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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意难平(父子,古风)[第1页]

作者:燧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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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新人一个,暗搓搓抠个坑,有存稿,自我觉得不虐,大家来捧个场啊!有存稿,看情况发,小新人怕冷场尴尬。




楔子
清风吹过山岗,浮云掠过峭壁。
竹林幽静,难掩凄凉。
或许这就是命,他舒云算天算地,终算不出自己的晚景凄凉。他医术卓绝,却救不了他唯一的儿子的命。他武功盖世,却成了推独子入黄泉的罪魁祸首。
仪儿啊,你让为父,还要这江湖何用...
舒云不记得了,是何时起他的仪儿一点一点,从武林盟主的独子,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是从他不愿教仪儿家学开始吗?他记得仪儿那是眼中的落寞,可还是下令不许儿子再入藏书阁的门。
是从他命令仪儿娶世交的女儿开始吗?他记得儿子不愿圆房而被自己下蛊时双目迸发的恨意。
是从他将仪儿的第一个孩子交出去时开始的吗...?
还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舒云知道自己不配为父,牵扯他的东西太多,虚妄的武林道义,可笑的是是非非,以及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愧疚,这些无形的枷锁将他为数不多的父爱碾轧消磨,直至虚无。
他曾以为只要自己不弃,仪儿定会回到他身边,哪怕重头来过,他也有的是时间和耐性。哪知仪儿宁愿挫骨扬灰,也不愿再见自己一面。
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些山山水水,莫不存留仪儿的欢笑,可待他去捕捉时,却又似大梦一场,皆化作虚妄。
自武功大成后,鲜有气血翻涌之感,如今,却怎么也遏制不住。
心脉烧灼之感渐浓,走火入魔竟真能发生在他舒云的身上,只怕仪儿当日也曾这般痛苦,他内功不比自己深厚,只怕更为痛苦...
仪儿啊,这是你对为父的惩罚吗?
罢了,为父随你去,也就是了...
1.
舒云再度醒来时,有些恍惚,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倒有些不真切的感觉。回想方才做的梦,那么真,真的让他有些害怕。
他看着舒仪自绝经脉,看着舒仪跳入天魔坑,看着大火将他唯一的儿子吞噬...
冷汗,未察觉间再度布满额头。
窗外莺莺燕燕吵闹的紧,若放往日到不足以扰他心境,今日却没由来的平添两分烦躁,起身开了窗,抬眼便瞧见管家舒泽侯在外头,略一颔首允了人进屋,暗自调息,真是春日多烦躁,连自己也心绪波动了。
微微摇头自哂,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何必大惊小怪。
舒泽将山庄产业的账本悉数送了进来,舒云是不管这些俗事的,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不能放肆,不管不代表放纵,他们这位庄主,是对亲儿都下得去死手的狠角色,他们这些下人如何掂不出自己的分量,这么想来,也没人敢放肆。
“让舒仪去书房候着。”舒云的目光仅仅是撇了一眼账本,便没有再停留。
哪怕是梦,是假的,他也想看见儿子,立刻。
“庄主...少爷...少爷...”舒泽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他在庄上已经大半辈子了,老庄主还在时,他便是跟前伺候的侍童,如今年过半百,按说也算有些资历的老人,可对上舒云,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怎么?”舒云显然有些不悦,舒泽的吞吐让那过于真实的梦境所带来的烦躁再度上升,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凌厉。
“庄主,少爷这次伤的实在重,还...还没醒。”舒泽早已低下头去,庄里没有人敢给舒仪讲清,他这么两句足以让舒云不悦,舒云不悦,受苦的还是舒仪。
作孽啊...老管家摇了摇头,只能在心中默默哀叹一声,真是作孽...
“他倒娇贵。”舒云冷哼一声,方才想起昨日的苛责,有心做出让步,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晚间让他去书房候着,爬,也得给我爬过去。”
舒泽没再说话,他知道再说便是弄巧成拙了,喏喏应是后掩了出去掩了门扉。
舒云紧绷的心随着舒泽的离开缓缓放下,生怕这个跟着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人看出些什么,舒云从没想到,一向行事果决的自己竟会在此时踌躇起来,起因,竟是一个荒诞的梦。
罢了,再过一会,便去看看那小子...
2.
舒仪醒来时天还未亮,看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环境,舒仪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便被身后如潮水般碾轧来的疼痛折磨的两眼发黑恨不得再晕过去。他明明是死了,带着对那个男人彻骨的恨意,报复一般的跳入了天魔坑。他还记得自己纵身的那一瞬,那男人终于破裂的伪善的面孔。他哈哈大笑,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报复的快感,他赌对了,那个男人到底对他有情,哪怕少的可怜,也足够他余生寝食难安!
他恨啊,恨那个男人偏偏是自己的父亲!恨他明明是个逼杀亲子的畜生却还自诩正义!更恨这天道不公,他明明已经解脱,又为何再入轮回,再做那个畜生的儿子!
难道前世对他的折磨还不够吗?
难道他死的还不够凄惨吗?
还是说,他命中注定,要被那个畜生折磨的永世不得超生!
舒泽推门进来时,便看到小小的人儿半撑着身子,面孔扭曲狰狞,这...这哪里是他家的小少爷,这眼神,分明是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有的歹毒,若是被庄主看见,只怕小少爷有九条命也不够庄主打的。
“舒伯...疼。”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舒仪,沉沦邪道,察言观色的技巧早已炉火纯青,舒伯就算是再精明,也断不会往别处去想。舒仪的小脸扭的愈发可怕,精巧的五官仿佛真因身后的伤变了形,他提高了两分音量,再开口时,已是小孩子委屈到了极致的嗓音:“疼...”
