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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与之余生相共 (伪装者同人,楼诚)[第1页]

作者:水色风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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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岁那年阿诚被明家收养,便一直跟在明楼身边。
你与我走过青葱岁月,踏过锦绣年华,看遍世事凄凉。
那年杏花如雪,你回眸一笑,面如桃花,转眼已过一生。
第一章 缘起
“大姐早。”
周六,明楼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大姐起得是最早的,明楼收拾好自己,下楼给大姐道了早安,便让阿香去叫赖床的明台。
“唉唉唉,”大姐叫住阿香“这大周末的,就让明台多睡一会儿”。
明楼笑着坐在餐桌前,他挨着大姐,“您就惯着他吧。”然后静静地打开了报纸。
不洗不觉的,就这样半个小时过去了,明楼从报纸中抬起头看看明镜,“大姐,这早餐凉了,让桂姨拿去热一下,我上去叫明台起床。”
明楼上楼,叫弟弟起床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最后还是答应了给他买桂花糕,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了床。
这一年经历了太多太多,明楼明镜两姐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被汪家的车撞死,而父亲也在不久前死于非命。明镜瞬间就长大了,心中是父亲临死前的遗愿,她一人撑死了明氏集团,更要为弟弟们撑起一片天。向来冷静的明楼也意识到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大哥,”这边传来明台奶奶的声音。“大哥记得要给我买桂花糕。”
明楼摸摸弟弟的鼻子,眼睛里的宠溺都要溢出了,“大哥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放心。”明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朝明楼笑着。
卖桂花糕的店就在明公馆背面,从后门出去右拐不用走两百米就到了,明楼一般都不会让司机开车,自己走几步,就当散个步。
然而走到自家柴房门前,他不禁停住了脚步。他透过柴房开着的那条门缝就能看到,里面有个半大的小孩,一双手袖筒卷到了手臂之上,上面好的没好的鞭痕张牙五爪地布满了手臂,脚下垫着一块搓衣板,身体瑟瑟发抖,他面前是一大盆的衣服,左脚上栓着一条不长的铁链。而栓着他的这跟铁链,也栓在了明楼的心上。
明楼不自觉地走过去,推开柴房的门。小孩似乎对突如其来的光有点不适应,难受地眨眨眼睛。他低下头用湿漉漉地手背揉揉眼睛,再抬起头,看到了明楼,小鹿般地眼睛充满了惊惧。
“大……大少爷”。
“别怕”,明楼安慰他,“你是桂姨的儿子吧?”,桂姨刚来的时候,似乎看见过他和明台一起玩耍。
“是,”小孩声音有嘶哑,目光落在明楼身后。
“大少爷,”明楼转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桂姨,她的手中,居然是一条细长的鞭子。
“桂姨,这是怎么回事?”明楼抿紧了嘴。
桂姨拿鞭子的手下意识地往背后收,另一只手紧张地缴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尴尬地解释,“小孩子不听话,教训了一下”。
明楼走到跪着的孩子面前,想把他扶起来,可明楼伸过去的双手却被小孩瘦弱的身体灵巧地避了过去,他的目光望向桂姨。
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光彩,他在征询养母的意见。
而明楼的目光却一直在他身上流转,他眼里流露出的那是什么?恐惧,还有祈求。
向来冷静的明楼勃然大怒,想不到自己的仆人居然会干出这种丧失人性的事情,要求桂姨马上把铁链解开。
明楼不由分说地把孩子抱进怀里,赶忙用自己的风衣把他裹紧了。明楼甚至没跟明镜商量,给桂姨支了三个月的月钱,便打发她收拾包袱把她赶出了明家。他跟桂姨最后的话是:你要折辱一个孩子,你要虐杀一个人,我就偏要他成才,成为一个健康人,一个正常人,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人。
这话,被抱在明楼身上的阿诚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他懂是不懂。
明楼把小孩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去了找大姐。出来的时候,明楼嘴角已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卧室,还不忘让齐叔给明台买桂花糕。小孩闭着眼在熟睡,微眨的睫毛出卖了他。明楼知道,如惊弓之鸟的他,根本不可能睡着。
“你叫明诚,我不再是大少爷,我是你大哥,大小姐,从以后就是你的大姐,明台是你的弟弟。明楼直视阿诚,从今天起,你是明家二少爷,你有亲人了。”
阿诚盯了明楼好久,小声叫了句,大哥。
脱掉了衣服才发现,这孩子全身都是伤,明楼亲力亲为,洗澡动作轻柔得不行,还是惹得阿诚一阵又一阵的颤抖。“疼吗?疼就喊出来。”
阿诚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疼的。”
上药也是折磨,明楼知道药的威力,尽管用的是效果最弱的药,也仍然会痛的,可阿诚偏偏就是紧皱着眉头抿着嘴也不出一句声,每次一问都说不痛,这要是明台,都要闹翻了天了。
明楼发现阿诚来明家以后就没睡过好觉。明楼每天晚上陪他睡,都能感觉到他在小心翼翼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生怕把明楼吵醒了。而即便自己饿了,或者吃的东西太少,他也只是沉默不语,只有在见到饼干糖果的时候,细心的明楼会发现他眼中总会有一闪而过的光彩,随即恢复平静。
像惊弓之鸟,他害怕再次的失去。明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阿诚来到明家第三天,明楼要回学校上课。中午倒是特地回了家喂粥给阿诚喝。
“饿吗?”
