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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灯花(父子,兄弟,有一些师徒)[第1页]

作者:蚂蚁怎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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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君的新脑洞,双生总是被删来开个新的,超缓更,预计无渣爹。
【文案】
陆俊,长安陆府陆衍阙的幼子,陆衍阙人到中年,方得了幼子,又是嫡出,少不得娇惯着儿子,家中老祖宗更是个疼孙子的,惯得陆俊在府中横着走。
陆俊上有一个一母同胞嫡亲的哥哥,陆仪,陆衍阙的嫡长子,陆仪人生的端正,品行也好,文成武就,就连皇上都赞赏,可偏生倒霉的有了陆俊这么个惹祸的弟弟,大错小错全是陆仪替他扛着。说是兄弟,倒更像父子,陆俊比陆仪的儿子陆涵大不了两岁,成日里和侄儿在一起打打闹闹,陆仪看见两小子钻一起便头疼。
陆衍阙就是一粗人,戎马一生最看不惯读书人,哪知小儿子偏偏要读书,气得他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同意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那“酸臭”的爱好,却时常唠叨两句,引得父子间兵戈四起,没一日消停。
陆仪表示自己很累,爹得罪不起,弟弟骂不起,儿子跟着小叔混,小弟成日瞎胡闹。
上一个帖子又被删了,这个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发着看吧,楼下正文
第一章 元宵佳节日 万家灯火时
建德二十六年,元宵佳节
年味还未尽,陆府上下仍旧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陆衍阙带着长子陆仪从边关回来,陆府上上下下好不热闹。最高兴的当属陆俊,大哥被爹带去边关一走就是一年,自己在府上除了和涵儿玩,便是和涵儿玩,好生无聊,这下大哥从边塞回来,当好好陪自己两日才是!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几人欢喜几人愁,陆俊高兴着陆仪回家,陆涵却欢喜不起来,爹爹每次回来,除了陪小叔玩就是考校自己功课和武术,当真烦人。转念一想,自家爹回来了,小叔的爹也回来了,自己玩不成了小叔也蹦跶不了多高,心中便平衡了几分。
陆俊知道自家侄子的小心思,但也没戳破,等爹他们走了,自己再好好宰他不迟。陆俊心中火热,哪管他数九寒天,非要在门口守着等陆衍阙一行,谁劝也不听。好容易陆衍阙一行人高头大马进了视线,陆俊哪里还等得及,两步并作三步朝着人群而去。
“爹!”也是将近一年未见,就是先前闹的再厉害,这会子也是父子情深,“爹您慢点,儿子给您牵马!”陆俊一手扶着陆衍阙下了马,接过缰绳,冲着陆衍阙嘿嘿笑着,“你老子还没老呢!用不着扶!”陆衍阙嗓门虽高,但心中仍旧高兴,一巴掌拍在陆俊后脑道:“小子长高了!”
陆俊这会子高兴的手舞足蹈,哪里还管一年前自己和陆衍阙闹的鸡飞狗跳,“爹!儿子不但长高了!儿子还学了剑法!跟萧师父学的,儿子明日就比划比划给爹瞧!”陆俊说的兴奋,陆衍阙更是听得高兴,他一直头疼小儿子不愿习武,这次回来听说家里这个“书生”终于开始练剑了,当然笑的合不拢嘴,“好!爹给我们俊儿看看!耍的好,爹就把这匹马送给俊儿!”
陆俊当即亮了眼睛,爹既然这样说,那这匹宝马真是没跑了!自己舞剑当然舞得好,就算不好,只要老祖宗说好,还有哪个敢说不好!当即乐得眉开眼笑。
陆仪骑着马跟在陆衍阙身后,看着父亲答应以马做奖励,当即笑道:“爹爹您是着了俊儿的道了,这马啊,您不得不送了”
陆俊冲着陆仪做鬼脸,大哥别的事不干,偏来黄自己的好事,陆衍阙心中高兴,哪还管一匹马,说实话,只要陆俊愿意习武,别说一匹马,就是天上的星星陆衍阙都能给他摘下来喽,大手一挥,“不过一匹马而已,俊儿喜欢就牵去!”
陆仪跟在身后直翻白眼,不过一匹马?自己前些日子向爹讨得时候,爹还心肝宝贝的不行,这会子在他宝贝儿子面前就不过一匹马了,变得也忒快!
一行人有说有笑进了府,陆衍阙回正房更衣,陆仪也回了自家院子去去风尘,陆俊没事干,非赖着陆衍阙不走,陆仪看着好笑,却也难得小弟不和父亲折腾,便也没出声阻拦,只由着父子两有说有笑的走了。
陆衍阙换下了戎装,便要去同老祖宗请安,这一年未回来,就是年关都没有赶上,陆衍阙做儿子的心中总有些愧疚。陆俊跟着陆衍阙一起,一路给陆衍阙说着府中的新鲜事,叨叨的没完,若是平时,陆衍阙绝对又要说陆俊文人就是啰嗦,可这会子,陆衍阙听得高兴的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磕碜陆俊。
陆衍阙与陆俊到时,陆仪已经喝了一杯茶了,正座上的老祖宗也是一年没见儿子了,虽然平日里嘴上说着不想,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每年的年关能过个团圆年,陆衍阙对老母亲心中有愧,进门行了礼便坐到了老祖宗身侧,由着老人问长问短,没有丝毫不耐的神色。
陆俊知道祖母想念父亲,便也没有多掺和,行了礼便坐在陆仪下手,拽着人胳膊挤眉弄眼非要讨些什么方才罢休。陆仪也是拿着个弟弟没了办法,将自己好容易削出的木雕给了人方才了事。
没过多久各房的齐聚在了老祖宗这里,年夜饭冷冷清清,这会子倒是分外的热闹,这过年过节的一干小辈放开了玩闹,陆俊一心想从陆衍阙那里捞些什么,蹭到老祖宗身边说要猜谜让老祖宗高兴,陆俊心中所想,陆衍阙岂会不知,老祖宗搂着小孙儿高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陆衍阙便随口抽了兵书中的三句做题,陆俊平日里是个连兵器都不摸的人,哪里会去读兵书,眼看陆仪张口就来已经答了两题,当即瘪着嘴不乐意了,“爹偏心!出的都是哥哥会的!”
