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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寂林声[第1页]

作者:一梦映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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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瞳瞳菌与后宫寒妃的合文@玉碎广寒卿无泪


晚清民国,兄弟文。
寒妃精选图片镇楼。


一九0二,光绪二十八年。
刚刚熬过了漫长没有生机的冬日,熬过了那一场变故。
浙江春天的回暖速度也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快,虽是眼看着积攒了一冬天的薄薄积雪融化成一滩滩水渍,但夹杂着冷冽水汽的春风还是刮的人瑟瑟发抖。
“娘,这已经够多了,再装我可拎不动了。”
“你这孩子身体不好,从小就怕冷,这一离开家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都是你平常穿的用的,带着带着,去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说话这空档间,母亲又伸手把椅子上散落的几件冬季衣服和一条旧羊毛毯塞进了花布包里。
“你也是的,东西就那么少,这一去日本,还不得挨饿受冻,真不让人放心,柜子里的能拿就多收拾些带着,隔这么远,娘就是挂念你们,也看不见摸不着的。”
许寂看着母亲不舍的神态,心里也一阵伤感。母亲这些日子衰老了很多,生了斑斑华发不说,连眼底晶莹的色彩也渐显黯淡,本就是个爱操心的人,他和许林这一出国,母亲更是忙里忙外几天都没睡个整觉了。
“行了,该坐车去江南了,这也真是不方便,要是能直接从家门前就上船多好,还能再看看你们两个。”
“娘,你再说这种话,大哥二哥可就得把行李一放赖在家里不走了,吃的喝的,可是不够养他俩的。”
“许声,你都当教书先生了还没个正形,真怕你误人子弟。”
听见许林这么说,许声立马回嘴道:“尤其养不起二哥,二哥一顿吃一锅。”
许林把手上东西一撂,许声一下便回身躲在了母亲身后:“娘,你看二哥,我就逗他玩玩他还要来真格的。”
母亲被这两个孩子一闹,脸上的哀伤去了大半,难得的露出个笑容,许声也跟着嘿嘿笑起来:“这才对嘛。”
“许林,多大的人了。还跟三弟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快走几步跟上来,等会误了时辰可白买了两张票。”听见大哥的催促,许林缩缩脖子,扛着大包小包出了家门。
因得离车站远,二人拦下了辆人力黄包车,车夫一副热心肠,见带的包裹多,擦了把汗便帮着许林抬上抬下的拾捣起来。
“许寂,你是长子,去了日本以后多照顾着弟弟,娘是个普通女人,你们爹又去的早,孩子,长兄如父,你要担起重责了。”
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与殷切的目光,许寂郑重的点了点头。
“哥,你快上车吧,家里有我呢。”许寂看着笑的灿烂的许声,放心的登车离去。
许声默默的陪母亲注视着那远去成一颗黑点的黄包车,笑容缓缓敛下,他们走了,带着他曾经的梦想,消失于地平面。
船舶在夜幕下将奔流不息的汪洋劈出一道细微的裂缝,顶着风浪颠颠簸簸的缓慢前行。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娃娃窝在父亲怀里,看着远方起伏不定的浪潮,兴奋的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同大人说个不停,母亲则细致的给孩子围了预防着凉的厚衣服,一家人幸福的笑着。
但许寂却没那欣赏海景的好心情,自上船开始,晕船的不适便愈演愈烈,此刻更是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这坐也做不得,立也立不住的现状,让他觉得烦躁至极。
旁边的许林自打跟别人换了位置之后,倒是一副君子何须拘小节的模样,甭管你是怎么个折腾法,就是趴在身上那花布包上睡的口水长流天昏地暗,不时还发出几声“嘿嘿嘿”的诡异笑声。
许林坐在外侧,又是伸腿拉胯的舒展模样,彻底把许寂拦在了里面。虽是许寂很想朝他屁股上使劲拧一下把他弄醒出去接点水来,但看他那与周公相会难舍难分的神情,又下不去这重手,只能干巴巴的熬着。
轮船本就是汇聚三教九流的地方,有许寂许林这样公费留学的知识分子,也有穿着光鲜的中方对日商贾,更多的是跟着商家赴日的普通劳工。
“来来来,赌大赌小,分区下注。”一声响亮的吆喝后,便是一圈劳工听着骰子“哗啦啦”的声响减弱,借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吵吵嚷嚷着将手里的一小把钱扔到两个区域之中。
“还有没有?后排有没有啦?没有可开喽。”随着荷官轻掀骰盅,一众参赌的,连带着看热闹的都屏住了呼吸。“都瞅见了吧,大啊,收钱收钱。”
赢钱的脸上都美滋滋的跟旁边人炫耀着:“瞧见没,信我准没错,老子玩了十几年了,这玩意儿,早看透了。”赌输的几个则灰心丧气的看着台面上静静躺着的几颗骰子,又抠出一把钱来欲将输的翻倍赢回来,人们进进出出,场面热热闹闹,成为夜色笼罩的船舶中唯一的喧嚣。
许林就是被这样的声音打断了美梦,擦擦嘴角的晶莹口水。“下注下注,再看就错失良机了。”
许家家教森严,所以许林从未见过赌博的场景,心里一阵好奇,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凑个热闹。回身看看哥哥紧皱眉头苦瓜样的睡相,又伸手在他面前画了几圈,见许寂完全没有反应,便蹑手蹑脚的抬腿溜了出去。
许林专注的站在一旁看着晃动的骰盅,几局下来,烛火将要燃尽,中心光线暗了下来,人也散去了不少。可这赌局还真让许林看出了些门道,那荷官操纵之时,若食指微微上翘,则为大,而紧握骰盅时又定为小。