阿诚点点头,又摇摇头。明楼笑了笑,看着见底的碗,他把碗放在一边,轻轻摸摸阿诚的头,“阿诚喜欢大哥大姐吗?”
阿诚肯定地点头,“阿诚喜欢大哥大姐。”
“阿诚,我们不会离开你的,”阿诚呆呆地看着明楼,“你是明家二少爷,是我和大姐的弟弟,在我们面前,你任性,放肆,是没关系的。”明楼刮刮阿诚的小鼻子,“只有被人疼的孩子,才有任性的资本。”
第二章 蝶舞
时间恰若白驹过隙,阿诚在明家慢慢地恢复如常。
没几天,明楼带着阿诚去裁缝店,给他选了几套西装,中式和丝绸的内衣。阿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穿上西装,俨然一个小少爷的模样,明楼看着他满意的点头。
明楼更满意的是他做学问。明楼打算把他带在身边,每天马不停蹄地给他输入新知识。
阿诚没读过书,倒是学得快,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省了明楼不少的力气。几个月以后,阿诚已经作为班上年纪最小的孩子,与明楼坐在一个教室里了。
但只有明楼一个人知道,在那段时光里,阿诚每天像走火入魔似的练字、背书、做卷子,三更半夜手发了抖也不肯停下。他看着眼下的人却没有叫停他。只在阿诚忍不住趴在自己的书房里打瞌睡时,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轻飘飘的阿诚,把他抱回卧室,塞进自己的被窝。
汪曼春出现的那天天下着鹅毛细雨,明楼看着眼前那个在细雨中一步步小跑的女孩。
那是在一条林荫小路。脚下遍布花草,像只蝴蝶一般,年华恰好,阳光明媚,汪曼春在这花草丛中与之嬉戏。明楼的心跳慢了半拍。
而并不止于此,她弹琴时手指在键盘上跃动的样子,也像极了展翅的蝴蝶,明楼每每看到她,内心悸动。
明楼的气质,学问,样貌,家世都是绝无仅有的,汪曼春深爱着明楼,这爱,或许比明楼更深。
两人每日相见,情投意合,你侬我侬。
他们只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只可惜,那时的世道,根本不能如其所愿。
明镜向来不管明楼学业,她对自己的弟弟是一万个放心,那日中午如若不是为了参加喜乐门王老板的应酬,便不会看到校门口手牵手的明楼与曼春。两人眉眼间传神,一切便心领神会,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情真自然。明镜让司机停了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汪曼春挽着明楼的手回课室,明镜才让司机开了车。此时,她发现自己已是双手握拳,青筋凸起。
第三章 祸起
下课后明楼与阿诚如往常般被司机送回明公馆。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家门正欲进明楼书房复习功课,明楼便被阿香叫住。
“大少爷,大小姐让您一回家就去趟小祠堂。”
两人都愣了愣。明楼点点头,“知道了,”他对阿诚说,“你先做功课。”
“大哥。”
阿诚叫了一句。从阿诚来到明家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吃到睡都是自己带着,他明楼知道阿诚担心。
“没事,你先去做功课。”说完他边解开自己的大衣纽扣边上了小祠堂。明楼不知道大姐找他是什么事情,然而进了小祠堂的,终归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他心里却很坦荡,错了的,该罚,没错的,我不怕。
扣了三下门,听到一句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进来。
“大姐,我来了。”
小祠堂轻烟袅袅,大姐早已在父母牌位前插了一炷香。
“你跪下。”
明楼依其言。
“我问你,你和那个汪曼春是什么关系?”
