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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鸢尾花开(父子兄弟)[第1页]

作者:水陆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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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死人了。。。忘了格式
,重发好了。。。
Chapter1
收到母亲的短信时,我正在课堂上堂而皇之地打着瞌睡,所以可想而知,裤袋里蓦然到来的震动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惊吓。
一阵虚汗后,我抬头看了看仍陶醉在文言文世界里的语文老师,再环视了一圈前后左右仍旧各自卧倒的同学们,这才再次心安理得的打了个哈欠顺带摸出手机解了锁,但不过是低头微微一瞥,手机上的几个大字便让我再收不回视线。
***
“终于下课了...老子睡得腰都要断了...喂,子安,你傻了?”同桌没轻没重地拍着我的肩,大脑袋凑过来就要看我的手机。
“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我去请假回趟家。”我回过神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撑着桌子站起身道。
“真的没事?”同桌半抬着头瞧着我,皱眉问道。
“真的没事。”我叹口气,三两下收拾了东西,拎着书包就要离开。
“那...子默是谁?”同桌小心又疑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顿住脚步,良久后才把书包甩到肩上,并重新迈开脚步离开了教室。
其实,那条短信上不过寥寥数字——子默病危,速回。发件人是老妈。
***
子默是我大哥。同父异母并且足足大了我八岁的哥哥。
从这个切入点介绍就可以看出我并不喜欢这个我所谓的哥哥,八岁的年龄差,很多时候不仅仅只是代表着时间,其实也是代表着人生际遇的截然不同。
很多认识我们的人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讨厌自己优秀到挑不出一丁点儿差错的哥哥,他明明有着一个长兄所该有的所有风度,好比谦和,好比包容,好比忍让。我却只是桀骜地挑挑眉,对他们的评价完全嗤之以鼻。我看到的薛子默,他懦弱,胆怯,畏缩到让我有些厌恶。
用这些词来形容向来被誉为“薛家美玉”的薛子默,简直等同于给一堆晶亮的初雪泼上一盆恶臭的泥浆,可薛子默听后却只是微笑,他用他常年冰凉却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眼睛,良久后才终于轻声叹道:“小五,你有着这样一双毒辣的眼睛。”
***
我上的学校是军区大院附属的中学,里面的学生多是大院里的军政后代,所以为了给这些整天忙得团团转的军人省心,学校就人性化的建在了大院的附近,因此,饶是我边发着呆边晃悠,竟也没多久就看到了大院最后方那栋独树一帜的小洋房。
“姑姑和小叔他们都回来了?”看到院子里陌生的几辆轿车,我转头向着朝我迎来的警卫员小刘问道。
小刘点点头,伸手接过我的书包,眼睛又红又肿。
我这才回想起他和薛子默是一起长大,从年幼时的默默陪伴到少年时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参军,小刘比起我们这些毫无作为的弟妹,反而更像是薛子默的兄弟。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疼痛,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一路沉默地走进了客厅,我才发现气氛比想象中压抑得多。
姑姑和老妈倚靠在一起,小叔和薛子默的亲舅舅齐司明坐在长沙发上,二哥和三姐的母亲蒋莹依旧漠然地站在一边,至于那个单人御座里,我家向来不可一世的老头子终于在此刻褪尽了一身的戾气,颓然地一口口抽着烟,神态疲倦得再不复我记忆中威风凛凛的样子。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抬头时与楼梯口许久未见的三姐子琳不期然地四目相对。近两年没见,她依旧是一身极尽飒爽男儿装束,及腰的长发被随意的扎成一个长长的马尾,细致的眉眼却因着面无表情的缘故而带上了与她母亲极似的漠然,她高高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白鹤。我和她隔着大厅遥遥对视,没几秒,我俩的眼中一同闪过一丝不屑和一点悲哀,我想在那一刻,我俩心里想的都是:何必呢。
就这样僵持了不久,齐司明终于忍不住摔了茶几上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壶,并且和炸响的碎裂声一同响起的是他有如困兽般的嘶吼:“你逼啊!你接着逼他啊!薛东杰!现在他要死了!你终于满意了?!”
“司明!!你冷静点!”小叔及时站起来拦下了要朝老爸扑过去的齐司明,并在一番费力地扭打后才把失去理智的齐司明重新按回沙发里,姑姑捂着嘴没忍住哭了出来,老妈急忙低声劝着,声音却渐渐夹了哭腔,一片混乱中,老头子抬起头看见了我,虽然凹陷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再没了往日的威慑力,但我还是颇给他面子的迈步上了楼。
但就在我和三姐拐过楼梯要进房间时,我听到了身后齐司明竭力压抑,却仍旧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悲鸣:“那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啊...!你竞这样待他...你们竟这样待他...”