本就是顺口,陆衍阙哪能想到偏袒小儿子,这会子小儿子不乐意了方才想起,只怕是算盘落空了,在这里闹腾呢,唬着脸道“爹何时偏心了,你哥哥都会的东西你怎么不会,再闹腾小心你的腚!”
“爹就知道吓唬人!大正月的不兴打人!”老祖宗在身边,陆俊哪里会怕陆衍阙,吹胡子瞪眼的哪里还管老子不老子。
“俊弟弟莫要闹了,兄长知道得多,得了赏也是应该的,俊弟弟下次赢回来便是了”声音来自陆仪下方的陆俍,陆俍是二姨娘的儿子,比陆仪小了三岁,却是个野心不小的,陆仪和陆俊同时看了陆俍一眼,都没再说话,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
大家各怀心思,席间不似先前热闹,陆衍阙有些心烦,刚刚回府便遇上这些事,他一个粗人向来不喜欢管后院婆娘之间的事,若不是看在陆俍也算没长歪,他哪里还容得下这一竿子只会聒噪的人!叹了口气,陆仪和陆俊的母亲还在时,他素来是不管后院的,也没见哪个蹦出来惹事,不由得有些思念亡妻。
陆俊心思通透,看陆衍阙神色略有感伤,带了几分跋扈抱着陆衍阙胳膊道:“爹,今年的岁钱还没给呢,您回来晚了,翻倍翻倍!”这样还不算,又盯着陆衍阙腰间美玉道:“爹连这个也一并赏了儿子吧”
“臭小子!多大的人了还不知羞,涵儿都不要岁钱了,你这个做叔叔的怎的说得出口!”一巴掌拍在儿子身后,陆俊插科打诨到让陆衍阙哀思淡了不少,“倒是个识货的,这玉佩是你懿德叔赠与为父的,可是上好的羊脂美玉,你若想要,那便将孙子兵法背与为父听,背得好,便赏给你了”
“爹就会难为儿子!”陆俊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自己从来不喜兵书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会子让自己背兵书,摆明了舍不得他那块玉!
“怎的为难你了!你不是惯爱读诸子百家么!这孙子也算一子,怎的就不能读读?”陆衍阙闲来没事就爱折腾陆俊,本来好生生的儿子,若是学了一身保家卫国的好本事,承了自己的衣钵,该是何等美事一桩,可偏生这小子就是要做文人,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不愿动手那便学兵法阵列,哪知这小子连兵书也不碰,倒当真气坏了陆衍阙这个当爹的。
“儿子不会!”陆俊将头扭向一边,气哼哼的道:“儿子就是看上爹的玉了!儿子生辰爹都没说问问,这块玉权当给儿子补贺礼了!”说罢,伸手就向陆衍阙腰间摸去。
“没皮没脸的东西!”陆俊说的理直气壮,陆衍阙不由得愣了一愣,伸手将陆俊的手拍落道:“姑娘家家的才过生辰,你一半大的小子,过什么生辰!背得出来归你,背不出来,那就是找打!”
陆俊瘪着嘴就想向老祖宗撒娇,陆衍阙深知母亲向来顺着这小子,一把拽了儿子回来瞪了一眼,看着陆俊消停下来方才作罢。
老祖宗活了大半辈子,底下儿孙们的心思更是心知肚明,这庶子想越位,说到底不过是小丑跳梁,难登大雅,只乐呵的看着陆俊闹腾陆衍阙,对陆俍充耳不闻,这让陆俍坐在下面倒落了个尴尬。
众人见陆俍落了下乘一时间也没人再去触陆衍阙的霉头,都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一顿饭下来,众人各怀心思,只有陆俊最高兴,不但哄到了陆衍阙的银子,还赚了一块上好的宝玉,这买卖当真不赖。
第二章 父子龙虎斗 兄弟手足情
过了半月,年味终究淡了,陆衍阙在府中呆了这半个月,看看陆俊舞剑,又教教陆涵兵书,倒也过的畅快,唯有陆仪不太习惯,平日里自家小弟和爹那是消停不出三天,这一次倒是新鲜,眼见都半月了,还是父慈子孝。
陆俊哪知自己哥哥的心思,这会子正在书房陪陆衍阙看书呢。若说在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是陆俊最不愿做的,那就是陪陆衍阙看书了,陆衍阙是一个十足的粗人,虽然才学不浅,但也都是用兵之道,布阵之法。在陆衍阙看来,这才是他们陆家世世代代长盛不衰的资本,可陆俊偏生就是个喜好诗词歌赋的,这在陆衍阙看来,简直就是荒谬,他陆府自开国以来少说也有一百年了,还没听说哪个嫡子能方才老祖宗的基业不管,整日吟诗作赋的,偏生陆俊就开了这么个头,老祖宗心疼孙儿,什么都顺着这小子的意,到现在都十三的人了,还是这么一副花拳绣腿的架势,看的陆衍阙心中一口气憋着怎的也上不来。
“爹,儿子想和您商量个事”陆俊陪着笑脸,手下磨墨的速度一点也不减,老爷子这次回来,自己一没和涵儿出去惹祸,二没整日拿着书本在老爷子面前晃,三没整日和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怎么说也算是个孝子了,不知老爷子这遭可能答应自己。
“不行!”陆俊话还没说完,陆衍阙便出声断喝,这小子心里想什么他能不知道?他还就纳闷怎么这都半个月了,这小子还乖得跟猫似得,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爹!儿子还没说要干什么呢,怎么就不行了!”陆俊急了,合着自家老爷子这是耍自己呢,自己好生伺候了他半个月不说,这自己还没开口呢便是不行,合着这看自己笑话呢。
“你小子要干什么别以为能瞒得了你老子!整日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还不就是为了去那个什么什么书院读啥劳什子书,放着保家卫国的本事不学,非得去读什么狗屁圣贤书!”陆衍阙的嗓门也不是一般的大,平日里说话都像带气三分,更别提这会子声音高了八度,“老子就是看不惯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日净会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一会这个军权大了一会那个功高震主了,合着老子在外征战保他家国无忧,他丫的还跟皇帝老儿前参老子的本!你小子也甭跟老子废话,不行就是不行!谁说都不行!”
