,以至于让他犯下大错,请世叔责罚。” “好,好,好,”诸葛正我连说三个好,一手扔了藤杖,直视追命,“追命,你受重责,你的师兄弟尚且心痛不忍,恨不得与你同受。你在设计引得梁坚乍派杀手追杀你时,想没想过,即便杀手杀不死你,他日被人知道堂堂御赐平乱诀名捕牵扯江湖仇杀,你欲计以命来抵流言祸乱不牵连神侯府时,你的师兄弟与我该是怎般心情?我教导你十多余年,就是让你这么作践自己来报答的?” 追命被说的无地自容,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垂着脑袋,膝行至诸葛正我跟前,叩拜,“追命,知错。” 后来他请罚,诸葛正我没有理会,只让无情替他好好疗伤。 无情或气或怒,却瞧他一副知错认罚十分可怜的样子,不忍再责备半句,替他看过伤后道:“世叔用了巧力,能一杖下去皮开肉绽让你觉得十分难熬,但决计没有伤了筋骨,就是砸在你腿上的那一杖,也不过青紫而已。”无情揪了揪他耳朵,“你呀,别白费世叔一番良苦用心,行事谨慎莫再鲁莽。” 当时他应下了,嬉皮笑脸道,“大师兄也很心疼我不是。”被无情一扇子甩到后颈上,他夸张一呼,被无情一瞪,他一怂,缩了脖子,老老实实趴着。 次日,铁手过来看他,追命嚷着要看铁手背上伤,铁手应着说并无大碍。追命不肯,撒泼耍赖的要去扒他衣服,又被铁手一巴掌甩脖颈上,斥吓:“带罪之身,少胡闹” 他呼痛,郁闷道,“我觉得我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冷血插了一句,“我觉得三师兄你,一直都不大有地位。” 追命一把把抱在怀里的枕头掷过去,冷血目测了下,选择站在原地,那个枕头如预料一般砸歪了。不料无情正好推着轮椅进来,那枕头擦着无情的脸飞过去。 床上的追命吃惊瞪圆了眼,以手挡脸,假装没看见,缩到床里,离床边远远的。 嗯…… 追命总结这是为一个枕头惹的祸,所以后来,诸葛正我对外宣称追命神捕放假外出玩去了,实则把他罚到味螺镇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实行流放惩罚政策时。大师兄表示非常赞成,且贴心地帮他打包了一堆伤药,欢快的把他送走了。自然,无情那个向来面无表情的人,是不会做什么欢快的表情,但追命就是看出来他欢乐了。那日,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和师兄弟道别时,大师兄无情在颇有兴致地赏着院里才盛开的红梅,唔……好像就是去年,被自己无意浇了一锅开水,烫得近要枯死的那株。 *** *** 追命受师命来味螺镇受罚做个小捕快,自不好叫追命,又因干了之前那档蠢事也不好告诉别人自己叫崔略商,他只得易名崔各田。 虽说是被诸葛正我罚来磨性子的,但小崔捕头对味螺镇生活还颇为满意。 红香楼的花魁小透成日欢迎他去喝两杯,当然他也只是去喝两杯,外带看看美女饱饱眼福罢了,别的自是没胆子干。要是被诸葛正我知道罚他到镇子里还不安稳,回头再赏他几记藤杖,也是有可能的。 追命看了无情的信,一时思绪飘的太远,回过神来,把信叠好揣怀里,掏出一壶酒,边喝边想着最近味螺镇真是太平。一个时辰后,他深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没事叹什么世道太平,搞得像是多无聊非要闹出点事给他去解决一样。于是三个时辰后的追命,奔波于追捕杀死陈七富凶手的路程上,江湖人称“毒胆公子”和“擒心娘子”的温氏夫妇。 这是一桩证据确凿的毒杀,追命以功夫制胜,很快将温氏夫妇捉拿归案。尽管他觉得“擒心娘子”温夫人眉目姣好温柔贤淑,让他倍感亲切,但谁让她杀了人,他只得秉公办理。 受审时,追命按例坐在一旁听审,这种境况见多了,他自是百般神游,也没个端正坐相,上炕一般窝在椅子上,想着以前被世叔发现,总是会被一巴掌旋到地上去,且被训“坐没个坐像。” 他本在神游,突然被“擒花娘子”温夫人的话给吸引回来。 她说:“我姓崔,叫妙花,排行第三,霹雳县味螺镇人。我杀的原是‘更衣帮’凶徒,外号‘七屠虎’朱麦,现更名陈七富,当年他打伤了我那醉酒的爹爹,又伤了我即将临盆的亲娘,使我那久已失踪的弟弟饱受‘七苦神拳’之苦,并且他还向‘太平门’告密,以致梁坚乍杀了我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他改名换姓,仍就享福玩女人,我自是非报此仇不可,非杀他不可。” 温夫人语音坚清,字字句句却如灼热的烫铁,生生烙在追命的心口。他怔怔盯着温夫人,双腿从椅子上放下来,触地,却根本感受不到安稳,整个人犹如堕入万丈深渊般飘忽,几欲跌倒。 那是他的亲姐,他自幼漂泊,以为此生再也无缘与家人会面,不曾想,好不容易遇到亲姐,却是在公堂之上。 亲手抓她的,是他。 温氏夫妇毒杀陈七富一案已证据确凿,审无可审,温氏夫妇被判斩首。 听闻此消息,他犹如被抽去主心骨,撞倒茶几木凳,狠狠摔倒在地。 是他,亲手送亲人上断头台。 其实他大可不必审此案,偏偏却让他审了此案。 可是他错了吗? 凶手是自己的亲人,也是有骨气气节的好人,被杀的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因为没有证据,恶人就可以在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后逍遥自在,而好人杀恶人后,却要被判死刑抵罪? 何罪之有? 是为父母报仇有罪? 还是为民除害有罪? 追命从来没有这般矛盾过,时间不等人,三天后温氏夫妇就要被斩首,根本等不及追命想通个中对错。 他要救他们,又深知铁证如山之下想要翻案或求情根本不可能,他……只能…… 劫狱…… 这是他考虑了一夜后,得出最折中的法子,他下定决心后自是不再拖拉,恐迟则生变。 当夜,他凭着独一无二的轻功和对牢中地势的熟悉,顺利劫走温氏夫妇,且将他们送到码头,给了他们自己带到味螺镇以来所有的积蓄,而他却不敢告诉温夫人崔妙花,自己就是那个惹她记挂多年备受内伤折磨的弟弟,他怕告诉她了,她就不肯走了。 温氏夫妇对于他先抓后放的做法很不理解。 他只道:“你们是好人,不该白白枉死,温夫人,若是您亲弟知道您如此记挂他,他必然很是感动。”他说得喉咙涩哑,几番哽咽,“我自小家破人亡,真羡慕有亲人记挂。温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您可如亲姐般,抱抱我吗?” 温夫人看着他,自是想起了自己至今下落不明的亲弟,当下心中酸楚,泪眼婆娑,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道,“会的,你的亲人必然也在记挂着你。愿善有善报。”又替他理了衣襟,感叹,“我那命苦的弟弟若是还活着,也有少年你这般大了。” 追命虽贪玩好乐,却也是个性情坚韧的七尺男儿,大多时候他都以玩世不恭的笑容,去面对世间的不公和心酸,有泪绝不轻弹,总想着世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此刻,这种种开阔的想法均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打碎,视线被氤氲的雾气渲染,只想着,上天可否多加怜悯,让他不要这么快与亲人分离。但他清楚的认识到,他不行,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只含泪应着,“一定的,一定,也许他有点贪玩好乐,但一定明辨是非,是个好人。” 在万般不舍下送走姐姐姐夫,他买了壶酒,独自饮着,望着远际连成一线的赤红火把,无奈笑了笑,这来捉人的仗势到有些太大了。 他已救了自己想救的人,自没有什么牵挂,唔……若说仍有挂念,便是愧对世叔和兄弟了。想想自己此举,是全然没有顾虑到他们的心情,半年前世叔的教诲犹在耳畔,他却不得不再次罔顾他老人家的命令,幸而他现在是崔各田,不是追命也不是崔略商,寥寥一人,牵扯不到任何人。 他身为公人,却知法犯法,自是没想逃,未着半点反抗从容就逮。 追命来这味螺镇半年办过不少大案,自然也得罪了不少商官相护的豪门大户,个中以地头蛇雷家为甚。追命才被下到牢中就被人重手封了穴道,一连七次私刑,皮开骨裂,以肩上一处露骨的烙伤最为严重。牢里的衙役都是他以前的同事,追命平日待人大方宽和,待他们是极好的。 被他待得极好的衙役们,眼睁睁看着追命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生生被折磨成伤痕累累不成人样的囚犯,心中万般不舍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饭菜和酒水上好好招待,奈何他双手被夹棍夹得红肿出血,也不知伤没伤到骨头,总之是提不起筷子的,只能捧着酒痛饮。 他身上净是棍伤,逆鳞蛇鞭的鞭伤…… 棍棍内伤,鞭鞭见血…… 衣服也是残破不堪地挂着,肩上露骨的烙伤周围的血肉,已经因缺少料理开始腐烂,他咬牙将酒从肩头浇下去,痛得几番昏过去…… 昏厥时几番梦回幼年。 幼年,每每他做了错事犯蠢,诸葛正我哪怕是再怒,罚了看似再重的责罚,其实也不过一两日,他就又能活蹦乱跳了,他知道,世叔是疼他的。也梦到师兄弟们,大师兄无情看起来清冷严肃,实则很重情谊,每每做错事,第一个训人的是无情,第一个求情的也是无情。二师兄铁手一直宽厚,待他向来好到没话说,幼年总是铁手带他出去玩儿,就算被世叔发现,铁手也一个劲的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还有师弟冷血,冷血看起来总是一个表情,他一直觉得这个师弟面瘫晚期,没救了,爱剑胜过他这个师兄给送的糖葫芦,平日追命与他说上十句,他才能不耐烦的回上一句。就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师弟,却敢为他去抢世叔的藤杖。 |
被身上痛楚疼醒了,他犹然觉得此番境况的自己已是没脸,不,应是没命再回去了。半年前一别,怕是成了此生最后一面。倒也无妨,起码用他一人性命换了姐姐姐夫安好,他觉得,值了。 追命从牢中隐秘的草垛里翻出此前藏好的“平乱诀”,在他被人封了内力穴道,他就知此番便是不死在公堂判决里,也极有可能命丧那些此前被他得罪了的人的私刑中。 追命把平乱诀并一封信用破布包好,交给平日里最是信得过的一个衙役阿冬,他道:“我此番怕是大劫难逃,我只有一心愿望你能替我完成,我下辈子必然报答。” 阿冬不过十七八岁,平日很受追命照顾,小孩子见他一身重伤又无能为力,只得边哭边道:“崔大哥你说吧,但凡是阿冬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做到。” 追命将包好的物件交给他,嘱托,“此物重要非常,望你将它送到神侯府,若有人问起,你只说受人所托,不知所托之人。” 阿冬应下了。 追命觉得此生最后一件事已经了却,无甚心愿,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再喝酒,只开心的唱着幼年的童谣,回忆起少的可怜,与亲人在一起的日子。 别人都以为,他必是被私刑折磨疯了,其实追命只是想,开心过完最后的日子罢了。 追命本是在牢中等死,没曾想,没等到死,等到了朝廷派了钦差大人来审理他的案子,此位钦差大人复姓哥舒。 此刻追命备受刑法折磨的身体早已抗议,发起高烧,弄得他愈发昏沉,却在听得此公差大人姓名后,一下子精神抖擞了阵子,还特特拜托阿冬给他搞些干净的衣裳,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残破不堪的破布条,不过也只是精神好了一阵,升堂会审的时候,他跪在堂下头也没敢抬。 一是,他真的不敢抬。 二是,他高烧不止比前一日更加昏沉,便是连周遭人说了些什么也是嗡嗡入耳,费些力气才能听清。 