我抬起右手揉揉有些刺痛的额角,扭头想问三姐我二哥在哪,却意外地看到我那向来洒脱不羁的三姐正有些颤抖地咬着嘴唇。我有些不知所措,可还不待我问出怎么了,我便看见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不间断地滚出了三姐的眼眶,她微微发着抖,却倔强地不肯去擦不停滚落的泪水,反而只是徒劳地睁着大大的溢满水雾的眼睛看着走廊尽头薛子默紧闭的房门,良久后才用一种稍显生涩的汉语低低哽咽了句:“真他妈的作孽...”
我顺着三姐的目光看过去,恍惚间想起十岁那年我从门缝中看到的薛子默,那时,他的嘴边照旧是旁人赞誉过无数次的温雅微笑,但是,我却看到一道晶亮的水痕从他覆在眼上的手背下缓缓滑落。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三姐真是精辟。
晚间福利哈~~
****
老头子一生中娶了三个老婆,第一个生了薛子默,第二个生了我龙凤胎的二哥薛子桥和三姐薛子琳,第三个也就是我老妈生了我四姐薛子画和我薛子安。
我没见过老头子的第一任夫人齐依舫,她早在生薛子默时就因难产而死,可在薛家,她的地位却远远超过了我老妈。
据说齐依舫是老头子的糟糠之妻,在老头子的戎马一生中既是不可多得的军师又是难以割舍的解语花。
据说齐依舫是齐家最出色的女儿,不但有着人人艳羡的好相貌,还精通着那个年代的女子大多摸不着门的书画与琴艺。
据说齐依舫有着一副落落大方的好性子,上到我家爷爷奶奶,下至当年为我家端茶做饭的小丫头,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据说......
那么多的据说把齐依舫塑成了一个神一般的人儿,连带着刚落地的薛子默也被想当然的要求成为一个不辱母亲才名的孩子。那时,没人想过薛子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他听着家里的老人讲着自己母亲的往事,眼中的迷茫只怕不会比我更少。可是,只因他是齐依舫生命的延续,他在大人眼中就成了一个不得不完美的孩子,如今想想,这简直就是霸王买卖,并且毫无道理可言。
****
“安安,小琳?”有些沙哑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抬头,正好看见走廊尽头,薛子默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合上。二哥薛子桥走到我们身前,一副低调的无框眼镜牢牢地遮掩了他和三姐眼中如出一辙的清明睿智。他在我们身前站定,犹疑几秒后终是探出手抹去了三姐脸上未干的泪痕。我错开一步并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对神奇的双生子,却没想到自己竟眼尖地发现,我那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二哥哥,此时此刻,指尖正微微地打着颤。
我们这边的沉默还未散去,楼下的争吵却已经再一次传了上来,二哥蹩着眉,投往楼下的那一眼里溢满了厌恶,但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往日的淡静,用左手揽着三姐,右手拍拍我的肩,道:“去我屋里吧。”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暮春五月,二哥的手不小心划过我的脖子,竟是比冰还凉。
我从小就喜欢二哥的房间,因为和薛子默的那间附带了实木大书架和白色大钢琴的豪华冷色调卧房不同,二哥的房间总是要细致温暖得多。我至今还记得三四岁时的冬日,我总爱待在二哥房中的那张覆盖了大半个房间的羊毛地毯上爬来爬去。彼时,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洒进房间,我便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看着长我两岁的胞姐沉默地靠在窗边画画,看我一脸淡然的二哥端坐在书桌旁麻木地赶着成叠的功课。若是赶上过年,我还能看见偶尔偷闲的大哥薛子默和被我二娘从美国送回来度年假的三姐并肩靠坐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我总是忍不住睡意,再醒来时,已然是在我二哥的床上,左手边,三姐搂着我睡得香甜,右手边,大哥看着我笑得既纵容又温柔。
然而如今,我看着二哥那张空荡荡的大床,再看着落地窗边仍旧沉默地写写画画的四姐,恍然明白了我那自来坚强得不似个女子的三姐为何会在走廊里就泪流满面,那是一种对于已知未来的无措,也是一种对于此时此刻的痛恨——既恨着毫无作为的自己,也恨着从来就不会反抗的薛子默。
“安安,你去哪?!”欲向外跑的脚步被二哥生生截住,我抬起头看着挡在门口的二哥,缓缓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我不知道这种忽然涌上心头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在那一瞬间,我看着蹩眉挡在我身前的二哥,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我想去看看薛子默,我的,大哥哥。
*****
我开始记事时,薛子默已经十一岁。那时,他还不是那个人人交口称赞的世家子,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几乎快被繁重的课业和父亲过高的期望压垮的小小少年。
那阵子屋里屋外忙着探索世界奥秘的我根本不明白为何大哥要每日文武兼修地累死累活,二哥却只要呆在屋里沉默地看书写字就可以,我甚至记得我问过母亲,母亲却只是摸摸我的头,笑着说,你长大了就懂了。
