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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靠近·第一卷 拔剑四顾心茫然(兄弟) |
作者:所来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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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文案: 想当年的岁月青葱,却没来得及好好度过 当经历了一切之后,夏凡才明白,当日母亲隐姓埋名给自己取名“平凡”的用意 可是,终究不可得。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已然无法深究 他只知道,短短一生,亏负了太多人太多事 所以,当再一次回来,他唯一想做而且能做的,也仅仅是“弥补”二字,而已。 初次更文,多多海涵。若是喜欢,我心欢喜;若是不喜,也请指下留情。 |
000.楔子 青寅帮是华夏国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和另一个老牌社团洪兴门分庭抗礼。而西州只是青寅帮的众多分舵之一,这里的负责人叫冯雷,他的手下有两位大哥,一个叫卫斌,负责城西;一个叫蒋成,负责城东。 本来,西州就算不是最安定的地方,怎么样也算不上混乱,大家守着各自的底线获取相对的利益。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三年前,当毗邻西州的另一座城市——临海发生史无前例的动乱的时候,西州也跟着乱了起来,直至最后竟然被彻底洗牌。 临海,顾名思义,靠海,所以它的经济发展全赖一条绵长的海岸线,而临海,除了这条海岸线之外,就是没有人敢触及的一个帮派——地下会——最为人所熟知。 就连老牌的青寅帮和洪兴门的大佬们都不得不承认,地下会萧城的崛起,是他们始料未及的。青寅帮现任帮主祖秋凉曾经说过:临海是地下会的。言下之意,连青寅帮都不能渗透。 这样的评价虽然诛心却也是事实。 可是就在三年前,一场莫名的动乱,地下会被连根拔起。老大萧城死在东郊的一座仓库里。替他收尸的人看到那里除了萧城之外,还有好几具尸体,死法不一。其中一具是临海市公安局局长孙俭民。这两个人怎么会死在一起?最终调查的结果被封存了起来,除了凶手和几个当权的高层之外,无人知晓。凶手当然不会自己跳出来解惑,而知情的那两三个人,竟也对此讳莫如深。 被封锁的消息中,还有一条令人更为不解:东郊仓库中,有一座孤坟,有碑无字,不知是谁。 一座神秘的墓和一个黑帮老大、一个市公安局局长,诡异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没人说得清这一切的因由。 地下会在临海分崩离析之后,原来萧城手下的四位大哥之一,当时年仅21岁的林天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不但取代了原来地下会的一切地位,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所创立的华夏会之声势丝毫不弱于地下会。而令人疑惑的是,林天卓只居于副会主的位置。 那么,谁又是华夏会真正的主人呢? 收到消息之后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的青寅帮和洪兴门的大佬们忧伤了: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他们居然已经老到连年轻人的脚步都赶不上的程度了? 半个月后,这场莫名掀起又迅速落幕的临海动乱结束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临海的动乱刚刚结束没几天,西州居然也势不可挡地乱了。莫名的开端,急速的过程,惨烈的结局,与临海的风格如出一辙。 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 因而没有人想起,就在这场动乱的半年前,一个未满十八的还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年轻人,打着一把大大的黑伞,白衣胜雪,突兀而又不经意地进了西州,闯进了西州青寅帮上下的视野中。 他说,他叫夏凡,来自临海。 三天之后,他见到了冯雷,上交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枪,给冯雷上了贡,挨了入门的藤杖,然后就在卫斌的提携下有了20个小弟,和一条街。 当时还叫二狗的念华、外号‘阿瞒’的大块头安满、瘦子赵明胖子赵朋兄弟都是那个时候与夏凡相识,开始了他们不可一世的混混生涯。 找到了组织的21个小青年不知天高地厚地嘚瑟着,却无意中惹上了城东蒋成,小了夏凡半岁的二狗一脚将蒋成的干儿子蒋威踢成了太监。蒋成和卫斌本来就是面和心不合,知道夏凡等人是卫斌的属下之后,蒋成决定好好地演一出杀鸡儆猴。 那天,本来是21人无一幸免的局面,最后关头,夏凡一个人站出来扛下了三刀六洞的帮规刑罚。虽然冯雷及时站出来喝止,可是已经捅下去的一刀将夏凡本来单薄的身躯捅了个对穿。最后还是冯雷拍板,罚了二狗100藤杖此事才算揭过,可是城东和城西的那层窗户纸终于还是被捅破了。谁都不能忘记看到二狗被打得昏死过去时夏凡赤红的双眼,而后二狗被改了念华的名字。 自此,20人彻底归心。 西州酒吧地处城东与城西的交界,本来是三不管地带,可是自从夏凡看中了这里之后,胖胖的老板许国栋就只能眼看着自己十几来年的心血被一个未满十八的年轻人吃光喝尽。 许国栋自问也是老油条一根,可是他就是怕那个痞痞的年轻人,怕他捉摸不透的性子,也怕他偶尔散发出来的绝望的死气。 西州酒吧就这样成为了夏凡一干人等的大本营。 日子挺太平。 直到半年后那场莫名的动乱 西州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械斗,但是短短半月,西州青寅帮的管理层无一幸免。 冯雷被调往青寅帮总堂担任堂主。 卫斌被杀。 蒋成逃亡。 夏凡失踪。 于是,西州青寅帮群龙无首了。而被夏凡改了名字叫念华的二狗上了位,他自称姓夏,实质上掌控了西州青寅帮的势力。 如此过了三年。 |