这位钦差哥舒大人,在案情罪证皆一一指明追命所犯之案乃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后,一一驳究,追复本末,严证审断,末了更是替追命平反起来,不但找出证据为追命减罪,还搜集罪证告发县官贪污误判、滥权妄法、与土豪劣绅互为勾结、残虐良民! 这一番反复讼断,最后是追命脱了重罪,但因擅自释放人贩,免职挂冠,责打五十大板。反是县官锒铛入狱,至于先前勾结劣绅,暗下入牢中给追命上私刑,携狭报复的地头蛇雷家,听闻风声后,匆匆收拾细软逃离了味螺镇。 当堂罚下的整整五十大板,行刑的是平日要好的几个衙役,追命被按在春凳上,迷迷糊糊的对按着他的两个衙役说,“好兄弟,我怕我受不住,你们可要按紧点儿,万一我滚下来,此前挨的可是要重来的。” 追命身上本是伤得极重,鞭伤棍伤交加,实在受不起五十板子。他让人按住自己,只是想着以前在神侯府受罚的规矩,大丈夫有错能担,受罚不躲不抗。 行刑的衙役商量着开头把戏做足,先重重的打几下,后面的轻打几下混混报过去。起先五板子力道极重,但其实衙役们只不过是想让开场戏看起来足罢了,殊不知五板子下去,追命干净的裤子上已有殷红的血迹晕染开来。 追命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各种剪影在晃荡,其中体型较为宽大的哥舒大人为甚,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呕出一口血,顺着唇角往下淌…… 他一吐血吓坏了不少人,哥舒懒残最甚。 哥舒懒残一惊,起身就想说免了他的责罚,却又想起这堂上众多人看着,难免落人口舌有失偏颇,终只能忍下。他与诸葛正我世交,追命这孩子当日便是入他的饱食山庄偷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此番所为错处确实很大,可公理和人情向来交错,能真正大公无私毫无偏颇的世上又能又几人,何况这孩子救的虽是杀人罪人也是除恶之人,孰对孰错,谁又能说得清楚。 哥舒懒残只得心中默叹,苦这孩子了。 衙役见大人只负手站着,目光沉重却并无阻止的意思,只能依旧一板一板砸下去,这每一板却如砸在一团不知痛的物件上,下手虽轻,却依旧惹得污血直流,布料被血染得暗红发黑,看得人心惊肉跳,受刑的人却像失去了痛觉,不喊不叫,只发出微不可查的呻吟,直到晕厥过去。 衙役不敢再下手,为难的望向哥舒大人,哥舒懒残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一时间堂下所有目光都盯着他,或疑惑、或为难、或心疼,半晌他才道,“刑罚没有受一半留一半的道理,泼醒接着受。” 哥舒懒残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他受诸葛正我所托来此解决“崔各田私放犯人”一案,他本为不解,诸葛正我将一块裹着破布的东西砸给他,他拿来瞧了,是追命的平乱诀并一份书信,纸上草草一行字,“此生恩情无以为报,愧对恩师教导,若有来生,必还此恩。不肖弟子至上。” 追命被一盆冷水泼醒,实则不过是微微张开眼,脑子仍旧混沌一片,七晕八素。第二十五板砸到血迹斑斑的臀上,他吃痛呻吟,以前受罚哪一次不比这个轻,却那一次都比这次叫得惨烈,他是真没力气呼痛了。 沉重的板子接近无声地砸到他的臀上,其实很轻了,衙役几乎没敢施力道,可每一板的接触都让他痛的一哆嗦。 报数的衙役实在不忍,到最后十板,几乎就是衙役提着板子轻轻扫过他臀上,压根没沾到衣服,就算了一记,所以最后十板进行的非常迅速。 五十板完了,他心下一松,终于被眼前的一片混沌淹没,沉沉昏厥。 他这一昏…… 待到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追命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陈设,是他在神侯府的老楼的房间,能闻到存在老楼里的各色珍稀美酒的香味,他被勾了馋虫,刚一动,痛得五官扭曲直冒冷汗。 待缓过来,他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冰冷的、很是危险的目光,视线慢慢往上抬,看见得了面瘫绝症的,那个次次无视他糖葫芦的,不太可爱的冷血师弟。 追命痛苦万分扯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实则,落在冷血眼里是个更加痛苦的笑容。冷血就这样站在床边,冷静地盯着他看了一盏茶功夫。追命被盯得背后发毛,欲备拿裹成粽子的爪子一拍床面炸毛时,冷血攸地飘出门口。 追命傻傻愣在床上,半年不见,这个面瘫师弟……更加古怪了…… 屋子里只剩下追命一个人后,他才好好忆了忆自己这一番的前因后果,想到牢中七次私刑,想到肩上露骨烙伤,想到堂上五十大板,越想越觉得惊悚…… 一刻不到的功夫,起码追命还没惊悚完自己那一番壮举,诸葛正我、无情、铁手、冷血、哥舒懒残、唔……还有当年治好他内伤,已多年不见的温大夫温约红一齐出现在他房中。 追命咽了咽口水,这阵仗……委实比预期要大了些…… 温约红上来就捉住他的手给把脉,把了一番后,对诸葛正我道:“高烧已退,在牢中受的棍棒的内伤,还需好好调理。”说罢掀开被子,去扯追命的衣裳裤子。 追命一见在这么多人面前堂而皇之的被剥光,实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不知死活躲了一下,拿裹成粽子的手去挡,自然扯到了左肩上最为严重的烙伤,把自己痛得一哆嗦,低吟一声,甚是凄哀…… 温约红摸了摸胡子,“呦,小子还挺精神,还有力气躲,看是伤的不够重。” 追命当下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立刻瞪过去,“小爷我好着呢。” “放肆。”被诸葛正我一喝,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又见他满身是伤,才从昏迷中醒来,说了两句话就极为虚弱的样子,自是不舍,警告地戳戳他脑袋,“安稳些,你以为这些天你是怎么换药的。” 追命恍然大悟,扫过后面明显在憋笑的几位师兄弟,还有替他洗脱罪名却当堂罚了五十大板,现下笑得尤为夸张的哥舒伯伯,追命羞愤把头往枕头里一埋,声音因虚弱变得粘糯,“你们这群坏人。” 追命这伤说起来当真十分严重,臀上自是无一块好肉,五十大板打的不重,却让起先在牢内所受的棍杖和鞭刑的伤崩开,伤上加伤,除此,背上胸前,皆有所伤。温约红替他查看伤势时就言道,下手的定是行内打手,棍棍下去皆内伤,也是这小子能忍,否则常人哪里受得。手上的夹棍伤,查看后,幸得未伤至骨头,好好养着便很快能痊愈。 作为神侯府现任第一号伤员,吃饭喝水自是只需动嘴,追命受宠若惊,如果不要一日三餐喝十种不同的汤药的话,他觉得这待遇真真是极好的。 一连喝了一个多月的苦药,他预计所喝汤药能灌满神侯府后院里的三个荷花池时,温约红终于大发慈悲的给他减轻到了五种汤药,可涂在伤口上的药却换了药性更为猛烈的一种,每每涂完,伤口火辣辣的疼很不好受。就在追命觉得温约红一定是再耍他,预备声讨时,温约红就留下药方后给遁了,美名曰“云游”。以至于追命没有能声讨得到他。 这可不是件好事,为什么?恩…… 温约红在时,上药尚且能反抗反抗。 现在,追命却是半点也不敢反抗上药之人,他这个戴罪之身要是还敢在诸葛正我面前造次,追命觉得,世叔一定毫不介意给趴在病床上的他,再来顿藤条补补…… 等他的伤终于好了七七八八,能自己吃饭下床,肩上的烙伤也因灵药开始长出新肉。不得不赞叹,温约红“活字号”的招牌,果真不是白挂的。 某个午后,诸葛正我按例来看他。 追命自醒来踌躇数月,实在无法忍受几月来心中愧对,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恭敬,跪下,认错,“世叔……对不起……”实则,除了“对不起”外,他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 诸葛正我递还给他一样东西,他接过来,是圣上御赐平乱诀。不知为何,那日本是存了必死之心,托人把此物送回的追命,现下再接回此物,一时红了眼睛。便就是这样,在无人依靠时,他能过分强大,坚强到受七次私刑直对生死而不落泪。而面对花尽心思救他出囹圄,一手养育他,不知在他身上花下多少心思的世叔,却让他心下所有的委屈泛上来,频频落泪。 明明自醒后,诸葛正我没有因他之前那番自践的作为,责骂半句。他却仍旧愧疚的想哭。 诸葛正我看着追命,突然想起追命年幼时偷了东西,还梗着脖子与自己争辩的情景。人最难为的便是,不忘根本,方得始初。人于成长中改变的是心性,而不是心。 诸葛正我叹道:“你是大错特错,我恨不得赏你五十记藤杖,把你赶出师门。” 追命被吓的一抖,下一刻却被诸葛正我揽到怀中,抚摸发顶,恍若他是个乖巧听话幼童,总是被无条件宠着。诸葛正我缓缓道:“但是于善恶来说,刑罚只是一条不完善的衡量,正如我教你的第一个道理,错便是错不论原由,你是错了,但是我认为你受的教训已足够,所以,你被原谅了。” 追命突然抱着世叔大哭起来,明明受再重的责罚没有哭,所有委屈自己扛的时候也没有哭,现在却因一句“你是做错了,但是你被原谅了”充满包容和宠爱的话,而哭得十分伤心。 他甚至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边哭边道:“我以为你定不会原谅我,半年前你就没原谅我,把我丢到味螺镇去,一丢就是半年。我是真没办法了才去劫狱的,你说你要是不把我丢到味螺镇去,我不就不会去劫狱了么。实际上都怪大师兄,我不就砸了他一枕头,他就看睁睁看着我被你丢走,也不拦着……” 他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怪罪,耍的是小孩子的心性,就连神侯府管家养的那条看门的阿黄狗也没有放过。 “还有那条阿黄狗,平时不是挺能叫的么,怎么我被你丢走的时候也没叫声挽留下,它真的是太过分了……” 门外,铁手推着无情,两人本欲是来看追命的,却碍于屋里的鬼号,两人只驻足在外,没成想,听了追命一番没头没脑的怪罪。 无情将手中的扇子一收,敲在掌心,“我觉得老三明日的汤药里,需再加一味药。” 铁手不明所以,“什么?” “黄连。”无情道,“清热解毒,去火去燥。” 铁手:“……” 完 |
沙发我的!讨伐后姨妈十一嫒!快把七次私刑交出来!!! |