我对这种明显敷衍小孩儿的话很不满,于是便决定自己去探寻答案。要知道,像我们家这种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的家庭最缺不了的就是碎嘴子的七大姑跟八大婆,所以综合了她们的话后,我便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天真地以为我二哥不为父亲所喜只是因为他的生母蒋莹的缘故。
蒋莹是当年一个将军的独生女,我家老头子在齐依舫死后的第二年迫于家里的压力娶了她。拥有煊赫家世和精良教育的蒋莹骄傲睿智得似一朵纤尘不染的水仙花,老头子娶了她之后,甚是平步青云地从少将升到中将再一步跨到了上将,官运亨通得当时一圈人咬牙切齿地羡慕嫉妒恨。
美女事业双丰收,搁在当年谁不幸福得欲生欲死,可老头子偏偏就和蒋莹合不来。要知道,水仙花是不会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乖乖折腰做一朵解语花的,将军的骄傲也不能容许拼死拼活赢来的军衔被人闲话成是靠女人得来的战利品,于是双方谁也看不起谁,却都碍于两边的家族不得不忍耐,终于,就这么磨了四年。蒋莹在我二哥和三姐举行了百日宴后就召开了家庭会议。据家里的老人说,她当场就跟我家老头子签了离婚协议书,并在当晚便抱着我尚在襁褓中的三姐和我家一半的财产极其潇洒地一走了之。
有这样一段堪称凄凄惨惨戚戚的过往,老头子不喜欢我二哥我也能十二万分的理解,可偏偏,这世上有些事它就是能完全脱离你一心所认为的理所应当。
***
“安安,大哥刚睡下。”二哥皱眉看着我,似是不明白一向与大哥不甚亲厚的我为何在此刻如此执拗。
“二哥,你在怕我看到大哥现在的样子么?”我抬头直视着眼前在家中自来温润沉默的二哥,此时此刻,他的眸子在镜片后闪闪发亮,但细看去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
“安安,你在说什么?”二哥微微眯起眼,良久后,才开口问道。
我静静看着我温和良善的二哥哥,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是谁呢?等到心里那股奇怪的悲哀感觉缓缓流过后,我才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对么?五年前,如果不是你告密,大哥根本就不会有今天。”
说完,我便不再理会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的二哥,推开他就跑了出去。
*****
五年前,大哥十八岁,二哥十三岁,我十岁。
本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是难得的父母都在家,我们几个年纪稍小的孩子便也就顺势赖在了客厅里。
或许是假期实在得来不易,老头子便少见的没催我们去学这学那,反而呆在母亲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下飞行棋。老实说,那天真是我记忆中少有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谈笑的日子,啊,忘了,大哥不在,他被圈在楼上的书房跟老头子派来的军官研读战略学。
等到大哥把他老师送到楼下时已经接近傍晚,因为我记得那时厨房里张嫂做的晚饭已经飘香四溢。老头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拍拍那位军官的肩,估计也是他的嫡系下属,所以老头子笑得格外亲切,互相玩笑几句也就放他离开了。
我挖着手中的小布丁,抬头便注意到大哥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想就知道昨晚一定又熬了夜,再加上今天又是颇费脑子的战略学,不累才怪。
“爸,我先上去了。”大哥对着转过身的老头子浅笑着说道。
在我家,我们都习惯了大哥累极时利用晚餐的时间浅眠休息,所以便依旧各玩各的,没在意那边,却哪想到才刚走了没几步棋,老头子突然大喝的一声“跪下!”就吓得我的手一抖,失手打翻了棋盘。
一时间,整个客厅似连呼吸都被压抑了,唯独只剩掉落的玻璃珠子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噼噼啪啪”声。
那么多的目光,那么屈辱的时刻,虽然当时我才十岁,但我想,如果是我,我绝对是宁可离家出走也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羞辱的,并且,在我出走之前,我一定会顺带着砸了老头子当成心肝宝贝的老古董以泄心头的悲愤之情。
所以等我回过了神,便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母亲隐含着不忍的神情。她一边打着手势示意厅中的勤务兵出去,一边快步走到老头子跟前暗示他有话去书房说。
但老头子却是一扫先前的和善,眉眼中压抑的都是狂暴的怒火,他只看着大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他娘的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我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布丁杯,抬头时,只看见大哥轻轻颤了一下,最后终是苍白着脸闭着眼睛跪了下去。
“东杰!”母亲拦在大哥身前,“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把这兔崽子养到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
老头子一把拉开母亲,掏出一张offer甩在大哥脸上,我咽了口唾沫,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心跳加速,好家伙,大哥胆大包天敢背着老头子考国外的大学,还是老头子最最不屑的医科!