这一咕噜的话连个气都不带喘的,生生愣住了陆俊,待陆俊回过神来,早已气的满脸通红,“您就是自己被参了合着我这儿出气!您和参您的人置不上气就来和我闹腾!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读书,老祖宗都点头了我看您敢不答应!”陆俊也是个倔脾气,平日里好说倒也罢了,若是憋着劲的闹,那也绝不会轻易善了。
“你敢!”陆衍阙沙场征战多年,手下带出的将军不少,就是现在官比他高两阶的都未必敢这样和他叫板,这小子倒当真好胆色!“你要是敢去那劳什子书院读唧唧歪歪的书,就给老子滚出去!老子府上不养穷酸文人!”
“滚出去就滚出去!”陆俊气的当即摔了墨笔,甩膀子就向外走,边走还边大叫道:“我跟着老祖宗一起搬出去!我看你不养我这个穷酸文人你养不养你娘!”
“诶你小子给我站住!!!”陆衍阙哪里受得了这陆俊闹腾,当即站起了身紧走两步就要去抓人,“我看你小子是这一年皮松到家了!老子合该给你紧紧!”
陆俊也是个机灵的,陆衍阙来抓他哪里有不躲的道理,撒腿就向老祖宗院子跑去,陆衍阙深知这小子闹到老祖宗那里,最后让步的定是自己,哪里能如了他的意,脚下生风,在后面追着陆俊,“给老子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卸了你的腿!”
“傻子才站住!站住才卸腿!有本事在后面喊叫有本事来抓我啊!”陆衍阙虽然喝的声量大,但陆俊才不怕他,上来就卸胳膊卸腿的,真当他陆俊是他手下的兵呢!更何况,要卸腿...先抓住他再说!
“诶你小子,反了天了!”陆衍阙本就知道这小子滑溜,不会轻易被自己抓住,可这一年未见倒有本事和自己叫板了,真当他老子老了,逮不住他了!
陆俊在前面跑,陆衍阙在后面追,这场景以前也不是没有,路过的下人全都低下头当做没看见,这老爷不能得罪,小少爷更不能得罪,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他两父子闹腾根本就没他们这些下人的事,但最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去找大少爷方才妥当。
陆衍阙在后面追的气喘,看陆俊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火冒三丈,在路边花丛中翻出一块石头,对着陆俊的背影就砸了过去,陆衍阙虽说恨不得把这小子皮扒了,可到底手下留了分寸,石头飞去,砸在了陆俊的腿上,疼的陆俊“诶呦”一声就摔倒在路上。
“你你你!你!”陆俊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陆衍阙,指着人你了半天也不敢将不要脸这几个字说出来,双手撑地就想站起来,可陆衍阙手上力道不小,陆俊腿上疼得厉害,再加上陆俊平日里身子骨弱,诶呦诶呦的好容易站了起来,就被已到眼前的陆衍阙给提溜住了耳朵。
“看你老子我抓不抓得住你!”陆衍阙拧着陆俊的耳朵就把人往回拽,“看你老子我卸不卸得了你的腿!还跑!老子让你跑!”
陆俊耳朵被拽的生疼,伸手去掰陆衍阙的手,可陆俊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陆衍阙的对手,一路被数落着好生丢人!“你偷袭!你小人!不光明正大!怪不得别人参你!”
陆衍阙本就为朝廷上的事烦心,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一下子踩到了陆衍阙的痛处,气的陆衍阙不怒反笑“这哪叫偷袭,与人对阵,最忌后背交予敌手,你小子若是能把老子平日里给你念叨的听进去一分,也就没脸在这和老子掰掰!”
陆衍阙也不和陆俊废话,拽着人进了书房,陆俊死扒着门口不进去,陆衍阙看着陆俊死死拽着门框宁死不屈的架势叹了口气,倒也没再拽,陆俊以为他爹这会子已经不恼了,便也先服个软,说不定磨磨他爹也就答应了。
“爹...”陆俊试探的叫了陆衍阙一声,陆衍阙闷闷的应了一声,这倒让陆俊有些过意不去,陆俊吃软不吃硬,这是陆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可偏生爷俩都是个倔脾气,所以常常闹的翻天,“爹...儿子错了...啊!!”
