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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清溪上玄宫

作者:际钧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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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让楼主去查历史书和地理书,不要问楼主逻辑何在,也不要和楼主讲道理,楼主只是想要静静写一篇小虐文*v*
第一章
自从四王之乱之后,山河归于一统。
以弱冠之龄登上皇位的奉帝仍觉得屁股底下的皇位不够稳妥,只因此战中决定最终结果的竟是一介布衣武夫。这个一手掌控宗庙嗣君废立的男人固然令圣人如鲠在喉,饮食难安,却也不得不在政策上倾斜向江南十二州,用以安顿这位隐隐居于国君之上的铁腕人物。
所以,在这全国境上下百废俱兴,边境将士衣食全无着落之时,号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南州早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
清溪城是富庶的南州里以悠久历史文化的著称一座古城,这主要依靠他长远的历史和长久历史的遗泽。除此以外,论人口,排不上南州前几位,论治安,称不上路不拾遗。当然,长久历史的遗泽仍够他们受用无穷——这座城的人口买卖是部分合法的,仅此一点,就令清溪城的富庶仅次于号称鱼米之乡的苏杭城。
细雨朦胧,春草葱茏,细腻的春雨挥洒在这座古城中,古老的城镇焕发生机。
远远听到一阵铜铃震曳的声音,哒哒的马蹄踏碎青石路上坑坑洼洼的积水,停在这清溪城里最大的客栈前。
马车前的竹帘被马夫小心地卷起,客栈应门的小童圆睁着双眼,撑着油纸伞欢快的迎到马车前。
温言谢过小童体贴的服侍,景旭与挚友温殊并肩进入了悦来客栈,随从的还有一个黑衣精壮男子。
景旭显然很紧张,近乡情怯的情绪慢慢在心底升腾,最终汇聚成难言的苦涩。就算此行的地点牢牢铭刻在心中,没有一刻忘怀,就算梦里百转千回,时时惦念着幼时成长的地方,他进城之后没有立刻赶去目的地,而是选择在客栈落脚。说句实话,他还没有想好要这么面对遭受背叛的恩师兼主人。多年相处,他自认对恩主有五六分了解,只能说他的恩主性情向来不算美妙。
温殊没有打扰景旭,事实上,多年挚友,武学奇才的景旭突然告诉自己的身世师承,已经够令他惊奇了。直到此刻,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友会是别人家的家奴!就算是武道封圣的那位大人也不行!温殊知道自己的好友会与自己和盘托出是对自己的莫大信任,更是下定决心要重温旧梦,也知道景旭这许多年来深受内心煎熬,可他根本不敢想象捅了武圣一剑,然后毅然出逃的好友将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入了武圣家门,景旭不再是一方霸主,他是逃奴啊!
温殊陪着景旭来之前就做过功课,他重金买了武圣宇文钧的消息,其对奴仆视若草芥的态度昭然若揭,温殊如何能放心。可是面对这个心怀痴念,渴望宇文钧允许他回归服侍的好友,温殊劝阻的话不敢说也不能说。
见温殊欲言又止,一双杏眼里全是担忧,景旭心中似被温水漫过,熨帖安心。他缓缓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略微思考后,安慰温殊:“你别担心,当年恩主待我有慈爱之情。我少年意气,他就授我武道入门,之后数年更是时时指点,花的心思就算没有千万,百八十也是有的。费心养大的孩子,总还有几分情分在的。”
谁知他说完之后,温殊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当年花了很多心思养大的孩子转身就咬了自己一口,岂不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宇文钧的脸上!身居高位的宇文钧如何肯饶恕他的好友?
按说江湖规矩,叛出师门的弟子被师长如何处置,旁人都是不能管的,只因师父既有恩师的名分,还形同有养育之恩的父亲。到了景旭这里,情况就更糟了——宇文钧还占了主人的名头,就是打罚处置了景旭,旁人也没有置喙的资格。如果欺师灭祖的是别人,当然是打死不论的,可是眼前这个是他好友啊。
没等他说话,景旭抬眼:“你怕什么,恩主又不会真的打死我。更何况,会被打的是我诶,你急什么。”
见景旭信誓旦旦自己不会被打死,温殊总算脸上没那么黑了。也对,宇文钧是景旭的恩主,景旭对他的了解一定比自己深,他说什么性命之忧,大概就是真的不会被打死了。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自从听说景旭要拜见旧主以来心底沉积的阴翳顿时散开不少。
“反正已经到了清溪城,那位大人也不会一夕之间就不见了,先在客栈里歇两天,好好想想怎么拜见武圣。”
景旭闻言点头,在这些事情上,他都是愿意听从温殊的意见的。他当然明白温殊的意思,温殊不赞同自己认旧主,也不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固然感激温殊对自己的用心,但是景旭知道,比自己认主之后会受到怎样折磨更严峻的问题,其实是宇文钧可能并不想要自己这么个不老实的,阳奉阴违的,背叛过他的男奴。当然这就不必与温煦细说了。
“我楼里的事务都交代给谢青,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以后还是要你多帮扶他的。现在已经到了清溪城,我卸下楼主职务,诸事也算顺利。你就回楼里去帮谢青吧,这几天,我总担心他压不住底下人,有你在就稳妥了。”
温殊立刻明白他不想让自己和武圣见面。出发之前,景旭为了谢青的安全早已做好了准备,况且他不是楼里的人,真的出手帮了谢青反而会让下面的人不服。他思索一会儿,对着景旭认真说:“谢青缺少历练,现在正是机会。你不想让我见武圣我就不见,只是我还没有来过清溪城,留下几天游玩一番不算过分——我会在你拜山之前离开的。”
这要求不过分,况且温殊是一番好意,再给自己几天时间作为缓冲,景旭含笑点头。
约定好午后带着常年居于内地的好友见识水乡风光,算是打发了好友。
帘外雨潺潺,景旭起身推开木质窗,清润的空气混合着略带腥味的泥土气息令他精神一震。他住的厢房依水,推开窗隔着一道游廊就是观赏用的池塘,雨水顺着檐角汇集成一道道白线,叮叮咚咚地击打在水面上,引得一池波乱。池上有绯色睡莲,荷苞之态隐隐摇曳,暗香浅淡。这阔别经年之景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联想起数年前他离开此地的急迫和渴望,没想过数年后的心境竟是平静而又忐忑。
在重伤宇文钧,逃脱他掌控的南州时,景旭一直觉得自己会被抓回去。别人不知道宇文钧手中掌控的势力,他还会不知道么?宇文钧如果有意抓他,他根本逃不了,可是,一直到自己离开江南十二州,都顺利的不可思议,甚至这份幸运一直持续到现在。
刚开始他只以为是巧合,可一桩桩一件件堆叠到他面前时,他没办法再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来自宇文钧的保护。
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宇文钧的想法。
他出生不好却得到了武圣的悉心教导。可弟子的名分,宇文钧却始终没有给他,直到他逃离,他依旧是属于宇文钧的侍奴。逃跑之后,不仅没有追杀,反而一直保护着他。
当年逃跑的原因不可追,只是这多年帮扶与保护,终于撬开了他的心扉。景旭知道,这细水流长的恩泽才是令他爱上宇文钧的原因。
可是,当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时,当年逃脱时对着恩主的悍然一剑,彻底断了他的回归之路。