《少年追命3》(七次私刑扩写) 作者:@十一嫒(我是亲姨娘,我是亲姨娘,我是亲姨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写了《追命2》才发现群里很多潜伏后妈,呐呐,我已最大程度减少虐点,如被虐到想要口伐,请@小秋雨。恩,谢谢合作。额……我觉得人物可能有点崩,泪!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昏暗的地牢里,追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身下一垛杂草,他静心临听,能听到弱小卑贱的生物求生的呻吟。 再三确认那堆草垛,确定所藏之物不会被发现,他才挪到牢房里唯一的通风口处。试了试,身上被重手所封的穴道依旧无法冲开,他不再做无用之工,拎了壶酒,坐在通风口折射进来的光束下喝,抬手间,手镣锁链碰撞出沉重腐朽的声响,粗布囚衣滑下去,手臂上几道凌乱交叉泛红的鞭伤尤为注目,他瞥了眼,觉得这伤很疼。 事实上,在他从容就逮后,那些人重手封他穴道,不满他几番反抗,胡乱抽了几鞭。 疼吗? 当然很疼。 甚至被抽第一下的时候,他失声叫喊出来,事后却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在小人面前示弱服软,是最大的不该。这事儿,他追三爷做不来。 鞭子…… 自小到大,也就只有他幼年时偷别人吃食,被有养马的人家抽过几鞭。后入神侯府,受罚虽多,但从没有过鞭子。 现在他沦为阶下囚,总归也是这般境况,不可改变。他乐呵的赏起手臂上的伤,想着,哭也是过一天,笑也是过一天。他追三爷说什么,也绝不在神侯府外哭鼻子。 方入夜,他见从通风口穿不进什么光线,白日酒也喝完,愈发无聊了,打算着睡觉去。奈何偏偏有人不愿他安生,他刚有困意,就被突入牢房的三个魁梧大汉惊醒。追命一个激灵坐起来,瞧这大汉们眼生得狠,猛然一股不测的预感涌到心口,奈何眼下是他为俎上肉,任人宰割。 大汉粗暴的把他扯出牢房,推倒在阴冷潮湿的刑囚室。麻布囚服上滚了一圈泥,脚镣手镣加身,他半分不好反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被突如而来的一棍子甩趴在地。他闷哼一声,死死克制住自己没有叫唤。 面前的一个大汉讥讽道,“此番境遇你怨不得别人,怪只怪你做事死板,得罪了我们雷爷,识相的就按照我们说的做,顺我们心意,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身后拿实木长棍的大汉一脚踹到他腹部,他疼的闷哼着蜷曲起身子。 大汉不屑一嗤,“装什么死,滚起来,往西南方雷府跪叩三个响头,给我们雷爷赔罪。” 追命忍着腹部那一脚的余痛,扬起头,满脸鄙夷的笑容,啐了一口,“你爷爷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师长,雷爷?他算几根葱,老子怕他消受不起,早死下地狱,日日凌迟。” “啪”一巴掌,浑厚有力甩到他脸上,追命被打的耳鸣阵阵,紧接着一通实木棍杖砸到身后,一棍下去疼到骨子里,他却死死咬住牙,心下暗暗较劲,此番就是被活活打死,他追命也绝不做半点有辱门风的事。 约莫是挨了多少棍?他只顾忍痛,脑子混混的,完全没有去数,总归那些伤叠加在身后,痛得发麻。 为首大汉啐一口唾沫,“奶奶的,骨头挺硬呀。”踹了他一脚,“你跪不跪。”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勉强装着一脸轻松,盘腿坐着,嗤笑,“你们这点力气,给爷爷我挠痒痒都不够,我告诉你,你就是去吃屎,老子也绝不跪什么狗屁雷爷。” 口舌之争引得重重一巴掌甩过来,追命抓住空档,一个机灵躲过,一脚踹到大汉心口,大汉应声飞出去。奈何这一脚虽重,却少了内力辅助,对于行内练武人来说,不过是个泛青的外伤。 追命回身欲再给身后两个打手两拳,可他本就是上身无力之人,眼下又缺内力辅助,哪里敌得过那两个粗壮的打手,被一招锁住双手按趴在桌上,他被挟制住,半点动弹不得。 被踹飞的大汉,揉着胸口,上来粗鲁地拎起他领子,甩手两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右脸掌痕清晰红肿。他却一声不吭,只轻蔑地提起染血的唇角,讥讽,“就这么点力呀,看来你们这些打手,也不过如此。” 大汉骂了他一句,“妈了个八的”,甩手又是一巴掌,狠狠道,“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刑具硬。吊起来。” 追命根本无力反抗,手脚链条被拖得嘎嘎作响,他被吊着,双腿触不到地,所有重量皆负在被捆绑的手腕上。 其中一个打手,拿了一截未经打磨是竹鞭,竹节上突出的竹刺尖锐非常。 追命瞥了眼,按下紧紧捏了拳,掌心全是冷汗。第一下甩到腰上,毛刺撕拉过,扯坏粗麻布的囚服,他觉得很痛,闷哼着,第一下的痛楚还没有过去,接二连三,竹鞭都以极快的速度甩到身上,胸前有,后背臀腿上也有,和之前的棍伤叠加在一起,他痛得要放声大呼。可是他知道,他呼的再大声也没有人会心疼,也没人会来救他。这些打手不是世叔,私刑是为了痛快而不是教导,大呼大叫只会惹得他们畅快,心一横,闭上眼睛,默默咬牙受着。其实他万分想破口大骂,用尽毕生所学的肮脏词汇,但他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叫痛。 第一次,他为了忍住不叫,而去数落在身上的竹鞭数量。 在神侯府,他挨再轻的罚也是大呼小叫万分凄惨的样子,吓得府中鸡鸭狂飞,几次三番,诸葛正我忍无可忍,让他闭嘴,去报落在身上的戒尺数,数错了就重来,这样威胁着,他也没认真的去数过,还义正言辞的和世叔辩论,“三”后面就是“八”,因为“三八,三八”嘛。 嗯,后果? 后果有点惨,被诸葛正我认为,这个三徒弟背书不好便罢了,连算数也不好,于是“严加教导”了两个月,终于让他在戒尺的威胁下承认,“三”和“八”中间,还是有“四、五、六、七”的。 第三十五下竹鞭甩在他左腿上,撕拉开麻布囚服,竹鞭甩出去,拉出一串细密的小血珠,溅到腐朽的墙壁上。这一鞭出血口子,让他痛得呻吟了一声。 “哟,我以为你还挺能抗的。”打手拎着竹鞭,拿粘血的一头挑起他下巴,“啧啧啧啧,接着抗呀。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只要你现在跪下给雷爷磕头认错,我们这鞭子棍子,下手就轻点,否则……” 追命仰起头,冷笑:“今日就是死在你们这帮牛鬼马面手里,我追三……我崔爷皱一皱眉,就他妈的改名换姓。呵,要我下跪赔罪,门儿都没有。”憋屈了多年的脏话,一股脑儿的全被他搬出来,百般羞辱面前三个打手,问候了人家祖宗十八辈也不止。 追命在父母双亡后,自己一个人漂泊,五岁的小孩子求生何其困难,总是被欺负,于是跟着一些小混混混过,学了不少脏词污秽的话。不是他想学,只是一个人漂泊时,他觉得那样说话可以吓住别人,不被欺负。六岁入了神侯府后,身上那些劣根总是不受控制的跳出来。例如之前时常挨饿,所以他习惯性的半夜翻窗去偷东西吃,碰到不喜欢的教学先生,脏词就脱口而出。不是他有意如此,只是小孩子学东西快,改,却很难。 诸葛正我很不喜欢他这样,考虑到他的身世,多次宽容,只是狠狠训斥,最后说一句“不可再为”。很多次后,诸葛正我意识到,这句“不可再为”根本没起到该起的作用,不得已给他定下,一个脏字十下戒尺的规定,才硬生生把他身上那些劣根改过来。 现在的境况,他连生死都不知,根本顾虑不了什么一个脏字十下戒尺的规定。肉体上吃了亏,口舌上占占痛快还不行吗。 面前的打手换了坐边上歇息的另一个大汉,只见他撸了把袖子,手里拿了方才的实心长棍,在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道:“你小子装着有骨气呀,你以为鱼掉锅里还有活头?顶多蹦腾俩下,还是要死的。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最后那死像,啧啧,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服软才是正经。” 说到识时务者的,那诸葛正我四个弟子里,追命是最会抓时机偷懒求饶的。做错事时,规规矩矩乖巧无比,一脸认打认罚痛心疾首的模样,惹得人根本舍不得动手。实则事后半点悔过心都没有,该怎样还怎样,照样闹得神侯府鸡飞狗跳。 他就是典型的,“大错没有,小错不断,道理都懂,就是不改。”。 哦,不对,“私放罪犯,知法犯法”的大错也犯了,现在该是“大错也有,小错不断,道理都懂,死不悔改。” |
此刻,他应该很是“识时务”的去磕头,给那什么鬼劳什子“雷爷”认错,不顾脸面的各种求饶才对,人在死亡面前总是格外脆弱和卑贱。不过,世叔教会他一个道理,“死,不可怕,人总是要死的,没有尊严和气节,那还不如死了好。” “要我崔爷服软,呵,行,你先跪下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他撑着一口气,做口舌上的痛快。 一旁拿着竹鞭的打手,叫道:“大哥,别和他废话,这小子贱的很,不给他点苦头尝尝,是不会学乖的。” 撸了袖子的打手,一甩手中长棍,一棍砸到追命胸口。 追命一下子吃不住,闷生生咬破了唇,喉咙口翻涌出血腥味,他死死咬着牙,呼吸突然变得极其困难,似乎有什么卡住了呼吸管。 “我告诉你,我这一棍子下去,棍棍可都是内伤。”拿棍的打手呵呵笑道,“我可是给你机会了,是你死性不改。” “呵,机会?”追命一开口,猛地一串急促的咳嗽,胸口那一棍的伤闷闷的痛,又像是回到童年内伤加身,屡屡痛到咳血的境况,只是他忍住了堵在喉咙口的腥甜,嗤笑着,“是崔爷我给你的机会,向我磕头认错。” 拿棍的打手只道他冥顽不灵,不再与他废话,一棍接着一棍砸下去,覆着原来的竹鞭伤、棍伤,棍棍下去都痛到四肢百骸。一棍抽到他后心口,一口血实再没忍住,喷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他猛地剧烈咳嗽。 大汉掂了掂手中的实心木棍,算了算,约莫抽了三十几棍,这棍的内伤一般人可消受不了,最多二十棍下去,体质稍微弱点,必然毙命。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十七八岁的小衙役阿冬冲进来,卑躬屈膝一脸讨好,手里捧了一包沉甸甸的锦袋,“各位大人且歇歇,再这么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你看他私放了犯人也是死罪,不急这一时讨痛快不是。这里有点小钱,给几位爷吃吃酒。” 几个打手见沉甸甸的一包银子,也觉得这个小衙役说的在理,见天色也不早,几个人理了理衣服,拿了银子去喝花酒。 待人走后,阿冬急忙把追命解下来,吊了许久,他手上已被磨破了皮,红了一圈。 “崔大哥,你没事吧。”阿冬见他一身伤,几处破口子,也不敢碰他,又见他吐血。十七八岁的少年忍不住,嘤嘤的带着哭腔,道,“崔大哥……这些人简直禽兽……落井下石。” 追命被身上的内伤外伤折磨,剧烈咳嗽,蜷起身子,闷闷问,“有酒吗?” “有,有。”阿冬拿了两壶酒给他。 追命拍开封泥,仰头便灌。棍棍下去的内伤,折磨得他很痛苦,灌了一壶酒,他微微觉得好些了,身上的竹鞭伤又疼起来,身体渐渐发冷,他缩在草垛里微微打颤。 阿冬拿了些伤药和一碗姜汤给他,他不喜姜的味道,但身上难受得很,还是强硬着灌下去了。届时天已破晓,一夜刑罚的折腾让他备感疲累,却又因内伤外伤的折磨根本无法入眠。 衙役们关照他,给他送来好吃好喝的,他却半点也吃不下,只拎着酒喝。一日混混沉沉过去了,刚入夜,他喝了三壶酒,十分精神,透过通风口,瞧见今夜月色朦胧,云压得很低,天色好似稠墨浓调。 果然,他心头惴惴的预感是对的。昨夜的三个打手再次出现在地牢中,这次变本加厉,说是“上头说了,不弄他个半死,没法交代。” 这个上头,约莫就是那个雷爷。 追命冷笑,“有本事最好弄死我,否则以我崔爷的脾气,一报还一报,这账一定翻倍和你们还有那个雷王八算。” “哟,还有力气叫唤,看来是昨天下手不够重。”说罢甩了甩从墙上拿下的逆鳞蛇鞭,破风的力道,“呼咻呼咻”的声音贯彻在追命耳边,他抑制住颤抖,连咳嗽了几声。 这种鞭子,他十三四岁时在六扇门刑房见过,那是他第一次去刑房,其实是他闹着要随无情去的,只不过前者是去玩儿,后者是有正事要办。他这碰碰那儿摸摸,摸到过这种鞭子,逆生的鳞,黑漆漆的鞭身,让人看了发怵。无情打趣他,说是他再调皮任性,就拿这鞭子抽他二十下。当时他不以为意,抬头望天,道:“这样我就去和世叔告状,说你欺负我。” 追命还在回想,一鞭子已破空抽上来,他下意识拿手臂一挡,“撕喇”一道血口蜿蜒在小臂上,吃痛闷哼,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现在,他真的是挨上了这种鞭子了,且鞭鞭见血,可这不是无情打的,他还能向世叔告状么? 在神侯府挨罚,或大或小,总归有人求情、有人护着、有人心疼。