明楼的面容有一丝诧异。“就是,比较要好的朋友。”他思索了一番,不知大姐知道了多少,也不想隐瞒,他也认为,没有必要。
明镜一听,一股血气立刻冲上头顶。
她强压住自己的怒意,说道,“我今天经过学校门口,看到你跟她……”她指着明楼,竟说不下去。
“大姐,我们彼此是想爱的。”明楼坦然。听明镜这么说,明白她也是知道个大概了。
明镜一个凌厉地巴掌携着风扇了过去,明楼不敢躲,生生受了下来,一个明显的掌印便印在了明楼脸上。
“仇人家的女人,你也敢爱?”明镜转身拿过马鞭,“褪衣。”
明楼楞了几秒钟,他看着明镜没有说话,然后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整个过程,他都很平静。待最后一件衣服脱去,明楼将它们整齐地放在一边,他对明镜说,“大姐,大姐能不能告诉我,汪曼春是哪个仇人的女人?明楼有不查之罪,求大姐不要让明楼陷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地。”
明镜看他竟然是真不知情,她才把事情告诉明楼。汪曼春是汪芙蕖的侄女,而汪芙蕖,则害死了他们的母亲。“当年我们父亲留有家训,明家三代不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明楼低着头,沉默不语。
不过两三分钟,明楼仰头,面容决绝。“大姐,这事,明楼会处理好,请大姐放心。这打,明楼认了,大姐尽管罚。”
明镜点头,弟弟是想明白了。
明镜拿起马鞭一鞭子就抽上去。
明楼对上姐姐的眼睛,明镜的眼里透着怒气,而他的眼里,除了干净清澈,除了内疚,还有一种明镜读不懂的东西。“明楼知错了。”
小祠堂里除了马鞭挥动的声音和明楼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明镜的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出中午在学校门口看到的画面,自己的弟弟和仇人的侄女站在一起,汪曼春看着明楼,笑得是那样甜。旁人的目光中在明镜眼中都化为了不屑、讥讽、耻笑,如同一根刺,插在明镜的心上。手中的马鞭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
明楼再能忍再克己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知道姐姐气恼,努力克制住本能的呻吟声,在姐姐无意之中加力以后,细碎的呻吟声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
明镜虽是生气,但并不是下手不知轻重,她知道马鞭伤人,下手鞭鞭见血,但并不伤及内脏,所以才发了狠地打。现在看到弟弟背后已一片血肉模糊,怕是打了也有五六十鞭了,洗澡穿衣都不是容易的事了,便停了手。她重新站在明楼面前,才发现原来弟弟已经满脸的汗,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明镜掏出帕子轻轻给明楼擦汗。明楼本在专心忍痛,这才仰头看着大姐,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大姐对我最好了”。明镜心下难受,在这个时候弟弟还愿意卖乖。
“过段时间,你去巴黎读书吧。”
明楼知道大姐用意,只是点头“大姐消消气,明楼都听大姐的。”
又思索一番,“只大姐,我能带上阿诚一起去吗?”阿诚从小跟着自己,实在舍不得他。
“向来是你带阿诚,你自己问问他的意见吧。”
明镜离开前,让明楼思过两个时辰,明楼听话,大门关上,无奈地摇头。
第四章 离别
明楼疲惫的看看表,两个时辰说短不短,背上的伤血已经不流了,只要一动就嚣着痛。时间到了,他揉揉已经麻木的腿,艰难地穿上白衬衣和马甲,出了小祠堂。
走进书房,灯没关,阿诚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开门声惊醒了阿诚,“大哥。”
“困了吧,回床上睡去。”
“我等大哥”阿诚摇头。
明楼还要做功课,还要洗澡,自己一身的伤,他想哄阿诚先睡了,自己再慢慢收拾。而阿诚似乎没给他这个机会,“大哥,大姐打你了吧,”阿诚眼睛圆圆的,像小鹿一样,实在是可爱。“大哥,你先洗澡,我帮你上药。”
明楼不禁苦笑,阿诚从小受虐,早熟得很,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又放心不下。“好。”
看到伤口,阿诚楞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一辈子也会忘记自己刚到明家时候那个模样,如今似乎令他重新回味一遍。记忆地闸门一旦打开,洪水涌出,顷刻间摧毁一切,阿城回想起幼年被虐杀的事情,突然愣在一边,只会傻傻地叫大哥。那个能护他周全的人。
明楼回头一望,立刻明白了当下情况,他认真安抚,这个坎,总得要过去的。
“没事的阿诚,你要记住,桂姨已经不在了,你是明家二少爷了。”阿诚点点头,自己也静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在明楼背上上药。
“阿诚,”明楼突然问,“我要去巴黎读书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身后的阿诚静默了好一阵子,“愿意,大哥去哪,我就去哪。”明楼回头,两人相视而笑。
签证下来得很快,明董事长做事雷厉风行,也是害怕明楼和汪曼春拖泥带水不能断交,夜长梦多。她怎么不想,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镜拉着明台的手,把明楼和阿诚送上了去巴黎的渡轮。
明楼独自站在邮轮的夹板上,想着祖国的国土沦陷,想着世事无常,纷纷扰扰,海风吹过,思绪清晰了很多。他作出了决定。
“大哥。”阿诚跟在他的身后,十几岁的年龄,已经能够很好的帮明楼打点好一切了。明楼看着眼前的弟弟,不经意间竟然长高了许多。心间竟是溢出了幸福,“阿诚,你在就好。”
第五章 巴黎
巴黎是个太过浪漫的城市,与东方巴黎不同,优雅到了极致。
明楼和阿诚两人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大别墅里,两人都爱干净,所以也没找佣人。
饭菜几乎是阿诚一人在倒腾,每一两个月大姐都会从国内寄来一两箱中国本土食物,明楼喜欢中餐,阿诚便想着法子给明楼换着菜色做中餐,两人的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
阿诚爱好多,来巴黎没多久就跟明楼商量想要再学油画,明楼倒是对阿诚的这些个小爱好很是赞同,买材料和听课的钱都是好不犹豫地拿了出来。明楼一向觉得阿城的手很美,每一根手指指节分明,又细又长,像青葱一般,比女人的都要好看。
“不拿画笔也浪费了。”
阿诚害羞的笑笑,他知道大哥是疼他的。
他们来巴黎的第二年,春节就这么来了。
巴黎的春节不像中国,没有窗花,没有灯笼,没有中国结。他们买来烟花,夜色很美,烟火绚丽无比,两人现在别墅前看着烟火,树上的雪掉落在两人的肩膀上,阿诚已经快有明楼高了。
“许个愿吧。”明楼说完,忽而又问“阿诚,你的愿望是什么?”