他甚至不能为此做任何辩解,因为这一剑没有任何误会,就是他对恩主权威的挑衅以及不满。少年时期的他心硬如石,满怀抱负,而宇文钧,当时也确确实实是他建功立业之路上的障碍。
万万想不到,终有一天他会为那狠绝一击痛悔。也万万想不到,当他权利在握的时候,他想要的居然会是在宇文钧身下承欢。
而以他对恩主的了解,宇文钧绝不会让他再步入他的上玄宫一步。
盯着池上的睡莲,景旭揉了揉太阳穴。
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稳妥的办法。他转身换了一身颜色素净的衣服,决定午后就陪着温殊游玩一番。
午后雨霁,景旭见到打扮成富家少爷模样的温殊不免失笑,谁料温殊对他的打扮也很不满:“小葱拌豆腐。”
景旭本想低调一些,特意选的素净颜色,谁知温殊却是大富大贵的模样,二人结伴而行,走在大街小巷里,引得不少姑娘注目。
景旭打扮不算起眼,他身材虽匀称健美,却深掩在书生的装扮里。然而,路上的行人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惊艳的,只因为景旭多年权势熏陶下来,身上早已有了独特的清贵卓尔的风度。即使在更惹眼的温煦身边,也可以分庭抗衡。
景旭不想太过招摇,带着温殊就上了游览的青蓬船。
小船摇摇晃晃,木桨荡过水波,穿过了街巷拱桥。不多时,眼前一片开阔。远山含岱,静水无波。湖面上雾气缭绕,一番开阔又令人称奇的景色。
远处似飘来丝竹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温殊见床上女子白纱覆面,载歌载舞,面露奇异之色:“江南的画舫不是白日歇息,晚上开工的么?”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撑船的船家,他笑道:“客官是外乡人吧?画舫晚上自然张灯结彩,雕梁画栋,白天,也是才子佳人的好去处。”
离得近了,景旭也跟着往画舫上看,只见画屏千叠,雕栏画栋,锦绣典雅。隐隐约约还有几分熟识,却记不起是何时见过的了,直到其中一道男子声音响起。
景旭呆呆地望着画舫,会是那个人吗?他还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命运就先一步把他推到无可选择的境地。他匆匆忙忙站起来,令船家移的近些,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停滞,一如当年的风雅俊美。似乎只是无害的风流公子,景旭却知道,当他展露出冰冷的威势时,能令所有人俯首称臣。
景旭心襟动摇,强自按捺心底的呼唤与渴求,弯腰行了拱手的礼节,气息不稳地问安:“景旭恭请先生金安。”
见景旭如履薄冰,温殊立刻就猜到舫上的是什么人了,转转眸子,他悄声与景旭行了相同的礼节,不动声色地往舫上看去。
白衣暗绣金线,腰间一柄竹萧,看打扮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个游湖赏月,附庸风雅的世家公子。
舫上那位大爷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揽住身边伺候的少女,随手为她调整发髻上兰花玉簪的位置,抚了抚她柔嫩的侧脸,调笑道:“还是你戴这只簪子最好看。”
那姑娘一双妙目似能溢出水来,话语温柔如暖风:“爷谬赞。”
这时,宇文钧才偏过头,看向景旭与温殊,淡淡道:“原来是白水元宫的少宫主,有失远迎。”
白水元宫少宫主,说的是温殊。他分明没有见过温殊,却一口说出了温殊的身份,对恭敬有礼的景旭不屑一顾。
看了看身边噤若寒蝉的景旭,温殊笑言:“素闻宇文宫主武道凌绝,殊久仰大名,殊身边这位是好友景旭,也一直敬仰宫主威名,不知能否有幸登船同游。”
就连景旭也顾不得维持行礼的姿势,一双清亮的眼珠直直往上看。
宇文钧目光阴冷,扫了景旭一眼,转而对温殊笑了:“白水元宫少宫主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请。”
景旭后退一步,额上汗津津的,在宇文钧的阴冷的目光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一眼之力,竟如此可怖!可即使如此,他的心里洋溢着再次见到宇文钧的满足,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救了,也知道他不后悔回到清溪城,无论结果如何。
画廊中美丽动人的歌姬舞女鱼贯而出,贴心的侍奴训练有素地搬来矮几茶具,一时之间,就从靡靡之音的无边风月变成了光风霁月的交游会友。没有经历过这阵势的温殊看得目瞪口呆,景旭却是习以为常的,他自觉地跪坐在一旁,仰头贪婪地用目光描摹宇文钧的侧脸,时时准备着服侍恩主。
宇文钧终于正眼看他,面上露出虚伪的笑容:“来者是客,怎么好让客人来服侍我呢?”说着,招手示意身后贴身服侍的男奴将他搀起。
温殊脸色好看许多,正暗道宇文钧似乎是个讲道理的人,立刻就见景旭闻言浑身一颤,脸色唰的就白了下去。
景旭借着跪坐的姿势直起身长跪,恭恭敬敬的行了拜礼,而那个口头上说着‘来者是客’的男人冷眼看着,既不发话免礼,也不组织他自认卑微,显然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景旭不敢,景旭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求先生饶恕,只求先生允许景旭服侍。”他抿了抿嘴唇,脸微微朝下,不敢再看宇文钧的脸色。
宇文钧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景旭脸上,不重,景旭只是偏了偏头,脸上红了些许,没有肿起来。
“够了!”温殊脸色铁青,顾忌着自己好友认打认罚的态度,半晌才软声劝道,“宇文宫主修养威望具是天人,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少宫主有所不知,若是小辈为我执役,我自然欣然领受。名震天下的飞羽楼主服侍我,我自认消受不起,只恐夭寿。”他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满是嘲讽,仿佛对景旭很不屑。
景旭低下头,强忍涟涟泪水,宇文钧的意思明明白白,他不承认景旭是他的奴隶,不愿意接受景旭的服侍。他心里清楚,那一巴掌是警示羞辱。
这是他的爱人啊!却恨不得不认识他,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情。可是,他不能怨,不能委屈,更不能亲昵地伏在他膝上撒娇耍赖,因为这是他一手酿造的苦果。他的爱人年长他许多,曾经待他温厚,甚至传授他安身立命的文才武艺,是他,在爱人全无防备的时候,把锋利的剑尖插进对方的身体里,这才丧失了信任恩宠。不是想好了无论受到什么对待都要留下来的吗?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景旭,你就受不了了吗?
品尝着口中腥涩的血味,景旭双手加额,伏下身子,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颅,从地上传来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可辨苦涩。
“前辈武道绝伦,景旭不敢矜娇,能近身为前辈执役,景旭荣幸之至。”
他的痛苦被宇文钧收入眼底,却无法引起他半点怜惜。
很聪明的孩子,和以前一样。宇文钧看着他伏地的身体,漫不经心地想着,只是一表露自己的态度,就能立刻会意自己不满的地方。先是拿出痛悔怯弱的作态,称自己为‘先生’来试探态度,一旦发现自己的怒气就能立刻改成‘前辈’。如果是以前,当然能给他减少很多折磨,可是现在,呵,宇文钧眸中显出冷厉,他就是在找茬。
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他还可以安然踏足江南十二州!