“诶,诶,舒伯给少爷上药。”孩子疼的紧了,自己还瞎想,舒伯摇了摇头,上前两步坐到榻边,掀开小人身上盖着的薄被与衣襟,入眼便是凄惨到了极致的臀。小人身量本就不似同龄人,打小便又干又瘦,庄主虽说从未短他吃食,可怎么也长不胖,大概真如大夫说的那样,娘胎里亏了,便也就不好补了。
“少爷,庄主说...让您晚间去书房候着...”纵然再不忍心,舒泽还是如实转达了舒云的话,可又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少爷,您就同云公子认个错,您认个错,庄主也断不会像这样...像这样打您。”
老人说的伤心,倒让舒仪想起了往事。是了,这还是他十二岁时的事,云海那个贱人,平日里最喜欢与那畜生待在一起,两人沆瀣一气,专会捡自己撒气,可怜那云海被自己手刃时,还口口声声兄弟情义,当真笑话!
“云公子是客,庄主自然向着云公子些,少爷是亲子,自然严厉。云公子的话,庄主也未全信,只不过抹不开面,少爷又嘴硬,才成了如今形势,少爷好歹去认个错,也就过去了。”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丝毫没发现舒仪脸上的冷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才能有这般洞观世事后的苍凉,只怕谁都不会懂。
舒仪一声不吭趴在榻上,比这更惨的伤他不是没经历过,倒也没到大呼小叫的地步。他回忆起了那些早已尘封甚至碰都不愿碰的记忆,云海丢了砚台,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偏偏就闹到了舒云前,也不知怎么,人证物证皆直指舒仪,云海是如何做到的舒仪记不得了,他能记得的,唯有舒云冷漠的双眼,以及要砍掉他双手的命令。
他不信,他不信他爹就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夺取他的双手,那时舒仪的心或许还是热的,他想他爹一定是在吓唬他,待他魂飞魄散再说一句不过玩笑。可直到他面对烧的哔啵的炭盆时还没等来他爹的宽宥时,他才知道舒云不是开玩笑。
他又哭又闹,可他爹连眼都没抬一下,一句“聒噪”,便让他连哭喊的权力都被剥夺,明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他却记得清楚,舒云的冷漠,云海的幸灾乐祸,悉数从他眼前闪过,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后来...到底还是上苍怜悯他,可也不算怜悯,当众受责,他宁愿一死倒也干净。
许是榻上的人儿太过安静,倒让舒泽有些不安,他又叫了两声,舒仪方才回过神,转了转眸子口上应是,可心里,到底意难平。
前世不是没有像舒伯说的那样去讨好,去讨饶,可换来的是什么,只是更加严厉的惩治与责罚。他烦透了,明知无用,明知不该多做幻想,可那样懦弱的人偏偏就是曾经的自己,如何也抹杀不掉,这让舒仪没由来的想开杀戒。
“我知道了舒伯,您不必替我上药了,不然爹爹又该斥责了。”舒仪将小小的脑袋埋进枕头,爹爹两字是他咬了牙方才说出的,如何让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毫无芥蒂,只能这般自欺欺人的强颜欢笑。
“唉...”舒伯叹了口气,放下食盒,没再多说什么,父子两都是这么个犟脾气,殊不知伤人伤己啊。
3.
舒云到底还是等到了傍晚,白日的煎熬也未让他迈出去往仪儿所在的西厢房一步,舒云仿佛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样狠心,可以狠心到,在那般真实的梦境过后,还能毫无波澜。
舒云扣了扣茶碗,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舒仪还没有来,莫不是真的如舒泽说的那般,伤的重了?还未等他多想,门外逐步靠近的气息让他瞬间收起了罕见的担心。
“仪儿前来给爹爹请安。”是舒仪的声音没错,舒云眉头拧了拧,那一声进来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如何该对一个冷漠了近十年的孩子和颜悦色,还是没由来的只为一个梦?
舒仪在外头等了半晌,他知道舒云在里面,也知道自己来晚了,若是前世的自己,现在该如何?只怕早都跪下请罪了吧,他不想,他不想再这么怯弱,让十多年后的自己觉得恶心,他宁愿死,这里于他毫无意义,被禁锢的人生,不死何为?如果真是他罪孽深重无法超脱,那他便要让伤他害他之人同下地狱!