“大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明楼笑而不语。他已经正式加入国名党同时加入共产党,成为了地下党的一员。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祖国。他不由得转身大量阿诚。
阿诚对他露出浅浅的笑。
阿诚挺直了腰板,腰身细长,面容姣好,才智过人。面对笑着的阿诚,明楼真想把自己全部的好都给了他,想让这么优秀的他能永远在阳光下幸福快乐的生活。
“以后读大学,我要读经济,大哥想问问你,你想读什么专业?”
阿诚回“我随大哥。”
一如当初阿诚甘愿陪明楼出国,这回阿诚再陪着明楼读了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大学。
然而一切并非想象中的顺利,明楼为人冷静行事大胆却不失稳妥,地下党给予他“眼镜蛇”的代号,准备委以重任。
3月13号,天很冷,遍地白雪,天空浑浊一片。他接到上峰指令,与代号为“青瓷”的人接头,日后他将协助自己展开工作。暗号为:请问这是今日的《巴黎之春》吗?回:不,这是上周二的《时尚巴黎》
第六章 青瓷
彼得咖啡馆中,明楼面前是一杯轻烟缓缓升起的黑咖啡,他用手捏起杯柄品了一口——明楼喝黑咖啡向来不爱放糖。甘苦顺着舌尖一路滑落喉咙。
他翘着二郎腿,手上轻轻翻着一本《时尚巴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舒适优雅,漫不经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出任务,他几乎是眼光八方全神贯注。
没多久,阿诚走进了咖啡馆,眼睛微微一扫轻而易举地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明楼身上。
阿诚轻轻拉开了明楼对面的那张椅子。明楼不动声色,。
阿诚缓缓开口,“请问这是今日的《巴黎之春》吗?”阿诚再一次看到了明楼的眼眸里布满了黑色,望着他并不回答。复又开口问,“请问这是今日的《巴黎之春》吗?”
明楼看着阿诚,面无表情。“不,这是上周二的《时尚巴黎》”。
接头后立刻立刻容易引人怀疑,明楼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在咖啡馆内与阿诚对坐了小半个小时。咖啡凉透了,明楼再没动过一下杯子。
阿诚讨好的笑,“大哥,我们回家。”
见面前阿诚还不知道接头的是不是大哥,这下明确了,仿佛吃了定心丸,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回家的过程明楼没有跟阿诚说一句话。他生气,相当生气,心中却浮起一丝的欣慰。一路上阿诚也没有开过口。回了家,阿诚还是像往常一样帮明楼放好公文包,挂好围巾和衣服。
让明楼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未等自己开口,阿诚便乖巧地跪了下来。
“大哥,阿诚惹大哥生气了。”阿诚直勾勾地看着明楼,坦诚。“阿诚背着大哥,加入了军统和地下党。”
说完这句,阿诚便不再说话,似乎早有准备,平静地迎接明楼的怒火。向来冷静的明楼听了他这么一说,也是怒火冲天,随手操起放在墙角的雨伞便往阿诚背上抽。阿诚吃痛,“唔,”地叫出声,然而除了一开始打的第一下,他再没吭过一声。明楼心里火,他想不到这个从来让他放心得不得了的弟弟也是第一个惹得他几乎失掉理智的人。直打到四十,阿诚再忍不住身体前倾扑倒在地。
“撑好。”明楼毫不留情。
“是。”阿诚深吸一口气,心里是内疚的吧。
阿诚刚一撑好,明楼便又下了死手打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明楼气愤之下责打也毫无章法可言,又一棍打下来,与之前的伤痕交错重叠,阿诚忍不住地往前扑去。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还是伤心,大哥最是知道我怕疼的。
巨大的冲击下,阿诚只得单手撑地,他声音气若游丝,“大哥,容我歇口气再打吧。”
明楼看着阿诚后背,雨伞抽出的一条一条的痕迹透过白衬衣清晰可见。自己心里也是难受,他被阿诚的话磨得彻底没了脾气。他当然知道,弟弟若不是为了要跟着他,何苦受这些苦。
明楼走到阿诚面前。出汗后伤口被蜇得难受,阿诚皱着眉,一张脸都扭在了一起。明楼拿出手绢帮阿诚擦去脸上的汗,“军统那是什么地方,要受那么多的苦,你何苦趟这一趟浑水?”明楼想起自己自己在军统训练班时接受的训练,想起熬刑训练的难挨,历历在目,“那熬刑训练,你怎么……”
你怎么熬过来的,我怎么舍得你去受这些苦。终究是心疼,不忍心骂他。
阿诚听懂,他摇头,“我要跟着大哥,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大哥。”明楼一下子把他搂进怀里。
明楼把他扶起来,又听他说,“大哥,组织安排我去两年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
明楼无奈,“好,我在巴黎等你。回来后,我们学成,一起回上海,我会申请把你调到我身边。”“好。”
“我会给大哥写信的。”
“好。”
“大哥一定要回信。”
“好。”
阿诚离开那天,天色很暗,雪下得大,似乎没有一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明楼去了学校,没去送他。
回家,他脱下外套,径直往书房走去。书桌上黑色的派克金笔下压着一张纸,笔是阿诚用自己打工的钱买的。
纸上写: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离。弟阿诚
“两年……”明楼默念。
第七章 学归
阿诚回巴黎,并没有告诉明楼。在明楼面前到底还是留有一丝孩子心性,想看看大哥见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心中存了期待,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变化,害怕自己的大哥已是曾经,害怕自己死守的只是原先残存下的那些些记忆,那看不见,摸不着,虚幻如烟的东西。两年间也是有书信的,战火纷飞的年代,那就是阿诚心里一盼再盼的光,刚劲有力的蝇头小楷,每一个都镌刻在他的心上。