发现这细节后,许林玩心大起,一把掏出了所有的钱拍在那简陋的赌桌上。
“我押小。”
日本还是一片肃杀之景,清冷过浙江故地,沿途草木干巴巴的支翘着,还未来得及生出一片新绿。
许寂许林二人下船后便急匆匆的乘电车转到了仙台,连大学都没顾得上好好看看,就忙着找起了住处。
仙台物价算是正常水平,可二人要租的是大学周边的房子,这可就比外围贵了不是一星半点,稍微能看得上眼的,就得压进去半年的生活费用。
兜兜转转于大街小巷之间,看着异乡女人穿着颜色各异的和服,陌生的语言与不同音调的笑声灌进耳中,使得身心俱疲的许林衍生出恍然的意味,哦,成了无根的浮萍。
许寂一眼便看穿了许林眉宇间的惆怅所为何事,也不直接点破,只心平气和的说道:“这样的机会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还在这一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的模样,岂不惹人恨。”
许林只扯着嘴角勉强一笑以做回应,又默默的低下头去拖拽行李,许寂知他秉性,自己要是想不开,就算别人能说出花来,也无济于事,故也未再开口劝说,自然的一路无言。
他们的家最终安在了偏僻的弄堂尾,说来也巧,这里居住的多是些各国留学生,黑发黄皮肤的亚洲人与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和谐的融汇于此。
完整的一楼被切分成格子般的单间,二人就居于一角,收拾过零碎东西后,显得这狭小的空间愈发拥挤,还升腾着淡淡的霉味儿,这下许林心里更是压抑,坐在床沿不住的叹着气,许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
古人皆言“穷当志益坚”,可真正面临捉襟见肘的贫穷时,才会觉出被人扼住喉咙般的恐惧无助。窗口虽小,可呼呼投进的冷风让许林觉得像是恶意的嘲讽,他一下弹起来随手抓了块布粗鲁的钉在窗边,光亮暗了下去,可风还是将四角吹起,像迎风的船帆,许林扁扁嘴,烦躁的将工具一扔,缩在被里一声不吭。
换了环境后的第一夜往往是最难熬的,许林卷着被子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许寂看着洒进屋里的月光,也不由得想到了月是故乡明。
“山田雅子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这一屋人可都等你一个呐。”一个年轻的女声随之炸响:“雅子小姐肯定是细细打扮了一番才耽误了点时间,别以为今天你过生日,就能奚落我们雅子,乔路,你还一大男人呢,看你那点度量。”
“程莹,你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我这才说了一句你都快训我十句了,得得得,闲话少说,西洋蛋糕拎上来啊。”
“给雅子小姐搬个凳子。”
“我们可都站着呢,你可就顾雅子,哎,果然地位不同啊。”
一时间,这欢声笑语声,高跟鞋声混合着在楼下兄弟二人耳边回荡。
原来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地板,就会是贫富差距如此悬殊的,两个世界。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许声捧着微微泛黄的书页,细细的与孩子们讲解着晦涩难懂的人生大义。
粉笔灰飘飞在灿烂阳光下,照着孩子们稚嫩又认真的脸庞,许声轻勾起了嘴角,振兴我中华之责于肩,是再想不得那东洋岛国之远了。
许声生性也调皮些,私下里能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拎着些糕点糖果到处分发也是常有的事,面对那些老教书先生迂腐的指责,他也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人生不过是不断错过再选择的过程,看来这样的生活,也算得个精彩的意外吧。
许寂许林这几日算得正式入了学,白天里学习日语,适应着异国他乡的社会环境。到了晚上,则是单调的听着薄薄地板上的脚步声与“山田雅子”这个谜一般的名字入睡了。
说来也是让人发笑,到了日本还没来得及结识什么朋友,倒是先听熟了楼上那男人和他那群朋友的声音,或尖细凌厉的仿佛要削人骨肉,或深沉略带沙哑模仿着西洋绅士,当然也掺杂着些不甚明晰的日语,不过一群富家子女游戏人生罢了,许林以此压抑着心中微妙的情绪,一种类似羡慕又夹杂着渴望的感觉。
许林每当回忆起初见“大名鼎鼎”的雅子小姐的那一幕,总会尴尬到脸颊通红。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许林本就是个冒冒失失的急脾气,还受不得人催促,一说便要生起气来。
在刚刚打了放学铃声的食堂里,许林拿着两个饭盒在这学生浪潮中拥挤着,因得日语不很熟练,所以就算是终于排到了他,他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后排人开始不耐烦的推搡着,这便让他窜上一股火来,抬手一通乱点,将玻璃隔层戳的“铛铛”作响,接过饭盒后盖子也忘了扣上,便气鼓鼓的大步往外跨去,连出食堂的偏门也不管不顾的直接一脚踢开。
雅子正与身边的日本女生聊的起兴,被许林这忽然的一脚吓的立在了原地,许林也没想到这当口会有人在,惊慌间手里的两盒饭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往下滑,许林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捞,这不捞还好,一捞使得本该扣在地上的饭大部分被许林拍到了雅子的白裙子上,落的一片片油渍。
僵持了一阵后,许林想到这白裙子没准比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贵出许多,不由的扁扁嘴低下头去,雅子却毫不在意裙子,只觉这人神态逗趣,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许林挠挠头,舔舔嘴唇终于开口:“小姐,真对不起,这裙子我帮你洗了吧,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洗完之后我立刻还给你。”