这里,不叫不喊,重刑下辗转,没有一人敢去拦下甩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没有人护着,孤苦无依的感觉,他以为六岁后再不会尝到,却没想过,世间……并不是事事都如人意。 他被人按住,十几鞭子抽到臀背上,数十道血口,他抓裂了身下腐朽的木板,也没有大喊大叫。脑子里很混很晕,却有一个信念很强,就是不呼痛,打死也不呼。 “看来不来点狠的,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身后的打手见打不服他,较起了劲,甩扔了鞭子,狠狠道,“给他上拶指。” 所谓拶指,便是长七寸,径圆五分的长木棍,贯以绳索,套在指间,收紧绳索…… 十指连心,痛得他如小兽般低低呜咽抽涕,脸色发白。以前从不会想到,这些在大师兄无情口中得知的,给冥顽不灵的罪人逼刑用的刑具,有一日,会用到他身上。 另一个打手嗤笑,“诶,这人呐,都是贱皮贱肉,没几个能抗得住流水般的刑具。” 大汉拿着火钳挑了挑炉中苗苗炭火,拿起烧得痛红发透的烙铁,挑衅般在追命眼前晃了晃。 他受拶指之苦,已痛不堪言,迎面袭来一阵灼烫的风,他一哆嗦,下意识往后躲,引得手上力道收得更紧,十指血迹斑斑。身后打手见他呜咽得厉害,像是找到了什么开心点,得意般笑了,一把扯开他肩头破碎的麻布囚服,毫不手软,把手中烧红的烙铁印到他左边肩胛骨上。 霎那,剧痛从肩部传来,甚至盖过手指上的疼,隐约能听到烙铁接触皮肤“滋滋”的烧灼声,血肉烫红发黑,他失声大喊,撕心裂肺,脸色煞白如纸,剧痛伴随剧咳,苍白的唇角被点点血沫子染红,内伤外伤,两力夹击下,他终于如愿晕过去。 在混沌一片不见底的黑暗中,身体无知无觉的昏厥过去。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大约是才入神侯府,六七岁的样子。 要过新年,那是他第一次在神侯府过的新年,管家前一个月就在忙罗给他置办新衣,因他才入门没多久,衣服远没有无情和铁手多,管家算计着给他一次性多置办些,够一年穿的。那时候冷血还没入门,追命是最小的,又机灵讨喜,一张嘴说得府里丫鬟姐姐、打杂伯伯们无不喜欢他。 大师兄无情平日忙着钻研奇门遁甲,为人冷漠,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所以第一时间,追命是和和蔼可亲的二师兄铁手混在了一处。 年前三十晚下了场大雪,诸葛正我嘱咐他们在屋里守岁,不准出去玩雪。当年小追命体弱又内伤在身,才刚配合“活字号”温约红温大夫治疗,所以诸葛正我将他看得很严,平日总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便连课余闲空出府的时辰也掐的死死的。让一向散漫惯了的追命,很是不习惯。终于熬到年三十这么一个可供娱乐的日子,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年幼的时候,师兄弟几个是住一起的,为了方便照顾,直至成年后才给他们安排独立的房间。 六岁的小追命趴在窗口,看着院子里皑皑白雪,压着艳艳红梅,十分有趣,央着铁手带他到屋前院子里堆雪人。铁手很为难,世叔有命,是不准到院子里玩雪的。 小追命使用各种撒娇卖萌的招数,铁手耐不住他念叨,只说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必须回来,小追命忙不迭应了。 那时年少,都是小孩子心性,一玩儿便玩忘了形,直到半夜无情从书阁回来,看见两个师弟在院子中打雪仗,打得十分起劲,衣袖鞋袜俱湿,怒斥:“胡闹。” 小无情到底是诸葛正我一手养大的,严肃时与诸葛正我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十分相似。两个娃娃被一吓,急忙乖乖的手往身后一背,小追命挨着小铁手蹭回屋子里,怯怯躲在铁手身后。 无情转着轮椅进屋,将门带上,瞧着两人冻得红通通的脸,很是不悦。 |
两人换了干衣服出来,追命因和这个大师兄还不是怎么太熟,有些闹不开,不敢轻易上前。 无情吩咐厨房熬了两碗浓浓的姜汤给他们两个,铁手自是没话说,爽快地喝了下去。追命瞧二师兄面色没什么不对,觉得这个汤应该不是特别难喝,端起碗大饮一口,瞬间,生姜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冲击鼻子,他辣得眼泪汪汪,张口就要吐出来。 无情拿扇子指着他,面无表情,“喝下去。” 六岁的小追命,鼓着腮帮子,满口姜汤,蹙着眉,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从喉咙里哼哼唧唧几声。 无情不为所动,重复方才的话,“咽下去。” 追命怂了脑袋,以一副如饮鹤顶红的架式把嘴里的姜汤咽下去。 不成想咽完了,无情指着他手里剩下的大半碗姜汤,言简意赅,“喝完。” 小追命蓄了一汪眼泪,可怜巴巴地看向铁手。 铁手眼观鼻,鼻观心,表示无能为力,师弟,师兄帮不了你。 追命求救无果,转过头,可怜婉转地唤了声,“大师兄……” 无情言语简洁,“喝。” 小追命无法,只能以壮士赴死一般的表情喝下了那大半碗姜汤。就在辣得他几欲大哭一场来泄愤的时候,无情递给他一包油纸包住的东西,香喷喷的桂花味扑面而来。 小追命惊呼一声,“是街头王大娘家的桂花糕。”又有些不大确信,指了指自己,“大师兄是给我的吗?” 无情浅浅弯了唇角,如红梅于寒风凛冽中绽开,凄美绝艳,那是小追命第一次见冷冰冰的大师兄笑。 无情道:“我与铁手并不喜吃甜食。”末了,加一句,“只有你喜欢。” 追命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到桂花糕上,欢喜地抱过来,抓起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渣子。 不过似乎三十晚上那碗浓浓的姜汤对于体弱的他,没起什么大作用,年初一一早,他就发起了烧。辛得温约红一副药灌下去,才退烧,到下午精神便好了很多,但是害他错过了一清早热闹的拜年,使他整个人都焉焉的。 下午来神侯府贺春的人也非常多,小追命看着人来人往如流,心里很是不开心。他便又央着铁手带他去街上玩,三十晚闹成那样还害得追命生了病,铁手自是不肯,追命闹了半日见铁手不松口,讪讪窝回床上,自己生闷气。 前厅来客多,铁手对他嘱咐两句,便去了前厅帮无情忙。 神侯府过年热闹,各路达官显贵,有一分薄面的,自都是要来拜贺拜贺。小追命从床上爬出来,踩着凳子,挂在窗边上,眺望前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小手撑着脑袋,念叨着,“人家不想一个人……” 天色渐暗,不知是谁家孩童放起了烟花,一团一簇在夜空绽开,欢声笑语中,清脆的童音从神侯府后院的围墙外传进来,是一首追命耳熟的童谣。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 追命闷了一天,十分无趣,当下翻了窗子出去,顺着墙边杨柳爬上去,坐到墙头,远处风景犹美,张灯结彩,姹紫嫣红,夜市里人群熙熙攘攘,汇成一条金红色的河流,离得这么远,他都仿佛能听到人群里传来的欢声嬉语。 他大着胆子站到墙头上,拍着手,跟着不远处围成一圈放烟花的孩子,唱起来,“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小追命玩儿的正起劲,身后一个声音吓了他一抖,“追命。” 低沉的声线,追命有些僵硬地回头,见诸葛正我一身暗纹青紫华服,负手站在柳树底下,蹙眉望着他,瞧脸色……小花不太开心。 小追命抓了抓头,讪讪笑着,“世叔,嗨!好巧。” “真巧。”诸葛正我冷哼了一句,“下来。” 小追命双手在胸前打圈,扭捏了一下,道:“不要。” 诸葛正我闻言眉梢一挑,问,“再说一遍。” “哼!”小追命鼓着腮帮子,站在墙头上跺脚,弄得墙头积雪潇潇,“不要,不要,下去又是放我一个人,我才不要下去,世叔是坏蛋,咳咳……” 冷风灌进他肺里,他穿的本就不多,又在墙头呆了许些时辰,身上伤寒未愈又怀有内伤,猛地咳起来,星星点点的血迹染在唇角,他只感到一阵风过,再睁眼,已被诸葛正我圈到怀里,他挣脱着要下去,被诸葛正我一巴掌拍到身后,训道:“胡闹。” 他瘪瘪嘴,不情不愿的安静了,在世叔怀里缩成一个小团子。 回到房里,一碗浓浓的汤药在床头冒着热气,倒是屋里暖和,没看到白雾腾腾的境况。诸葛正我坐到床边,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汁,吹散滚烫的热气,送到他嘴边。小追命赌气,把小脑袋一扬,鼻子里“哼”了一声。 诸葛正我也不恼,将勺子扔回药碗里,“看来我们需要先谈谈昨晚到今晚,你这些不太恰当的行为。” 小追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翻,趴在诸葛正我腿上,身后某处有种莫名的危险,他不服气地蹬着还没长长的小短腿,叫唤着,“世叔是非不分,世叔是大坏蛋……” “啪”一巴掌盖在他臀上,隔着衣衫,却很疼,小追命抽了抽,哇哇哭出来,碎碎念,“世叔过分,坏蛋,不讲理……” “不讲理?你倒说说我如何不讲理了,我可曾让你雪夜玩雪?爬树蹲墙头?还有尊敬师长这一条,我看也得给你掰掰。”说完又吓唬似得拍了两巴掌,虽然声声脆响,但下手并不重。小追命却好像是受了实木杖刑一样叫唤,演得太卖力,一呛,又剧烈咳嗽起来,细碎的血沫子溅到地上。 诸葛正我蹙眉,把他抱起来,拿着药碗唬道,“喝掉,不然就扔出去跪雪地里。” 小追命梗着脖子“哼”一声,“跪就跪。” 诸葛正我被六岁的小娃娃堵得气急,一巴掌抬起来,小追命吓得头一缩,小手自觉端过药碗,咕嘟嘟喝下去,苦得五官变形。 诸葛正我失笑,方才也没想打,也就吓唬吓唬,赏了小追命一个暴栗子。“晚上宴席结束,本是想带你们师兄弟去夜市玩儿,现下看看你这个境况,还是算了吧。” 小追命一听有玩的,立刻来了精神,闹腾地扯着诸葛正我的衣领,声音粘糯道:“我就知道世叔最好了,世叔是对追命最好的人,世叔,我们去玩儿吧。” 诸葛正我笑了笑,笑意在暖烛下尤为温暖,拿了厚实的棉衣给小追命套上,又系上厚重的披风,出门前敲敲追命的脑袋,“切记……” “绝不可以离开大师兄的轮椅半步,世叔,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小追命扯了扯管家给他新作的厚棉袄,领子上的扣子系得有些紧,他伸手想扯开两个,被诸葛正我一巴掌拍下去,他气鼓鼓地瞪着世叔。 诸葛正我半宠溺半警告,“敢解一个扣子,十下戒尺。” 小追命讪讪,摸了摸毛茸茸的领口,不情愿地放下手。 神候府门口,一片以灯火阑珊和姹紫嫣红烟火做背景的夜空下,无情做在轮椅中浅笑,铁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冲他招手,小追命欢快地撒开诸葛正我的手,一路踏雪小跑而去…… 红梅小道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童音阵阵,“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世事安稳,岁月静好…… 阴暗的地牢里,追命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叠加的刑伤百般折磨着神经,衣服残破不堪地挂着,肩上露骨的烙伤周围的血肉,已经因缺少料理开始腐烂,他咬牙将酒从肩头浇下去,痛得几番昏过去。 想到梦中种种,现下境况,他弯了弯唇角,苦笑。他觉得此番境况的自己已是没脸,不,应是没命再回去了。半年前一别,怕是成了此生最后一面。倒也无妨,起码用他一人性命换了姐姐姐夫安好,他觉得,值了。 所以……并不后悔。 从草垛中翻出先前藏好的“平乱诀”并一份书信,拿破布包好,交托阿冬送回神侯府。 阿冬应下后,追命觉得此生最后一件事已经了却,不再彻日饮酒,闲来无事,唱起了幼年的童谣。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 那年那夜…… 至今也忘不了…… 六岁的他,被包得像个小团子,欢快的滚向二师兄铁手手中的糖葫芦,心满意足咬了一口后,回头催促道:“世叔,快点,要放烟火了。” 诸葛正我负手在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应着,“好!” 完 |