001.例行会议(上) 一间别墅的书房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各自坐了四五个人,夏念华坐在主位上,见人到齐开口道:“各位,又一年过去了。我们每年的例会,说的内容其实都一样:第一,凡哥的下落;第二,蒋成的下落;第三,帮会的发展。现在开始吧。” 念华左手边最末一位名叫杨易是原来卫斌的手下,三十来岁的年纪,说道:“念华,凡哥失踪已经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找下去?” 他从未尊称过夏念华,夏念华也从不在意。连这点城府都没有的人,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可是就像一只蚊子一样,虽然不能对人造成实质的伤害,但是一直在耳边嗡嗡,久了也让人心烦。 “杨哥这是什么意思?”念华右手边第一位的瘦子阴恻恻地问道,连同他对面的阿瞒和念华三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易。 杨易冷笑道:“没错,夏凡的确是人才,斌哥也有有意栽培他。可是毕竟他已经失踪三年了,我们西州青寅帮每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就为了找他,就连找蒋成为斌哥报仇的事都放到第二位,这总堂要是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 瘦子笑得更冷,“总堂问过我们吗?” 杨易猛然站起来道:“正因为我们只知道找一些不相干的人,才会耽误了帮会的发展,不能引起总堂的重视!” “杨易,把你刚才的第一句话再说一遍!”一直坐着不说话的阿瞒缓缓道,“谁是不相干的人?把话说清楚!” “阿瞒,别以为你教育街和城中路势力大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进来多久,你们进来多久?当初斌哥是看着夏凡立功不小的份儿上才破格提拔了念华,否则,你还真以为西州青寅帮没人了吗?”杨易身边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原本就是杨易的死党,今天居然倚老卖老起来,显然是和杨易早有预谋。 念华夷然不惧,坦然道:“那么,请问两位大哥,凡哥是不相干的人吗?斌哥在的时候最器重谁大家有目共睹,为什么斌哥在病床上把重任交给我夏念华?因为斌哥的本意是要交给凡哥的!三年了,我夏念华自问没有一刻松懈,让我青寅帮强大起来,可是强敌环伺,你们几位大哥都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可曾做了一两件扬眉吐气的大事出来?斌哥不涉毒,这是连雷哥都默许的,临海萧城借蒋成作跳板把毒运入城西,要不是凡哥,你们谁能拍着胸脯说没有他夏凡我也照样能办到?” 卫斌的父亲死于毒品,冯雷是卫斌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卫斌接手城西之后,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出于朋友之义,冯雷答应了卫斌的请求。 当初萧城在临海坐大之后,就把手伸到了西州,和蒋成沆瀣一气贩卖毒品。而完全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的西州城西自然也躲不过“双城”的觊觎,当然事后的结果是“双城”覆灭。除了西州青寅帮在座的几位知情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在这件事情里,夏凡表现出了兵不血刃的智慧和果断杀伐的狠厉。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杨易厚着脸皮道:“那也不能不管帮会的发展啊!” 念华‘噌’一声站起来,指着杨易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知道什么啊!一天到晚就知道争权夺利,给兄弟使绊子!没错,我是花钱找凡哥,可那些钱是凡哥临走留给教育街兄弟们的!老子如果用这笔钱扩充实力,你杨易早他妈滚蛋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夏念华!怎么说话呢?”杨易的死党彭三语含威胁道。 |
001.例行会议(下) “夏念华!怎么说话呢?”杨易的死党彭三语含威胁道。 “你闭嘴!”念华毫不给他留情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商议些什么!要我夏念华西州老大的位子?你们有能耐坐吗?要有能耐也不用等到今天!你们以为老子稀罕这个位子吗?要不是斌哥临终前要老子守着西州找凡哥,我他妈早自立门户也比在这里受你们和洪兴门的鸟气强!” “说得好!”柳枝街大哥黄一汉拍手喝道,“就凭华哥这份儿魄力我黄一汉就服你。老杨老彭,你们也该收敛一点了,西州就这么大块地方,何必搞得像盘散沙似的……” “嘀……嘀……”黄一汉话还没说完,会议室里响起清脆的手机铃声。 念华示威似的掏出手机,见是陌生号码也不多想就按下接听键。 “喂?谁啊?”念华眼角扫过脸色铁青的杨易和彭三,等着对方回话。 “谁啊?说话!”等了许久还是没声音,念华不耐烦地问道。 又沉默了几秒,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而缓慢的声音,“念华,是我,夏凡。” 念华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真的是您?” “是啊,小子,你的名儿还是我给起的,现在又用了我的姓还想不认账?” 念华仿佛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只手撑在桌上颤声道:“您在哪儿?” “上京。”这是华夏国的国都。 “您让我找得好苦!”念华的话终于让在场的人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杨易和彭三额头么冒出一层冷汗。 “找我干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不能打动的淡然。 “现在肯为相识不到几个月的小弟捅自己刀子的大哥不好找,自己去报仇把身家全部留给小弟的大哥更是死绝了,您让我们这伙子人不找您找谁?”夏念华拼命忍住了眼眶中流动的液体,他知道,那个人不喜欢。 夏凡在那头笑道:“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凡哥,您什么时候回来?”念华突然满脸希望地问道。 “快了,再过几天就是斌哥的忌日了吧,我带了礼物要送给斌哥。”一家不算太好的酒店里,一个身材颀长却莫名消瘦的年轻人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手里随意地收拾着行李。 “对了, 我回来的事情先不要对外张扬,”电话中夏凡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有些另外的安排。” “是,凡哥!”夏念华顿了顿,而后大声答应,挑衅地看着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杨易、彭三二人。 西州青寅帮夏念华重新布置灵堂祭奠卫斌的消息第二天就在道上传开了,其规模形式和帮会开香堂没什么两样。没有人知道资历浅薄的西州大哥夏念华怎么敢开香堂。 对于道上的人来讲,香堂是一个神圣而庄严的地方,只有在发生影响帮会大计的事情时,才能由德高望重的老大倡议召开。而年龄刚过二十,更无资历寸功的夏念华显然不够资格;而且西州青寅帮被洪兴门封杀三年,连青寅帮自己都因为鞭长莫及而袖手,经过三年苟延残喘的西州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然而,就如三年前的动乱一样,不该发生的依然发生了。 |