这话一听完,雅子笑意更浓,扫了扫身上粘的饭粒,将那两只可怜的饭盒捡起送回许林手中,开口是流利的中文:“山田雅子。”
自打出了那让许林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的白裙子事件之后,许寂愈发觉出许林的异样来。
不仅是开始厌学,书本一摊一天写不上半个字,还整日傻乎乎的发呆,不时还露出略带羞涩的笑意,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然而真正让许寂觉得生气的还在后头。
山田雅子本就是个富商之女,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惯的像个公主一般。来上学也不过是父亲怕她在家无聊,让她出去结交朋友的罢了。雅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各式交际活动中的主角。
雅子与许林熟识后,便经常带他出入新潮的舞会,领他结交性格各异的朋友。许林觉得这样的生活万分新鲜,加之又能与雅子小姐长时间相处,便渐渐的沉迷于其中。
只是许林怎么论起来都是贫寒子弟,穿着一身老旧褪色的长袍处于光鲜亮丽的上层人中,虽然没人嘲笑过他,但也未免衍生出自卑之感。
尤其是看着舞场中央雅子着一身缀珍珠的束腰舞裙与一西装男子随着音乐曼舞,那满眼珠光宝气,雅子的巧笑倩兮,飘飞的衣袂,与那暧昧的距离,令不懂新鲜事物的许林满肚子醋味,低头看见的是脚上那双母亲手工缝制的棉鞋,更深深觉出自己的土气。
“哥,我想要点钱。”许寂听后放下笔,呵了几口气暖暖微微冻僵的手,拉开抽屉给了些散钱。
许林看看手心里可怜巴巴的几枚银钱,挠挠头偷偷摸摸的小声说道:“哥,这,这不够。”
“我记得好像两天前还给过你。”许寂的眼神开始变得认真,让许林心里有些没底的慌张。
前两天确实是给过的,但那钱用在了理发上,已经一分不剩了,不过换来了雅子的夸赞,也是很值得的嘛。“哥,实话跟你说吧,我想买身衣裳。”
“许林,借着这事,正好跟你谈谈,告诉我那姑娘是谁?”
面对哥哥这直白的问话,许林一下羞红了脸:“还,还没成呢,哥你别问了。”
“那好,你买衣服做什么?又不是冻着了你,父亲大病花去了家里所有积蓄,我们到这来靠的还是许声放弃了理想,你却在这因为个不知哪来的女子大手大脚的花钱?你好意思吗?”
许林听着哥哥略带怒意的话语,不敢回嘴,只低了头在一旁站着。
“自古讲求个门当户对,看来这姑娘是我们许家高攀不起的。”
“那难道我就要这样卑微的活着吗?”
道理虽是深刻的,可此刻的许林心中却只有敢怒不敢言的委屈。不过是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不过是想在她面前能抬起头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不想畏畏缩缩这难道就是不要脸?难道你就能做到断绝七情六欲?能在女孩面前破衣烂衫?
许寂自是没猜到许林会有这样逆反的情绪,这边刚把戒尺放下准备开导开导弟弟,可许林一下就把手缩进了衣袖,站起身推开门便头也不回的跨了出去。
“你……”许寂的呵斥被大门轰然闭合的响声完全盖下,本已熄灭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回身坐在了矮床上无奈的连连叹息。
“こんにちは(你好)。”一阵苹果的甜香伴着调皮的语调贴近了许林。
许林抬头看见的是雅子温暖的笑意,瞬间便将愤然离家的不悦感一扫而空,咧开嘴笑的像个孩子一般。
雅子自然的拽出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认真的说道:“你有心事。”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这许林心里填满了感动,但也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袖遮住了肿胀的手,他又怎么会跟雅子提起这样丢人的事。他是不掺杂念的喜欢雅子,喜欢到能压制着心底的惊涛骇浪,只表现出谨慎而小心翼翼。
“没什么的,谢谢雅子小姐关心。”好好的一句话越说越怯,说完后竟然不争气的羞红了脸。
“应该的呀,都是好朋友。”雅子水灵灵的眼睛亮如星辰。
许林却有些黯然,原来只是朋友而已,是自作多情了。雅子捕捉到了许林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再装不住严肃,一下便笑出声来:“かわいい。(可爱)。”
“啊?”许林疑惑的皱皱眉头。
“你跟他们不一样。”雅子看着许林认真的说。
“是,是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哪有不一样。”许林本就呆呆的像块木头,现在更是只顾着紧张,完全没听出雅子的弦外之音。
雅子无奈的摇摇头,抓起桌上的苹果塞进了许林嘴里:“想不到就别找我了。”便一个转身消失在许林视线里。
许林百思不得其解,苹果都快啃完了也没想明白什么,不过,这苹果很甜,甜到了心底。
虽然是拖到了学校锁了大门才回家,可许林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小屋里的幽幽烛光,立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许寂擦了擦笔尖,淡淡的落下句:“睡吧,天色不早了。”
许林挠挠头呆呆的回了句:“哦。”
这都是怎么了呢?许林也不敢问,便迷迷糊糊的过了这一天。
许寂视线绕着面前亲昵的两人转了几圈,才一把接过报纸低头细细看了起来,许林偷偷搓着手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雅子觉出气氛紧张压抑,便上前礼貌的与兄弟二人道别,先行出了图书馆。
许林一下只顾得盯着雅子,许寂心有不悦,把报纸往痴迷状的许林脸上一甩:“这是着了魔了?”