门里门外皆无动静,这倒是天合山庄自打建成以来绝无仅有的奇事,舒云终于觉察到是哪儿不对了,那平日里恭顺到了尘埃的儿子,竟敢同他爹耍脾气了,倒还长本事了。
“进来。”到底是舒云先发了话,舒仪应了一声,推门进去,站在厅堂正中,他不想去看他爹现在脸色如何,因为他知道,自己克制不住的仇恨会出卖他极力掩盖的过往。
“仪儿给爹爹请安。”到底人在屋檐下,舒仪还是跪下去磕了个头,不可避免的牵扯到身后的伤,嘴咧了一咧。
面对这样的舒仪,虽是平常,可却让舒云一时没了话,舒仪跳入天魔坑前那绝望到了极致的悲哀,以及报复得逞的大笑,让他如何与眼前这唯唯诺诺的人儿联系起来。父子两心思各异,舒云第一次觉得在儿子面前是这样的尴尬,相顾无言。
“本堂当你多英雄,不过尔尔。”舒云喝了口茶,他无心去深究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的活着,这似乎够了,似乎也不够。无形之物压在心间,迫的舒云心神难安,好在余威仍在,舒仪只当他爹罚跪,也未敢抬头。
“行窃一事,云海未曾深究,本堂便先饶过你,你若有胆再犯,本堂定杖杀了你。”舒仪不是傻子,堂内气氛不对他早就知道,可这杖杀二字一出,他倒放下心来了。是了,是他爹,虎毒不食子在他爹这不过一句笑话。他爹武林盟主,正人君子,才惊天地,德泽万世,便是抢劫的歹徒他爹都要说一声修为不易,唯独他这亲子可以随意弃杀。
舒仪应了一声是,便再无话,不值得深究的过往便也不深究了,他终究是这儿的一个过客,留不下来。
尔后便是无止境的沉默,舒云有些诧异,他印象中,儿子在此时好生哭闹了一番,又何时这般识趣了,至于那印象来自何方,他倒一时抓不住,直到多年后梦中之事一一印证,方才知流年又负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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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自打那日短小见面之后,舒仪再没见过他爹,据说是带着云海出山庄去了,至于去往何方,他倒也不在意。只是舒云此去看样子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这倒让舒仪高兴起来,正愁不知怎么溜出去呢。
舒仪轻装从简,出了山庄一路向西,前世他师父在哪收他为徒他还记得,虽说就这么去找他老人家拜师有些唐突,可现下舒仪已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要走,便不能没点真本事。
眼见走了也有半个月,天河山庄所在的圭云峰早都看不见了,这天山城他也转悠了有几日,师父以前爱待的角角落落他都看遍了,可连个人影也没见,难不成他记错了地方?不应该啊。抬头看看正毒的日头,舒仪叹了口气,走进了旁边的酒家,小二赶上来迎接,舒仪却像见了鬼一样,转身就向外走。
舒云和云海,正从那酒楼的台阶上走下,舒仪打小就被养在山庄,舒云从不许他出去,也从不提起他这个儿子,倒是云海却被舒云整日带在身侧熟悉产业,故而他连自家山庄下的产业也不认得,云海却了如指掌,后来虽逃离舒云禁锢,可也没心思再与天合山庄有半分瓜葛了。若放在前世,他或许还心中忿忿不平,可现在,他竟可以波澜不惊,任他舒云另选他人。
小二有些诧异这这客人来了又走,嘟嘟囔囔的往里走。舒仪转过拐角,见没有人跟上来,拍着胸脯长舒了口气,殊不知,他自打在街上游荡时,便被在酒楼里过账目的舒云探查了个清楚。
舒仪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天,师父没见着,还碰到了舒云和云海,当真晦气。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也算是摸清了这天山城哪些庄子哪些酒楼哪些赌场是他天合山庄的产业,也好避开那二人。
寻了个生意冷清的酒家登了间客房,找不到大不了继续找,他有的是时间。小二引了舒仪上客房,得了些碎银,欢天喜地的跑了下去。舒仪推开客房的门,点了灯,一转身,却见舒云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后,唬的舒仪吓了一大跳,一时间连支吾的话都说不出口。
“在此作甚?”舒云懒得同他计较为何出庄,他只想知道舒仪到这天山城来做什么。天山城为中原与西域交汇之城,地势险要,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故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在此皆混的风生水起。
“仪儿知罪,请爹爹责罚。”舒仪腿一软,便被他爹吓得跪了下去,若放平时,舒仪定会好好唾弃自己还如前世软弱,可事已至此,凭他这平日里偷学来的功夫,还能逃出他爹手掌心不成?唯盼着他爹记挂云海,早些饶过他罢了。
“难不成,要本堂给你再重复一遍?”舒云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习武之人所特有的威压尽数释放,压得舒仪喘不过气来。
“仪儿...来...来...”舒仪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借口能糊弄过他爹,可若没有借口,只怕他爹今日能打死他。
“话都不会说了?要本堂重新教你?”舒云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无怪他气恼,舒仪来此作甚他虽猜了个七八分,却如何也问不出来,不恼才怪。
舒仪的头低了又低,他知今日不说话,这事必不能善了,可若让他爹知道他是为了来寻万魔教的教头黑山恶人,他爹只怕打死他,都算他香烧的高。
“你不说,那便本堂来替你说,你此次背着本堂,偷出山庄,想必是来寻那黑山恶人朱山恶的吧。”
我来更文了!你们爱我么!快说爱!快说爱!快说爱!
爱爱爱!
自我陶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请统一回复爱我

5.
舒云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生生将舒仪炸懵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事他谁都没给说,他爹如何知道,既然已经知道,只怕他今天是没命走出这小小客栈了。一时间低头颓丧,更加无话。
“孽畜!”果如梦中所言,他儿终究是魔道中人?放着正道他不走,偏去学那些邪门歪道,要他如何不气?难不成他梦中皆为真,他这儿子终究无可救药?