002.灵堂(上) 华夏历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六日,农历七月十二,百无禁忌。 灵堂设在西州东郊近临西公路的一座别墅里,白幡白绫,黑色的绸花镶嵌其中。大门外搭建了一条长达20米的木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黑衣黑领带的西州青寅帮兄弟,个个脸色肃穆,神圣不容侵犯。阿瞒和胖子两尊门神一般站在门口。 杨易和彭三到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他们知道这才是夏念华的真正实力。一直都知道夏念华和瘦子、阿瞒除了城中路和教育街以外另外有势力,可是三年来始终都没有见识过,阿瞒的先锋营,到今天才真正展露在世人面前。 念华和瘦子正在大厅里布置灵堂,见二人进门,只微微点头示意,就各自忙去了。杨易和彭三纵然心里不服,脸上也不敢表露出来。 十点整,一身素白衣服的潘霞带着儿子卫扶风来到别墅,见着念华,疑惑道:“念华,为什么突然重开灵堂,摆这么大排场呢?” 一身西装笔挺的夏念华站在潘霞面前,恭敬地回道:“嫂子,原谅念华现在不能说。” 三十多岁的潘霞转过头看着照片上丈夫的音容笑貌,悠悠道:“那就全凭你作主吧。” 这时,有个小弟进来在瘦子耳边汇报道:“瘦哥,临海华夏会林天卓到访。” 瘦子和念华相视一眼,双双出迎。同样一身黑色衣服带着墨镜的林天卓只带了两个兄弟,一见念华,摘下眼镜伸出手和念华相握。 今天来的这些帮会的帮主代表都是在听到了夏念华重开灵堂的消息以后自动自发赶过来的。三年来,由于洪兴门的压制,西州青寅帮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于自身发展自然是极度不利的,可是相对而言,和周边小帮会的冲突也减少了,因此,这些大哥听说要重新祭奠卫斌,一来出于好奇,二来捧捧场,就全都在别墅里不期而遇了。 见到林天卓,念华拱手客气道:“林副会主百忙之中莅临西州,兄弟不胜感激,里面请。” 林天卓也客气道:“早该来拜会夏先生的,只是华夏会初创,百废待兴,实在抽不出时间,希望夏先生不要怪罪。” 念华口道不敢,将林天卓三人迎入大厅。 跟着林天卓来的是两个体型壮硕的汉子,脸色肃穆,看得出是懂规矩且忠诚无二的角色。 来到卫斌灵前,三人撮香为礼三拜,潘霞卫扶风还礼毕。林天卓悄声问道:“恕兄弟冒昧,不知夏先生今天大开香堂是为了什么?” “林副会主少待,一会儿便知。”念华的眼神飘到门外,淡淡道。 正午十二点。 西州以及周边城市大大小小帮派的代表都到齐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对夏念华此举感到好奇。一时间,大厅里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帮会众人。 洪亮的落地钟缓缓地敲了十二下,原本还有窃窃私语的二十米木廊两侧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白色休闲衣裤,左手撑着黑伞,手臂上包着一圈黑布;右手拎着一个黑色包裹缓步而来。齐肩的乌黑长发在夏末的微风中飘扬,英挺的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眼角眉梢的淡然仿佛这一切的人事都不在眼中,紧抿的嘴唇微微上扬,角度很小,又似从来就是这般,却生生地让人瞧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仿佛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带着黑白分明的色调从木廊一头走到另一头。 |
002.灵堂(下) 仿佛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带着黑白分明的色调从木廊一头走到另一头。 阿瞒原名安满,因为读着顺口,就变成了历史上著名的枭雄小名,且不论他阿瞒是不是真的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光是从体型上看,一米九的个子,魁梧的身材,一眼就让人倍感压迫。这样的个子本来就难找,但是夏念华的手下却有两个。 胖子本名赵朋,和哥哥赵明是一对亲兄弟,三年前在路上打劫,结果第一次干活就踢到了铁板,不但一分钱没抢到,还把自己身上的钱全赔了进去。而这块铁板,就是眼前正在从容步入的年轻人, 站在大门口的阿瞒和胖子看到这个阔别三年的大哥,强忍住激动,把背挺得更直。 林天卓紧紧地握着双拳,看着他收起伞交给毕恭毕敬的阿瞒,然后跨步入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人群里一张清秀的脸。 无视念华一群人复杂的脸色,夏凡独自沉浸在伤怀之中。人生而数十载,能够遇上几个真心相待的人。眼前照片上的逝者,萍水相逢,却真真切切将他看做子侄后辈,提携、爱护。 “斌哥,”夏凡鼓起勇气才敢抬头看着那张熟悉而遥远的面容,“我回来了。” 一阵风吹进灵堂,素烛白帏重重摇曳,仿佛有人在说话。斌哥,是你吗? 夏凡举步把手里的包放到灵位旁边,轻轻解开,在所有人的抽气声中露出蒋成早已死灰的脑袋。 “斌哥,”夏凡笑道,“你那么照顾小凡,我怎么能让你孤身上路,这个东西你带好,到了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一直乖乖站在潘霞身边的卫扶风突然冲过来,却被一旁的念华一把抓住了胳膊捂住了嘴巴拖到一边。 念华明白,凡哥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卫斌的儿子也不行。 夏凡没朝任何人看一眼,拿起卫斌的灵位放在桌子下的台阶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来,掏出香烟“啪”一声点着,眯着眼抽起来。 “斌哥,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每次抽烟,你都威胁说要剁了我十支爪子?”他又抽了一口,浓浓的烟雾飘散开来,缓缓游离到空中,迟迟眷恋不散,“在我认识斌哥以前也有一个人这么威胁过我。他可比你狠多了,说打就打,凌厉的鞭子咬上来,不打到我体无完肤都不会停手。斌哥,到了那边,看到有道上混的兄弟,记得报他的名字,他叫夏华。” 抓着卫扶风的念华猛然松开了手,满眼激动地盯着自顾自跟卫斌聊天的夏凡。夏华,夏华,念华! 夏念华! “是啊,他姓夏,我跟他姓。斌哥,他有不少兄弟在那边,估计已经混了个人模狗样了,到了那儿你就说是夏华儿子的老大,他们会罩着你的。只可惜夏华是去不了了,还要拜托斌哥好好照顾他们。”夏凡喋喋不休。 “斌哥,我夏凡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活到今天,从此刻起嫂子和小风就是我的亲人。你放心,有我夏凡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我会护着他们,他们在我在。若是伤了嫂子和小风一分一毫,斌哥,小凡亲自到你面前请罪。” “夏兄弟……”潘霞走上前来想说什么也被念华阻止了。 “还有西州青寅帮,你放心,过去欠我们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加倍偿还。我夏凡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主,该偿的该还的一分都不会少。”此刻夏凡的视线才抬起来扫过全场,冷冷一笑。 夏凡掐灭烟头,把灵位放回桌上,拎起蒋成的人头往空中一抛,随着“砰”一声枪响,本来已经破败的人头顿时化为飞灰。在场的没有人知道,枪声只是掩护,枪响的刹那,夏凡手上一簇极为强劲的内息喷涌而出,这才是导致一个人头顿时连渣都不剩的真正原因。 潘霞一声尖叫,被已经和母亲一般高的卫扶风搂在怀里,念华却是转过身捂住了另一个少年的眼睛。 |
003.世间是有鬼的(上) 夏凡随意地扫过那些眼带惊恐的人,走到潘霞面前道:“对不起,嫂子,让你受惊了。” 潘霞泪眼婆娑道:“夏兄弟不要这么说,你为卫斌报了仇,潘霞感激不尽。” “嫂子言重了。” “凡哥,我要跟你!”一旁的卫扶风突然大声说道。 夏凡看着满脸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潘霞,又看看一脸坚毅的卫扶风道:“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念华。” 自从打完那个电话,夏凡还是首次和念华说话,这小子好像不怎么相信在叫他一样,愣了不下十秒才站到面前,“是,凡哥。” “去跟他们说,香堂散了,感谢他们捧场。”夏凡低声吩咐,语气中丝毫没有感激之意,同时眼光也没有看到夏念华那张其实还稚嫩的脸,意思很明白,他不想见他。 夏念华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凡哥哪怕一个眼神,知道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索性先不去想,躬身答应。 “各位大哥,兄弟们,”念华朗声道,声音宏亮而镇定,“斌哥沉冤三年,今日得雪,夏念华代替大嫂和西州青寅帮上下感谢各位今天光临。敝帮大哥刚刚回来,尚有帮务须待解决,怠慢之处请各位见谅。” 应酬了近半个小时,终于送走了所有牛鬼蛇神,夏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暗叹自己其实从来不曾真正入局。眼神复杂地扫过那个自己当弟弟一样的念华,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吧。 思虑着,眼角扫过大厅,看到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站在角落,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是他?! “念华!”夏凡猛然吼道,“你给我滚过来!” 念华不明所以地跑过来,脸上的惊喜还未消退,夏凡指着男孩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啊?谁让他来这里的?”修长的手指指着男孩,眼中的神情似乎要吞了他一样,凌厉到凶狠。 男孩吓得后退几步,念华急忙解释道:“凡哥,我告诉小羽你今天回来,他想见见你,所以才会来这里……”话未说完,左脸上已经挨了狠狠一巴掌,嘴角腥甜,定是已经咬破了哪里。 凡哥出手,从来见血。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让他滚!”夏凡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叫,“滚!听到没有!我警告你,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我打断你两条腿!还不快滚!” 叫小羽的男孩已经彻底吓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小羽,回家,快回家!”念华连脸上的血都不敢擦,母鸡护小鸡一样带着小羽逃命似的蹿出大厅,而刚刚回来的夏凡就是那只张开爪牙凶恶的老鹰。 大厅中剩下的兄弟们也都不明白他怎么了。 是啊,谁又能知道自己撕心裂肺的痛? “夏兄弟,你没事吧?”潘霞轻声安慰道。 过了好一会儿夏凡才冷静下来,歉声道:“对不起,嫂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潘霞点点头,带着满脸希冀的卫扶风和众兄弟离开了别墅。 人去楼空。 灵堂外,一个单薄的身影直直地跪着,仿佛一尊雕塑。 |
003.世间是有鬼的(下) 夜幕渐渐降临。夏凡一个人守着卫斌的灵位,静静地思考、等待和回忆。往事如烟,烟雾散去即可无踪,可是这痛彻心扉的记忆,又怎么能够如烟散去? 母亲、夏华、卫斌,一个个爱护关心自己的人,都因为自己的原因先后离去…… 突然一口丹田心血喷涌而出,夏凡整个人都被一层浓浓的寒气所笼罩。 这时,一阵更为寒冷的风吹过,夏凡却开心地笑了,“斌哥,你果然没走,我等你好久。” 卫斌的身形渐渐在黑暗中闪现,“你小子果然不是普通人,要不是你突然吐血,我还不敢出现。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最纯正的佛家真力吗?等我也不带点诚意的。” “嘿嘿,”夏凡奸笑两声,似乎回到了当初在卫斌手下时的洒脱和有恃无恐,“斌哥,坐!小弟这不是一时疏忽吗?现在不是好了?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你看我这样还说什么好不好?你呢?什么情况?这些年去哪儿了?” “我……我离开之后遇到了一些……奇遇,练了些本事……”夏凡支支吾吾的,不方便说也不好说。 卫斌也没有追问,人死灯灭,没有追究的必要。 卫斌和夏凡并肩坐在灵堂里的台阶上,冷冷的月光照在门口,洒遍人间。 “小凡,今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替我报了仇,更谢谢你替我照顾妻儿。”卫斌诚心诚意地说道。 “斌哥,是我离开之前派人刺杀冯雷,要嫁祸给蒋成;要不是你为了保护冯雷受伤住院,蒋成也没有机会在医院里将你杀害……”夏凡悔恨交加,把脸深深地埋进双手。 卫斌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他许久才继续说:“不得不说你的胆子不是普通的大。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即使不发生,蒋成一样找得到机会杀我。