报纸“哗啦啦”的响声立马吸引了附近几个同学打量的目光,许林自觉挂不住面子,赶忙把报纸捡起来细细叠好拿在手里:“报纸刊登了我的稿件,过几天就会邮来稿费,也算是我能靠自己生活下去,不给你们增添负担了,哥哥又哪来的火气?”
许寂听完弟弟这明里暗里全是不满的话,一瞬间便怒上心头,因得是在图书馆,这一百多人的公共场合。许寂克制着脾气,低声说道:“你当我生气是因为你花了钱?”
“那还能因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与雅子亲近,但是我又不是和尚凭什么不可以喜欢?对,你是兄长,我的却不能忤逆你,可你认为对就一定是对的吗?你认为雅子不好她就真的是个恶人了?你这也管那也管,确实很有兄长的权威,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
许林的话还没说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脸上那灼热的温度却是不会骗人的。
一群学生放下了手头的书本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将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隔绝开来。
“我喜欢雅子,你怎么说都不会改变。”许林擦了擦嘴唇上的血丝,决然的冲着许寂喊到。
许寂愤然的推开身边的几个学生,扯住许林便往外拖,原本安静的图书馆一下子便炸开了锅,吵吵嚷嚷的让许寂更加心烦,手上使的劲也愈发大起来,许林挣了几回反而被拽的差点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被扯回了小屋里。
那张皱皱巴巴的报纸被许寂一抢撕出一道大口子:“你自己念念你写的内容,不是洋洋得意吗?念。”
这边的许林气还没喘匀又被弄坏了报纸,又悲又怒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话来,只坐在地上大口的顺着气。
“心爱之人静美若黄昏一缕残阳,若能与你行至岁月流转白发苍苍,与万人为敌又何妨?何况是付出所有道阻且长。”一句念完许寂气的浑身发颤,指着许林厉声斥责:“许家竟能养出这样不明事理、顽固任性之人,我反对你们,根本就不是因为钱,是觉得你们不同属一个阶层,她的行为习惯还会给你造成不良的影响,可你哪念到这份苦心?一意孤行,为了个女人能下这么大决心,怕是早就不欲留居此处,不愿认是许家人了吧?”
许林被踢的向前一扑跪倒在地,膝盖蹭破了一块薄皮,也雪上加霜的疼起来,身后的责打不依不饶的追上,许林心里却愈发平静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独有一腔孤勇,曾经念过的诗句此时略显悲怆的浮现在脑海中——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道理捏碎了细细的讲过,蛮横的方法也都用了,许寂此刻心中既无奈又心急,如压了大石一般沉重的透不过气来,许林还是头一次这样执拗的坚持一件事,逆反的不像记忆中的样子。
许是真的在无意中成长起来了罢,有了自己的思想,再约束不得了。许寂这样想着,手上的力度也由凌厉变得轻飘飘,落到许林身后,不过是一下轻扫,皮带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许林与哥哥别扭着,几天也未发一言,许寂更是放不下当兄长的架子,虽是将弟弟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二人还是用冷战互相折磨着,短短几日皆是身心俱疲,眼看着憔悴了下去。
天气渐暖,许林那一身遮伤的棉衣有些不应节气,捂出薄薄一层汗来。半个月的病假才过了一半,许林觉得生活有些枯燥,搬了把矮凳立在大门外斜斜的倚着,戴上白铜眼镜捧起本书来。
许林虽然平时急躁了些,可面对文学可是极有耐心的,加之对文字的运用能力超群,看着书也总能萌生出许多新想法,借着阳光用指甲在书上划出引人深思的句子,露出久别的浅笑。
雅子从乔路那听说许林正好住在楼下,课也没心思再上下去,坐了电车赶往那弄堂,四目相对间,雅子也顾不上周围环境的狼藉与女子该有的矜持,上前环住了许林,许林扬起嘴角掩住了伤痛,不需任何言语。
“许家太太,老婆子可是要跟你说件大喜事啊。”
许家从前可是风光的官宦家庭,如今虽是没落了,可许母也还是当的起一声太太的。听见赵婆一口一个“大喜事”,许母心下纳闷,便停了脚步待她细细讲来。
“太太可见过城东孙家二女儿?”