舒仪知道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一顿暴打如何也逃不过去,不由暗讽舒云惺惺作态。起身褪了裤子,低头抱住腿,只等他爹发作。舒云见此情形,更是气极恼极,一脚便踹向了舒仪的腿窝。
舒云这一下,力道用了十成十,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拳脚功夫了得,就是寻常江湖中人,被他这么一踹,也只怕要哀嚎出声,何况舒仪这半吊子的功夫。舒仪当即被他爹踹的向前扑了几步,就是心中如何想要忍着免得丢人,也在此刻被踹出了泪花。
舒仪不敢出声,挨打时乱动,是大忌,他爹此时定然气极了,腿窝的麻木感已经过去,接下来便是刺骨的痛。前世的记忆在此刻悉数涌入舒仪脑海,刺得他两眼生疼。他爹不许他习武,他便只能如同废人一般长着,他爹不许他出山庄,他便如同禁脔一般长到十八岁,他爹...他爹不允许他做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最可恶的是哪一件。
“你今日再敢逃半分,本堂便断了你的腿!”舒云的声音如刀锋一般凌厉,却让舒仪在舒云看不到的地方,合着泪笑的讽刺,不是断他手,便是断他腿,他舒仪当真命贱如草芥,任人这般糟蹋?
“不敢了。”舒仪想找到前世的狠辣,可他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却是最大的障碍,他想像前世那样摆脱舒云的掌控,可他连师父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在嘴皮上长些功夫,平白给自己多添些捶楚。
舒仪话里暗含着的放肆一点都没逃过舒云的耳朵,随手拿过剑鞘,带了七分内力,向着舒仪的臀上打去。一下快过一下,一下狠过一下,舒仪连喘气的契机都没有,就被遮天盖日的疼痛淹没。
舒云打的急,也就没注意到舒仪的因忍痛而愈发苍白的脸上写满的恨意。因是住店,隔壁声响本就能听得见,更遑论他若喊出来,那便真是丢人了,舒仪忍着忍着,口中腥甜逼得他终于哭喊出声,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爹爹饶命,饶了孩儿这一遭,仪儿...仪儿再也不敢了!”舒仪终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任他前世如何狠辣,现在也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罢了,如何受得了舒云这夹带内力的棍棒伺候。
“饶命?你舒仪如今愈发的出息,哪里用得着我饶你!”舒云冷笑一声,若今日留此祸根,只怕才会真如梦中那般,一步错,步步错!“你有本事去找朱山恶,倒没本事挨这几杖。”
“仪儿不敢了,不敢了...”舒仪求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顾揉着已渐渐僵硬的臀肉,他爹何时饶过他,求饶不过是加重责罚的好借口罢了,怎么还是记不住...
舒云不着痕迹看了眼儿子臀腿,紫乌一片,看着倒也没多严重,只不过他自己下的手他心中有数,夹带内力的杖责岂是那么好挨,看着无碍,只怕待会有他受的。这孩子,打小就不会讨饶,每每责罚的重了,方才会哭几声,之后便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一来二去,犯错挨打好似成了惯例,成了他父子间唯一的交集,谁都不愿越雷池一步,故而当舒仪与他渐行渐远,他竟不知从何时起失了儿子的心。
“起来,去榻上趴着。”舒云自问能否对梦中那决然的舒仪毫不心痛,似乎能,可此时的心痛却又无疑在指摘他的谎言,他不知如何才能将那样的舒仪抹去,好让他不心痛,不疼惜,不后悔...
6.
舒仪抬头望了望舒云,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低下头等着舒云的发难。直到舒云上前将他从地上拽起,舒仪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有朝一日,他爹居然会亲自扶他起来,这一动作,自他记事起便没有过。
“没挨够?”舒云眼睛瞪了一瞪,舒仪这才顺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想看看自己屁股如何了,可却不敢在他爹跟前太过放肆。
“你若想习武...”舒云下意识,便将自己脑中所想说了出来,待他发现时,生生扼住了后面的“爹教你”那三个字。他如何能食言而肥,如何能弃云海于不顾,他能委屈的也只有舒仪,他唯一的儿子。
舒仪没说话,他在等他爹的下文,可到底没等来。不由的暗哼一声,上一世便是这样,这一世还是,他爹莫不是嫌他资质不够?可就连师父都说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根骨清奇,天生便是块习武的好料子。那原因不外乎就是云海了,他爹宁愿将家学传给外人,都不愿传给他。
舒仪闭了眼,他突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他想杀了云海。前生今世,杀他的理由都只有一个,家学,他不配,那就断了罢!
舒云矮下身子,替儿子提了裤子,又帮他系上腰带,再用厚重的手掌替儿子擦了满脸马尿,方才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般回头,“明日启程,回山庄去,不要让我再逮到你。”
舒仪看着他爹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他能说什么,他不可能不找师父,只有站在武林巅峰,才会让他爹多瞧他一眼,才能告诉他爹他选的云海是多么低劣,才能让他爹知道,放弃他是多么可笑的一个决定。
屁股痛的厉害,不光光是皮肉之痛,而是骨子里传来的痛感,他爹下手真是狠,不过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好不知多少倍,因为他爹破天荒的饶了他一遭。
趴在榻上辗转反侧,师父能去哪儿呢,这是早了几年,可师父在一次闲谈给他说过,他在这天山城有二十余年,舒仪尚未出生时,他便在天山城,难不成这一世换地方了?