“宾夕法尼亚?阿默你......”母亲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劝,我却注意到身旁二哥骤然亮起来的眼,我知道,宾夕法尼亚的沃顿商学院一直是他的梦。
老头子深吸了口气,看着那张拱火的offer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行了,本来想给你一个过渡期,现在也算了吧,假期一过,你就给我去参军。”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迟迟没有人应声,我看着老头子愈来愈黑的脸色,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快感渐渐攀升。
要知道,我大哥薛子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好孩子的定义便是听话孝顺。这么些年,我眼看着薛子默将这两点做到了无人可以挑剔的极致,心里面却是对他的不肯反抗渐生不屑。
如今,眼看着柔顺的小绵羊终于被逼急了,我那时便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只要我大哥肯说一句“不”,只要一个字就好,我一定跳起来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小爷还就不信了,老头子再横,也不能把平日最看重的大儿子和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块儿活活打死。
可是啊,我等到的是什么呢?
是薛子默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拾起了被掷在地上的那张offer,是薛子默抬起头时照旧苍白乖顺的浅笑,亦是薛子默这十八年来雷打不动的回答:“是,我知道了。”
那时,我看到厅中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满意表情,只觉得霎时间如遭雷击。毕竟,十岁上下的我还不明白,心里那种难受到让我泪盈于睫的感觉叫做失望和心痛,因此彼时彼刻,我只是满腔怒火眼含热泪地站在那里,对上薛子默淡淡看过来的眼,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cao!”
自那以后,我再没亲近过薛子默,便是连那个“大哥”的称呼,也只有在实在躲不过的场合里才会应付一般的叫上一叫。
*****
人呢。。。为毛留言那么少嗷
。。。。?!
*****
一时冲动推开薛子默的房门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该说什么呢?额......你还好么?......蠢死了,连姑姑家的五岁的小表弟都知道他快死了...你还想做什么吗?......我去,怎么听着这么像催人去死呢...我抓抓头发,思来想去正愁苦地琢磨着要不小爷做回缩头王八默默地遁了吧时,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喘声。我被吓了一跳,左脚往前迈了一半,正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薛子默如常的温言就传了过来:“小五么?进来吧。”
我望着天花板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慢慢朝里走去。踏过有着细微纹路的白色大理石地面,我的视线依次掠过了房间中白花花的墙壁,落地窗边的白色钢琴,靠着墙边的白色书桌和连通了天花板和地面的巨大白色书柜,最后,落到了正卧在足有两米长的白色大床上的薛子默身上。他整个人正以一种堪称闲散的姿势半躺在那里,如果不是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和伸到被子外打点滴的右手,我甚至会以为他在休假而不是命在旦夕。
“这么早,逃学了么?”薛子默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回过头冲我笑道。
我皱皱眉,移开目光,别扭地顶了回去:“不用你管。”
薛子默轻轻笑着,看着窗外生长得茂盛的草丛,好脾气地应着:“好,我也管不到了。”
一时间,我找不到该回他的话,便蹲在地上看着窗口泄进来的阳光,明明是那么明亮耀眼,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就跟这个房间,还有这个房间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忽然觉得委屈,鼻子一酸,五年来,第一次在薛子默面前带了哭腔:“薛子默,我讨厌你。”
“嗯,我知道。”
“你懦弱,你自卑,你是个胆小鬼。”
“......嗯,是啊。”
“你自私,你不负责任,你害三姐为你掉眼泪,你太过分了。”
“我很抱歉。”
“你是大哥啊!你为什么不能再坚强一点啊,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勇敢一点啊!”我背对着薛子默凶狠地吼着,眼泪却在不经意间“啪嗒”掉到了地上,就像一个开始,我看着地上越积越多的泪水,忽然间,泣不成声。
我从小就很少掉眼泪,因为在这个家里,我得到的比谁都多,没有人敢给我委屈受,甚至连父亲偶尔看不过去的责骂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种种专属于我的宠爱造就了我是整个薛家唯一一个按自己的意愿长大的孩子,便是连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小叔看着我都会感叹:“安安,你多幸运。”
多幸运,投生在了薛家,衣食无忧,前途无量,并且打出生起便高人一头;多幸运,偏偏是个幺子,父母疼宠,兄姐庇佑,生活从此再无所忧。
于是,这就是我要的生活么?