“见过的,记得不算个标志相貌,怎的提起了她来?”许母放了手里的箩筐帮赵婆拍背顺着气。
“哎哟我说许太太哟,那孙家女儿虽是不美,可要是干起活来,勤快的男人都比不上,一个人能砍柴烧火打水种地,忙里忙外可招人喜欢,邻里说媒的可不少了,都被那丫头家回绝了,这回啊,可是那丫头看上了你许家大儿子,您呐,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吧。”
许母自丧夫之后又送走了两个儿子,虽然还有叽叽喳喳的许声,可日子还是略显萧索,这要能多个女人有个孩子,也算是圆满,如此想来确实好事一桩。
“这事您先给我压上几天,我这就给许寂传个消息去。”
“我要回国一趟,可能得些日子才能回来,你就留在这认真上课,照顾好自己,别一天稀里糊涂的,钱放在柜子里,虽然不太多但你省着点用也是够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这么大的人了,我也做不了你的主,自己考虑清楚了,别以后才后悔,不过这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后悔也别跟我哭来。”许寂边说着边麻利的收拾起衣服来。
许林听完哥哥的长篇大论,挠挠头疑惑的问道:“哥,回家为什么不带我呢?我们一起回去娘会很高兴的吧。”
许寂回过身来,眼神将许林上下扫了几遍,无比嫌弃的开口:“你让我省省心吧。”
“哼。”许林哼唧了一声坐在床边,看着哥哥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气呼呼的伸出罪恶的爪子使劲揉了几把,衣服马上就倒成了一摊,气的许寂朝那双狗爪上狠狠拍了两下,于是许林便更委屈了,猫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哥哥忙碌的身影。
许寂走了以后,许林与雅子的日子可谓蜜里调油。没了哥哥的管束,许林可算是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一时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今天带着雅子去海边散步吹风,明天二人就折腾到了山顶登高望远。有了爱情的支撑,许林的创作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得了稿费换了光鲜的行头,也就愈显出温文尔雅,竟一下成了热爱文学青年们的风向标,歌咏爱情的诗句成了当时的主流。
而许寂这边则是忧心忡忡,家书上写着母亲重病卧床,究竟有没有好转呢,漫长的旅途使许寂更加焦虑,颠颠簸簸烦躁不堪。
但一靠近家门,听见的却是母亲用着喜悦的声调与什么人正攀谈着,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样子。
“许太太,听说许家快要跟孙家结亲了?可是真事?”
“是了是了,喜事一定办的热热闹闹,到时候可都来吃喜酒。”许母这话一字不漏的落林许寂耳中。
“您家大儿子不是在东洋留学吗?哪顾得上成亲哟?”
“瞧您这话说的,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也得成亲呐,要么也没个人照应着他,等哪天我这老婆子撒手去了,让我多不放心,有个媳妇再添个孩子,才能安下心来去奔波不是?”两个妇人聊的是热火朝天,而门外的许寂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呆呆的站在一边始终没有伸出手去开门。
“哥,哥你回来了?”许声抱着一堆书凑到许寂身旁嘘寒问暖,可许寂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点点头敷衍的应答。
“娘,你快出来啊,哥到家了。”
“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去交给嫂子,就说是你亲自挑的,她肯定高兴。”许声从口袋里摸出块白绢,打开来是闪着柔和光芒的一副银手镯,许寂眸光低垂,看不出神态。
良久,许寂才轻叹一口气:“你知道的,我——我并不想接受。”
“哥,嫂子是个贤良的女人,娘年龄也大了,不免要操心起这些来,爹去的早,娘也是孤单,再者说,这能多一人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也是娘一片好意。”
许寂本就被这莫名其妙的婚事弄得心烦意乱,许声又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热,许寂一股火气涌上心间,把那小布包远远一推:“婚姻岂是儿戏?成婚就要一生相守,可我之前与她都未曾相识,两个陌生人拜堂成亲,这难道不是笑话?”
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使许声万分委屈,攥着镯子扁扁嘴:“这可是我一点点攒出来的,哥你看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挺不容易吧,跟那群小祖宗相处也是斗智斗勇的,你要是不收下它,可是寒了我的心呐,寒了心可怎么办呢,这都快夏天了,太阳一晒我就得化了,你就没弟弟了,没我这么好的弟弟了,哥肯定会伤心的,伤心久了会生病的,病的久了就得两腿一蹬来找我了,这多不划算件事呀。”
许寂听完这套理论,翻了个大白眼之后揪住许声朝他屁股就是一顿踢:“你还真就没个正形。”
“伯母,您看这天气也是热起来了,过几天我陪您去江边走走。”
许母听着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拍拍孙安的手:“好啊好啊,那我可是等着了。”
两个女人的欢声笑语从远到近愈发清晰起来,许声揉揉屁股把镯子往许寂手里一塞:“哪有给东西不要的。”
许寂推了几次都没能再把东西推回许声手里,这边就又要抬起手来要打他,许声一看立刻推开门跑了出去,屋里的许寂听得震天响的一声:“娘,娘你看哥,一回来就打我。”
满心气闷的许寂刚跨出门来,看见许声又冲着孙安装可怜:“嫂子,我就摸了一把哥给你挑的镯子他就踢我,嫂子可得帮我。”
孙安惊讶的看着许寂手里的镯子,脸上浮起笑来,靠上前去轻声问道:“是给我的?”
许寂尴尬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孙安满以为这是他害羞了,拿过镯子试带起来,直夸这花样好看,许母也满意的笑着,看来先前都是白操心了。
顶着许寂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许声躲在一旁,神情略显怅然,自己做的不过是让二人短暂的融洽,一生那么漫长,还不知哥哥要怎么面对。
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许寂在洞房花烛的第二天凌晨,带着宿醉的眩晕与化不开的愁苦,连一声告知也未留下,拖着行李离开了这挂着彩绸的家和那陌生的妻子。
摇摇晃晃的背影在许声眸子里渐渐远去,天地寂然,东方新旭,长长的雄鸡报晓唤醒了沉睡的新人旧梦,也将这无限依恋的江浙故地化为了许寂的伤心处,许声深知哥哥这一走,可是真的不愿再归来了。
“乔路,说什么你也得把这杯喝了,我敬你,住我楼上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雅子呢,恩人恩人呐。”许林举着杯白酒,脚步踉跄的往乔路面前一举。
那边的乔路毫不客气的接过,一口喝的是毫不含糊,抬手搭在许林肩上,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开口回道:“你小子就是臭嘚瑟,怎么的,这是得了美人跟我们炫耀呢?雅子可是鲜花,插你头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我跟你说,你不是个东西你。”
许林平时滴酒不沾,这几杯红酒下了肚可就真醉的不是个东西了,顺着乔路的胳膊一挽,两个醉汉就这样在公共场合勾肩搭背起来:“都是中国人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早知道跟你这么投缘,我天天顺窗户爬你家屋里去跟你聊天,怎么样?”