宇文钧定定地看着景旭恢复长跪的姿势,又是一耳光狠狠摔了上去,这一回,却是使足了力气的。
景旭一时没防备,身子顺着力道侧倒在地上,嘴角已经见了红,原本规规整整的发髻凌乱散落。景旭狼狈极了,他自幼长在上玄宫里,深知服侍主上的规矩,不敢耽搁,立刻就恢复了原本的姿势——正正好是宇文钧教训他极顺手的。
温殊目眦欲裂,他宇文钧怎么敢!他分明是把景旭当奴隶教训啊。看着好友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记得起自己,温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了。他克制住将要翻腾的脾气,依照景旭的意愿做一个安静的看客,手心里却已经掐出了月牙形的红痕。
看着景旭嘴角开裂,鲜血流出的凄惨模样,宇文钧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和善而虚假的笑容:“我规矩严,见不得下人请罪,未经允许就私自起身。楼主如果受不住,安静地当个客人也行——我不是非要楼主伺候的。”
这个理由给得实在不走心,景旭当年服侍过宇文钧,就算规矩严苛,也没有严苛到这种吹毛求疵的地步,但他不敢委屈,生怕宇文钧觉得他不安分,不诚恳,不驯服,最终连教训他的兴趣都会失去。
“景旭不敢,前辈愿意教训景旭,景旭感激不尽。”
听听,多么好听的说辞,就是这个诚恳的,乖顺的,驯服的孩子,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重创了你,宇文钧默默想着,对自己以前的眼光满是讥诮。他冷眼看着景旭顶着红肿的巴掌印记乖巧地侍茶,没有自己的准许甚至不敢把散乱的头发规整挽起。可堪怜爱的孩子,可是,自己不会对他有半点宽容了。
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他在心里叹息。
红泥小火炉上,茶水沸腾,发出嘟嘟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略带苦涩的茶香。画舫外环山绕水,风景温婉秀丽。一片沉默里,宇文钧惬意享受着清新质朴的江南景致。
恩主在前,景旭自比奴仆,就没有他发话的资格。唯一能打破沉默的是富家公子打扮的温殊,可他对着眼前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更讨厌的是,似乎感觉尴尬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都已经面见了宇文钧,不说话是什么道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江南这个地方我以前没来过,只听书里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意境很是曼妙,我来这里游玩,果然小桥流水,钟灵毓秀。”先称赞一二总是不会错的。
宇文钧接过景旭奉上的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那就玩几天再走,等你们见识的多了就不称奇了。”
来江南十二州游玩?这胆气很足啊。宇文钧有趣地看着从自己手底下跑出去的景旭,半晌又淡漠地收回目光,他是觉得自己是飞羽楼主,所以有底气有胆子来清溪城,跑到我眼皮子低下耀武扬威来了?心下不悦,抿了一小口茶水,轻轻放置在桌案上。
果然是放野了,就这种水平还来我身边侍茶。
“先生,”景旭突然叫了宇文钧一声,他声音轻微,却坚定地说,“景旭不走,景旭想要留在先生身边。”他的眼睛红了,其中似盈满泪水,却固执地看着宇文钧,乞求他的顾惜。
宇文钧轻描淡写:“景楼主说什么傻话,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教授过你这样的徒弟,‘先生’二字恕宇文钧担当不起,楼主去留自然也和我没有关系。”
虽然这一回宇文钧没有动手,景旭却像是承受不住地伏地哭泣,边哭边自陈罪状:“景旭知道错了,求先生不要抛弃景旭。”
这下子景旭踩到雷区了。
抛弃?到底是谁抛弃谁?
宇文钧从见到景旭开始就积压在心里的火气全部爆发了出来,他一脚踹倒景旭,恨声:“好得很!景旭,我倒要问问你如何有脸来求本宫了!当初毅然决然要出我上玄宫的是你不是?那一剑,本宫怜你年纪幼小,伺候辛苦,没有发作你,你真当本宫软弱无能不成?你如何敢来本宫面前卖弄来了?”
“若说你还认我是主人,怎不见你拜我上玄宫,却有心思跑来游山玩水了!若说你还认我是主人,不过赏你两巴掌,怎么就敢当面冲撞我了,本宫是不知,谁家的奴隶敢没主人允许之下急忙自辩了。”
“没有为奴之心,何必来本宫面前哀哀乞求!”
俊美的脸庞有如冰霜,曾经温和看着景旭的眼中溢满厌恶和冷漠。
景旭在宇文钧的愤恨中渐渐蜷缩起身体,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他做出来的。原本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从宇文钧口中说出,就没有了他辩驳的余地——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好。
温殊见大事不好,唯恐宇文钧一怒之下把景旭顺手杀了,连忙阻在两者之间。
宇文钧颇觉厌烦,背过身去,挥袖送客。可怜景旭不敢说话,就生生被几个下人撵下了船。
第二章
是夜。
景旭坐在客栈的厢房里,心乱如麻。
提前见到宇文钧固然是意外之喜,却也令他焦灼万分。原本近乡情怯,不敢直面恩主,拖延一二日,不被发现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游山玩水之际偏偏被宇文钧抓个正着,如何还有脸面去诉说思慕渴求?景旭咬咬下唇,神色愈发黯淡。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令恩主误以为自己不知礼,不守礼,更不尊主上,对自己有了嫌隙,可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转念一想,心里又颇觉安慰,宇文钧待自己还是有情分在的,那一脚虽然踢得重,却没有下死手。
伸手拂过后腰的淤青,忍疼吐出一口气,景旭决定明天清晨就去拜见。他毕竟不擅长逃避,当年年幼气盛做出错误的选择,无论以后去留,他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笃笃笃”,是敲打瓦片的声音。他的好友,白水元宫少宫主温殊,正郁闷地蹲在屋顶喝酒,并呼朋引伴要他同赏一片月色。
对好友温殊,景旭隐隐愧疚。这一路,得好友相护,殷殷之情可鉴,而楼中谢青年幼,尚需扶持,自己却为一己之私离开,将引导谢青的重担尽数托付给温殊。
出了厢房,脚尖在水上轻点,身形如踏青云,凭虚直上。
“轻功真俊!”温殊笑叹。
景旭只想到自己一身武艺全是宇文钧所赐,默默无言。
温殊顿了顿,声音轻快:“我明天就回去,好久没见谢青那小子了,你别笑我,确实想得慌。”
明天就走?景旭一愣,轻轻抿嘴,没有出言留他。显然,温殊知道自己打算明天就去上玄宫,也知道自己不想让他担心,就主动提出离开。
也好,他明天未必能如愿进入上玄宫,温殊又一意维护自己,若与宇文钧有了龃龉冲撞,自己未必能护住他,况且,自己若是落得个遍体鳞伤,白白令他担忧也不美。
“明天清早就去?”温殊又问。
“是。”
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景旭安慰好友:“圣人都说过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温殊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你的事情!”
他假装被安慰到了,提起酒罐灌下一口,避开景旭视线的脸上热泪盈眶。‘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与不义’,傻小子,你待他有仰慕之情,他视你如奴隶,他真要打罚你,你拿什么躲?