用如此安然的态度踏在薛子默付出一切才换来的坦途上,这分明不是幸运,是无耻。
“小五,”恍惚中,我听到薛子默含着叹息的温言,“过来。”
我下意识地扭头,透过泪眼看到薛子默抬起没打点滴的左手冲我招呼着,我撇撇嘴,本不想理他,可哭了半天,哭得我口都渴了,便擦了擦眼睛,看到了薛子默床边的水杯。好吧,就去喝口水,我如此告诉自己后,便抬脚往薛子默的床边走去。
一直走到床头柜前时,我已经冷静了不少,回想刚刚我一十五岁的大小伙子在哥哥房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就一阵脸红加汗颜。为了掩饰,我一边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一边用余光观察薛子默的反应,他的表情还是那般自然,让我失望之余倒也放下了心。
“小五,上来陪陪我。”薛子默见我放下水杯后,便对我笑道。
“我又不是五岁。”我沙哑着嗓子抱怨,但嘟囔归嘟囔,我还是踢掉拖鞋爬上了薛子默的床。虽然从得知薛子默的情况后我就装的再淡定不过,可现下,我却是真的怕得有些心慌。我想,我还是做不到薛子默那般的云淡风轻的,所以我就把自己蜷缩在薛子默身边,不论怎样,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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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默侧过头看着身边鼓起的小包子,有些想笑,却猛然感到了一阵翻江倒海的眩晕。他知道这是不久前被他抓捕的那个异国毒贩在最后拼死注射进他身体里的东西又开始发作了,所以他只是深吸了几口气闭上了眼,打算像之前几次一样独自强忍过去这阵恶心的感觉就好了,却冷不防,被一双微带暖意的小手揽住了腰。
或许是正怕得紧,薛子默感觉缩在他身边的小弟抖得比他自己都厉害,他想抬起手拍拍难得亲近他的小五,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哥,你别吓我......”
是谁在他耳边哀哀啜泣?
“哥,你别走......”
是谁攥着他的手对他苦苦哀求?
仰头靠在墙上,薛子默的呼吸有些难以控制的粗重。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有些混乱了,混乱到他听着小五的声音,脑子里浮现却是二弟子桥五年前狼狈哭泣的脸。
“小五,药...”咬牙挤出这几个字后,他就再没一点力气了,只能靠在床上听着小五慌张下床的声音,翻药的时候还打翻了他的水杯。想象着正值叛逆期自尊心超强的子安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子默就忍不住想笑,但不过微微了抽动了一下了嘴角后,他就被忽然剧烈起来的疼痛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快张嘴...”小五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咬得死紧的牙,就着小五的手把药干咽了下去,疼痛立减。
“没事了,我歇会儿。”重新把自己放进柔软的枕头里,薛子默睁开眼对着一脸震惊的弟弟说道。子安点点头,默默回到床上表示不会打扰他,他轻轻笑笑,也就慢慢合上了眼睛。强效止痛药,如果不是怕吓到子安,他根本不会用这种药,虽然它可以瞬间消减疼痛,但副作用同样显著,它会让他想起一些他不愿回想的东西。要知道人一旦从极度痛苦的环境中放松下来,意志就会非常脆弱,很多他平日压在的心底里的东西也就开始冒头了。
额。。还要写渣爹啊,我还想大哥去了后我就直接全剧终了呢

哼哼哼,迪迪还不如来抱抱我好让我少虐哥哥
我最近在外地漂泊T^T,木有网……绝对不坑哈~我还有存稿滴(*ˉ)ˉ*),等我有网了一定第一时间发啊~
我最近在外地漂泊T^T,木有网……绝对不坑哈~我还有存稿滴(*ˉ)ˉ*),等我有网了一定第一时间发啊~