倒也不怪舒仪想不到,他前世时,舒云素来不管他,多看一眼都觉掉价,怎可能为了自己拜师一事费心。更何况,现在如何看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朱山恶哪会知道他这个小角色。只可惜舒仪算来算去,都没有算出他爹当真去找了朱山恶的碴,两三年内,只怕他别想在江湖上再听到这么一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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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天蒙蒙亮,舒仪便醒来了,屁股仍旧痛的火烧火燎,可正事不能耽搁,叫小二打了盆水上来,抹了把脸,理了理碎发,便出门了。趁天色还早,去城南买只烧鸡,一会儿就是寻见了师父,也好先孝敬他老人家一番。
舒仪随意寻了家铺子,喝着大清早刚出锅的豆腐脑,配上两根油条,吃的油光满面,好似眼前摆着山珍海味一般。隔壁桌上有人闲谈,反正无事,舒仪也就支棱个耳朵跟着一起听。
“听说了吗,城中那个老疯子,昨儿被人打死在城南树林外了。那个老疯子,在这儿呆了这么十几年,也该死了。”
“可不是嘛,据说满林子的血哦,造孽啊!”
舒仪听得心惊,他师父可不就是一老疯子!强按住自己不去瞎想,细细向下听去,哪知越听越便越是心惊肉跳。
“是啊,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啧啧,只怕是尸骨无存啊。”
“罢了,一个老疯了而已,不提他了,一大清早的晦气,我听说昨天怡红楼那小娘子终于松口迎客了呢哈哈哈...”
“可不是嘛那小娘们还以为自己贞洁烈女呢...”
谈论的声音愈发的大,舒仪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抓起桌上的烧鸡,不顾自己身后的伤,撒腿向城南外拼命的跑去,一定不是师父,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打得过他。
显然舒仪忘记了他爹的存在,当他赶到城南外,一股脑的钻进树林时,现场凌乱的痕迹让他发疯般大喊着师父,树干上稀稀落落的痕迹,确是他爹的风云剑留下的,他不会看错,哪怕他爹不允许他习武,可这剑痕在天合山庄的每一根木桩上都有,他怎么会认错!
“师父——!!”舒仪喊着喊着,突然无力的跪倒在地上,都是他害了师父,一定是这样,若不是他冒冒失失便来寻师,师父一定还逍遥自在的流窜在天山城的大街小巷,又怎会像现在这样,尸骨无存。
“师父——!!”
“师父——!!”
小树林一遍一遍回荡着舒仪的喊声,泪水布满了稚嫩的脸颊,绝望到了极致,便只剩下凄凉。
“本堂说的话,你全做耳旁风了?”舒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恰到好处的点缀在这潦倒的现场,让舒仪蓦然止住了喊声。
再回头时,舒仪双目所迸发的仇恨着实让舒云吃了一惊,这眼睛,他怎会不记得,那夜夜在梦里出现的,他唯一的儿子,跳入天魔坑前含着仇恨的那双眼,让舒云的半个身子都冷了。
“还是说,当真要本堂打断你的腿,你才能记住本堂的话?”只一瞬间,舒云便将震惊埋在了眼底最深处,他开始有些怀疑,那些过往,是真是假,他的儿子,是真是假,这一切的一切,难不成都如计划好的那般,精准的发展,让他毫无回天之力?
风吹过树林,飒飒作响,草木香扑鼻,却难让这父子两人,有片刻的缓和。
“我不会再回去。”舒仪突然笑了起来,他的五官长得像极了舒云,这一笑,竟让舒云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他的儿子啊,他血脉相连的儿子,自己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让他一人独自摸索前行。
“你大可以试试。”舒云的嗓音波澜不惊,仿佛与他对峙的不是舒仪,而是一个陌生人。可舒仪哪里是陌生人,他就是对陌生人,也断不会像对待自己亲儿这般,苛刻且不讲理。
舒仪笑了笑,转身便向着与他爹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就当舒仪以为他可以这么一直走着,走出他爹的掌控,走出噩梦般的天合山庄,走出他不愿回忆的过往,舒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再敢向前一步,朱山恶必须死。”
8.
舒仪恨舒云,可舒云的话他却是信的。舒云从不说谎。
“朱山恶走了,本堂在此等你,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本堂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要手刃了他。”舒云这话讲得霸道,可却让舒仪突然放松了下来,随即跪倒在地,哭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再美好不过。
舒云看着舒仪哭,没由来的有些烦闷,他不是没见过儿子哭,舒仪受责时,每每到哭干了哭哑了哭不出声才会被他放过,可这般发自内心的,不是由疼痛所引起的嚎哭,他的儿子,竟然给了一个外人。
舒仪哭够了,起身往回走,捡起滚落在他爹脚下的烧鸡,找了棵最大的树,将烧鸡摆在树根下,三叩九拜,行全了礼。“师父,仪儿不孝,平白连累您受无妄之灾,仪儿以后天天给您买烧鸡作赔礼。”
“师父受了仪儿的礼,便是仪儿的师父了,仪儿往后好生孝敬您老人家,现在要先回去了,您好生珍重。”舒仪对着树,絮絮叨叨半天,方才抹了满脸马尿,对着大树恋恋不舍半晌,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向着他爹走去,仿佛下一瞬间朱山恶便凭空出来了。
“本堂倒不曾发现你这般孝顺。”舒云静静的看着舒仪的拜师礼,虽未曾阻止,可胸中翻涌的酸意,尽数体现在了话语之上。
“师父待我如亲子,我自然侍奉师父如亲父。”舒仪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他现在与朱山恶半分关系也无,更遑论当着舒云的面,说与一魔头亲若父子的话了。
舒云静静的看了舒仪半晌,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树林外走去,舒仪便也就跟着。舒云说话还是有些分量,说放过,便是真的放过了,为了朱山恶,天合山庄,他舒仪回也就回了。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城中走去,两三步的距离,没有人缩短,便也就一直这么保持着。舒仪跟着舒云,他不知道舒云要将自己带到哪儿去,他只知道,舒云不会让天合山庄的人看到自己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重要的。
舒云带着舒仪在天山城内拐了两拐,停在一高墙大院外,推门进去,庭院里只有一个洒扫的下人,可整个院子无论花草还是摆设,皆规规整整,毫无逾矩可言。
“这是本堂在天山城内的别院,你且住两日,待本堂事毕,一道回去。”舒云说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庭院,院子不大,可也别有一番雅致韵味,舒云向着东厢房走去,舒仪便也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却险些撞上了停在前面的舒云。
“本堂住这边,你住西厢房。”舒仪愣了一愣,没想到他爹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他,应了一声,目光却悄悄的瞅了眼正院,而后一言不发。
舒仪一举一动被看了个清楚,若不是现下确实累了,舒云还真不打算就这么轻饶了舒仪,只是那黑山恶人倒也非浪得虚名,他身上的伤也是昨夜打斗后粗粗料理了一番,方才瞒过了舒仪,加之这一路走来,这会别说责打,便是跟舒仪说话,也快耗尽他不多的力气了。
“晚间去书房候着,本堂有话问你。”舒云实在不打算与舒仪再废话,进了厢房,合上门,徒留舒仪与门面面相觑。
9.