夜风温煦,不觉寒意,枝上繁花因风委地,在寂静的春夜里悄然无声,景旭闭眼哼唱江南的小曲,感受到久违的安稳安宁。
“大梦廿载醒,残阳日暮,
……
隔帘犹记,花影扶疏,
……
最怜清溪水,水润南洲。”
温殊放下酒罐,静静聆听。景旭用的是吴越乡音,带着江南地区特有的软侬婉转,温殊对这种歌调不熟悉,很多时候分辨不出他在唱什么,其中淡淡的寂寥与思念却依稀可辨。温殊的目光越发迷离,忽然觉得自己醉了,否则他怎么会为景旭回到清溪城而庆幸呢?明明这里有一个会欺负好友的宇文钧。
曲调结束,景旭睁开眼,遥望远处深蓝夜空中如浓墨一般的山影,忽然纯澈地笑了笑。
温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于心,那就是他难以割舍的过去,还有难以忘怀的人事。
平旦,天色仍显昏黑,室内燃起红烛,景旭清洗身体后,换上一件不显山不露水的素色衣衫,静待天明。
一墙之隔的游廊里,黑衣侍卫听见临近的厢房里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警惕地望向那里,只见出门的是身着青色长袍,头发散乱的温殊——他终于酒醒了。
深深吸着清晨捎带寒意的空气,从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烛光映衬出他青白的脸色,显然醉酒给他很糟糕的体验。
“你家主子没睡?”不等侍卫回答,又说:“你跟我来。”
这声音足以令里面的人听见,景旭没有反应,黑衣侍卫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利落地起身跟着他走进庭院里。
停步,转身,温殊说:“你家公子天明之后一定会把你打发走,你不要听他的,先在城里安顿几天,等他进了上玄宫的门再走。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你看情况帮扶一二。”
黑衣侍卫点头称是。
温殊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他能预料到景旭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不会好过,但景旭如此诚恳深情,总能渐渐打宇文钧。等宇文钧发泄了郁积的怒气,回想景旭在他手下受到的磋磨,就会心疼他受的苦。景旭吃得了苦,也等得起,可就怕宇文钧不肯给景旭机会。
但愿能如人所愿吧,他长叹,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残月。
晨曦初露,景旭独身走在去往上玄宫的路上。
清溪城雨水充足,往来皆是沃土。一路往城外走去,便见良田千顷,一道道田垄划分出方方正正的田地,绰绰约约的云雾之气笼罩在稻田上,心旷神怡。
有早起的农户扛着锄头,拉着青牛耕地。景旭不觉就停了脚步,他出生在这江南水乡,按说青牛耕地是常见的,他却从小被带入上玄宫,不事生产劳作,对农事不熟悉,却有天然的好奇。
犹记得幼时还在宇文钧面前闹过笑话。
那时,他第一次知道上玄宫外连绵不绝的土地都是属于上玄宫的,交由佃户农耕,每年收租子。他便觉得偌大上玄宫是靠着租子养上下百八十号人,将这想法透露给宇文钧后,他却只是笑言自己长大了就知道了,唯独待他和善的黎伯笑得不能自抑,直道他童言童语,天真烂漫。
这些事情他已经许久不曾记起了,总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却历历在目。
想着早点见到宇文钧,景旭的步伐轻快。
青山近了,上玄宫也就近在眼前了。
清烟缭绕,山有灵秀之气。其上建筑依山势而建,飞檐翘角,琉璃青瓦。既有宫殿的豪奢大气,也不失锦绣精巧。
宫殿已成人间富贵,景旭却觉得还是配不上宇文钧。出了上玄宫,才知上玄宫主有着何等尊崇的地位。少年时一心求武道登天,闯荡天下以观天地之大,山河之壮,兜兜转转数年,最后却心甘情愿要入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清溪上玄宫。
垂目掩下无穷思绪,心头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涩感,主人,你会留下景旭吗?
站在宫门前,抬头见门楼上‘上玄宫’三字匾额。景旭吸了口气,正欲扣门,却见宫门大开。
正困倦地眯着眼的小童先被景旭吓到,后退一步,大声责问他:“你要吓死人啊!”
景旭有些无语,他也被吓到了好吗?他功力虽深,奈何心不在焉,自然没有注意到门的另一边正有个人。可他心理素质好,立刻就平复了被惊吓到的情绪,妥帖的笑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那小童脸颊红了起来,清澈的双眼望向他:“我没事,你清早站在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景旭笑道:“劳烦你带话给大管家,就说景旭求见主人。”
“好,你在这等着。”小童说完,转身就跑了,显然是去找大管事去了。
景旭看着无人守候的大门,不免失笑,却没有自作主张地跨入宫门。
过了许久,才见小童呼哧呼哧地跑回来,望着他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你是叫景旭?”
“是。”景旭心里一沉。
“依大总管的吩咐,先杖二十,再议其他。”小童眼里同情更深。
景旭没有犹豫,拱手笑言:“景旭愿意受二十杖,求见主人。”
小童双目圆瞪,显然是没想到景旭这么痛快就应了下来。犹犹豫豫,半晌天真地说:“很疼的,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瞥着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的说:“我听总管说的话,用词有些不大好听。你是不是得罪了大管家?要不,等他消消气再来吧?”
景旭苦笑,他何止得罪了大管家,他似乎把所有将宇文钧视为天神的人都得罪了,尤其还狠狠得罪了宇文钧。他才不相信,没有宇文钧的授意,大总管敢轻易发落自己。
笞杖徒流死,杖仅是五刑中的第二位,却已远远超出了训导的程度,是货真价实的刑罚。
小童经历少,尤其对方还是个未语先笑,气定神闲的温文公子,只觉得先受杖刑着实欺负人。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传杖,还是再好言规劝一二。
不用他烦扰犹疑,景旭浅笑:“多谢好意,只是景旭犯错确实该罚……是在此处受杖吗?”
宫门外受罚,是奇耻大辱。景旭却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小童不禁佩服他的心性。
“不必,客随我来。”
景旭惴惴的心总算落地了,任他表面再如何云淡风轻,他始终是羞涩不安的,听到小童的否定回答,他何尝不是庆幸能留下一二颜面。
心中安定,景旭跟在小童身后,一路分花拂柳,仍是旧时颜色,偶尔见到的几个人行步匆匆,却是不熟悉的面孔,景旭走在其中不免感怀。
不多时,二人停在一庐舍前,不是景旭印象里的任何一处。
竹条支撑的篱墙上密密地爬满牵牛花,院里矗立着一座庐舍,柱子上的生漆却已经剥落了不少,又是古朴又是斑驳破旧,与印象中总体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矮矮的篱墙圈出一块清幽僻静的竹林,庐前却是一块小小的菜地,只是春天才刚刚到来,未见其中有青碧颜色。破旧的木门前,半埋在土里的青石上深深刻出三个大字:清幽居。
是自己离开之后才建造的么?景旭想想又摇头,大概是曾经的自己未曾留意这等清幽冷僻的地方。
眼前木门破破烂烂,看似经受不住力道,小童上前推门,未曾想果真是一推就倒,扑在地上震起许多灰尘。景旭离得近,未能幸免,眼看着自己精细选出来的素色衣衫风尘仆仆,有些泄气又好笑。
屋里听到这等动静,立时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身上披着黑色外套匆匆出来,显然是被吵醒,面色不大好看。
小童缩了缩头,理亏之下对这高高大大的汉子很是心虚畏怯,竟不敢先说话。
“又犯了什么事?”那汉子不看地上的木门,一双锐利凶狠的眼睛却在景旭身上打转。
不想同他多呆,小童语速快而清晰:“我是茹院弟子弥户,此人犯了错,大总管量刑,杖二十。话已带到,我先走了。”说完,急急忙忙行礼,转身就走。
“原来是总管的命令。”汉子的面色和缓些许,上上下下的打量过景旭的身板,才嗤笑,“跟我进来。”
景旭垂着眼睛跟在汉子身后,进了庐舍边上的小屋。
小屋里阳光柔和,景旭却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的淡淡腥气。那汉子进了小屋里,先绕到东墙前,支起槛窗。清风携花草香气浸润房内,轻柔地舒缓着景旭绷紧的神经。
有什么好怕的?总不会打死自己,景旭心想。这只是下马威,更艰难的还在后头哩。
那汉子要他在小屋里等着,自己走回了庐舍里。
汉子消失之后,景旭终于有心思查看这屋子了。这屋子着实不大,中间一张刑凳大大方方地占据了中央,便衬得屋子尤为狭小了。墙壁上挂着几条黝黑的鞭子,都是油光发亮,至于自己要受的荆杖,却是不见踪迹。
景旭知道这是刑室,却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不血腥不阴暗的刑室,一时没办法生出畏惧之心,见前头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官帽椅,倒是有些不自在。这椅子自然不是给他备的,这是给‘大人’坐的,是为了震慑与权势。试想自己跪着受刑,却有人端坐着欣赏自己的痛苦和窘态,他自然面红耳赤。
撇开眼,景旭索性不看,闭目养神。
汉子来得极快,衣衫整齐,神色不惊不怒,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坡脚的中年汉子,老实木讷的面孔,一行人却隐隐以他为首。
“说说犯了什么错。”
景旭无言,脸色纠结,说什么好呢?他自认昨天言行举止都是极为恭敬的,就算有所错漏之处,宇文钧不是个能忍的性子,当场就是说打就打,说罚就罚,君不见昨日的耳光到今天脸上还是隐隐作痛。
可是,天知道,他昨天才见到恩主啊!能有什么错?