乔路醉的脸颊通红眼睛都快睁不开:“行,行啊,顺窗户跟个贼似的,这不雅,难登大雅之堂的那个不雅。”
“那你说怎么办,全听你的。”许林揉揉眼睛大着舌头絮絮叨叨。
乔路一听这话,把手里酒瓶子往桌上一撂:“说你土包子你还不信,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呀,得顺着那水管爬过来才好呢,没玩过吧,改天我教你。”
雅子这才刚下去陪从前朋友闲聊几句的空档,许林和乔路便醉的坐在地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同一瓶白酒,哆哆嗦嗦的称兄又道弟,雅子无奈的跟来参加聚会的人道了歉,扶起许林先行离场。
“等我学会了钻水管就去找你喝酒,你得等我啊。”许林歪歪斜斜的往雅子身上一靠,不时还激动的起来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雅子叹了口气将他扔进了人力黄包车里。
“雅子,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不是一身酒气说出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雅子边说边收拾着许林汗湿的头发。
许林轻轻环住雅子,酒气萦绕在二人之间,耳边微热,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一片温情。
许寂漂泊东洋三年未归,故乡的孙安也渐渐灭了希望,一个家四分五裂,愈发冷清起来。
“咣当”一声巨响划破了夜色的宁静,漆黑仿若没有边际的市区唯有山田家依然烛火通明,被扔在地上碎作一片耀眼晶莹的玻璃床头灯反射着冷清的光芒。
看着女儿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面容逐渐消瘦还显出蜡黄色来,雅子的父亲急忙叫来了医生看病,没想到这一诊治居然得出个怀孕的结果,怒不可遏的父亲看着女儿瘦弱的样子也不忍深说,靠在沙发上缓了一会,才失望的问道:“那人现在在哪里,他能不能娶你?”
雅子害怕的低着头,怯怯的回话:“他,他是中国人,前段时间刚刚回了国。”
父亲听后目光更加凛冽,起身走到雅子面前:“你竟然这样不自爱,他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走了,你去哪里找他?以后的生活你一个人要怎么过?”
“他给我留了地址,我去中国就能找到他。”
“让你未婚先孕,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这样的人。”
面对父亲的滔天怒火,雅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母亲担心她的身体,安慰着她坐到了床上歇息。
“把孩子打掉,我不会让女儿离开我们。”
母亲皱皱眉将父亲劝了出去,那带着怒火的脚步声使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母亲托起雅子的手轻抚着:“你现在已经做了决定吧?说给我听听。”
“我会去找他。”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钱我给你留了,只是去了那里没有找到他,要尽快回来,如果找到了,我们怕是要过几年才能去看你了,你也知道你父亲的脾气。哎,前几年还缠着我要买新衣服的姑娘,这就要出嫁了,去了以后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雅子见母亲眼中泪光盈盈,也泛上些不舍的心酸。“明天我跟你父亲说带你去医院,然后送你去码头,你别带太多东西了。”
家中的许寂刻意躲着孙安,夜里自然也是相对无言,孙安这才抬手想帮许寂换了衣服,许寂立刻就抱着被子睡上了长椅,同处一室却疏远过未曾相识。
而今夜的许声更是心烦意乱,安排女大学生与他们共同带班上课,互相学习经验方法?对付一群小祖宗已经心力交瘁了这还来个女大学生?许声翻了个大白眼,撇了会嘴以后,扯起被子紧紧一缩,管她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明天再说吧。
黎明时分,渡轮排着白烟带走了挥手告别的雅子,书声朗朗的校园也送来了穿蓝布裙的新老师。
是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许林借着许寂的推荐,加之报纸本就是宣传新思想的平台,这两人在报社里也算是稳定了下来,渐渐写出了些名气。
倒是许声有些怪异,以往每天出门之前,他总是看见了谁都要上去嬉皮笑脸的闹一会,当然了,总以被暴打一顿告终,但他第二天依旧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兢兢业业,挨打没够,可这段日子他却消停的很,成天扁着嘴,气鼓鼓的进去出来,就差在脸上贴一张“我不高兴”的纸条了。
起初几天全家人还当笑话谈论着:“诶,这许声天天蔫的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真是稀罕事。”可这时间一久,又免不得担心起来。
这一日,母亲和孙安正在厨房里择着菜,就见许声一阵烟似的气呼呼飘过,“咣”一声拽上了房门,把手里的书一股脑往桌上“稀里哗啦”的一扔,坐在椅子上不知想着什么。
孙安看出了老太太担忧的神色,赶忙揽过菜篮子:“娘,你看他天天这么憋闷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想不开了,您去劝劝吧,这有我呢。”
老太太擦了擦手,推开了许声房门轻轻询问:“这几日是怎么的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许声转过苦瓜脸来抱怨着:“可不是嘛。”
这话一听完老太太便紧张起来,对着许声上下打量了几番:“谁欺负你了跟娘说说,再不济娘还能让你那两个哥哥帮你出出气呢,谁这么大胆子?”