小凡,不要再自责了,人算不如天算,事已至此,就算你给我偿命也无济于事,那还不如安安心心地活着,好好护住西州的地盘和兄弟。” “可是斌哥,”夏凡有些为难道,“我过世的母亲可以容忍我做任何事,但坚决反对我混黑道。三年前我设计加入青寅帮,也只是为了给我妈报仇而已。”对着一个鬼,夏凡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更何况这个鬼在生前还极为照顾他。 “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会有那么痛苦和绝望的眼神,”卫斌恍然大悟,“可是小凡,你就忍心撇下念华他们不管?这三年我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但是毕竟年龄小,还需要磨练。”卫斌瞟了瞟外面的身影,勾了勾下巴。 夏凡连眼神都没有跟上,自顾自说道:“斌哥,你好像忘了我只比那小子大半岁,你怎么就鼓励我混黑社会呢?” 卫斌叹口气道:“是啊,可是你的谋略、手段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吗?三年前你才十七吧,简直比老油条还老油条,我真怀疑你之前是不是就是干这行的,或者在娘胎里就开始研究怎么干!” 夏凡依然想到了夏华,那只裹挟着怨恨滞留在人间的鬼,要不是遇上自己,也许,他也能为他被出卖的兄弟们报仇,而且不用付出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这么惨痛的代价吧。 “小凡,”卫斌悠悠说道,“我要走了。” 夏凡的心一阵绞痛,终究还是留不住的,像母亲,像夏华,现在是卫斌。 “斌哥,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夏凡淡淡地笑以掩饰铺天盖地的冰冷彻骨,“你自己一路保重。” “你也是,小凡,不要太苦了自己。有时候,放下比拿起更需要勇气。我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强者,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站在顶端独享寂寞。”卫斌慈祥地笑着,身出手摸摸他的头,最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斌哥,好走,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仰望苍穹,闪闪银星点缀一夜繁华,清冷的月再一次见证离别。 |
今日第二更,节奏是有点慢,不过慢工出细活嘛 有看官路过,可以留下一些痕迹呀 |
004.不应有恨(上) 晨曦微露的时候,瘦子和阿瞒早早地来到卫斌的灵堂。 瘦子和胖子在身材上截然相反,整个人瘦瘦小小,连整张脸都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一双灵活的眼睛时常转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眼睛停止转动的一刹那,主意就已经定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凡对阿瞒和胖子都比对他要信任。瘦子自省过,只是不得其要。 昨天后半夜,急急的一场风雨下得天和地似乎都连在了一起。夏天的雨和夏天的阳光一样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幸好只下了个把小时就停了。清晨的空气中,还充斥着润湿的味道。 二人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跪着的那个身影,淋过了雨,头发湿湿地搭在头上;身上的衣服更是狼狈,西装已经脱下整齐地叠放在一边,白衬衫湿的不能再湿,粘粘的粘在单薄的身躯上。 一夜了吧,送走那些人也不过下午三四点,一直跪到现在?难为他还能跪得直。 哪里跪得直啊?疼得迷迷糊糊的夏念华因为二人的到来而稍稍清醒了些,抓着裤缝的十指用力到泛白,而裤缝里面的大腿,早已经被掐得青紫一片。 “凡哥还没原谅你?”瘦子皱皱眉问道。 夏念华吸了口气,脸上因为昨天的一巴掌还带着青紫的印记,苦笑道:“什么原谅啊,根本就没出来过,看都没看过我一眼。” “你歇歇吧,”人高马大的阿瞒难得低声说话,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悸,“一会儿还有更难捱的,别撑不住丢人” 夏念华深深吸了口气,道:“劳烦二位哥哥给求求情,不求得到凡哥的原谅,怎么样都比现在好似没我这个人的好。” 从来,夏凡都是一个淡然到淡漠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淡漠别人的生死,也曾经淡漠自己的生死。 阿瞒和瘦子看了对方一眼,瘦子起身走到灵堂门口。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支撑着脑袋睡着。 三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是更加成熟了些。昨日一见,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当年的气焰癫狂,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那股淡漠的沉稳和如玉的气质。 想必他是不愿意再走这条路的,所以叮嘱念华不要宣扬他的回归,所以此刻,他连给念华一个眼神都欠奉。 原名赵明的瘦子一直自诩算无遗策,可是他自问在凡哥面前,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的哪怕一点点心思。 许是察觉自己被凝视,灵堂里的夏凡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了数秒才放下酸麻的手抬起头。 “凡哥,赵明请见。”瘦子站在外面说道。不是真的想如此刻意和生疏,可是三年后的凡哥,更加令人捉摸不透。讲规矩总比不讲规矩好,更何况外面还跪着一个。 “进来。”夏凡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站起来活动了几下。 瘦子赵明抬腿进门,先是对着卫斌的灵位拜了三拜,而后在夏凡身侧站定。身子微微弓着,双手下垂,视线锁着脚面,如此动作如此神态,恭敬而又无限疏离。 “什么事?说吧。”夏凡看到他的样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问。 |
自己顶个贴,知道阿所的小伙伴可以戳进来看看,不过,目测巨坑 |
笑笑,在这里 |