阿诚不在的日子,明楼终究给自己偌大的别墅雇了个管家,胖胖的法国大叔汤姆并且每个月给他一天的假期。汤姆以前在中国餐馆学过厨艺,谁也想不到一个胖胖的法国大叔能把家务活做得比女人还仔细,把中餐煮得比家乡菜更美味,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不懂中文。是的,明楼就是要找一个不懂中文的管家。
阿诚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他独自逛了一圈,屋子里没人,汤姆今天应该放假。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屋子里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茶几上放是他买回来的咖啡杯,墙壁上挂的是他画的油画,他自己的私人物品仍然放在原来的位置不曾改变,突然,细心地他眼睛扫过衣架,上面挂着他留在家中的大衣,一尘不染。阿诚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阿诚看看客厅的大摆钟,脱下大衣,熟练地挽起白衬衣的袖子走进了厨房。
夜幕降临,大摆钟敲响第六下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开门声。阿诚弯着腰在布菜,侧过头看到直直走来的明楼,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大哥,”声音有点羞涩,明楼微笑着看他,觉得弟弟害羞的样子煞是可爱,他点点头,“瘦了。”
“是啊”阿诚无所谓的笑笑,请他入座。“在伏龙芝吃得不多。”
那顿晚餐甚是温馨,明楼的话比其他时候都多,阿诚贪恋这份温暖,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丢了。他把明楼给他的温度刻进了心底,可他却不知道,明楼是多想好好守着他,在这乱世之中,把自己能给的,哪怕是他想要的,不想要的,全都给了他。
“送你。”明楼手中拿出一个四方形的盒子,阿诚疑惑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精致的伯爵男士皮带表。
“手表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原来大哥知道我回来呀。”
“你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住大哥。”
阿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也是。”大哥人脉这么广,在莫斯科怎么可能就没有眼线。
如往常一样,阿诚把行李收拾进自己房间,便钻进明楼的被窝。在明公馆阿诚也有自己的房间,一开始明楼也是让他一个人睡的,可因为有了幼时被桂姨虐杀的经历,明楼好多次晚上进去阿诚的房间,都看到他独自环抱着自己幼小的身体哭花了脸,他抬起头看明楼的眼神就像一只被丢在街角没人要的流浪猫,只有明楼把他抱到自己身边才能安然入睡。从此明楼便没让阿诚离了自己,阿诚睡得浅,梦魇也是常有的事,明楼就一夜夜地叫醒他,把他搂到天明。
阿诚跪在地下,他的身后是一根又粗又长地铁棒,一下又下抽在他的后背。身后早已是长牙五爪的伤,铁棒却一直追着他,他疼得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气,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哑,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剧痛无比,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阿诚…阿诚,”明楼发现身边的阿诚满头是汗,脸上是恐惧的表情,他轻拍阿诚地脸,打算把他摇醒。
阿诚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气。他往明楼身边又蹭了蹭。“你梦到什么了这么吓人?”
“梦到你揍我。”阿诚的声音有点闷,明楼听出了其中的委屈,他伸手把阿诚搂进怀里,“但是我知道,大哥愿意打我,就不会不要我。”阿诚在明楼怀里笑,小鹿般的眼睛带着笑意。
阿诚在明楼怀里,鼻息渐渐平稳。
第八章 浪起
“海上生事,速回。”
明楼掏出打火机,看着眼前纸张变成灰烬。“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回上海。”
“是。”
周佛海请邀请日本军部顾问担任汪伪财政部经济司首席经济顾问。消息轰动上海。一周后,原田熊二抵达香港,下榻明楼所住酒店。
“原田熊二没别的爱好,唯独每天下午都会去对面的咖啡馆点一杯黑咖啡,一坐就是一下午。你要把握好机会。”
“是。”阿诚点头。
“先生,您的咖啡。”阿诚微笑着递上咖啡,姿势优雅。说时迟那时快,谁也看不清是什么时候下的手。阿诚将一根银针迅速刺入原田熊二的脖颈处。待阿诚收敛了笑容顺手取过原田熊二身边的公文包扬长而去,原田熊二早已脸带笑容,一手托着报纸一手虚扶住咖啡杯的杯柄停止了呼吸。
咖啡馆很大,人们却视阿诚于无物。
不一会阿诚出现在咖啡馆对面的小剧院。
小剧院里正演着《苏武牧羊》的折子戏,苏武入契丹却不愿归顺,与胡阿云相恋却无法一生依偎,乐声哀怨,放眼望去,竟也是座无虚席。
“先生,”阿诚走到明楼身后,“我们该回去了。”
明楼起身,阿诚跟在他身后,随他走到汽车旁边,为他打开车门。看明楼坐好,他转身回到驾驶座。
汽车驶离了剧院,依稀听到咖啡馆内传来尖叫声。原田熊二的嘴唇已完全发黑。
“大哥所料不错,”明楼打开阿诚放在后座上的公文包,打开打开看里面的资料,“原田熊二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你了,我们可是先下手为强啊。”
明楼迅速地浏览过一张又一张的资料,点点头,“尽快安排我们回上海,”说罢,明楼又是一阵的沉思,“不仅仅是原田熊二,应该还有一个人,也在调查我。如今看来,上海的斗争形势比我想象的要严峻得多呀。阿诚,”明楼看着一边开车一边顾着跟他说话的阿诚,“从今以后,遇事不得擅作主张,除非,”明楼顿了顿,有一丝犹豫,还是出了口“除非生死攸关。”
“我知道了大哥,您说还有一个人在调查您?”