“哎,也不至于,不过是——是个,哎,娘您别管了,我都饿了。”
老太太满以为是儿子不敢说出口,立马蹿起火来,许声赶紧解释道:“娘,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只是怕您笑话我呢,欺负我的是个姑娘,一个分派过来的女大学生。”
老太太一听起了兴致:“你快仔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想想就可气,您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能那么过分呢。天天一进门就嫌屋里脏,我念着她初来乍到,就帮她收拾着,可没想到啊,现在变成了我的义务,不收拾还明里暗里的说我懒,您也知道我最是不愿意弄这些抹布扫帚的,您说她什么人呐。这还不算完呢,课本里有个道貌岸然的词汇,她还跟孩子们说,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娘您看她这么高的学历,可那礼义廉耻都学哪去了啊,这能当好教书先生吗,娘,您评评这都什么事。”
这边许声讲的悲愤填膺口沫横飞,可坐着的老太太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了,不过是个能制住你的小丫头,算我白担心一场。”
“诶,娘。”许声看着母亲笑着出门,心中更添了几分郁闷:“连娘也不帮我。”
天完全黑了下来,深巷中可闻声声犬吠,许家大门被轻轻扣响。
车马劳顿的雅子在偏房之中等了许久,渐渐有些昏沉的睡意时,才听见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赶忙拿起烛台迎了出去。
昏黄烛火照亮了台阶,面对别后重逢的恋人,许林有些恍然,呆立在两级台阶下,张了张嘴又不知该问候一句还是直接提起大哥所说的孩子的事,只低下头不知所措的回避着雅子的目光。
雅子轻叹一口气,紧了紧衣裳,主动走到许林面前,抬手将他压乱的头发理顺,才轻柔的开口:“你应该知道了吧?”
许林点点头,牵起雅子冰凉的手,将她带回房中。“你走之前就答应了一定会娶我,现在我已经找了过来,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再见的欣喜被这话题渐渐冲淡,许林揉了揉太阳穴,雅子一见这为难的神情,心立刻凉了大半,也不再追问下去,气氛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我现在刚刚在一家报社稳定下来,收入并不算多,还没有能力让你过上你在日本那样的生活,而且结婚后,可能也要住在这里一段日子,跟母亲和兄弟们,你……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吗?”
见雅子久久不开口回答,脸上的倦怠愈发明显,许林赶紧补充道:“如果你还愿意嫁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努力赚钱,我们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可以吗?”
“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也没有别的选择,能给我们什么样的日子,你现在说的也不过都是空话罢了。这都半夜了,先睡吧,明天你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我们好好商量婚礼的事吧。”雅子也没等许林做个反应,便吹熄了烛火,沉默着躺到了床上。
许林长叹了一口气,带上门轻轻的走回房中。
“怎么决定?”
许林被许寂问的一愣,想了几遍才吞吞吐吐的回话道:“她同意了住在这,我会娶她的。”
许寂听后皱了皱眉头:“做了那样的事,难道不该承担后果?娶她还委屈了你?”
“没,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本来想着再过几年,等我有能力去养她,再提婚嫁的事。”
许寂看着弟弟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如果不想负责任就别去做这冒险的事,雅子的父母该有多伤心,你却还在这推三阻四像是雅子小姐做错事了一般,她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已经是个父亲了,你有没有点责任感?谁能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国庆快乐宝宝们


这一闹之后,许林心里又生气又委屈,在房里硬是坐了一个晚上,片刻没有歇息。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作为当事人的许林和知情人的许寂都请了一天的假,只有许声被以教书育人怎能懈怠的理由撵出了门。
一家人都坐在厅里的椅子上面面相觑,老太太还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人何时到的家里,便被一脸严肃的许寂告知她怀着许家的孩子,老太太听完一下便楞住了,也不知该做个什么反应才好。倒是孙安一直没闲下来,端茶倒水缓和气氛,还不忘给疲惫不堪的雅子找来个棉花坐垫,雅子这才开口道了句谢,又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许林却再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许林,这位小姐大老远来了咱们家也是不易,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冷落了人家。”老太太喝了几口茶水才品出些滋味,这老大性子冷,就算自己是千盼万盼的,他结婚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这回可是找上门来的媳妇和孙子,哪有不接见的道理呢,这么一想开了之后,也不管未婚先孕这么一档子事了,立即是喜笑颜开,对着许林询问起来。
“也,也没什么可说的吧,就是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认,认识的。”许林尴尬的一直挠着头,一句话也说的磕磕巴巴。
许寂一看这幅样子便气的别过头去,老太太也对许林这回答不大满意,皱了皱眉头责怪起来:“这姻缘大事怎么到你嘴里变得这样轻描淡写,罢了罢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我问问姑娘吧,你与许林的婚事,家里可是同意了?那大人们尽早见一面,也好定个日子,你说是不是?”