陆俊正愧疚着,就被陆衍阙一脚踹进了书房,“兵不厌诈!这道理还要老子跟你说多少遍!你是没脑子还是没头脑!老子说你是我儿子都嫌丢人!”声音洪亮,哪还有刚刚的怅然若失。
“你!”陆俊都要被他爹气死了,这哪里还是亲爹,这分明是变着法儿的坑他!
“我说你也别不服,这用兵之道和官场之道相通,你小子就这点城府还想去做官?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陆衍阙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一心想劝陆俊从军,军中好啊,军中他好歹能再提点这小子几年,若说文官,那他陆衍阙还真没多少门路。
“哼!谁说我想做官!庸俗!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陆俊读书才不是为了做官!”陆俊正是处于最愤世的年纪,城府不深,肚内墨水不多,却总想着济世救民,哪里受得了陆衍阙这样说,当即出生反驳。
“得,得,你小子爱干什么干什么,老子不和你叽歪”陆衍阙大手一挥,懒得理这小子,“甭以为和老子争两句老子今日便能放过你,说,自己脱还是爹给你脱”
陆俊气的满脸通红,自己都十几的人了,爹每次教训自己都跟教训小孩一样,丝毫不管自己有没有面子,士可杀不可辱,陆俊一向自恃清高,怎么可能被教训还要自己送上门?脖子一梗答道:“不脱!爹要打便打,儿子若是吭一声就不算好汉!何必这样折辱儿子!”
陆衍阙一听这话,当即气笑了,他还没听过哪家老子管教儿子就是折辱了,这小子的书当真读到狗肚子里了!也不废话,你小子骨头硬是吧,那就看看是老子的板子硬还是你的皮硬!“去给老子拿板子过来!”
陆俊涨红了脸,哼哼哈哈的磨叽了半天,见实在逃不过去了,方才磨磨唧唧的挪了过去,取了他爹书桌上的戒尺,红着脸过来交给了陆衍阙,却又忍不住腹诽,老头子果真变态,这打人的戒尺都随身带着,不是变态是什么。
陆俊心中翻天覆地,陆衍阙哪能看不出来,提溜着陆俊扔桌上,看着人不情愿的趴好,方才活动着手腕走到陆俊背后,出声道:“爹也不愿打你,只是你小子讨打,爹也不得不成全你”说罢,一戒尺抽人臀上,力道十成十,生生打的陆俊向前窜了一窜。
陆俊就知道这顿打定不好受,他也不是个磨叽的性格,自己落到老头手里了,挨打也是活该,只是这一上来就打得他三魂去了七魄,一个没忍住就喊了出声,眼泪忍不住的就在眼眶里打转,伸手想去摸,却生生忍住了,一想到自己刚刚说的吭一声就不算是好汉,不由得把脑袋埋到了臂弯里。
陆衍阙戎马一生,那双手是用来提千钧重的长刀的,别说十成十,就是用上六成力,也足够陆俊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他手下毫不留情。知道陆俊脸皮薄,也没出言讽刺,对着陆俊的臀上来就噼里啪啦的一顿好揍。
陆俊紧咬着牙还不够,生生被陆衍阙打出了哭腔,“爹...爹...”陆俊哪里还记得刚才自己说的吭一声就不是好汉的话,这还没动真功夫便出声求饶开了,“爹轻点...轻点...”
“哼!现在求老子轻点?晚了!褪裤!不要让老子打到你褪为止!”陆衍阙气出丹田,声音洪亮震得陆俊抖了两抖,“爹...儿子都十三了,求爹给儿子留点面子...”
“面子?你跟老子谈面子?老子告诉你喽,甭说十三了,就是三十了!在老子面前也没面子!”陆衍阙哪里管陆俊那矫情的要求,别说陆俊了,就是陆仪已经三十二的人了,儿子都十一了,自己气上来了照样扒光了揍!这屁大点小子还和自己谈面子?抬手照着人臀上又是几下。
“啊!!”陆俊一个没忍住就叫了出声,陆衍阙虽说还没打几下,但板板都下了狠劲,这才十几下的功夫,就生生打的陆俊从桌上滚了下来,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臀,泪眼婆娑的看着陆衍阙,想要求饶,可硬咬着唇将讨饶的话咽了下去。
“脱!”陆衍阙也不废话,方才蹦跶的厉害,这会子哭给谁看!他管教儿子从来不爱说教,不听?那就打到你听!陆俊牛脾气上来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不知道哪根筋又拧巴了,豪气冲天的冲着陆衍阙喊道:“不脱!”