舒仪坐在西厢房内,他爹武功高强他知道,可他爹何时对他的事这么上心了,前世他溜出山庄拜朱山恶为师,他爹一句话都没说,更别说去找朱山恶的麻烦了,这一世...难不成他爹癔症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煎熬,纵然再世为人,可他自问还是不敢在舒云前造次,他不过一十二岁的孩子,能不怕打吗,只怕是不能的。
舒仪枯坐一天,终于见的天色擦黑,起身出了厢房,合上门扉,他爹向来说一不二,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变。舒仪出了房门才猛然想起他不知书房在哪,好在也未让他踌躇许久,早间洒水那下人便来通报,说他爹改了主意,让他直接去东厢房。
在天合山庄时,舒仪从未进过他爹的房间,唯一一次,尚还年幼的舒仪悄悄跑去他爹门外偷听,被他爹打了个半死,自此小人儿便知道了哪儿是禁地,纵然是日后与他爹刀剑相向再不拘管束,也没有去一探究竟的欲望了。
舒仪在东厢房外晃悠了许久,方才大着胆儿上去敲门,舒云没让他等多久,便放了他进去。舒云倒也没说什么,舒仪却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闻出了些不同,玉肌膏的味道他怎么会忘记。
黑山恶人之所以被称之为恶,一是其行事随意,杀伐全凭心情,其本人又喜怒无常,毫无章法可言,冤死其手下的人不在少数,故而为江湖正派所不容。其二,便是其手法太过阴损恶毒,朱山恶善毒,善暗器,皆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其所炼毒药,又是蚀人肌肤消人骨髓的物件,内力高强尚可压制一段时间,内力低下者,只怕沾上便是要命。
这玉肌膏是他爹花了五六年才研制出的东西,专克朱山恶的毒,江湖人纷纷求之,他爹便也分文不取尽数相送。当年他初入师门,尚不知此毒的厉害,背着师父和师兄悄悄藏了些,哪知正巧被师兄撞见,他一时慌张打翻了药瓶,溅到了手上,登时四指烧灼,痛得他几欲飞升,投胎去也。好在师兄眼疾手快,一剑剁下其四指,方才堪堪保命,怎么如今他爹也沾上了?
舒仪心中所想皆是朱山恶,此毒乃师父压箱底的保命物件,连这都祭了出来,只怕当真命悬一线,那舒云在林间,只怕不是不想追,而是没法追了吧。
舒仪发着呆,舒云也不催他,待舒仪恍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他爹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通彻,低头不敢去看他爹的双眼,只盯着自己脚尖,等他爹发落。
“本堂没死,让你失望了。”舒云倒也没说什么,风轻云淡好似在谈论不相干之人的生死,可此话着实诛心,纵然舒仪恨他爹入骨,可也被吓得径直跪了下去。
“跪着作甚,起来吧。”舒云倒是无所谓的很,就是再迟钝之人也能发现舒仪的判若两人,何况是舒云。先前心思不在儿子身上,倒也没什么察觉,这会大梦一场,再观舒仪,只怕同他一样,也是看到了什么,故而心性大变,也是情理之中。
舒仪闷闷的站了起来,他愈发看不透他爹了,前世他与他爹两人形同陌路,这辈子本也无差,怎么自他重生而来,这记忆便偏差的不是一点。
“愣那作甚,来给本堂上药。”舒云起身便去了屏风后,调息一天,方才堪堪清理了余毒,能伤他至此,这朱山恶也算是有本事之人。舒仪绕过屏风,入眼便是舒云上衫尽腿,盘腿榻上,真真是等着他给上药。
舒仪拿起榻边精巧的药瓶,剜了一块膏药,细细朝他爹伤了的皮肉涂去。这玉肌膏真不负他爹盛名,果真好用到不行,只消一天工夫,那要人命的毒伤便已渐渐淡了下来,舒仪不由得想若是前世也有这么一瓶好药,自己或许不必断尽四指,或许还有可能再学剑法。这念头在脑子中只稍作停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自嘲,他爹怎么会把这么珍贵的药给他,痴人说梦罢了。
舒云算得上中年得子,舒仪方才十二,他已是不惑之年,常年习武之人,身上虽还肌肉紧实,鬓角却掩不住白发由根生。舒仪还从未这么近的瞧过他爹,故而手上虽然老老实实在抹药,眼神却到处乱瞟。
他爹背上有几处旧伤,好似鞭子留下的,莫不是他爹也有像他一样挨打的时候?他爹腰际有一道特别显眼的剑伤,看样子也是年岁久远了,怎么从未听他提起,是了,他爹跟他说话都嫌烦,又怎么可能给他讲这些事。
舒仪心思不在抹药上,故而片刻时间,千金难求的玉肌膏便被他剜的见了底,伸手再去剜药时,方才回过神。再抬头,正好对上他爹的目光,登时面红耳赤,诺诺半晌也没说出几个字。
“本堂出来就带了这么一盒膏药,尽让你糟蹋了。”舒云瞥了眼药瓶,倒没为这事为难舒仪,玉肌膏千金难求那是对外人,于他而言,不过炮制繁复,多费些功夫罢了。舒仪面红耳赤,半晌才闷闷憋出一句:“用在爹爹身上,算不得糟蹋。”
“你倒还记得本堂是你爹。”舒云慢条斯理穿好衣裳,方才转过身来正色道:“本堂有话问你,你当如实作答,若有半分虚言,本堂决不饶你。”
舒仪未答言,他隐隐猜到他爹想问什么,可他又该如何回答?