梦里又回到了他十岁的时候,那天父母带着小五出去应酬,老师病了就请了假,他忙得团团转的生活于是就这样忽然来了个急刹车,让他不知所措了一阵后也偷偷松了口气。子桥那时才5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见家里人都不在,便央着他带他出去玩,他们平日被拘在家里,除了被带出去走亲戚和应酬外从来不被允许私自出门,所以被子桥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心动,便偷偷跑到子画的屋中弄醒了她,等她的哭声把保姆都引过去后,他和子桥就绕到后院翻墙跑了出去。
他们家在军区大院最里面最安静的地方,所以沿着林荫大道一直走,也就走到了外面比较热闹的居民区。正值周末,很多小孩子都在大广场上玩,稍大一点的孩子就满院子疯跑打闹,子桥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所以有些害怕地躲在他身后扒头看着,却没成想被一个只顾躲避的孩子撞到了地上。
“没事吧?”撞倒子桥的小孩子看起来八九岁,偏黑的皮肤上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能看到两颗尖尖的虎牙,一副调皮开朗的样子。他帮着扶起了子桥,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们也是这个大院的吗?没见过你们啊。”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笑笑拉着子桥离开,却冷不防被抓住了手臂。“算了,正好我们玩躲避球缺人呢,要不要一起?我叫林朝阳,大家都叫我虎子,你叫什么?”
他本想带着子桥看看就回去,低头时却正看到子桥渴望哀求的眼神,叹了口气,只好道:“我叫子默,他是我弟弟子桥。”
一帮半大的小伙子熟悉起来非常的快,而且他身手最好,几轮下来几乎和虎子一样被奉为老大,子桥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便在一边看着,虎子怕他自己在一边无聊,就跑回家拿了一些玩具给他玩,都是些玩具车之类的,因为平日在家里父亲都不许他们玩,所以子桥自己在一边玩得倒也开心。
就这样玩了一上午,汗流了不少,却也少见的开心,他这才知道十岁左右的孩子并不都是向他一样需要学很多东西的,他们的世界格外广阔,和他从房间里看到的一小块天空截然不同,他想...像他们一样。
“虎子!”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他们还没看过去,虎子就已经一阵风似的一边跑过去一边喊爸爸了。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一把捞起了浑身是汗的虎子抱在怀里,嘴上嫌弃地说着什么,眼里却满是笑意。
子桥就是在这时悄悄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又有些疑惑地问道:“父亲...可以这样吗?”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把弟弟有些冰凉的小手牵得紧紧的。
“子默子桥!!玩具车送给你们啦,咱们下午再一起玩哈~~”虎子一手勾着他爸爸的脖子,一手冲他们遥遥挥着,他也冲虎子挥了挥手,那声“好”却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
“大哥,咱们下午还来玩吗?”回去的路上,子桥一脸期盼的问道。
“先把功课做完好不好?”他哄道。
“功课做完就可以出来玩吗?”子桥抱着玩具车,兴奋地叫道。
他看着子桥在家里从未有过的开心的笑脸,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呢?
沉浸在梦中的子默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美梦变为噩梦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他带着子桥翻回了家,在院子里看到的却不是警卫员,而是一脸怒容本该在庆功宴上的父亲。
他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和子桥从外面翻进来这件事,可父亲的切入点却不在这里,他只看到父亲带着愤怒带着失望看着他,问的却是:“你为了带子桥出去,弄醒了子画是不是?”