如果是要来和他翻旧账,也不是二十杖就能打发的。
思考了半天,才语气不确定的说了个保准出不了问题的答案:“侍上不恭。总管赐杖二十。”
他这是不敢直说不知道,硬着头皮胡诌的,可那几个精壮汉子却信以为真的,毕竟当景旭乖顺乖巧的时候,确实有惹人心疼的能力。
“日后引以为诫才是。”告诫之后,为首的男子示意手下人取出荆杖,景旭这才发现这小小的屋子都是别有洞天。一旁的墙壁里弹出格子,先前见过的那个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取了荆杖下来,颔首示意辅助的两个男子按住景旭。
这两个男子显然很有经验,其中一个出手迅疾,压制住景旭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按住肩背,迫使他伏在春凳上,那男子又小心地掖起衣角,令他露出亵裤。下体一凉,被剥了小裤。
手心里汗津津的,景旭强忍着不要去反抗,更闭上眼,试图忽略他人窥视的目光。可他闭着眼,那种被别人肆意观看最私密的地方的羞耻感越发浓重。
“可以开始了吗?”他强忍着用最平淡的声音说。
“好好好,这就开始。”这几个差役算得上是身经百战,面对景旭清润柔嫩不输女子的美臀依旧能定得住心神,只是暗暗咽了口水。晃神之下,竟答复了景旭的问话。
双腿并拢,被差役狠狠地掰在刑凳上,伏倒在刑凳上的身子白皙匀称,如珠似玉,令人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好生把玩,却要受杖刑之苦,漂漂亮亮的身子变得破破烂烂。
几个差役对视一眼,那握着刑杖的汉子忽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挟着颇为狠厉的风声深深陷进弹性十足的软肉里,带出着肉的沉闷响声。
“啊!”
措不及防的疼痛侵袭景旭的神经,他漂亮的脖颈高高扬起,尚未反应过来,一声痛呼就已经出了口。待到初时的疼痛过去,紧闭的双眼睁开时,脸上已经是一片泪痕。
好痛啊!怎么会这么痛?景旭昏昏沉沉地想着,猝不及防又是一杖狠狠压在臀上,立时清醒了过来。原来当恩主不肯怜惜自己的时候会这么疼啊。
不过几杖,就令景旭痛哭流涕。
“哥哥们别打了,受不住了……”
“屁股,屁股要烂了啊……”
“求求你们别打了,真的不行了。”
到了后来,已经是哀求着这几个汉子停一停了。
这几个汉子是何等人物,称得上心狠手辣。况且他们心里有分寸,这伤疼自然是疼的,却未曾伤及筋骨,多休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后遗症。痛痛快快地打完了算数,中间停下来,不过延长受刑人的痛苦,理睬犯人做什么?
只是景旭情态实在可堪怜爱,配上他那莹润如玉的身子确实有得到怜惜的本钱。
这时景旭的臀上已经肿了有一指高了,红彤彤的屁股和白皙的腿相得益彰,颤巍巍地抖动着,犹如天上浮动的云霞。
上首观刑的人忽然说了声:“停一下,他那屁股嫩得很,再不下下火,怕是真的要烂了。”
景旭正不住的吸气忍疼,声音里带着细碎的哭声,闻言心里一松,长长出了一口气。
谁知执杖的汉子不长眼,调笑着揉捏景旭的屁股:“是在发烫。大哥,我看不严重,估摸着还能再受二三十杖。”说完,手指往臀缝里划去,在内侧画着圈圈。
这还了得?
景旭原本一心想见宇文钧,就算受些刑罚,他心里有愧,容忍一二也就罢了,可这掌刑人千不该万不该,拿出戏谑羞辱的做法来——连宇文钧当年都没能要了他,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算什么?
双手一挣,反绑在身后的绳索立时断裂,按住身体的两位差役敌不过景旭多年功力,立刻就被震开。
他忍痛起身,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上上下下整饬好衣物,才含怒说道:“景旭甘愿受罚,只是,景旭绝不受辱!”
一双眼却因为先前的哭叫发红发肿,没了半点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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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景旭“好哥哥好哥哥”叫唤个不停,一副任人揉圆搓扁的小样儿,弄得汉子心痒痒,谁知转眼就变了脸,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贪颜好色,觊觎肉体。这让他脸上如何还挂得住。
对着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汉子也懒得多废唇舌与他争论:“你既然怨我贪图你姿色,我也不碰你。自己爬上来,我们打完算数。”他单手持杖点了点高低的刑凳,硬实的木板面与刑杖撞击,发出“咚咚”的声响。
景旭听得头皮发麻,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要伸进衣服里面,去触碰饱受责打的臀肉,却被理智制止——太羞人了。
回过神来,面对汉子给出的选择,景旭咬咬牙,无视一行人轻蔑的神情,自己伏倒在凳上。
“去衣。”那刑杖戳了戳腰窝,景旭的身子随之晃了晃。
听话地探手到腰间,景旭已经捋起中衣的下摆,扯着小裤的手却缩了回去。先前挨打就已经很疼了,现在屁股上都是肿块,再打下去可不是要他的命吗?
“磨蹭什么,快脱!赶紧打完,爷还要回去睡个回笼觉。”这回,刑杖点在受伤的屁股上,隔着一层布料,陡然来临的疼痛令景旭轻轻吸了口凉气,心里更是迟疑。只是轻轻一点就这么疼,那足有小姑娘手腕粗的刑杖打下来……景旭直冒冷汗。
“我们兄弟也是按照上头的规矩行事,你别再磨蹭了,再拖延下去,也不会少了你一下的。”
收了手,面带哀求地望向端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景旭终于服了软:“求几位爷下手轻点。”
“死不了!”汉子嗤笑,“早干什么去了?小**子只有鞭子打到身上才知道疼。犯了错跑到我们这边说情有什么用?还不快把屁股露出来,罚过了回去好好反省!”