“好!好!好!”陆衍阙也是怒极反笑,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硬到什么时候,一把拽了人起来按到桌子上,二话不说就是十板子下去,力道丝毫不减。“爹!!爹!!别打了!!儿子疼!”陆俊也是被今日这阵势吓怕了,寻常爹教训自己,虽说也不好熬,可自己终究还能咬牙挺一挺,哪像今天,上来就下狠手。
“自己脱还是老子打到你脱!”陆衍阙已经是动了真怒,寻常惯着这小子倒也罢了,这会子还和自己嘴硬,那就是自己找打!陆俊被陆衍阙摁在桌子上,动又动不得,躲又躲不开,可陆俊平日里恨透了他爹上来就褪裤这一条规矩,愣是一声没吭,不出意料,陆衍阙根本没心思等他,一口气不歇的又朝人臀上招呼。
“爹!啊!!爹别打了!别打了!儿子脱!儿子自己脱!”陆俊被打的像是离了水的鱼,整个身子都要弓起来了,陆衍阙这样下狠手,就是陆仪也未必招架的住,更何况一向自诩文人的陆俊,这会子早已是哭花了脸,两条腿抖得如筛糠一般。
伸手解下汗巾,退了外裳,抹了把眼泪偷偷瞧了陆衍阙一眼,只见陆衍阙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方才又磨叽着退了中裤亵裤,一时羞愤交加,竟对陆衍阙生出些怨怼。
看着陆俊磨磨唧唧将下身衣物褪去,幺子平日里从不习武,整日躲在书房中看书,这身上的皮肤被捂得嫩白,可再瞧人臀,早已是红肿不堪,只怕生生肿了一指。
“趴下!”陆衍阙高声喝道:“养的你小子个有本事的,敢和老子叫板了!”一手按在陆俊背上,将人死死制住,另一手方才毫不客气的握着板子朝着这精光的腚上扇去,“当真长本事了!敢威胁老子了!老祖宗和你搬出去?你是哪根葱?老子养不养娘?老子养不养娘用不着你这个东西来操心!”
陆衍阙口中骂着,手上丝毫不慢,一板一板皆是落在实处,扇的那臀肉闷声不响,陆俊哪里受得了这般重责,哭声震天,下身在陆衍阙的板子下左右躲闪。“老子被人参了你小子可真高兴!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老子不高兴你小子也别想舒坦!”
眼看人臀已渐渐发紫,陆衍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手下越来越快,陆俊连嗓子都嚎哑了,力气早都耗没了,只能趴着生受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还跑?老子叫你跑!你看老子抓不抓得住你!”陆衍阙越说越气,这手下也没有了分寸,一口气不歇的抽了将近四十板,陆俊的臀早已面目全非,甚至还有几处破了皮。
陆衍阙打得累了,将板子扔在一边,看着陆俊趴在桌上哭的早已没有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由得解气,再看看扔在桌子上的戒尺,这东西好是好,可用起来还是没有自己的马鞭舒服,伸手就从腰间解了鞭子。
陆仪得到下人通报哪里还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就向着陆衍阙的院子里跑,刚到门口就听到小弟撕心裂肺的喊叫,不由得心下一惊,赶忙前去敲门,哪知门早已被陆衍阙从里面锁上,看来爹今日是下了狠心要给这小子个教训。
陆俊本来都已没力气喊了,哪知陆衍阙停了一停,却一马鞭抽在了臀上,这一鞭子下去打的陆俊生生嚎了出来,“爹!!爹儿子不敢了!求爹放过儿子!别打了!!别打了!!”陆俊哪里还顾得上面子,整个下身都绷直了,怎奈被陆衍阙按着,怎么也逃不过这长鞭撕咬臀肉。
“啊!!!”陆俊的叫声再次传来,竟比之前还惨了几分,叫的陆仪心惊肉跳,“爹!!”陆仪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礼仪,伸手将陆衍阙书房的门拍的震天响,“爹!俊儿还小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爹!”
陆俊在里面被打的恍惚只知道哭,就连陆仪在外面敲门也没有意识,陆衍阙的长鞭再次咬上臀肉时,方才像猛然受惊的野兽一般再次哀嚎出声。陆仪心急如焚,在门外拍门陆衍阙又不应声,可俊儿身子到底弱,比不上军营中那些粗汉,爹这般下手没轻没重,真打出个意外,不光他自己最后心疼,老祖宗不知又要流多少眼泪!
陆俊的喊叫再次从里面传来,陆仪再也忍不住,抬脚对着书房的门一脚踏去,生生将门锁踹了开,进屋冲上去就夺了陆衍阙的鞭子,看着陆俊下身精光趴在桌上,臀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鞭子所到之处血不住的往外流,心疼的一把将陆俊从陆衍阙的桎梏中夺过,拍着小弟的背给顺着气儿,“俊儿莫怕,不打了,不打了”
陆衍阙正在气头,就被陆仪冲进来夺了鞭子,看着陆仪一脸袒护幼弟的模样,不由得怒火攻心,指着陆仪大骂道:“老子就说这小子跟谁学的,都是你整天护着他!行啊!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敢踹老子房门了,嗯?滚去祠堂领家法!”
“爹爹莫恼,儿子知错,儿子这就去祠堂自己请罚!”陆仪不是陆俊那个混账,知道这时候当然要顺着陆衍阙的意思来,赶忙连口答应,“爹爹莫打了,俊儿定是知道错了,俊儿身子弱,爹这样下狠手俊儿受不住啊!”