等等和大伦哥番外来一发~ 作者:@影之君ws 腕上的指针已经逼近夜半十一点,霓虹彩灯装点着夜间繁华的大都市,从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眺望,依旧可见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落地窗内的大灯也开得敞亮,大伦还在为陈伟霆挑选剧本,一桌子的同事埋头苦读,耳边唯余纸张翻页的声响。大伦时不时抬头活动活动脖子,眼前的字迹也变得模糊重影,虽然辛苦,却打心底为威廉高兴,从前低三下四到处求人的威廉如今也是雪花似的片约送上门来的大红人了,个中的艰辛别人不知,大伦却都看在眼里。 大伦记挂着威廉,想他这些天被通告折腾地够呛,唯恐他着凉,操着一份心和同事开玩笑:“我去看看威廉,不知道他有没有熬夜玩手机。” 走廊空旷,大伦刚把手搭在扶手上,就听到威廉夸张的笑声从里头传出来,他不由皱着眉头抬手敲门:“威廉!是我!大伦哥!” 房间里笑声骤停,大伦等了好久也没有开门的动静,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房间黑漆漆地没有一丝亮光,大伦顺手开了灯,走到床前清了清嗓子提醒装睡的,缩在被子下的陈伟霆蠕动了一下,悄悄将头也缩了进去。 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怎么自己查个房就把他吓成这样,大伦暗自偷笑,不禁嗤了一声,听到笑声的等等慢慢探出了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他自知犯错被抓,不敢直视大伦,总时不时地偷瞄大伦的脸色,确定大伦没有生气后才敢试探着出口询问:“大伦哥~你没生气吧?” 见他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大伦眉毛一挑不置可否,他慢悠悠踱到等等的床前坐下,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的屁股,他俯视着蜷在床上的等等,话说得机具威胁性:“怕我生气,还敢熬夜,嗯?” “我就看了一小~会儿,不敢了,大伦哥”等等踢开了被子,伸手抓着大伦的衣角,他侧起身看着大伦,冲人撒娇讨饶:“大伦哥明天没有通告,我可以出去看电影吗?” “行,但得有人陪你,让阿宇和你去吧~”大伦见他踢开被子怕他着凉,忙按住他帮忙盖好被子,大伦也心疼等等最近太忙,是以这样简单的请求自然一口答应,大伦话说一半,话锋又转,宠溺地捏了捏等等的耳朵警告,“但是,再熬夜玩手机看我罚不罚你。” 等等见大伦哥这么爽快,立刻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他自动滤掉大伦下半句话,扯着大伦的衣角撒娇:“大伦哥,不去吗?一起去吧~” “我要和小元、阿诺要一起安排你的工作表,哪有时间,白天你好好玩,晚上看看工作表,了解一下行程就行了,平常那么累,难得休息一天好好玩。”大伦见到等等的笑容心里更暖,但心里也放不下那些工作,伟霆难得休息,他却不可以休息。 “有你们这样的工作伙伴和兄弟真好!”等等万分满足地露出大白牙,大伦反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惦记着还没看完的剧本,又唯恐打扰了伟霆休息,揉了揉他的头发帮他将被子掖好,起身欲走。 “明早起来朝我要,今晚不准玩手机了。”大伦哥临走也不忘拿走等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边说边向外走,还没等伟霆抗议紧接着就传来关门的声响,而方才还敞亮的屋子又陷入一片漆黑。 第二天一大早等等就迫不及待地向大伦要了手机,和阿宇在外头一疯就是一天,直到晚上大家一起吃完饭,也没见两人回来,小元急着给他们打电话,谁料等等的手机居然关机,小元望了大伦一眼,怕他担心,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没有打通,关机了,我给阿宇打。” 大伦装得面色如常,双手却紧紧握拳,一手的冷汗,就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让他出了事,幸而几声忙音后,阿宇的电话总算是通了,大伦听不到电话的内容,只听小元含糊地嗯了几声匆匆挂了电话,而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十分诡异,大伦心下生疑,却也不好逼问,隐隐觉得等等那边似乎出了状况,他微微蹙了眉头,随后又恢复满脸淡定。 晚上8点多等等才灰溜溜地回来,和早上朝气蓬勃的样子判若两人,只见他灰头土脸地弓着腰躲进房间,大伦刚想拦住他问个清楚,就被小元扯着聊个不停,小元也没个重点,一会儿询问明天的行程,一会儿又吐槽起阳台上的花长得不好,大伦起初还能耐着性子附和,半个小时后也终于无奈打断了小元:“你帮威廉躲得了一时,多不了一世,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元姐也实在编不下去,耷拉着脑袋很挫败地问:“很明显吗?” “嗯!很明显”大伦哭笑不得,逼着她把事情尽说了。 原来就在准备回来的时候,等等在过马路时,一直在玩手机,没有看到驶来的车,差点被撞到,幸亏开车司机迅速打舵,避开了等等,但车却撞到马路护栏,而等等的手机是在阿宇拽着他躲车时,被甩到地上被另一辆车压坏了。 等等懊恼不已,他本想自己去承担过错,但幸得阿宇及时拦在他前面将事情揽了下来,阿宇贴着他的耳朵狠狠地吩咐:“你若不想明天见报就给我老实呆着,事情戳到mani姐和霆锋那里,看你怎么交代!” 尽管再无地自容,等等还是不得不躲在车里看阿宇忙前忙后地赔礼道歉,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的习惯还是大伦哥惯出来的,以往大伦哥总会走在他前面,扯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而这次身边没了大伦哥,他却也习惯性这样做,才险些出了事情。这时等等才方体会到大伦默默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他迫切想要回去和大伦说声谢谢,又害怕他听说这件事后要责打自己,心里纠结着,搅着手指不知所措。 大伦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想把等等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但毕竟关乎安全问题,他沉下心决定好好去找威廉谈一谈。等等的房里没有声响没有灯光,大伦抬手轻轻敲门:“威廉,是我,开门。” “我睡了!有事明天说吧!”等等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嗓音吓了大伦一条。 “睡了能说话!开门,别让我拿钥匙。”大伦的担心越甚,不自觉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不多时,门总算开了,但开门的人却急着冲出房间似的向外跑,大伦早就料到了,他一把抓住等等的胳膊,使劲儿将人拉进房间,狠狠摔在椅子上。等等显然被大伦的气势吓到,他的眼睛红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和大伦对视,也不敢揉被大伦抓疼的胳膊和撞在椅背的后背。大伦叹了口气,又拿了另把椅子,坐在等等的正对面,不怒自威:“抬头,看着我!” 等等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手也不知放在何处,只管道歉:“对不起……大伦哥” 因为没有通告,一头松软的毛发没有做造型,自然顺滑地贴在额前,他的眼神怯怯地,长长的鸦睫怕得颤抖,红润地嘴唇因为害怕紧紧抿着,动了动想要说话却又害怕自己说错话,挺高的个子缩在椅子上,后背微微佝偻,大伦见了既心疼又生气,听到道歉的态度诚恳,气消了几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带到床边上摁倒。 这个姿势再熟悉不过,等等以为大伦要打他,紧张地腰臀紧绷浑身发颤,等了半天,却发现大伦坐在自己边上,帮自己一下一下揉着后背,大伦温声问道:“后背碰疼了吗?” “不疼,大伦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认罚,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等等见大伦哥并没有骂自己,心里十分愧疚,他轻轻地拽着大伦的衣角转身趴到床边,膝盖着地,头埋在胳膊里,等着大伦的惩罚。 看到等等这样主动认错,大伦心里的气早就不见了,但做错了就是要罚,尽管心疼也绝不放水,一想到如若今天不是阿宇在,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他希望这件事能给他深刻的教训,以后等等再不会沉迷手机。大伦将枕头垫在等等的膝盖下,一只手按住等等的腰,另一只手则盖在了等等的屁股上,大伦明显感到手下的人一抖。 “大伦哥~,可不可以看在我主动认罚的份上,轻一点。”等等把头从胳膊里拿了出来,用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大伦乞求。 大伦并没有回答等等的话,而是抡起胳膊打了下去。十下一组不停歇,每一下都用了八九分的力,等等的屁股迅速凹下弹起,疼得他左右闪躲,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嘴里不时传来哽咽哭泣。 两组之后大伦才停下了来,他用手不停地拍着后背安抚等等,待等等不再左右剧烈闪躲,便继续惩罚,十组以后大伦又停了下来,期间等等从哽咽到哭泣再到抽泣,无论怎样求饶,大伦都不理会。 结束时手下人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不停的颤抖,他打着泪隔不断抽泣,若不是大伦按住怕早就跪不住了,大伦一把把人拦腰抱到床上,伸手要褪掉等等的睡裤,等等以为他还要再打,怕得立刻伸手去扛:“不要你管!你不疼我了!呜呜~(>_<)~你……打死我吧!呜呜~(>_<)~” 听到等等的话,大伦知道等等心里难受委屈,所以并没有生气,而是用手不断地轻轻的拍着等等的背,安抚着等等。抽泣中的等等感受到背上温暖的大手,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并非不知道大伦对他的好,他也并非不知错,只是有人宠着总想闹小孩脾气,疼得狠了也免不了说些胡话,这时反应过来,忙埋着头道歉:“对不起,大伦哥,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实在是太疼了~,我怎么求饶你都不理我,我以为你要打死我呢~,以为你……不疼我了” “怎么会不疼你呢,不疼你就不会罚你了。”