坐在首位的中年汉子没有反应,景旭终于死了心,耷拉着脑袋拉下了裤子。原本按住他手脚的人走上来一个,从刑凳下头翻出粗麻绳,利落地捆住了他的双脚双手。
此时他整个人俯卧在刑凳上,双手紧紧绑在前面,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受不住打,什么难看的姿态都展露出来。
只是打肿了的两瓣屁股肉也被迫挤在一处,还没有打下去,就得先疼得发颤。
打肿了的屁股不及原本的好看,原本只是红肿的臀肉经过一段时间的耽搁,整体呈现出成熟的将要破裂的暗紫色,覆盖在臀面上的皮肤细薄透明,似乎只要轻轻按压下去就会皲裂开来,让人担心会不会破皮流血。
执杖的汉子却不留情面,又是一杖砸在了臀面上,深紫色的肉块变形,又在刑杖离开后快速变回原来的形状。景旭膝盖借力,撅着屁股翻腾,等这一阵尖锐的疼痛过去后,歪着身子倒在刑凳上,这姿势是将屁股牢牢护在身后离刑杖最远的地方——他这是被打怕了。可他以为的藏严实也不过是小范围内的移动,根本没办法护住他自己。
再如何想要英勇面对,他还是没办法适应疼痛。
咸湿的泪水浸润了他的双眼,景旭强忍着彻骨的疼痛,趴回了原来的位置。打在好屁股和打在**股上的感觉能一样吗?
景旭本就不是个能忍痛的人,却肯为了求得宇文钧的宽恕强迫自己容忍疼痛的肆虐。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到飞羽楼,继续做清贵无瑕的景楼主,只是一想到宇文钧含怒的冷漠面容,景旭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又是几杖打下来,咬住下唇已经无法令他咽下痛呼声了,借着中间短暂的空当,景旭侧头啃咬住自己的手臂,白色的中衣上渐渐渗出血迹。
终于在景旭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恍如天籁的声音,一瞬间,似乎身上的疼痛都已经远去。
“大哥,二十杖打完了。”
景旭松口,面孔磨蹭着衣袖,不知不觉间又是流满脸颊的泪水消失在洁白却沾染着血色的袖子里。
自进入刑室以来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中年汉子道了声好,慢慢站起来,走到景旭面前,抚抚他汗湿的鬓发,木讷的脸上显出悲悯:“以后做事不仔细,想想打烂的屁股!”
景旭嘴角发白,却强撑着回答:“是。”
捆住他手脚的汉子走上前来松了绑,等到粗糙的绳索离开手腕,细嫩的皮肤上已是遍布红痕。
见状,汉子笑道:“你这细皮嫩肉的,以后再敢犯错,可要当心自己吃不吃得消了。”景旭默默无语,心中一片惨然,不必日后如何如何,就这一回,为什么挨打,他都闹不清楚。
忽的有人问他,“你是哪个院的奴婢,看你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不能走动,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景旭诧异抬头,正想回话,却听门外人朗声道:“座前仆役星辰求见清幽居管事。”
座前,这上玄宫还能是哪位尊驾?自然是这上玄宫主宇文钧。况且星辰宫尹的名字他们也是听过的。悚然一惊,连忙放下景旭,迎出门外。
“宫尹前来,清幽居蓬荜生辉。不知宫尹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星辰只身一人而来,行了半礼,算是全了礼节,笑道:“星辰受命带回今晨送往贵处的公子。”
他“公子”二字咬字清晰柔和,却令几名汉子惊诧不已,背后汗湿重衫。他们今天只接待了景旭,就算气质高华特殊些,也只以为是个犯了错的奴婢。如今看来,竟是个称得上公子的?额头处渐渐渗出细汗。
为首的坡脚汉子还是谨慎些:“宫尹说的可是景旭公子?”他也随着星辰换了称呼。
“正是此人,”见这些汉子惴惴不安,星辰总算不吓他们了,笑道,“不必惊慌,只要将此人带来就好了。”
对视一眼,又是为首者硬着头皮说:“只恐景旭公子有些不大方便。”
“不碍事,主上只命我带回公子。”星辰摆了摆手,目光逡巡着院子,尤其在倒塌的木门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笑道,“几位不必担忧。”
见星辰只有一个人,汉子侧头嘱咐一二,又对星辰说道:“我这兄弟送二位一程。”这就是敲定了立刻把景旭送过去了。
“如此甚好!”星辰抚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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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玄宫的步道旁遍植桃杏,还不是开花结果的时节,沐浴几许微寒春雨,只在梢尖上冒出鹅黄的小叶儿。唯月季恰好赶上了花期,一束束在碧色的草丛中绚烂热情,艳**人。
景旭面上发白,冷汗悄悄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借着身旁大汉的搀扶站稳,默不作声地跟在星辰身后。
他身上有伤,走动不易,唯有仗着还没有消散的气力和几分不把自己当人看的狠劲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风平浪静,却也着着实实痛得炫目将近晕厥。
星辰宫尹似乎也体谅他不适,刻意走得很慢,用心虽善,却将这份软刀子似的折磨无休止的延续了下去。
景旭正以为自己要昏厥过去了,却听星辰含笑的问话,“公子是否要稍作歇整?”