“你可是梦到了什么,平白怎么想着去招惹朱山恶?”纵然心中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可舒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问,他不信,他不信他的儿子当真会决绝至此,他要听舒仪亲口告诉他,那只是一场梦,是假的...
“不是梦,爹爹,是真的。”舒仪抬头,笑的无辜。
这么粗长我自己都被感动了啊!!
这里替舒仪他爹小小的辩白一句,舒云呢,是个很正派的人,但正派不代表没有秘密(这个之后会慢慢讲到),他对儿子呢,是有爱的(请深信这一点,咳),但是在过去,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真的真的没有哪个爹会整天把儿子抱在腿上哄,舒云是个典型的大家长做派,舒仪也挺犟,父子间说不上对错,只能说日积月累的结果吧。
舒云和舒仪之间,最大的矛盾可能就是云海,云海的身份后文也会渐渐揭晓,在此之前,舒仪眼里云海就是一根刺,扎的他寝食难安。很多小伙伴问爹为啥不让舒仪习武,其实不是爹不让儿子习武,是爹不愿意亲自教儿子习武,可舒家是有传统的,家学在过去是很重要的传承,就好比家里有个皇位,老子不给儿子,给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一样,舒仪扎心就扎心在这儿了。舒仪心高气傲,觉得他爹瞧不起他,一心想除掉云海,自然也不愿意跟别人去习武。
至于最后拜到朱山恶门下,纯粹是出于报复心理,武功是要从小抓起练童子功的,舒仪一等就等到了十八,他爹还是不教他,他是真的心寒了,才会另谋出路。而朱山恶的武功,胜在阴损,舒仪底子差,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从头练起,而且报仇心切,所以走了歪门邪道。
像其他的什么婚事啊乱七八糟的,真的只能说正常,在过去哪家大门大户会允许子弟娶风尘女子,舒云是被礼教束缚的人,自然更不允许,但舒仪是受了十几年委屈的孩子,他不在乎什么门第什么尊卑,他只在乎谁是真的对他好,暖他心。所以说,沟通真的很重要,父子两若是有一人坦诚,只怕也不会是这般境地。
洗白完成,虽然知道大家也不会信,但快夸我啊!!!


小伙伴们,今天楼主晚一点更文哦,至于为啥……因为楼主出门忘了带电脑
突然悲伤号啕大哭


我回来了!马上就更文!
10.
“不是梦,爹爹,那是真的。”
“您不许我习武,可师父说我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好材料。”
“可惜您宁愿选一心术不正之人都不愿选我。”
“您不许我娶红娘,说她是风尘女子,可我跟红娘诞育三子,无一子从舒姓。”
“您将我长子未满三月交于道观过继他人,认贼作父,反斥我为江湖余孽,被我掌毙于绝情崖下。”
“爹爹您知道吗,云海是我杀的。”
“天合山庄是我毁的。”
“您每救一个人,我便杀一个人。”
“您加诸我身上的痛苦,都由您亲自来还!”
“够了!”舒仪说的畅快,他从没发现原来言语也可以伤人至深,直到舒云一巴掌抽来打得他顿时噤了声方才停歇。
“那是梦,是假的!”舒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定力原来如此差,舒仪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失了方寸。舒仪眼中的仇恨真真切切,父子之情才是这场博弈中最为虚妄之物。
“不是梦!”舒仪两眼猩红,若非现下他真是毫无内力傍身,就是胜算全无,他也要与舒云拼个你死我活。“你打我骂我,从我出生起就算计我,我敬你为父为天,你只当我如猪如狗,如今万事皆休,你以一梦字置我过往苦难为笑谈,凭什么!”
“都是你逼我!你教我叫你爹爹,可你从不拿我当儿,天地之大,我舒仪但凡有容身之处,也断不会在你天合山庄苟且!如今前尘皆由天示,我委实不算什么好人,您不妨一掌毙了我,也免得败了您正人君子的门面!”