看着眼睛红红,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等等,大伦又岂会不心疼,他抬手轻轻地擦掉等等脸上的泪珠,揉揉他的脑袋,发现头发里都是汗,便起身走向洗手间。 等等趴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屁股像被火烧似的又疼又热,手也不敢碰,微微一动,就疼得他眼泪直在眼睛里直打转儿。大伦捧着一盆装着毛巾的热水走向床边,便看到等等撅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大伦心疼极了,忙将盆放在床头柜上,从等等的行李箱里拿出药来,转身伸手小心翼翼地退掉了等等的睡裤和内裤,但即再使小心,还是疼的等等一抖。 睡裤下的双丘又肿又红,红的近紫,巴掌印清晰地印在屁股上,而饱受摧残的臀肉还在微微颤抖,大伦叹了口气,迅速将热毛巾敷在了屁股上,另一只手紧紧按着剧烈挣扎的泪人儿。 “啊!嗯~大伦哥!疼啊~呜呜~(>_<)~我不敢了,大伦哥!嗯~”等等疼的背部弓起,他眼睛里的泪水早就浸湿了床单,若不是大伦按着他,毛巾早就被甩掉了。过了一会儿,见手下的人适应了,大伦才伸手退下了等等的睡衣,拿起另一个热毛巾给等等擦脸和身子,期间,大伦并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拍着等等的背,安抚着等等,等等也安静老实地将头埋在胳膊里配合着大伦,房间变得安静而且温馨。 擦完身体,给等等盖上被后,大伦拿着药坐在等等身边,将手盖在敷着毛巾的屁股上,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等等,等等感觉到大伦的手盖在屁股上,下意识的缩紧屁股,等了小会儿,发现大伦并不是要打他,才放松下来,怯怯地抬起头,便迎来了大伦的目光,又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看大伦哥,“大伦哥……” “嗯?”大伦哥一个单音节音转,却等不到等等的下一句话。 叫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等等,鼓着脸颊,用手指不停地在床单上,画着圈圈。看到等等无意识的卖萌,大伦微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点了一下等等的头,温声道:“威廉,看着我” 听见大伦的话,等等乖乖的抬头,看着大伦,汪汪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水,样子十分惹人怜惜,大伦硬起心肠说教:“威廉,我希望疼痛能让你记住教训……你能向我承诺,以后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能做到吗?” 大伦哥的脸上写满了心疼,等等吃惊地发现大伦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内疚地微微点了点头,不要意思地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嗫嚅着:“我……记住了,大伦哥,我保证。” 完 |
我!的!沙!发!大概这管教范儿! |
忘记吃饭梗 作者:@影之君ws 地点:蜀山剧组??旅店?? 2月末尾寒风吹彻,大横国冷得犹如冰窖,以往络绎不绝的景区也鲜少再有游客,只剩下几个可怜的剧组还在开工。陈伟霆蜷在椅子里认真得看剧本,他微微低着头,巴掌大的脸被风刮得生疼,182的大个缩在厚重的长款羽绒里却显得格外瘦小。他怕导演找不到他,于是就那样傻傻地坐在风口候场,没有人提醒他进屋。 今天是陈伟霆进组的第四天,因为之前过敏就医和春晚彩排的耽搁,他在开机后近一个月才得以进组拍摄,为了追赶进度,导演不得不给伟霆安排了大量的通告,日以继夜的繁重任务着实让他累得够呛,连饭也没时间吃上几口。 腹中传出一声不正常的响,等等揉了揉肚子,觉得有些胃疼,他盯着剧本眼神涣散,半响也没看下一句,他是想念大伦哥了。大伦哥和小元有事一同回了香港,故而没能陪他一起进组,等等掰着手指算了算,该有四天了,整整四天自己身边都只有造型师阿宇和冉丹姐陪着。阿宇和冉丹最好说话,等等忙起来总是忽略吃饭,两人劝了半天无果,又舍不得打,只能眼睁睁看着等等日渐消瘦而束手无策,都心心念念盼着大伦早点回来,喂他多吃一点。 一个电热水袋被塞到手心,等等一暖,还没来得及回头,脖颈脸颊即被一条厚厚的围巾给缠得严严实实,大伦哥略带责备语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威廉,怎么坐在风口,快进屋去,这里我看着,轮到你我再叫你。” 等等欣喜地从椅子里蹦起来,露出一口灿烂的标志性大白牙:“大伦哥?你回来啦!” “再不回来,你要把自己饿死了!”大伦也被风吹得哆嗦,他无意触碰到等等冰凉的手背,赶忙捂在手心搓热,天知道这个傻小子到底在这鬼地方呆了多久。 陈等等闻言怕了,心里也知道这几日大伦不在自己由多么离谱,他本想撒娇让冉丹阿宇替他瞒着,没料大伦消息居然这样灵通,想起大伦临行前特意嘱咐他好好吃饭,他自知大难临头,一时语塞:“大伦哥...我...” “好好拍戏,下了戏带你去吃饭,帐留着,我们慢慢算。”大伦心疼他受冻,话不多说直接拽着他的手臂就把他往里屋拉。 大伦是一下飞机就直奔剧组的,他甚至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酒店,刚巧赶到时就看见伟霆坐在风口自虐,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黑着脸好不容易挨到拍摄结束,闯进休息室里就想教训,但一看到等等弓着背,抱着肚子,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的样子,他举起的巴掌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等等抬起头望着他,软软地带着尾音地唤了一声大伦哥,大伦快步走了过去,心疼地一胳膊把人揽在身边,温声安慰道:“累坏了吧,再等一下卸了妆,我们就去吃饭,好不好?” “耶!我都快饿死了!中午没胃口……就……”听到吃饭,等等亮得放光,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突然瞄到大伦渐渐低沉的脸色,这才想起大伦临走前的嘱咐,失了口的等等越说越小声,雀跃挥舞的手臂钉在半空中,他默默缩成一团,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低着头不敢再看大伦。 “没胃口就怎样?嗯?”大伦掐着等等的脖颈将人像小猫似得从椅子上领起来了起来,虽是询问却万分笃定,大伦说着将巴掌放在等等的臀上准备。 等等害怕得一时语塞,忙用眼神向一旁阿宇,小冉等人求救,他眼珠子四处乱转,尝试组织撒谎的语句:“就……就……” “大伦哥,是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吃饭,等吃上饭,菜饭都凉了……我这几天也没吃多少饭,你别生气。”阿宇到底看不得等等这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一心软边说边上前,想将等等从大伦手里解救过来,大伦不松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不给面子。 “大伦哥,大家都回来了,教训威廉哥还是等回酒店再说吧。”一旁小冉看到剧组的人陆续回来,也帮腔求饶,大伦知他心性,人后打得再惨也不愿在别人面前皱一下眉头,是死要面子得很。他犹豫了三秒,也听到了陆续的人声传来,便将手慢慢松开。 大伦一松手,等等就迅速的躲到了小冉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大伦哥,大伦威胁性的瞪了他一眼,又道:“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好谈谈!” 大伙特地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吃饭,餐桌上大家有说有笑的,只有等等低着头不吃饭,他不停地用筷子轻轻戳自己最喜欢的萝卜糕,又不时抬头偷瞄着大伦哥。 大伦嘴上小元商量通告,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过等等,他见等等还是没怎么吃东西,忍不住蹙着眉用筷子敲了敲等等的碟子,等等惊得丢了筷子,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了,一时气氛尴尬。 小元唯恐等等又惹大伦生气,一边向大伦使眼色一边对着等等好言相劝:“威廉,好好吃饭,大伦哥不会生你气的,是吧?大伦哥” “嗯,吃饭!”大伦面无表情,伟霆放下筷子他也放下,就那么端坐着死死盯着。 伟霆被他盯得发毛,只好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口吃的。他饿了四天,顶多也只是收工后吃些冷饭,这会儿不是没胃口,是根本吃不进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送到嘴边的东西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胃里翻搅着疼,他忍了半天,堪堪吃了些萝卜糕下去。 吃完晚饭,一群人回到酒店,等等跟在最后面亦步亦趋,他缩着脖子恨不得大家都看不到自己。 “威廉我有话和你谈,去你房间。”大伦不理众人的反应,拉着等等就走,等等不敢反抗,木讷地被人牵着,他无辜地转头盯着小元和冉丹,可怜兮兮地求助,他是知道,大伦要找他算账的时候到了。 “怎么办啊?小元姐,你去劝劝吧。”冉丹看着走远的两人,免不了担心,起初也是想让大伦教训一顿才没替等等瞒着,真到了该打的时候,她又不忍。 “让大伦哥教训一顿也好,至少能老实吃饭,心疼他就好好监督他,又不是不知道威廉记吃不记打,唉,回去休息吧,大伦哥有分寸。”小元也是不忍,但为了等等好也只好硬起心肠,她不愿听等等挨打,是以拉着冉丹去了相反方向,躲得远远的。 一路静默尴尬,大伦脚步迈得很大,等等也被迫走得很快,直到进了电梯才稍稍能喘口气。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而已,等等下意识往角落缩,却被大伦一把拽到跟前。 “大伦哥~你这次回来的好晚哦,有事耽搁了吗?”等等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随便提了问题,妄图从大伦的回答里听出他愤怒的程度,也好为一会儿的屁股开花做好心理准备。 “没什么事,公司那临时有安排,去开会了。”大伦的语气甚至连波澜也无,平平地陈述着问题的答案,这让等等反而心里更加没底。 电梯停了,大伦又拽起等等的手臂快步前行,等等把头压得很低,一是觉得羞愧,二是怕见熟人,他这般狼狈的样子,是决计不愿落入他人眼中的。刚走了几步,等等就猛地撞上了大伦的肩膀,他揉着胸口无辜抬头,原来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这么快啊!等等一副天塌就是不愿开门,大伦无奈地看着等等又看了看门,示意等等拿钥匙出来,等等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将钥匙从裤兜儿里拿出来,递给大伦。 门开了,从里头扑出一股两风,冻得等等一哆嗦,刚进房间等等立刻给大伦接了一杯水,讨好似地递给了大伦,妄图撒娇减刑。 |