陆衍阙看着陆俊在长兄陆仪的怀中哭的气都要背过去,纵然再恼怒,也没有苛责的理由了,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朝外走去,将陆仪和陆俊兄弟两晾在了身后,陆仪也不敢耽搁,赶忙抱着陆俊回了房,看着人背后伤势狰狞,心疼的不知说什么好,唤了丫鬟去叫了郎中,折腾了一个下午上好了药方才作罢。
第三章
高墙大院中的消息向来是传得最快的,更何况嫡子受责,老祖宗午觉刚起,便听见身边的丫鬟来报,知道陆衍阙那手下向来没个轻重,当即也不管外面冷不冷,穿了外袄,就要去看孙子。下面的人拦不住,只得派人去向陆衍阙禀报。
老祖宗踏进陆俊的院子,还没进屋,便听到陆俊哀嚎的声音,一时间脚下乱了分寸,紧赶几步向着屋内走去,伺候的丫鬟赶忙跟上,这大冷天的老祖宗着急看孙子,可若是脚下跌一跤,他们这些下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祖宗刚一踏进屋,便见着陆仪按着陆俊的身子,郎中正在给陆俊上药,陆俊疼的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若不是陆仪按着他,指不定要蹦多高。陆仪见老祖宗来了,赶忙行礼,老祖宗哪有心思去管礼不礼的了,上前两步坐在陆俊床边,看着小孙儿这遍体鳞伤的臀,忍不住的就开始骂陆衍阙。陆俊见着老祖宗来了,知道有人撑腰了,心中委屈,一头扎进老祖宗怀里就开始哭,委屈的劲连陆仪看着都心疼。
“你小子有脸哭!再哭老子扒了你的皮!”陆衍阙接到下人通报就赶忙来了陆俊的院子,知道消息瞒不了多久,可没想到这么快,不由得暗骂多嘴之人。陆衍阙刚一到门口,就看见陆俊抱着老祖宗哭的好不伤心,母亲也是不住地抹眼泪,不由得气恼,这小子还是打的轻了!还有力气哭!
“你要扒了谁的皮!”老祖宗本就为孙儿心疼的不行,这陆衍阙一进来便高声大喊,不由得怒从心来,“我看你是当了将军了,长本事了,合着没人敢给你气受了!你就在这里欺负我们祖孙两儿!没本事跟参你的人较劲,在这给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撒气!你若是嫌老身活得长了便说,老身也不赖在你这,明日便同我这可怜的孙儿搬出去住!还陆老爷个清净!”
老祖宗心疼孙子,陆衍阙哪里敢触这霉头,可是陆俊那小子是在欠揍,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母亲的话骂的难听,他也只能受着,低声下气的好生劝慰道:“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儿子盼着母亲长命百岁还来不及,怎的会嫌弃母亲,儿子教训儿子,也是这小子是在欠揍,儿子为了门楣,也不得不教训他,求母亲体谅”
“体谅?老身体谅你,谁来体谅我这可怜的孙儿?你教训你儿子名正言顺,哪里还管我孙儿受不受得住!当年你爹打你时,我在一旁劝着,生怕把你打出个好歹,你爹就是对你百般教导,也没见你光宗耀祖了去!”
“母亲,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陆衍阙看着母亲动了怒,赶忙跪下道:“母亲,儿子不求他光宗耀祖,只求他能学有所成,不要成了一纨绔,只是这小子狗肉不上席,偏生要去念书,儿子也是没了办法,方才出此下策”
“念书,念书有何不好!你当年爱上了水墨画,你爹用竹鞭把你往死里打,老身在一旁护着你生怕那竹鞭落在你身上,俊儿不过是爱念书罢了,又不是烧杀抢掠有何不可!难不成老身今日还要像当年护着你一样护着他,让你这鞭子往老身身上落方才能了!”
“母亲...母亲息怒!儿子断无此意!儿子...儿子还不是盼着俊儿能承了老祖先基业,儿子也是不得已啊!”陆衍阙听着母亲声泪俱下,心中也是悲痛,自己当年也是每每受爹责罚,母亲便来护着自己,好几次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都被母亲替自己挡了去,时至今日,陆衍阙仍旧感念老祖宗慈母之心,看着母亲悲痛,自己心中也难过,不由得老泪纵横。
“你教训儿子也就罢了,手下没轻没重,你自己来看看,你自己来看看!他是你儿子不是牢里的死囚!你这般打他,可是想要了他的命!”老祖宗一手拭去眼角的泪,一手指着陆衍阙,俊儿方才叫的可怜,就是他陆衍阙铁石心肠,又怎能毫不动容!
陆衍阙这时才看到床上趴着的陆俊,幺子平日里最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满脸泪痕,一抽一抽不敢哭出声,加上臀上遍布的鞭痕,不由的也生了两分心疼,到底是下手重了...“儿子...儿子下手重了...”