舒仪一通吼叫,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师父曾说过,自己对舒云尚还有情,那时他不信,日日叫嚣要让舒云痛彻心扉才算了事,如今言语伤他两句,又不痛又不痒,怎么就哭成这样。
舒云的手猛然抬起,舒仪如此大逆不道,确实出乎他想象,他想厉声呵斥,可舒仪的话就像魔咒一般缠在他耳边,挥不去,散不开。
舒云此时才发觉,面对儿子的指控,他竟无言辩驳,舒仪如今年岁十二,他稍作回望,父子之间竟只有训斥与责罚,他如何说服舒仪去相信自己不会做无情无义之事,又如何才能向舒仪证明,他的确是,在乎他的。
岁月啊,到底是在万事伊始前对他敲响警钟,还是在尘埃落定后让他悉数还尽...
室内一时静默无声,舒云的眼睛一直盯着舒仪,舒仪却决绝的瞥向他方,舒云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嘴边的话想说却又咽下,他曾有无数个机会去和舒仪讲和,却又在所谓的尊卑所谓的礼教中错失良机。舒仪的话着实扎心,让舒云难辨真假,过往的岁月被简简单单苟且二字一笔带过,又让他如何甘心...
“晚膳可曾用过,陪爹一起用点罢。”那虚无缥缈的过往,他又能说什么,万千苦涩,皆化作一声长叹,剩下的,全合着愧疚咽下肚中。
舒仪没有动,他本就不愿妥协的,如今,又哪里有妥协的余地。舒云出去吩咐了一声,再进来时,便见舒仪恼恨的擦着眼泪,好似要将曾经的眷恋,曾经的妥协,曾经或许存在过的不甘尽数抹去。
“你恨我,也该先吃饱饭才行。”舒云叹了口气,拽着舒仪于桌边落座,他又能如何,当真能放任舒仪堕落,还是说真能就那么不管他,任他独自前行...
花开花落,轮回之事,又有几人得先知...
我是一个假作者,你们说啥我都同意啦啦啦啦啦啦
11.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舒仪本以为他爹要狠打他一顿,抑或杀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至至少也要将他禁足亦或是关起来,可他爹这又是什么意思。
舒仪拨着碗里的米,他爹的口味真是淡,一桌子的青菜,一点油水都不见,人不对,饭不对,时间也不对!直到舒云一筷子抽到舒仪手上留了两道红印,他才消停下来。捧着手呼呼的吹,本下定决心发了毒誓再也不要在舒云前掉眼泪,可哪敌得过手上红印突突的跳。
“吃菜。”舒云夹了一筷子青菜,带着两分威压,硬是塞到了舒仪碗中。
舒仪抹了把脸,又拨了拨碗里的菜,终于还是在他爹的瞪视下囫囵吞了下去,整块儿的青菜噎的舒仪呛呛咳了起来,舒云替他顺了顺背,方才消停。
“天色已晚,明日再叫厨子做些你爱吃的。”舒云也用够了,将碗筷放下,专心看着儿子挑食。
舒仪鼓了鼓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在他爹的威压下,将饭碗中的米粒悉数刨进肚子,这才算完。
下人进来撤了碗筷,只留父子两相顾无言,舒仪坐的不自在,便站了起来,站了半天,更觉室内氛围尴尬,轻咳一声,见他爹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天色已晚,我...我...”这一个我字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舒仪只能转移话题,好让自己早些脱身,“您,您还是去看云公子罢。”
“云海已经回庄,本堂有的是时间管你。”舒云话音刚落,舒仪就被吓得抬了头,感情他爹为了找他的不自在,连云海那小子都赶回去了,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你先前话语,本堂只当你使气,不与你计较,尔后再敢口不择言,本堂便拔了你的舌头!”舒云有些疲惫,身体与心神皆是困倦不已,很多话他在心底盘旋已久,可待用时,却只剩僵硬而又无情的斥骂。
舒仪有心大骂他爹三百回合,奈何如今身板着实单薄,轻功跑不过他爹,熬刑受罪的也只是自己,只能忍气吞声,应下这不平等条约。只是方才火气冲天,却在舒云那儿软绵绵的好似砸到了棉花,他有心与舒云一刀两断,辩明过往,可舒云却什么都不说,让他有火无处泄,萦绕心头,难受得紧。
“武当山卿丹子为本堂至交,你若真想习武,为父,与他说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坠入魔道的是他嫡亲的儿子,他儿若执意习武终坠魔道,不如由他来亲自引他儿入正途,走正道。
“不必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然已经拜师父为师,便无再认他人为师的道理。”舒仪摇了摇头,他爹这是那他当小孩哄呢,卿丹子,谁不知道卿丹子早就收过闭门弟子了,他去算哪儿的道理,再说了,师父就是师父,他才不要别人。
这倒是舒仪错怪舒云了,卿丹子确实收了关门弟子,不过那是在舒仪十五岁上的事,这会依着卿丹子与他爹的交情,就是每天给他一口饭吃,也断不会不要他,可舒仪却不大记得确切年头了,只当他爹拿他开心。
“放肆!那朱山恶邪教中人,你若再敢与他有半分干系——”话说了一半,却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就如何?就杀了他?梦中的确那样做了,可到头来,繁华落尽,空余悲切。梦醒,他怎会再蹈覆辙。
舒仪倒是不介意他爹放狠话,狠话算什么,狠事他爹都做过不少,倒是他爹这话说了一半,怎么不往下说了。
“滚出去跪着,想明白再起来!”
舒仪在心中冷哼一声,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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