接过等等递来的水直接放回到桌子上,大伦转身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规律地敲击声,同时也像敲在等等心里,敲得他发毛。大伦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仰起头盯着等等厉声说:“自己交代吧,怎么回事。” 注意到大伦的目光,等等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他将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停地搅着,低垂着的眼睛不停地偷瞄着大伦,怯怯地回:“大伦哥……我下次一定好好吃饭……我……” 听惯了无用的保证,大伦也觉得不耐烦,他当即打断了等等的话,站起身长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引他说下去:“你的下次,我听着太多遍了,我离开4天,你几顿饭是正经吃的?咱们早中晚一个个说。” “嗯……我……吃了饭,只是早晨困,又起晚了……中午……剧组的饭……晚饭我有吃的!”等等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分,大伦的逼近给他很大的压力,他下意识往后退缩,很快便紧紧地贴到墙上。 “呵呵,我该表扬你吗?威廉,戒尺在你行李箱的夹层里,自己拿来给我!”大伦气急,一拍桌子心下决定这次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等等吓得又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双手紧张的发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大伦,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大伦面前晃了晃,可怜兮兮地小声求饶:“大伦哥,我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不敢了,真的!” 大伦硬起心肠视若无睹,他倏地起身越过等等自己去找戒尺,等等见躲不过,连鞋也不及脱就缩到床上,他用被子盖过脑袋把自己埋起来,只露了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大伦。 大伦手里攥着戒尺步步逼近,每次自己拿戒尺要教训他的时候,他都害怕成这样,可每次教训完,他也只老实几天而已,真是记吃不记打。大伦心疼又气愤,他用戒尺点了点床边呵道:“你要躲哪里,威廉,过来!趴好!” “大伦哥,刚吃完饭就趴着不好消化,对身体不好”弟弟不肯就范,将被子缩得更紧。 “不吃饭对身体害处更大!趴好了!”大伦说着绕过床伸手就要去抓等等过来,等等见大伦魔爪那肯乖乖束手,他迅速爬到床的另一边躲着就是不从,两人来回了几次,大伦恨他不知悔改还逃罚,顿时火又起来了,“陈伟霆!再跑,我不管你了!” 放在平时大伦是极少叫自己全名的,这一叫看来是真动了肝火,等等愣在当下,不敢再躲,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床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大伦,只觉得心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对不起,大伦哥,你别生气,我不躲了,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伟霆虽然害怕戒尺,可他更怕大伦真的和他动火,不理他了,他适时抓住来人的衣角轻轻摇晃,嘴里呐呐道歉。 见人老实等罚,红着眼向自己道歉,大伦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吓唬他,他伸手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待等等情绪稳定后才动手教训。 大伦侧坐床边,将人摁到在自己腿上,他一只手按着等等的腰,另一只手褪下等等的裤子,冰凉的戒尺抵在等等的屁股上,激的等等绷紧了臀部,大伦唯恐他绷着伤了内里,遂拿开戒尺,用手拍了拍等等的屁股,示意他放松。 感觉到冰凉的戒尺换成了温暖的大手,等等立刻明白了大伦哥的意思,他深呼吸了几次,勉强放松下来。于是大伦哥的戒尺紧接着就揍了下来,声音打得骇人。戒尺不停地挥动着,每一下都用了七八分的力,疼的等等左右闪躲,可是戒尺每次都准确的咬在臀上。 见手下的人躲避的厉害,大伦便停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捋着等等的背安抚他,待他稳定了气息,又再次挥起了戒尺,等等挨得辛苦,一双手死死抱住大伦的腿,疼得狠了就报复性地掐住大伦的大腿根。 四十板子下去,臀部已然从红色变做深红再染上紫色,高耸的山丘布满了尺印和打起的楞子,大伦看着一双圆润再也下不去手,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责打等等,最后一次受苦忍疼,真希望他能记住教训。 胃疼得绞痛,后退又火辣辣地叫嚣,等等受不住早就哭成了泪人,他抽泣着埋怨:“大伦哥……你……不疼……我了,不疼……我了” “又胡说!唉,你啊”大伦无奈地抬手轻轻拍了拍等等的脑袋,又帮他擦干眼角泪滴,将人上衣和裤子全部脱掉,半扛半抱地弄到浴室。大伦扶着等等帮他洗澡,大伦怕他疼的厉害,只是将水温调的比温水稍热。可是,当水流过受伤的臀部时,仍激得等等不停地颤抖,大伦只得加快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洗完澡,小心的将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大伦偷偷地擦掉了头上的汗,又拿起药膏抹在棉签上,轻车熟路地为人上药,臀部已经肿起一指来高,双丘不停地抖动着,大伦本以为等等会像以往不肯老老实实地上药,早就做好连训带哄的准备,却没想到等等异常地配合,老实地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大伦心里虽然奇怪,但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便将药上完了:“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上药啊?” 他本是玩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等等的回话,他觉察不对再去看等等,却发现他双眼浸满了泪水,吓了大伦一跳,忙问:“怎么哭成这样?上药疼的厉害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大伦自责不已,他知道等等因为眼干症很难哭,看样子自己把他打的太厉害了。等等看到大伦着急的神色,本就满含泪水的眼睛再也装不住,迅速溢了出来。这个助理于他的感情早已超脱了同事的关系,高兴时有人和自己分享喜悦,难过时又有人抱着安慰,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大伦哥也会利用非常手段将自己往征途上引导,这一路的艰辛,若非大伦相伴,能不能熬到现在也未可知,大伦哥为自己所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而反观自己,对大伦哥又做了什么,趁着他不在就将他的话抛在脑后,想起来这顿打挨得一点也不冤枉,他哭,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因为感动,因为大伦哥而感动。 看到等等哭的厉害,大伦忙将人揽在怀里,一只手捋着等等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等等脸上的泪水。大伦心里也是纠结万分,他待等等也如同亲弟弟一半,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也大概如此吧,因为太爱而舍不得看他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他自己伤害自己,也不许。戒尺砸在等等臀上的时候他心里也在喊疼,他一点也不想打等等,可不打不行,不打引不起他的警惕,反是害了他。 墙上时钟的指针发出滴答滴答声音,伴着等等抽泣的声音,规律的转动着,两人各怀心事。 等等哭够了逐渐冷静了下来,轻声唤着:“大伦哥……” “嗯……”大伦的声音也变得温柔。 “对不起,你累了这么多天,一回来,我就气你……还要照顾我……”等等低着头揉手里的枕头,不好意思起来。 大伦不自觉嘴角挂起一个弧度,说他力揉了揉等等头发,佯装责备却包含关心:“你啊,难道忘记了我不止是你的助理,也是你的好兄弟,你叫我一声大伦哥,我就得对得起你这个弟弟,你做错事我能教训你,自然也应该照顾你。你一直都是这样,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个人,懂起事来比谁都懂事。” 等等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大伦,汪汪的大眼睛里有着歉意和高兴,也有着委屈,因为一直低着头脸也变得红红的,顶着被大伦揉乱的头发,样子煞是可爱。 完 |