004.不应有恨(下) “什么事?说吧。”夏凡看到他的样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问。 瘦子抬起头说道:“凡哥,大开灵堂的事情念华没有与我和阿瞒说明缘由,可是,若是他说清楚了凡哥的顾忌,我们也会赞成他昨天那么做。” 这话听着真拗口。 夏凡静静地看着瘦子,三年间,成长的不单只有自己和夏念华。 “说下去。” 瘦子直了直身子,“三年前雷哥要走的时候就已经表明要把西州给斌哥,所以蒋成不服气,埋伏了想要除掉雷哥,结果只是打伤了保护雷哥的斌哥。斌哥在医院里,西州青寅帮群龙无首,斌哥很明确地表示让念华执掌一切,当时,表面上没有人不服。”除了夏凡,没有人知道真正刺杀冯雷的人是他派出去的。 瘦子说的很慢很清楚,这些事情夏凡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斌哥过世之后,念华被我们推了上去。三年来,外有洪兴门不停压榨,内有杨易彭三暗中捣鬼,念华又将很大一部分精力花在寻找凡哥和蒋成的事情上,西州青寅帮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夏凡仔细听着,看不出喜怒,眼神终于掠过了外面跪着的身影。 “听到凡哥要回来的消息,我们都很高兴,以为三年苦守终于要得见天日,扬眉吐气。我和阿瞒不知道凡哥交代不能张扬您回来的事情,”瘦子继续说道,“这件事是念华自作主张,可是……如果念华找我们商量……结果还是一样!凡哥……” “让他进来。”夏凡打断瘦子未说完的话,语气平平。 瘦子也不知道他说了这么多,到底有没有得到眼前人的原谅,打断的话头接不上,他愣了一愣,转身出门带了念华进来。 夏念华几乎是被阿瞒和瘦子架着进来的,两条腿软软地拖着。一见座位上的人看着他眉头微微一皱,当即站直身体,轻轻挣脱了两人的搀扶。站是站稳了,走却是绝对没法走的,于是也不多想,进了门又矮身跪了下去。 夏凡依旧没有怒气,可就是这份平静让两站一跪的三个人心中忐忑。 夏念华低着头不敢说话。双腿早就疼了麻麻了疼折腾得没了知觉,刚才起身没走几步,血液循环上来了,有了知觉,而今却是更加刺痛难耐。不敢说话更不敢求饶,胆怯里却存了几分倔强和委屈。坐着的是给了他名赐了他姓的人,教他作人做事,遭了难可以往自己身上捅刀子也护着他,临走也把所有的身家留给他…… 而他呢?明明看出凡哥不想在黑道这条路上往前走,却被自己一把推上虎背,再想下,除非受了帮规三刀六洞。 可是,凡哥真的不要他们了吗? 一念至此,什么委屈都上来了,明明知道流了泪一定挨巴掌,可是似乎三年来所有的被压着的辛酸眼泪都在此刻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只能微微闭了眼睛,任泪水落下砸在膝盖前的地板上,等待沉重的耳光将它扇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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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自此无归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拍上来,却听到夏凡开恩般的开口说话,“给你起了名,又用了我的姓,临了重逢第一件事情就是摆我一道让我回不了头。夏念华,你翅膀硬了,当我可欺?” 念华带着泪豁然抬头,虽然不是能扇出血的巴掌,却比它沉重了不知多少,字字诛心不为过,他顿时渴盼那份表面的疼痛,而不是剜心蚀骨的痛楚。 看到夏念华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因为这几句话而惨到灰白,眼中也透着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绝望,阿瞒上前一步说道:“凡哥,三年前念华为了鞭策自己,给了阿瞒监督惩罚他的权力,今天我就最后一次行使这个权力。” 夏凡有些疑惑。 没有得到允许念华不敢起身,在瘦子的搀扶下向前膝行几步跪到灵堂中央。瘦子上前解下了他湿哒哒的上衣衬衫,顿时,念华年轻的背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暴露在夏凡眼前。 他终于动容。 阿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由青藤茎编绞而成的拇指粗的鞭子,高高扬起又重重甩下,“啪”一声狠狠抽在念华背上! 顿时,从右肩到左腰的一条细长伤口上,一层油皮被带走,细密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 原来,所有的伤是这么来的! 念华咬住了脱口而出的惨叫,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双手撑地。以前也挨阿瞒的鞭子,可是从来不会第一鞭就抽成这样!念华心中清楚,这是为了给凡哥一个交代。一顿鞭子和一辈子脱离不了黑暗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 “跪直了!”阿瞒冷冷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念华放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扶着腰勉强跪直,迎候第二鞭的到来。身板挺直,可是颤抖的十指却暴露了内心的脆弱。 最痛莫过内外煎熬。 鞭声又过,划开空气,声势十足。“啪”一声脆响,却没有疼痛。 三人这才看清,从开始就没有任何喜怒的凡哥,不知何时屈膝挡在了念华身后,刚才的一鞭子,堪堪咬在了他的背上。洁白的衬衣已经被撕裂,内里,一条一样的血痕清楚如斯。 “凡哥……”阿瞒丢下鞭子,惶恐地跪了下去。 念华转过头看到这一幕,泪水再次汹涌,“凡哥,念华做错事,该打!” “放屁!”夏凡冷冷地骂,虽然没有跳脚嘶吼,可是简简单单两个字里怒意非凡。 他站起身,弯下腰将颤抖的念华扶起来按到椅子上坐下,轻轻卷起裤脚管,两个青紫的膝盖馒头一样肿着。 “忍着点,淤血要揉开了才好。”夏凡说着,修长的手指在念华的膝盖上轻轻揉搓起来。 夏念华觉得两个膝盖上传来无边的刺痛,仿佛又把那十几个小时的痛楚受了一遍。可是看到蹲着身子的凡哥,再大的痛也显得微不足道了,咬住了压抑不住的痛呼,扶手上的手指几乎抠出了洞。 一会之后,痛楚居然就减轻了,手指之下似乎也传来一层融融的暖意。被冷汗湿透了全身的念华正想开口询问,夏凡的声音再次传来: “其实,错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为了自己报仇甩下你们,又失踪三年不顾这个烂摊子,要不是知道斌哥出了事,许是我还不会回来。你今天这么做自然有错,可是追本溯源,错还是在我。瘦子说这些年你们过得不容易,看到你背上的伤,我懂了。”夏凡说着,手上没停,初时还皱着眉忍痛的念华觉得膝盖上传来的感觉越来越舒服,而瘦子和阿瞒则吃惊地看到念华肿胀青紫的膝盖渐渐恢复原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看揉得差不多了,夏凡直起身,对着卫斌的遗像跪下,脱下已经撕裂的上衣,吩咐道:“阿瞒,念华的鞭子我替他挨了,另外,我自己的错我也不多算,你照给念华的给我来一份。