“南田洋子。回到上海,她就是我们很大的一个对手。”
阿诚心领神会。
上海往香港的飞机上,明台随意地翻着手上的报纸。
“大哥哥”。稚嫩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也不知是哪跑来的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黑漆漆的大眼睛,皮肤又白又嫩,两条麻花辫子搭在她的左右肩膀上。只见她胖嘟嘟地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样子好不可爱。“大哥哥,可以帮我把盖子打开吗?”孩子的声音奶奶的,煞是好听。
明台微微倾下身,接过保温杯,“当然可以。”保温杯轻而易举地被旋开,一缕缕白烟飘散开来,他把保温杯递给小女孩,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先把他带回军统训练营,”王天风让人打发走小女孩,走到明台跟前。
第九章 邂逅
明楼回沪是头号新闻,轰动上海。
“大哥,我们不回家住吗?”
明楼沉吟,“不回,我们先住酒店。而且,我们要马上去见一个人。”
“是谁?”
明楼和阿诚回上海以后并没有回明公馆,而是下榻于全上海最豪华的上海大酒店。
那天早上天色微亮,明楼坐在车上等候习惯了每天在此处晨跑的汪曼春。
清晨出现了一场美丽的邂逅,雨后空气清新,香樟树阴下依稀闻到远处传来的花香,香樟树上不时飘落一两片黄的或绿的树叶,好不惬意。路很宽很直,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汪曼春脸上没有化妆,见到明楼后露出了如同孩童般的笑颜,眉眼间都洋溢着幸福,清纯的样子倒是比浓妆艳抹以后更是好看。
阿诚开的车缓缓地跟随在他俩身后。
“师哥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想给你个惊喜,”明楼轻笑。
“当年师哥一声不吭地就去了巴黎,”汪曼春的手自然地挽住明楼,眼神躲闪,带着委屈,“可把我给伤心的。”
“你看我这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吗。”
“真的?”汪曼春受宠若惊,“你大姐还不知道你回来?”
“不知道,我没回家住。”
汪曼春心满意足,笑的甜蜜。
聊天告一段落,明楼绅士的把汪曼春请上车,并把她送回住处。自己便和阿诚回到酒店,着手与南田洋子第一次会面的准备。
第一章重遇
明楼与阿诚二人走进日本海军俱乐部。
一路走来,俱乐部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用白色的画框装裱起来与褐色的墙纸搭配恰到好处,而有意思的是,在俱乐部的几个转角处,摆放着用我国明清朝瓷器种植的叫不出名的植物,各个沙发旁的小圆桌上放着用景德镇瓷器做成的花瓶,看着瓷瓶上面的中国画,竟让人觉得姿色盖过了上头的鲜花植物。中西合璧的设计,看上去显得别具一格,一如日军假惺惺地告诉来宾:我们海纳百川。
阿诚如葱白一般的手指握住酒杯的杯柄,轻晃里面的红酒,在一幅油画面前驻足。
田野间,三棵小杉树迎风而立,其中两棵紧紧相依,为彼此制造了屏障。
明楼则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他不禁感叹,上海真是太美了。
即便普通玻璃一般的易碎,我也要让它焕发出如钻石一般璀璨的光芒。
“我喜欢这个城市,等我死后,我也要埋在这里,”明楼对阿诚说,“你呢?”他侧过头问。
“我没想过这么多,”阿诚摇摇头,“把我埋在大哥身边就好了。”
明楼微笑。明诚说完话锋一转,“汪曼春昨晚处决了所有的反叛者。听说她手上还掌握着一个转变者。”
“所有的?”明楼略一思考,“那这个转变者就是一个透明人。但我们必须尽快阻止汪曼春的行动,再这样下去,假的就要变成真的了。”
阿诚点头“只要我们能成功。”
明楼接话“只要抗战能胜利。”
二人碰杯,两人仰头,将杯中杯中酒一饮而尽,露出彼此心领神会的笑意。一缕缕地阳光从落地窗前射房内,给两人的身上披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像是打扰了这幅美妙的画面。
“明楼先生。”
南田洋子的出现,明楼一点也不意外。阿诚也自觉地回到了明楼身后。
“南田小姐,”明楼马上走向前去,绅士地亲吻南田洋子的手背,周到优雅。“至上次南京一别,我们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没见了。”
明楼跟南田洋子客套,南田洋子也回敬,“听说明先生是经济界和情报界的一颗明珠啊,这次能把你盼来,实在一大幸事。”
说罢,大家开始讨论周佛海所召开和平大会的事宜。最后,为庆祝和平大会顺利召开,明楼与南田洋子双双情不自禁地举杯。阿诚这才发现自己顾着看他们的谈话,忘记了明楼手上的杯中并没有酒。
“稍等。”阿诚准备去拿酒,被南田洋子叫住。她打算把自己杯中的酒分给明楼。“不介意吧?”她要看明楼的态度。
“当然,”明楼爽快回答,“我来,就是跟南田小姐分一杯羹的。”