他那时还不知道生来就有轻微自闭症的妹妹被他弄醒后就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保姆劝不住,子画哭到脱力险些窒息,如果不是家庭医生抢救及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就被父亲暴怒的巴掌扇到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子桥被吓坏了,捂着嘴许久才哭出了声,他余光里看到父亲朝着子桥走去,立刻就扑了过去把子桥抱在怀里才生生替子桥挨了父亲力道十足的一脚。
“畜生!”父亲怒不可遏,抓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提上了楼,屋里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乱成了一团,他怕得有些浑身发僵,正想着继母陆文郸能不能来求求情,却看到二楼主卧门口她抱着睡在她怀里的子画同样正在看着他,不多久,继母抱着子画率先进了屋,他也就垂下了目光任父亲把他扔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他母亲的画像,美得如同出水芙蓉,让人打心里就能产生爱慕之情。他知道父亲深爱着他的母亲,可他总觉得自己是因为母亲才受到格外关注进而不得不承受与之而来的巨大压力,所以他一直都很难对母亲产生依恋之情。不过在他心里,天下的母亲应该都是和陆文郸一个样的,执着地护着自己的孩子,倾尽全力不让他们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因此他作为一个好孩子,每次要挨打时都不会去看母亲,怕她心疼。
“我出门前说过什么?”父亲拿着藤条站在他身前,语气中带着他熟悉的严苛和冷厉。
他低下头看着垂到眼前的细长藤条,脑中想到的却是虎子欢呼着扑到他父亲怀里的样子。有点好笑,其实他父亲不让他们随便出门也是对的,没见过别人家正常的父子,也就不会对自己从小的生活产生怀疑,好比现在,他看过人家虎子父子的相处,就已经忍不住回想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那么开心的笑过,他父亲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抱过他了。
“哑巴了?!”父亲怒火中十足的一下抽到了左手手臂上,他吃痛,忍不住抬起右手揉了一下,却被父亲抓过左手在原来的伤痕上又补了一下,红痕立刻肿胀变紫,他再不敢动手,只得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咽回了痛叫,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啊?你妹妹今天要是出了事,你一句对不起能把她换回来吗?!我出门前说过什么?我让你在家里带着子桥做功课!你呢?弄醒妹妹带着弟弟出去疯!你这个大哥当得真是好啊!”父亲气极之下又不分轻重地抽了他好几下,他忍着火辣辣的痛踉跄着站稳,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子画她......”他确实不知道子画的情况有这么严重,他十岁,子画才两岁,他本就不太清楚什么是自闭症,更别提子画很长时间都在医院里呆着,他对这个妹妹的熟悉感甚至还不及刚满一岁的小弟弟子安。
他那时也是还小,不知道跟气头上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更何况他的那一句实话在父亲听来实在是逃避责任的狡辩,所以右脸狠狠地挨了第二个巴掌后,他就被父亲从地上直接揪到了沙发前。
“自己脱!”父亲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再不想说话了,所以用手抹掉了嘴角被扇出来的血后,他就安安分分地按着他父亲的规矩退了裤子双手抱头趴在了沙发扶手上。
“啪!外面好玩吗?嗯?你现在这样也不丢人是吧?嗖-啪啪!!”父亲边骂边打,他双手紧紧扣在脑后,怕被加罚,不敢哭也不敢叫,连喘息声都竭力压抑,只能睁大了眼睛徒劳的看着冷汗一滴滴滑落到沙发上,满脑子就只剩了“痛”这一个字。
“小默,忍一忍就过去啦。”他记得小叔总是这么哄他,“你看,小叔不是也忍过来了。”每当这时,他总是乖顺又安静的微笑,没人知道他每次都有多难过,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乖乖趴在那里挨打而不是夺门而逃,他还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来咽回自己的惨叫和泛到眼里的泪水,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是用微笑来回应亲人们或真或假的关怀,只因他真是累到连开口说话都成了一种折磨。
“嗖—啪!”重重的一下落到了臀腿交接处,他咬着牙半天才缓过劲,便忍不住绷紧了脚轻轻摩挲了几下地毯,却随即就被父亲一脚踹在了膝弯。他满头大汗地跌跪到地上,透过有些朦胧的视线看到眼前已经沾了血的藤条,恐惧和剧痛让他轻微的发着抖,那时,他是希望时间静止的,可是在凌乱的呼吸中,他还是听到了父亲一成不变的命令“起来,腿分开趴着。”
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绝望到他甚至破天荒地坏了父亲的规矩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喊了一声“爸爸”。
这是他在婴儿时期最早拍着手喊出口的一个词,现在他却在用这个词来乞求一个原谅,他甚至都不用自己父亲像虎子的爸爸一样给自己一个拥抱,他只是想要父亲在此刻饶过他而已。
可是父亲却仍旧只是用藤条敲敲沙发,冷冷命令道:“速度点,薛子默,我让你站起来。”
他忽然觉得冷,即使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盛夏。
然后后面的记忆便是很长时间的持续不断的疼痛,他到底还是没清醒地挺到父亲停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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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9  更:2021-09-08 20: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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