神侯府有爱梗 作者:@秋雨纵横乱过江 说明: 师兄弟排名遵循原著,还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以年纪最小但最稳重的无情为首,只是将追命的年龄改的比铁手、冷血小一些,并且设定他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就是,无情必须坐轮椅。 第一次写文,只是单纯想反哺一下晚晚大人,各种崩皮,不喜者请自动忽略。 最后,特别感谢晚晚和鱼@7秒的鱼提供的脑洞! 话说北宋神宗年间,汴梁城内一片安逸繁华,百姓生活也算是温饱稳安。所谓吃饱喝足就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理论放在古代也同样适用,这不,大到酒楼饭肆小到街头巷尾,那些说书人总是受到很多人的追捧,而最受百姓喜爱的段子,除了杨家儿郎的英雄传说,锦鼠御猫的侠义传奇,就是当朝半月前刚刚得到御赐封号、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了。当然,说书人嘴里的故事,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个么,呵呵,就看您怎么认为了…… 这段时间,由于天下太平,整个神侯府也是闲的无聊。大师兄无情继续秉持坚决不出门的原则,在小楼里研究自己的机关暗器和文书典籍;小师弟冷血作为冷兵器爱好者,更是只要有闲暇就一头扎进兵器库了拖都拖不出来…而追命却是个脱跳的性子,大好时光怎么能荒废在神侯府里养蘑菇呢? 前几天,追命自告奋勇跑去帮京兆府抓小偷。只叹,追命论起追起贼来却是一把好手,然而论起毁坏公共财产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帮忙不过三四天,京兆尹不用再为小偷烦恼,却被上衙门告状索赔的百姓弄得头疼不已,最后只好跟送神一样把追命送回了神侯府。诸葛大人本打算重罚追命,怎奈自己的徒儿们情深又护短,最后无奈只好下了禁足禁酒半月的惩罚。 没酒喝没事做,这怎么能是追三爷应有的生活?无情冷冷清清,冷血更是半人半狼的性子,追命表示自己没要事还是不要招惹他俩了。最后,追命把目标锁定铁手,溜到铁手所在的旧楼,拽住正在一堆佛经中练功的铁手,“二师兄,二师兄,陪我出去么~” 正练功的铁手听到自家师弟装软卖萌的声音,就知道今天这内功是练不下去了,收敛气息,缓缓开口:“师父不是罚你禁足半月,好好反省么。这才第一天你就想往外跑,不怕挨揍?” “二师兄~”追命一脸我早就想好了的表情,“师父是说这半月我不许单独出门,原话是这样的对不对?所以师兄你陪我去就好了啊~~”一边说,还一边双手抱住铁手的胳膊,摇啊摇,晃啊晃。 铁手太了解这个师弟的缠人功夫了,想想师父禁了他的酒等于断了他的止疼药,再把他关在府里无所事事,只怕也是着实难熬的,不如带出去走走,时间也过得快些。反正追命闹腾归闹腾,当着自己的面总还有所收敛,自己看着也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值得师父动手罚他的事。 这么想着,铁手点点头,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笑的一脸纵容“要走就快走吧!” “出去咯!”追命一蹦老高,蹦蹦跳跳的往外跑。铁手认命跟上。 汴梁城照旧热闹,没了追命一路追贼顺路毁店铺掀摊子的场面,显得更加安逸祥和。一个露天茶摊里坐着个老头,喝茶喝到一半似乎兴致来了,茶杯往桌上一敲,咳了两声,开口道:“今个高兴,各位茶友,老夫今个就献丑给您列位讲上一段儿这神侯府密事!” 原来是个说书人啊,说的又是百姓们最近最好奇的神侯府的传闻,原本无聊喝茶的众人也来了兴致,纷纷停下私聊,开始倾听。 “话说那朝廷新封的四大名捕,冷血无情,铁手追命,外界传闻那各个都是少年英豪,天资出众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大侠,护国安民的英雄。不过今天我讲的可不是这种英雄故事,而是一段神侯府的隐秘。今天的主角是我们的追命追三爷,外头都传追三爷英明神武,有勇有谋,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说前几天吧,追三爷抓个贼,那是惹得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啊,连皇帝外甥的轿子都冲撞了,这些大家都是知道。可你们知不知道,就是这什么都不放眼里的追三爷呀,他也有怕的!”说着停顿了一下,发现大家都被吸引了,又接着说:“你们知道追三爷怕的是什么吗?” 追命摇着手里的糖葫芦串,一路左看右看甚是高兴,路过茶摊,正听到“你们知道追三爷怕的是什么吗?”这句,顿时刹住轻快的脚步,在心里嘲笑,“我到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要是敢诽谤,看小爷我不踹扁你!” “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追三爷他,最怕的莫过于是那铁手铁二爷!”说书人还没用意识到危机,继续着自己的言论。 在周围人一片“为什么”的疑问声中,追命撇嘴,哼,就那个铁疙瘩,小爷我会怕他。 “嘿嘿,你们都不知道吧,只要铁二爷那铁掌一举啊,咱追小爷准老老实实地趴了。您要问他趴了做什么?难不成是追三爷打不过铁二爷?”说书老头又一次很有分寸的停下,听了听大家的议论,喝了口水又继续说,“嘿,这您可猜错了,追三爷不光趴了,连那蔽体的亵裤都自觉褪下来……” “砰!!!!”说书人的桌子被追命一脚踹翻,老人禁不住追命的腿风被带倒在地,随即便被踩住胸口。 追命气得脸通红,连糖葫芦都扔了,只顾踩着人哇哇大叫:“你个老不死的我看你是活腻了!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铁手原本也在旁听,却没想到那好老头居然说出这么…恩…其实也不是那么符合事实的话,第一反应是好想笑哦,然后才反应过来,完了追命肯定炸毛!下意识想拉住追命却拉了个空,然后眼前原本平静的茶摊就炸了锅,其中还夹杂着追命的叫嚣。 铁手冲进去,看到追命踩着老人一脸不依不饶,气的脸都黑了,低喝了一声:“追命!你做什么!”说着将追命从老人身上往下扯。 原本正发飙的追命被铁手这么一扯,顿时恢复了些理智,眼角余光瞥到二师兄的阴暗脸色,浑身一个激灵,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晚上的悲惨结局,嚣张的气焰顿时蔫了。随着师兄的力道把脚从老人身上挪开后,追命立刻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一边快速把老人扶起来,一边不认命跟铁手狡辩:“二师兄,我在维护我们神侯府形象啊!你听没听到这老东西刚刚在乱造些什么啊,简直胡说八道!我若不阻止他,指不定他下一段就要把无情冷血世叔的隐私都爆了出来,你知道,得罪我是不要紧,可我好歹也是堂堂四大名捕,他这么一说四大名捕的威严何存!神侯府的威严何存!皇上的威严何存!若百姓信了他片面之言,对我们产生怀疑,凡事不再找我们了,可便宜了那些江洋大盗们,你仔细想想,要是没了我们,又有多少无辜少女要惨遭采花大盗的毒手,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于非命!我这是为百姓着想啊!我跟你说啊我跟你说啊我跟你说,我们身为捕头,不能只看表面对不对?世叔说了,要善于观察,你看看你看看,这老头尖嘴猴腮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抓回神侯府法办!不过呢,刚刚那么一闹料想他也不敢再乱说了,我追命大人有大量就姑且放过他了,铁手,你说,是吧…” 铁手黑着脸在一边不说话,默默的看着追命一个人自编自演,直到追命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下头彻底闭嘴后,才走上前跟说书的老人道歉,赔偿了一些散碎银两后又和蔼的“威胁”他以后不要乱讲这些没有证据的东西。处理完善后事宜,又迅速冷下脸,扯着追命胳膊一起离开。 转过一条街,离闹事的地点也有一定的距离了。铁手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些,抓着追命的手上力道也变轻了。追命感受到了师兄变化,又不怕死的活跃起来:“师兄,我都饿了,你饿不饿啊?前面有家饭店,里面酒菜都很不错的,我们去吃饭吧?” “哦?你还有心情饿啊,”铁手冷笑了一下,“刚刚的事,你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吗?” “呃…师兄,你刚也听到了,明明是那老家伙胡说八道,有损我们四大名捕的形象和神侯府的名誉,我也是气不过…我可是为了维护我们四大名捕在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才出手的。” “胡说八道?!光辉形象?!”铁手反问了两句,脸上笑意更浓,但全身的冷意也浓了起来,“我可没觉得恃武行凶气压百姓有什么光辉形象可言!” “二师兄,我…”追命听到最后一句也是知道自己有错,可是想想师兄的铁手,顿时打了个哆嗦,心里怕怕但依旧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乖乖认错,“其实都怪师兄啦,要不是你老是打我,还被仆人撞见了,又怎么会……他们拿来当笑谈,有没有想过我觉得很丢脸啊……”说着眼珠一转,“师兄,你以后冷静点,不要再打我,这样就……” “我觉得自己没有在那些人面前对你来个现场版,我已经够冷静的了。”铁手双臂抱在胸前,“跟我回府!” 追命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一顿揍的了,只是好不容易才出来还没玩多久,现在回去了估计明天自己也没本事出来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好亏本,继续耍赖道:“我不,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还要吃糖葫芦,刚刚那根才吃了一口……” “不要逼我抓你回去!” 追命一听,条件反射般跳到旁边的屋顶上,“你来抓一个试试啊~”说着,顺着屋顶慢慢向远处走去。 铁手看着在房顶上走得晃晃悠悠挑衅一般的追命,真的觉得很无奈。这个师弟看起来鬼精灵,办起案子来也很是精明,怎么就在自家人面前,总是一副没有脑子的样子呢。铁手自然明白自家师弟的想法是反正都要挨打了干脆趁着已经出来了就玩开心再回去领罚,可是,他怎么就不想想,到时师父回来了该怎么收场? 铁手看着追命渐渐走远的身影,知道自己追不上他,也懒得去追,只是运起内力传了一句音:“我记得师父昨天说过,你要是再扰乱街头治安就当众罚你个没脸的。” 铁手说完这一句,转身朝着神侯府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第三步,就被一个人扑住背,追命哭丧着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铁手师兄,你不会告密吧?” “师父他老人家英明神武,要是回府后发现你不在家,再听听今天的街头传闻,你觉得还用得着我告密么。”铁手笑着摇摇头,把人从背上扯下来,“不饿了?” “饿……”追命垂头丧气跟着自家师兄往回走,“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昨天是说着玩的吧,我可不要被当众脱了,呃,那啥,以后追小爷还怎么混啊,师兄,你可要掩护我……” 回到神侯府,看门的家丁表示诸葛先生进宫尚未归来,追命暗自松了口气,正想溜回自己的院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时,却被铁手一把抓住了手腕处的命门,顿时失去了大部分挣扎的力气,只能叫嚷着:“二师兄你做什么,我要回去了!” “当街闹出这般丑闻,你以为躲回房间就没事了?!”铁手脸色严肃,强拽着追命往自己的居住的旧楼走去。 “喂!铁手!不带你这样的啊!来人啊,救命啊,铁疙瘩疯了,要杀害师弟了啊!!!”就算没有力气挣扎,追命凄惨的喊声还是回荡在神侯府的院落里。只不过家丁仆人丫鬟们都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都识趣的忙着自己的事,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走到房间,松开一直捏着追命命门的那只手,把人强推了进去,自己也紧跟进去。然后内力一扫,机关启动,整个房间瞬间被困成铁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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