应声抬头,原来是到了常德院。
他颇无力的点头,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唯恐宫尹觉得自己拿乔,记自己一笔,日后在宇文钧面前上眼药,这才又打起精神说话:“烦请宫尹安排。”
星辰谦卑欠身,引着景旭进了一旁的耳房中。
常德院是上玄宫主人的居所,干净的热水是时时备好的。景旭匆匆擦洗过脸,又打散了头发重新拿木簪子簪上,勉强整顿出了人样子,就急急忙忙地想要出去。
手已经放在门把上了,又记挂着自己先前哭得不能自抑,忙用热布巾捂着眼睛,觉得红肿不明显了,才开了门,对着守门的星辰歉疚一笑:“宫尹久等了。”
星辰不禁愣了一瞬,他知道自己接引的人在外身份不一般,只是他到清幽居的时候很早,借着打开的窗子旁观了景旭受罚的大部分过程,见他哭天喊地全无形象可言,心里先一步看轻了他的风仪。直至此刻梳洗之后,犹如明珠拂尘,残云尽去,竟是朗月明星般的高华气度。
不禁唏嘘:常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乱糟糟的与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果然不是一个模样,这中间的造化可大着哩。
“公子准备好了,就请随着奴往这边走。”星辰笑容和煦,情态里比原先亲近许多。
十五岁之前,景旭几乎日日住在常德院里,论起熟稔来,他一点不逊于星辰。只是这么八年下来,记忆已经褪色,细节处似乎也蒙上一层阴翳,记得不大分明了。这一步步走来,记忆好似打磨光滑的银器,鲜亮明晰,令他仿佛忘记身上的痛苦,回到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被包容的那段时光了。
平心而论,宇文钧待他很好。年幼无知时,有人愿意疼宠着他,他自然就像只小跟屁虫一样的粘着他。若是一转身不见了宇文钧,那必是要先哇哇大哭起来的,非要宇文钧无论缓急,放下手中事务前来哄着他才肯罢休。到了后来,上玄宫中需要定夺的大事,宇文钧也不避着他。一行堂主楼主个个或站或跪,就他好生烂漫地坐在宇文钧大腿上荡着两条小腿晃悠,用伺候他的小伴铃铛的话来说,那就是嚣张的招人打。
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也只是被压在软软的床铺上,撅起小屁股来挨几下巴掌,连磕破一块油皮都算作天塌下来的大事。
那时唯一需要他烦恼的事情就是练武。
练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有一日荒废。要一个享受千疼万宠的小孩子抛弃暖暖的被窝,定心练习枯燥又劳累的基本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景旭幼时常常仗着宠爱,窝在被窝里装死。宇文钧却在这件事上坚决无比,无论他把自己埋得有多深,都要把他挖出来习武。
景旭是天生的习武苗子,偏偏又是个疲懒的性子,全靠宇文钧压着才练出了一身值得称道的好修为。未想到这份修为却用在了叛逃上。
走过九曲回廊,翠竹葱茏,溪水叮咚有如环佩协鸣。停在正房一侧的小阁间前,门下婢子打起竹帘,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秀丽女子。
“可是受召前来的景旭公子?”声音婉转有如黄鹂,令人闻之心醉。
星辰对着那姑娘弯腰行礼,笑道:“晴岚姑姑说的是,正是景旭公子。”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都是做宫尹的人了,这礼节还是一刻不肯懈怠。”晴岚拈着手帕点在唇角,“景旭公子快快进去吧。”
晴岚是跟在宇文钧身边的老人了,昔年景旭也是要按礼节称一声姑姑的,现如今待他确实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景旭私心里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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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会儿,所以,对手指。。。
离今天过去还有两个小时呢
星辰会意退下,留下晴岚引他进门。
屋子东边采光好,留作笔墨书画用的书房,因是居所里的小隔间,留的都是用惯的东西,布置很是简洁大方。
晴岚姑姑到床边的桌案脚上徐徐一拜,她是最最知礼的人儿,侍上的规矩从没有错过。按说将景旭送进了室内就该自己退下了,却迟疑了一瞬,说:“景旭公子到了,奴婢告退。”她这是怕二人气氛尴尬,故意先出声。
“下去吧。”宇文钧就坐在桌案后,手中押着书页,闻声应答了一句。
景旭一入室内就乖觉地跪下了,如今晴岚姑姑一走,分明就感觉到宇文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评估着。
他悄悄地小幅度调整自己的跪姿,将上身压得更低,几乎连胸膛都贴在地面上。这动作原本就很不好受,更连累他受了杖伤的屁股和小衣接触紧密,疼得他差点晕死过去。这是毫无意义的做法,偏偏他心中欢喜起来,似乎每一分疼,每一分苦,只要能和宇文钧搭上干系,就不再是受苦受难了。
一双绣有祥云的黑色布帛制鞋停在身前,景旭的身子颤了颤,他又想起了昨天的踢踹,那是他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起来。”那双鞋子在他肩上轻轻踢了下,力道是不可思议的柔和。
景旭偷眼看宇文钧的神色,乖巧地站了起来。
直到站起来,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还是要比宇文钧矮上半个头。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才只到宇文钧胸的高度,八年过去了,他长高了,却还是要比宇文钧矮一截。而这个男人,却一如还是八年前的模样,丝毫未变。不,似乎不只是八年,有印象的更久远过去,这个男人的样貌也似乎没有变过,时光无法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景旭垂眼,听到自己说话:“昨日是景旭不好,先生消消气。”
“不必叫我先生。”相比起昨天一眼不合就赏他两巴掌的作风,今天的宇文钧显然要宽容得多,可是意志依旧坚定。
他不愿意与景旭再有纠缠!
心一痛,景旭抬头直视宇文钧:“先生待景旭有传道受业之恩,景旭不敢欺师!我心中是实实在在敬重先生的……”见宇文钧略带嘲讽的浅薄微笑,心中纵有万般言语,依旧是无可奈何的咽下。
确实是他的错,此刻再和宇文钧谈敬重谈恩情哪里还有说服力?若是他当时记得宇文钧待自己的不斐恩情,又怎么会做出欺师灭祖,肆意妄为的行径来。
二人对过往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宇文钧不再提及,景旭就更不愿意去说了。
“景楼主不必如此,本宫不是楼主的先生。”宇文钧已经厌烦了景旭的纠缠,略低头看着景旭无措的神情,说,“八年已经过去了。”
景旭脸色苍白,是的,他消失在宇文钧的生命里足足八年,这时候再来和他悔不当初,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一年两年他尚可以凭借宇文钧当年对他的疼宠哭求,因为那时候还记忆清晰,看在曾经费过的心思上,也许宇文钧还会宽恕自己。可这已经是八年了!依着宇文钧昨天所说的,他已经连自己背叛了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自己又凭什么说服他留下自己?
他一直怀揣着某种隐秘的骄傲,发自心底的觉得只要自己用心,总是能打动宇文钧。而他的底气却来自宇文钧,宇文钧待他实在太好太好了,好到八年之后,他仍能以此为依仗,恬不知耻地跑到宇文钧怀里哭诉哀求。
就算是现在,宇文钧摆出恩断义绝的冷酷面孔,他还是想要试探宇文钧的底线。
“先生教养旭儿多年,是旭儿不知好歹,所以才会做了错事。先生……先生打罚,旭儿没有怨言。求求先生不要不要旭儿。”泪珠不知不觉盈满眼眶,景旭侧着脸稍稍仰头,不让它们溢出,声音极为软弱,“旭儿所有都是先生赐予的,就算,就算先生什么都看不上,旭儿这身修为却是先生废了心思打熬出来的。若是先生真的不要旭儿了,就,就一并收回了吧!”
这一身修为皆来自宇文钧教导是不假,但是景旭能有所成就也是花了许多力气的。若是宇文钧真的狠心废他武功,逐出门墙,失了自保之力,景旭必然面临险境。他赌宇文钧待他还有情分在,他赌宇文钧不够狠心。
“本宫不夺你修为,你回去吧。”宇文钧语气平静,“景楼主已经是当楼主的人了,在外建功立业,何苦在上玄宫受罪。”
“不是受罪!”景旭掷地有声,却更快的想到自己屁股上的杖伤,避开宇文钧的眼睛,有些心虚的说,“能留在上玄宫,旭儿甘之如饴。”他知道宇文钧不会相信他的话,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他怕疼,他不懂事,他娇气,在宇文钧面前尤其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许诺有很大的水分,也知道宇文钧了解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这是说服不了他的。所以他泪眼朦胧,大哭起来:“你打我,我还会跑吗?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留下吧,我再也不敢了……”
“那二十杖,你是忘了疼了吗?”宇文钧像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看着景旭,“你应该知道,你若是留在上玄宫中。我不会再宠着你了。我会每天罚你,打你,因为一点小过错欺负你,像对待真正的奴隶一样随时惩治你。”养了十来年的小东西哭得伤心,宇文钧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自然有所触动。可是他更知道,这个小东西是个特别没有良心的,对他好,他就顺杆子往上爬,好在你头顶上作威作福,对他稍稍有一点不好,他就怨你恨你。想他当年自以为景旭再冷心冷肺都该被捂暖了,可景旭该跑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八年都没有想过要回来,八年后却突然自承罪过,回来赎罪云云,要他怎么相信?最荒谬的话本里才会出现浪子回头,而他,相信的是本性难移。既然曾经的事实告诉他,他错把鱼目当明珠,疼惜多年的孩子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他又怎么会再度引狼入室?