与南田洋子的第一次会面明楼很满意,酒会结束,他坐上车回了酒店。
待阿诚伺候他脱脱下大衣,他叫住阿诚。
阿诚不由一惊,他自然知道明楼这么说的原因,心下委屈,虽是自己有所疏忽,但事实上由于明楼的灵活应对,事情反倒更顺着他们的意思走了。并且他越来越发现,尽管明楼在他受罚后很疼他,却也对他越来越苛责了。
阿诚不似明台,一挨罚不是撒娇就是撒野,他只会默默承受。
“大哥怎么罚?”阿诚抿抿嘴,问到。
明楼指指餐桌,“筷子”。
阿诚替明楼取来筷子,想了想,还是屈膝跪在明楼面前,伸直了双手,食指并拢,手心向上。
明楼看着阿诚的样子,莫名地心疼。当初想让他离开桂姨,离开挨打挨骂的生活,那么现在自己做的又是什么。
他轻轻两手中的筷子放在桌面,一把抱起跪在身前的阿诚。
“起来,”阿诚太高,明楼不好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只好拉起他,把他放在自己旁边。
“这手漂亮,还真是舍不得打,留着帮我做饭吧。”明楼拉过阿诚的手摆弄着。
“上海的斗争形势远比我想象的要严峻,阿诚,我们要更加坚强。”
“放心吧大哥。”阿诚点点头。
第十一章 失察
“大哥,”阿诚慌慌张张地推开明楼办公室大门,“华兴管股大跌十个点。”
明楼打发走身边的秘书,“慌什么?”
“大哥,明台被毒蜂抓走了。”
明楼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明台去港大的当天的飞机上,我查到了王天风的化名,他当时应该就在飞机上。而且……我查过港大那边明台上课的签到记录,没有旷过一节课。”
明楼一把抓起阿诚胸前露出的白衬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让毒蜂放人!”明楼气愤。
“毒蜂不同意。”
“我要听原话。”
见阿诚不说话,明楼又重重地说了一句,“说!”
“我们都可以死,唯独你的兄弟不可以死吗?”
是啊。为了这场战争,多少家庭多少孩子都被牺牲掉了,为什么唯独我们明家的孩子就不能死呢?
明楼突然定定的看着阿诚,“你我都站在悬崖边上了,现在又把明台拉进来,大姐最心爱的明台。要是让大姐知道了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进行营救。”
明楼一听几乎跳起来,“你背着我,你怎么敢!”
“现在还早,趁他们还没有防备,我们才有机会,”阿诚据理力争。明楼也没再说什么。
营救行动没有成功,明台只是让前来营救的人带回一句话:我会靠自己的本事走出去。
等待营救这段时间,明楼过得煎熬,他自己也想了很多。毒蜂说得没错,为什么别人都能死,就明家的孩子不能死呢。既然进去了,就未必能出来了。
两个弟弟,近在身边的,必定要好好珍惜。
阿诚把结果汇报给明楼,明楼并未多说,只是交代不必再进行营救,又叮嘱阿诚,“以后遇事如若再擅自行动,我作为你的上级,会马上终止你的一切职务。”
阿诚站直了身子应“是。”
明楼又告诉他“凡事需顾全大局,切忌耍小聪明。”
下班时间,阿诚伺候明楼脱下制度换上西服,便开车送他回了酒店。他们在酒店开的是一个套间,有一个客厅和两个卧室,宽敞舒适。
“今天我们在酒店吃晚餐。”明楼跟阿诚说,阿诚拿起电话点了餐。
两人吃完,便叫侍从收拾,套间还是干净如一。
阿诚被明楼叫到自己卧室,“外套脱了,面壁。”
“是,”二话不说开始动手,脱下外套,身上只穿着马甲和白衬衣。当初做了安排,便料到有这一遭。
明楼拿来五本书,阿诚看清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很自觉地退后两步,把双手往上平伸,手心向下,手掌并拢。
明楼把上下两册《红楼梦》放上阿诚的左手手背上,而两册《西游记》则放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剩下的一本又大又厚的《圣经》,让他顶在头上。
接着,明楼从浴室拿出两条白色毛巾各折叠了两下,放在阿诚左右手的书上,之后又从客厅翻出两个高脚红酒杯,非常不优雅地往里面倒满了红酒,放在了阿诚左右手的毛巾上。
“撑好。”明楼说完,便转头继续去看手上的书。
“是。”
有时候阿诚犯了错,明楼不想打他的时候就会这么罚他。要这么撑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书太重,手背又没有手心承受力强,手一旦抖起来,酒杯中的酒洒出便要加罚。
阿诚知道明楼是罚自己失察,做事又先斩后奏不知分寸,自己心中也万分愧疚,即便难挨,也是心甘情愿。
将近过了一个小时,明楼才把目光从书本上转移到阿诚身上。阿诚头顶着书,头部不敢有一丝的晃动,尽管他微微张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长时间的平伸手臂以及上面的承重还是令阿诚的手臂开始晃动。尽管酒杯里的酒还未流落到白色的毛巾上,可是肉眼可见的,两边的酒杯外壁上已经挂着水珠。而他自己的嘴上,也因为干燥起了一层白皮。
明楼走过去,给在阿诚的左手上又放了一本薄薄的《诗经》,将他左右手上杯子里的红酒再次倒满,说出来的话像个恶魔,“再撑一个小时。”