“你还知道你下手重了!但凡你平日里能多问点儿子,俊儿怎会和你这样闹!”老祖宗心疼孙子,也断不是没有道理,陆俊与陆仪一母同胞,都是陆衍阙原配的嫡妻生的儿子,陆夫人生了陆仪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一直想要个女儿也没能如愿,好容易在陆仪十八的时候又怀上了一胎,却整日吐得连胃水都要吐出来了,陆衍阙请了太医来给夫人瞧,太医都道这母子难两全,陆衍阙虽然心疼,但咬咬牙还是决定去了这孩子,哪知陆夫人拼了命也要保这个孩子,果真在生产那日撒手人寰。
老祖宗心疼孙儿一出生便没了娘,便将孙儿接到了自己那里养,陆衍阙葬了发妻,纵然心中再悲痛,可还是回了北疆,一道带走了陆仪。这高墙大院,没了娘的孩子哪里好过,先前陆夫人在时,这后院风平浪静,可这主母尸骨未寒,后院便妖风四起,老祖宗也是老了,不愿再插手儿子后院的事,只一心养大自己嫡亲的孙儿,至于后院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没闹的翻天,她也就由着去了。
哪知那几房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竟将手伸到了老祖宗后院伸到了陆俊身上,好几次这尚不会说话的孩子险些被要了命,老祖宗一怒之下将三房姨娘生生赶出了将军府,又发落了一众下人,这才安宁了些。
可这些陆衍阙丝毫不知,陆俊小时后一点都不亲近这个爹,他高兴时便用他的胡渣来扎自己的脸,不高兴时便把自己架在腿上揍,小小的人话还没说利索就会看着陆衍阙的脸色行事了,哪里还会给陆衍阙说庶兄欺负他。
陆衍阙深知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母亲看看儿子,平日里自己确实对儿子多有疏漏,陆俊说到底也没长歪,除了不爱习武也没大的毛病,书也念得不错,先生每每都夸这个学生聪明。
叹了口气,也不忍再去看陆俊可怜兮兮的模样,罢了,终究无法强求,他要念书便由了他去吧,好在仪儿是个好的,自己也不愁百年之后无人承家业。只好生劝慰着母亲,又听了半晌的教训,方才让老祖宗平定了心绪,回了院子。
陆俊趴在床上,看着老祖宗为了自己斥责爹,也高兴不起来,身后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再起来已是天黑,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唯有陆仪坐在床头,拿了一卷兵书看着,陪着他。
“哥...”陆俊喉咙干的好似火烧,只得哑着嗓子唤了一声陆仪,陆仪虽说看着书,可到底心不静,心思全放在陆俊身上,哪里还看得进去书。陆俊刚一叫,陆仪便搁下了书,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方才放心,提着茶壶给人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陆俊急急喝下去的模样又不由得骂道:“你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净干些惹爹生气的事。”
“我哪里愿意去惹他生气!”陆俊喝了杯热茶,方觉得好受了些,听着陆仪这样说他,不由得委屈:“我不过就是想求爹让我去书院读书罢了,他不答应也就罢了还埋汰我,老祖宗都点头了我又何必去触他霉头,还不是敬他是我爹,求了他答应,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我目中无人”
“我就是个无能的他又不是不知,好歹对我死了心也就罢了,又何必这般折磨人!”陆俊说的伤心,趴在枕头上就开始哭,往年过节,家中皆是热闹,唯独自己每每被陆衍阙打到下不了床,看着人家在外面热闹,自己只能趴在床上养伤,他心中又何尝不委屈。本想着这次好言相求,爹也断没有打自己的道理,可最终还不是一样!
“他平日里呆在北疆,书信都没有一封!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给他写信,都没有见着他问我一句,每次回府就耍当爹的威风,我左不过是一个穷酸文人罢了,还不如打死了大家都清净!”陆俊心中委屈的厉害,这嘴上也就没了把门,什么委屈都开始往外倒。
“休得胡说!”陆仪知道陆俊心中委屈,可也断没有理由这样以下犯上的,伸手照着人臀上拍了一巴掌道:“若是再胡说,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伤着,照样打你!”
陆俊知道陆仪不爱听自己说这些,也就没再吭声,不愧是和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当自己像表面一样风光,全不问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陆仪见陆俊没再吭声,也就将此事揭过,知道小弟每每在爹那里受了气也无人倾诉,老祖宗年纪大了俊儿自然不会将这些说给老祖宗听,自己又对他多是呵斥,只怕这一肚子的委屈倒当真苦闷。揉了揉小弟的一头黑发,声音不由得柔了下来,“你也莫委屈了,被你这么一闹,爹总归是答应了你去读书了”
陆仪本以为陆俊会高兴,可陆俊趴床上一言不发,同意了又怎么样,自己每次求爹不都是一身的伤,父子做成这样也当真无趣。
一时室内静默,兄弟两各怀心思,倒显得有些尴尬,好在陆俊白天折腾了一天疲乏的厉害,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倒也没让这尴尬持续太久。
第四章
转眼就是二月二,陆衍阙早早进宫朝会,皇上体恤陆衍阙常年征战在外,家中老母亲年事已高,加上年前陆衍阙所部将南下劫掠的胡人尽数驱逐,恩准陆衍阙在家中停留三个月,待老母亲过完了寿再回军营也不迟。
老祖宗虽说今年不是整寿,可陆衍阙还是异常感念皇恩,自己常年在北疆,老人家过寿自己没几次陪在身边的,作为儿子,陆衍阙心中也是愧疚,今年能陪老祖宗过个寿,陆衍阙也知足了。
下了朝,陆仪早早便在宫门口牵了马等着陆衍阙,陆衍阙被皇上招进去说了会话,出来晚了,只见长子独自一人牵了马在宫门口等着,两眼微眯,眉头紧蹙,在那站着假寐呢。若是平常时候,陆衍阙定要罚陆仪个仪态不合之罪,可陆仪这两天白天黑夜守着陆俊那小子,想来也没休息好,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
陆衍阙与陆仪两人下朝回府,陆衍阙换下朝服就去同老祖宗禀报了这个消息,虽说老祖宗还生着气,可陆衍阙却看出来了,老母亲也是高兴的。
晚宴的时候,各房姨娘还有各房的公子都齐聚一起,陆衍阙是独子,可他膝下子嗣颇丰,论儿子排到陆俊处已是行九了,说起来陆俊是陆府第十一个儿子,可先前夭折了两位公子,夭折对于做儿子的来说就是不孝,故而序齿的时候也未曾排入家谱。陆衍阙一生儿子不少,女儿却不多,除了已经出嫁多年的长女陆媛,便只剩下一个比陆俊大了两岁的小女儿陆婷。
陆仪坐在陆衍阙下首,身后还带着妻子岳氏和儿子陆涵,陆涵知道前几日小叔受了责罚,父亲这几日忙着照顾小叔,心情一直不甚晴朗,故而也是安安静静的吃饭,丝毫不敢惹事。陆衍阙本就不是个善于暖场的人,陆仪一家不说话,下面庶子们更不敢说话,本事热热闹闹的节日,倒显得有些尴尬。
陆俊前些个日子受了责罚,心中郁结,一下子便给病倒了,心疼的老祖宗日日往陆俊的院子跑,陆仪也是整日守在小弟身边。陆衍阙听闻幺子病了,便有些坐不住,但碍着面子,一直没有去看,本想着这么久了也该大好了,二月二时便赏些他什么,那小子高兴了,老母亲也就舒心了,哪知这晚宴也没来。
陆衍阙拉不下脸来问,底下众人又不吭声,平日里逢年过节的陆俊早闹腾着老祖宗笑的合不拢嘴了,现在却一个人趴在房中养病。陆衍阙咳了一声,看了看陆仪,希望大儿子能主动说些什么,陆仪抬头看了眼陆衍阙,便明白了父亲的意图,拱手一礼,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父亲可是着了风寒?儿子请郎中来为父亲瞧瞧?”