再退一步,若是想要景旭回来,八年前就可以做到,何苦等到现在来欣赏一场浪子回头幡然醒悟的表演?
“回去当你的飞羽楼主,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上玄宫人。”终归还是自己养大的崽子,宇文钧退了一步。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疼他宠他的宇文钧不要他了!他的爱人真的不要他了!甚至……他还怀疑自己前来认错的目的。这一击重锤砸在景旭心头,令他踉跄着退后几步。
“回去当你的飞羽楼主,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上玄宫人。”终归还是自己养大的崽子,宇文钧退了一步。
景旭已经听不下去了。
疼他宠他的宇文钧不要他了!他的爱人真的不要他了!甚至……他还怀疑自己前来认错的目的。这一击重锤砸在景旭心头,令他踉跄着退后几步。
但他没工夫沉浸在宇文钧不信任他的噩耗中,这个误会要是不解释清楚了,他就是作死啊!
“不,不是这样的”景旭扑通跪在地上,膝行到宇文钧跟前,双手抱住宇文钧大腿,扬起糊着泪水的脸,说,“我没有,我是真心的,我喜欢您,爱慕您,想回到您的身边难道错了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是说……对,八年,我们还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八年,我会一直一直陪你的。我喜欢你,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他哭得伤心欲绝,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这么解释,都像是谎言。
在宇文钧眼中,他大概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了,他曾用纯真当掩饰欺骗了宇文钧,获得了期待已久的自由,而现在,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段渐渐发酵的情感,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说出口的爱语。
室内一时静默。
景旭抽抽噎噎,度秒如年的等待着来自宇文钧的审判。他曾幻想过诉衷肠的场景,也许是游湖赏月之时,也许是鸾凤红烛之下,可事实却是他刚刚见到宇文钧就不得不说出口,怀揣着抓住宇文钧的把柄一样卑鄙可恶的心思。八年前,他知道宇文钧喜欢自己,迫不及待的逃离牢笼,八年后,却想借此跻身宇文钧身侧,他就像一个最恶毒的赌徒,随意地挥霍着利用着宇文钧的感情。
宇文钧看了他很久,久到景旭站得腿都疼了,久到景旭开始后悔自己太过直白的话语。
“小骗子。”宇文钧忽然轻轻笑了笑,轻而易举的挣开景旭抱住他大腿的双手,“回去吧,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对景旭说‘回去’了,他的耐心也到此为止。
宇文钧沉重的目光令景旭无地自容,但他忽然镇定了,他怕疼,他娇气,他不喜欢付出,他还有很多很多缺点,但是如果走到宇文钧身旁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他也可以很勇敢。
他已经不愿意再辜负宇文钧了。
擦干眼泪,他说:“您说过,我留在上玄宫,您会罚我,打我,像对一个真正的奴隶一样对我,是这样吗?”
宇文钧心中有了隐约的预感,机智的沉默了。
景旭却膝行到了宇文钧脚边,仰头看着这在他心中高大的、完美的、值得信赖的爱人,忽然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我当你的小奴隶好不好?你不用再宠着我、惯着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答应我嘛!”他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一样,讨好地收敛起小爪子,乖巧可人。
宇文钧眸色渐深,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他知道他动摇了,他的旭儿比想象的果敢机智,所以最先踏出了这一步。
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其实是宇文钧不会再信任景旭。只有当景旭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宇文钧才会再度信任他——他们之间当掌控者的那个人,只能是宇文钧。
如果,景旭真的当了自己的奴隶,至少这份用心……宇文钧几乎答应下来,可是他又迟疑了,他想到他的旭儿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不知疾苦,根本受不了奴隶的生活。
定定神,他看着景旭期待的神情,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下去,他说:“你可以留在上玄宫三天,期间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追究。三天后,你再来同我说这话。”
他还是答应了。
第三章结束,鼓掌!
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楼主又要出去玩啦,估计又要断更啦
……虽然楼主写文原本就很慢。
……而且时不时就断更。
小天使们晚安。
第四章
逃了八年的小东西自己回到手底心里,宇文钧面上不动声色,可到底是昏了头。
就留了景旭用饭。
可怜景旭不敢推辞,半个屁股虚虚挨着凳面,又拿不准宇文钧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不敢叫苦。这一顿饭下来心力憔悴,一双紫檀木包银筷子都没几回沾上唇,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汗如出浆,浸湿了额发。
宇文钧只是一时没记起来,又不是真的傻,见了景旭这痛苦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将景旭忍疼微笑,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的样子收入眼底,宇文钧暗道自己失了分寸,轻轻放下筷子,饶过了景旭。
用过饭,宇文钧同景旭说了会儿话,就让景旭离开了。
对于现在的景旭来说,能住在常德院里是天上掉馅饼,不能住进来是意料之中。所以没有撒娇讨饶,安静地跟着晴岚姑姑出了院子。
从白墙灰瓦的圆拱门出来,就见青布的小轿旁恭立着两个身穿灰色粗麻短褐的男奴。景旭见晴岚停步,就安安静静的停在身后。
那两个男奴原本是垂首恭立,还不待二人说话,就先一步跪下去行礼。
晴岚大大方方地受下礼节,才开口道:“还不请景旭公子上轿!”
又转身对着景旭笑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远了些,地方也不大好找。这些奴隶都是些榆木脑袋,就耐力还算足,又是识路的。公子先坐上去,晴岚陪着公子说说话就到了。”
从常德院出来的景旭心情非常好,只要三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上玄宫里了。如果宇文钧真的不要自己了,是不会给自己机会的。景旭想的很清楚,所以更明白自己在宇文钧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如何能不欣喜?
所以他对着晴岚笑得灿烂:“晴岚姑姑不要见外,和以前一样叫我旭儿就行了。”
面对景旭的讨好亲近,晴岚不为所动,扯着手帕笑道:“公子这不是折煞奴婢?奴婢是小小侍女,不敢被公子称作‘姑姑’。”至于后半句,她只当没听见。笑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弄明白主子心意前,还是拘着礼节才好。没看见黎大总管的亲儿子铃铛都被景旭连累成什么样子的了?这两年才有了起色!
想起铃铛,晴岚对景旭就更生气了。
景旭自己是跑了,可怜那一批伺候景旭的,除了铃铛有个做大总管的爹幸免于难,哪个得了好果子吃!
这小孩总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年纪做事不妥帖也算常理,但是到现在都不曾问一句铃铛下落,就实在是薄情了些。
想到这里,晴岚目光冷了冷,却还是耐着性子委婉提点了一二:“公子出去这么些年,想必在外面见到了不少人和事?”她故意将‘外面’说得重些。
景旭却没有听出来,心里疑惑晴岚这么会对自己的交游感兴趣,竟当真将自己在外经历挑着说了些,掩去了飞羽楼的名头,讲了些江湖上的趣闻。
晴岚附和着笑笑,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淡。
哈哈哈,楼主回来啦……让楼主得意的叉会儿腰。
小天使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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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7 23:4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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