“是”,阿诚轻轻吐出一个字。
又过了一个小时,明楼走到阿诚身后。“说明天的工作安排。”
“九点,批阅,秘书处送的上,上海股市行情,一,一览表,”阿诚知道明楼有意刁难,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尽量屏住呼吸再说话,两手抖得更加利害。“十点半,给,七十六…”
“不会说话吗!”明楼打断突然打断,阿诚一惊,看着手上杯子里一滴红色的液体滴落毛巾上,颜色诡异,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情绪。
明楼却看得清楚。“重说。”
无法,阿诚只得把明楼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全部说出,说得流畅响亮,再顾不得面前缓缓流落的红色液体。
“今天是不能善了。”阿诚想。
左右手的上的红酒大致都流出了五分之一,明楼也没再往里添酒,阿诚舒了口气。
明楼手上拿来一把折扇,朝着阿诚后背用力挥去。
“唔……”闷哼出声来。
明楼似是听不见,继续下手。从上往下打,每打一下就是一条褐色的楞子,打至尾骨,扇子又回到最上方脖颈出进行下一轮。
一个伤压在一个伤口上,一边还在努力抑制双手及头部的颤抖,阿诚痛得不能自己。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在明楼面前不想掩饰,实在太痛了。
大概是因为害了明台。疼得紧了,阿诚心底的那种委屈与自卑又串了出来。
“大哥,”阿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和呜咽,“阿诚知道错了,却,不后悔。在阿诚心里,明台的命,比阿诚的命,重要。阿诚犯的错,阿诚会拼尽全力去弥补。”
明楼只觉好笑,“你去弥补?你用的不是你自己的命,你用的是你们全组人的命。”
明楼转身看阿诚才发现他早已泪眼朦胧,自己也红了眼睛,“还有,谁能替代我的阿诚。”
阿诚的双手再也抑制不住颤抖,杯中地酒淌出越来越多。
明楼无声叹息。
明楼伸手把阿诚手上和头上的东西全部拿走,自己坐在了卧室里的沙发上。
阿诚疑惑地看着他。
“你过来,”他朝着阿诚招手,阿诚不知所以,也只得听话的走过去。
“坐下。”明楼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明楼见阿诚坐下,一把抓过他双手,阿诚不可抑制地呻吟出来,两只手经过三个小时的折磨,已经僵硬得没法打弯了,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
明楼动作轻柔,阿诚靠着明楼,不知不觉放松了身体。没过多久,关节都不那么酸痛了,只是负重太久,手抖是难免的。
明楼一边动作一边说, “你行事一向稳重,小聪明只会把一个特工推向死亡的深渊。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以后我见着一次就罚一次。”
阿诚扁扁嘴,任明楼帮他揉捏着双手,“阿诚不敢了。”而后又带点狡黠地望向明楼,“今天我跟大哥睡吧。”又不自觉地看看地板,明显是底气不足,又带着期望,“就一次吧,一次也好。”
明楼了解他一受了罚就会使劲给自己撒娇的小性子,他宠溺地揉揉阿诚的发丝,微笑着说,“以后都过来跟我睡吧。”
“好。”阿诚很满足。
繁星点点,两人依偎入眠。
第十二章 人物
明楼上任,把自己的办公室设立在了汪伪 的新办公楼里。
一大清早,收到消息的新闻界人士,各大报社都赶到了新办公楼门口,等候着明楼的到来。
只见阿诚不缓不急地把车停在办公楼门口,一手提公文包,一手为明楼打开车门。
明楼微笑面对媒体,彬彬有礼地挥手致敬,便与阿诚一同往大楼走去。
途中明楼没有说一句话,阿诚一边礼貌而又不乏强势地挡开明楼身边的记者,一面回答记者提问。
“请问明先生,上海的金融业什么时候能恢复元气?”
“明先生,上海的经济是否会崩溃?”
“你们问的都是上海经济现存的实际问题,由来已久,而不是我们南京 经济司的现行决策。”
“那么请问明先生,南京 经济司的决策是什么?”
“无可奉告。”
一位女记者似乎不满阿诚的回答,反问,“明先生,难道你希望明天的新闻头条是‘无可奉告’吗?”
阿诚语言强势,“你是干新闻的,如果你认为‘无可奉告’是明天的新闻头条,你照登好了,不用通知我,我不关心这个。”说罢,办公楼的大门被无情地关上。
正在远处的南田洋子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往大楼前看,她不禁勾起嘴角,对身边的高木说到,“阿诚还真是个人物。”
阿诚接过各个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一边跟着明楼往前走,一边随手签了几份,只有一份他递给明楼。“华兴银行官股试图改为中储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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