斌哥在上,你别留情,照规矩来。” 夏凡这样说,便是当自己是帮会的人,帮规家法上身,以后就在这条路上辗转难回,归路无期了。 念华和瘦子扑通两声跪倒在地,难言的悔恨交错在心中。 阿瞒却在夏凡的提醒声中拾起鞭子站了起来。 “嗖~啪!” 随着鞭子的破空之声,夏凡裸露的背上渐渐印上了深深的血痕。 一道。 又一道。 结结实实打完了整整三十八鞭,连阿瞒都喘着粗气。他扔下鞭子退后几步,双膝跪地,一头磕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夏凡始终没有动摇,不是不痛,额角的冷汗、泛白的脸色和十指都出卖了本尊最真实的感受。 那么多年了,当自己决定依然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母亲的目光重新又浮现在眼前,里面的沉痛、失望比阿瞒的鞭子重了百倍千倍地抽在他的心上。 可是,妈,儿真的别无选择! “凡哥,凡哥!”念华几乎是哭着上前搀扶夏凡,鞭痕纵横交错的背上鲜血淋漓,“凡哥,快起来,我们……呃!”话未说完,念华已经被狠狠地打倒在地上。 “惯着你了!不打你收不回你的泪是不是?!”夏凡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抽在念华左颊上。 念华爬起来重新跪好,终究不敢再流一滴眼泪。 “我替你挨了这顿家法,不是代表我原谅你这次欺骗我的事,”夏凡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给了你姓给你了名,就是我夏家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想让弟弟扛着西州青寅帮,扛着我这个哥哥的责任。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做事小心点,让我再发现你意图不轨自作主张,不用阿瞒,我下手向来狠绝,你比谁都明白!” 念华低着头,口齿异常清楚,“是,凡哥!” “滚起来!没出息的东西!”夏凡口气像训孙子,可是两人明明差了不到一岁。 瘦子和阿瞒眼中有着喜悦和安慰,念华这小子,总算是这三年没有白熬! |
007.欧阳平 从昨天回来到处理完伤口,几个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夏凡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念华他们一早就去处理帮里的事务,这让睡到自然醒的夏凡有些汗颜。这些年自由散漫惯了,几位师父又极宠溺自己,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几乎就是拿他当宝贝。而今,这样的逍遥日子终究还是结束了。 学校已经开学了,七八点的教育街拥挤而又忙碌,送孩子上学的、自己上班的、早饭摊头将清晨的宁静打破,却着实透着一股人间烟火的勃勃生机。 夏凡打着黑伞走在街头,感受着平淡生活下人生的真谛。 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夏凡顿顿,这人,他认识。 欧阳平远远地站着,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在夏末朝阳灿烂的光辉下,修长匀称的身材英明神武,嘴角带着莫名地笑意,甚至给整条大街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夏凡静静回忆,初一那年入学,他是人人瞩目的市委书记公子,而他只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卑微学生;面对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他可以坦然亲近,而他只能默默转身。 八年了。欧阳平心情无比复杂地望着对面撑着伞的那个他曾经无比轻视的同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每次注意颜黎的时候,她的眼角总是会若有若无地存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是那么贫穷、那么平凡,欧阳平当初是这样想的。颜黎虽然算不上天之娇女,但也总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孩才能配得上他,而那个叫平凡的,拍马都赶不及。 无尘师父说,鲲鹏万里,但在他未展垂云之翼前,它也只能窝在天池里,日夜看天。他说,凡儿,你就是那只鲲鹏。再一次正面见到欧阳平,夏凡觉得他不是鲲鹏,而是一只躲在山洞里的蝙蝠,而欧阳平才是翱翔万里的人。 可是现在,他与他,已经殊无差别。欧阳平再次细看曾经的同学,他依然打着伞,伞下是一张清俊的脸,眉眼如昔,看着自己的目光再没有儿时的复杂,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淡然和掩饰不住的自信。虽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可是怎么都感觉他身上流露着一股智珠在握的从容。今非昔比。 “平凡,几年不见,你好吗?”欧阳平率先打招呼。 夏凡平和一笑:“欧阳,我现在叫夏凡,‘平凡’二字不要再提。我一切都好,多谢挂心。” 夏凡收了伞转身进门,饭馆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吃客们在奋斗着早餐,不小的大堂里没剩几个空桌子。 角落里,一个衣着朴素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一脸激动地盯着缓步而来的夏凡,眼神之热切,仿佛要将夏凡冰冷的心融化。 “少……少……”中年男子呐呐的,却无论如何叫不出口。 夏凡走上前,握住他颤抖的双手,道:“陈中,数年未见,你一切可好?” 陈中点头,几乎落泪,眼前的年轻人,命运多舛,却对自己恩重如山:“好,好,陈中一切都好,家里也好,小是和小非很想念您啊,少爷。” 随后进门的欧阳平被这个称呼叫得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养父会用这样一个对待主人的称呼对待自己的同学。 “少爷,您坐。”陈中殷勤地安排夏凡和诸小敏坐下,又叫来服务员点菜。 夏凡笑笑道:“陈中,不必如此,你也坐吧。” 陈中搓搓手嘿嘿笑着坐下,老实淳朴的本性显露无疑。见服务员上来,连忙点单。服务员反应迅速,收了单子,马上去下单。 夏凡都顾不上提反对意见,只是看到陈中那张欢喜的脸,也就苦笑着作罢。 欧阳平走上前来,叫道:“父亲。” 夏凡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二人会是这种关系。 “少……少爷……”陈中有些窘迫,“我本意只是让平儿和小黎叫我叔叔的,可是他们执意……我……我……” 夏凡看了一眼欧阳平,淡笑道:“这些年你尽心抚养照顾他们,他们认你为父,也是理所应当。” “是,是,他们都很好,很孝顺。”