雅子一下便变了脸色,许寂忙把这话接了过来:“她能来这,父母肯定是同意的,只这姑娘是个日本人,双亲过来怕也是不易,日子咱们挑着,礼数也按咱们这的来,到时候再通知他们来便是了。”
老太太听完话,再把这几个孩子的反应一琢磨,便把整件事猜出了原委,原来许林弄出了这么一大摊子事,竟是没向人家父母道歉,更没求过亲的,这姑娘怕也是私自跑出来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家好端端一个家庭这么支离破碎,真是罪过。心里对自家儿子生气,可也不能使雅子难堪,便笑着点点头:“人老了,这思想也老旧,还是大儿子想的周到。”
孙安赶紧上前扶了老太太回房里:“娘,您可注意着点,别气坏了身子。”
“哎,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这肚子,可真让老婆子我着急哟。”
厅里的雅子看了看许林便一言不发的起身出了厅门,许林只呆呆的站着,不知在犹豫着什么。
自打来了一批新老师后,这原本满是老腐朽的屋子里多了许多生气,少了满口的仁义礼智信,换上了青年人谈笑的声音。
许声被二哥又结婚又生病闹的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现在虽是戴着眼镜捧着书本,却是哈欠连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后来看着马上就能回家吃饭了,索性把书往桌上一摊,趴着休息起来。
“许先生,天都黑透了还睡呢?这是要义务守夜?”迷迷糊糊许声听完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马慌慌张张的抬起头就要往出走。
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一看许声这反应,立马哄堂大笑起来,许声摸了摸脸上压出的几道红印,迎着笑声尴尬的坐回了位置上。
“来找你本来是有事跟你商量的,不过现在看来……”许声桌前站着的姑娘身着件水蓝色的棉布裙,留着到锁骨处的短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年轻的神采,可这面孔在许声眼里可是极其恐怖的,许声惧她更甚于鬼神。
“准不是好事,说吧。”许声恹恹的回道。
“这是孩子们写的文章,你都看了吧,别忘了写上意见。”叶知秋把一堆纸张往许声桌上一放,顺带着拿了本书将它们压好。
“诶,你可真够不负责任的,他们写的东西你可是一次也没看过吧?”
面对许声的怒气,姑娘却淡然的靠在了桌角上:“我本就是个辅助您上课的人罢了,倒是你了,许先生有多负责呢?在这个时间里睡觉,嘶,我记得好像上周才强调过吧,是不是上周来着?强调了什么内容?瞧我这脑子不记事的,许先生不妨再复述一次吧。当给我提个醒了。”
要么说女人心如蛇蝎呢,这回你可见识着了吧,许声心里不高兴,但是在这时候也不能发作,只默默的把书挪开,整理起了桌面。
叶知秋露出一抹浅笑:“那就麻烦许先生了,这么繁重的任务,真是不好意思了。”
随着钟声的响起,屋里的人全收拾了东西陆续离校,姑娘也跟上了这略显拥挤的队伍,可没走出几步,就给许声留了一句仿若霹雳的话来:“对了,许先生,这是明天要用的,您可得抓点紧了。”
许声一下便跌坐回木凳上,孤独无助的望了望天。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我欠她多少钱我还还不行吗。哎,娘啊,快来救救你可怜的儿子吧。
老太太拿着在外卜卦算出的良辰吉日与雅子商量着,孙安在厨房里扇着炖鸡汤的炉火,炉灰呛的她轻咳了几声,转身间手里的蒲扇被一只大手接过。
“你歇着去吧。”
许声与叶知秋的关系,竟然在参加过许林的婚礼之后,变得渐渐好起来,从最开始的针锋相对、互相找茬、各不相让到了现在开玩笑式的吵吵闹闹,偶尔得了些吃的用的,还会分享给对方。这一下许声的日子可好过的多了,在家里又恢复了从前那副调皮捣蛋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觉轻松愉悦,也让家人悬着的心落了地。
一大早便见许声捧着堆书哼着不知哪学来的旋律昂首阔步的就要出门,老太太赶紧在围裙上擦了几把手:“这粥都熬好了,吃点再去,时间还早呢。”
许声腾出只手来摆了摆:“不用了娘,我随便买点就行,不用操心我了。”
老太太提着声调回道:“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要是没钱了娘这还有呢,早点把姑娘家领回来啊。”
许声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留下句:“娘,你说什么呢。”便赶紧顶着大红脸出了门。
喧闹的市集上人们推推搡搡,各式早饭冒着腾腾热气,许声艰难的从人群里钻出身子,到一家不起眼的包子铺前停了下来:“要两屉小笼包。”
“诶,好嘞。”店家麻利的拿过两张油纸开始将包子倒了进去,开始认真的折叠起来。
“原来你家住那边,那你去过东记包子铺没有?那的小笼包可是一绝呢。”许声托着小笼包,回忆起了叶知秋闪着盈盈光芒的眼眸,不自觉的傻笑了两声。
“大哥,过几天咱们要发这个月的工钱了吧。”许寂停了手上的活,想了一会才点点头:“嗯,怎么了?”
“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许林为难的不敢抬头。
“怎么了?好好说话。”
许林声音依然小的可怜:“是这样的,雅子刚来中国,我怕她有不习惯,再说她现在怀着孩子,吃的用的要好一些,但是我的工作刚刚稳定,钱还是太少了点,我想借些大哥的工钱,等雅子生下了孩子,我会一点点还给大哥的。”
许寂指尖轻敲了敲桌面:“就这事?”
许林慌慌张张的点点头。“看你这样子,跟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还能不帮你?以后发工钱的时候,你就连我的一起领了拿回去用吧。”
“谢谢哥。”许林笑笑就要回去。
“诶,回来回来。”
许林一脸疑惑的凑了过去,许寂抬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拍:“还谢不谢了?”
许林立刻摇摇头,反应过来后又点点头,许寂一声轻笑:“快干你的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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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7 22:2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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