陈中的欢喜之色更浓,欧阳平却更加疑惑。 “你们还是坐下吧,这样站着怎么吃饭?”夏凡看到邻桌几人睇来的奇怪眼神,无奈道。 陈中也感受到了,才堪堪坐下,欧阳平在另一侧坐了。 不一会儿,点的食物上来,陈中站起身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盘子,一样一样放在夏凡面前,这样的架势分明就是管家伺候少爷的场景。欧阳平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更看不惯夏凡如此坦然的接受。 看着眼前的烧卖、锅贴,夏凡有些发堵,天知道,他真的不想辜负陈中的一番好意。勉强拿起筷子,凌空点了一点,终又放下。 “陈中,还是你们吃吧。我不吃……” “夏凡,你够了!”憋了一肚子火的欧阳平终于忍耐不住,直接打断夏凡还未说完的话。 “有何见教?”夏凡从来吃软不吃硬,必要时候软硬不吃,本来还存着故人相逢的心,此刻见欧阳平一脸盛气,他轻轻放下筷子,笑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中轻喝,“平儿,不要无礼!” “父亲……”欧阳平怎么都不能理解那么卑微的同学,为什么父亲要如此待他? “对了,”夏凡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要了碗阳春面后对着尴尬的陈中说道,“令尊还不知道我吃素,所以这些吃食也只能劳各位享用。只是,欧阳平,令尊还站着,你坐着像什么话!” 欧阳平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 |
008.晨训 “凡哥……”念华焦急的声音传来,没几步跑到夏凡身边,看到一边站着的陈中和欧阳平,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天塌不下来。”夏凡喝一口豆浆,甜淡正好。 念华犹豫了一下,才道:“据传来的消息,昨天那些帮会中人回去之后有一大半都被请去了洪兴门,半夜才回去。” “不用管,”夏凡一口喝掉豆浆,擦擦嘴道,“把各帮会在这两天里的反应详细地记录下来,日后有偿有还,别怠慢了人家。” “是,凡哥,”念华答应道,“还有兄弟们知道凡哥回来都很高兴,说是要大展拳脚出口气……” “他们有这本事吗?”听到这茬儿,夏凡又不高兴了,冷冷地说道,“地盘不是我一个人打的,我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 念华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不服气吗?”夏凡继续说,丝毫没有因外人在场而给念华面子,“三年来,青寅帮被洪兴门压制不能有所作为我不怪你,斌哥新丧我又不在,可是瘦子和阿瞒把你推上大哥的位子不是让你和下面的人一样不思进取的!” 夏凡的声音并不响,在早晨喧闹的饭馆中也只有自己这一桌听得清楚,但是念华毕恭毕敬地站着的架势却开始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了。 欧阳平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切的问答,心中的波澜无比澎湃。夏凡居然入了黑社会?他什么时候加入的?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样子?难道这就是父亲对他毕恭毕敬的原因吗? “凡哥,我错了!” “放屁!”夏凡“啪”地一掌拍在饭桌上,早已经停下来不吃的一桌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有些顾客吃得差不多也提前结帐走人了,在西州教育街这一亩三分地上,敢这么拍桌子骂人的数不出一只手。 夏念华更是吓得浑身一抖,他知道这一掌本是要打在他脸上的,要不是凡哥顾念他的面子……这一掌……怕是又要肿好几天…… “把头抬起来!”看着他俯首受教的样子,夏凡怒气更甚,“你是谁?你是夏念华,我夏凡的弟弟!西州青寅帮的老大!我说你错了吗?啊?没错,洪兴门是很嚣张,压得整个西州三年抬不起头,但是光青寅帮抬不起头吗?还有西州其他大大小小的帮派呢?三年前我就教过你,蚁多咬死象,联合了那群乌合之众,即使对局势改变不了什么,至少能让洪兴门头疼一阵子。宁得罪阎王,莫招惹小鬼。夹缝中求生存不是一味地躲避,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再说,上面不闻不问你就不当自己是青寅帮兄弟了?轰轰烈烈干他一仗,他祖秋凉不问也得问!能干掉几个当然好,就算赔上几条性命也比窝在这里强!” 念华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双拳握得死紧,仿佛要压出血来。 “好了,自己滚回去好好想想。”夏凡塞了两个包子给这小子,结束了晨训。其实这小子是块好材料,只是缺一个打磨的人,若做得得当,将来一定是一把利剑。 “知道了,凡哥。”念华慢慢地答应着,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夏凡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会学着长大,学着真正独当一面,学着不在他的影响之下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小风,小风……等等妈妈,小风!” 夏凡一桌四人外加站在一边的念华同时回过头去,看到饭馆门口冲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散乱着头发,一双眼睛奋力搜索着什么。一看到夏凡这些人,风一样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却被后面进来的一个女人拼尽全力拖住了。 正是潘霞和卫扶风母子。 卫扶风几乎是赤红了双眼回过头吼道:“妈,你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想读书了,你管不住我的!”说完使劲一拽,脱开潘霞的手,潘霞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摔倒。 念华眼明手快,刚要冲过去扶住潘霞,只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潘霞已经在这个人的怀里。 所有人包括一直在细细观察他的欧阳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冲过去的。 夏凡扶住因为追赶儿子浑身湿透的潘霞,淡淡吩咐道:“念华,把饭馆里的人都请走,没吃完的带走吃,我请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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