陆衍阙本以为陆仪是个孝顺的,没成想也是跟自己暗着叫板的,“啪”的一声把筷子扔在了桌上,面色不愉,众人见老爷恼了,都跪了起来,“让你去领的板子领了没有!”陆衍阙冲着陆仪就是一顿发作。
老祖宗这顿饭本就吃的不高兴,平日里有陆俊哄着,还能多进一小碗粳米饭,今天连半碗都吃不下去。看着陆衍阙又冲着陆仪发火,当即拍了桌子道:“领什么板子!说来让老身听听!”
“仪儿无状,前些日子踹了父亲书房的门,仪儿一会便去祠堂领家法”陆仪知道父亲这是有气发不出给自己撒气,但又不能拗着来,只得先答应了下来。
“不许去!”老祖宗长孙幼孙都疼的紧,陆仪年长,又稳重,便也就放心些,这会子看陆衍阙冲着长孙发淫威,哪里肯让陆仪再被责罚,当即拍了板,“我看哪个敢打我孙儿!”
陆仪见老祖宗发了话,便知这顿板子是躲过去了,抬头小心的看了陆衍阙一眼,却正撞上人的目光,“还不像老祖宗谢恩!”陆衍阙声如洪钟,呵的陆仪赶忙向老祖宗叩首谢了恩方才作罢。
被陆衍阙这么一搅合,席间更为安静,老祖宗看着心烦,没呆多久便回了房,陆衍阙吃的窝火,也不愿久留,剩下的人各怀心思,也早早散去,一顿饭吃了个心惊胆战。
陆衍阙回到房中,心中愈发窝火,可到底牵挂小儿子,忍不住的就想去看看。一个人挑着灯走到陆俊院外,刚巧看见陆仪拎着饭盒过来,陆仪见着陆衍阙,便知父亲终究忍不住跑来看俊儿了,赶忙行礼,陆衍阙一个鼻音免了陆仪的礼,装模作样的就要离开,却被陆仪叫住了,“父亲,孩儿这会突然肚内不舒服,求父亲替孩儿将这饭食...拿进俊儿房间可好...”
陆衍阙本就是来看儿子的,被陆仪撞见本就尴尬,这会子顺着台阶下,可还是端着父亲的气派道:“你小子也是个皮松的!敢使唤老子了!赶明可是要登天!”
陆仪连忙告罪不敢,再三央求,给足了父亲面子,陆衍阙才接过饭盒道:“内急就赶紧滚,少在这里碍眼!”陆仪躬身行了礼,方才退去。
陆衍阙提着饭盒,在陆俊的房门前转了半晌,方才推门进去,入眼就见幺子身穿单衣,坐不敢坐站又站不稳的斜趴在桌上倒水喝,陆俊脸皮薄,挨了罚素来不愿让陆府的下人靠近,故而也就是陆仪在身边看着,方才陆仪去赴晚宴,连个倒水喝的人都没有了。
陆俊听着门响,便知道是陆仪回来了,一抬头,却看见了陆衍阙拎着饭盒站在门口,陆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不吭声,陆俊不说话,陆衍阙也不知说什么好,门外吹了些风进来,又引得陆俊一阵咳嗽。
陆衍阙赶忙将房门关上,再看幼子咳得满脸通红,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散了,登时觉得自己下手太重,心中愧疚的紧。
陆俊等了半天,看陆衍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双手一揖,施了个礼,“父亲”
陆俊平日里没大没小,爹长爹短的叫的亲,这会子突然像陆仪一样改了一个庄重且疏离的称呼,陆衍阙一时觉得分外的扎耳。
“身子不适就躺床上去,少在这折腾!”陆衍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想给陆俊说自己帮他倒水,可话到嘴边,就带上了斥责的意味。
陆俊没有说话,一瘸一拐的回了内室,身后虽说已经不似当日那般严重,可还是疼的紧,只能趴着,陆衍阙跟进去看着陆俊趴在床上发呆,只得尴尬的开口,“口渴了?怎么也不叫下人进来”
陆俊没说话,只愣愣的盯着床头发呆,陆衍阙也没了脾气,将饭盒放在一边,坐在床边掀了被子就要看陆俊的伤势,手刚一挨上人中衣,便被拍了开,看着陆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陆衍阙不由得怒从心生,“怎的,你小子还跟老子玩横的?”
陆俊这几日趴在床上,心中憋屈得紧,也就胡思乱想的多,本就对陆衍阙怨言不浅却没个发泄的地,这会子哪里愿意理他。
“好,好,好”陆衍阙被气笑了,自己好心好意委屈了身份来瞧这小子,他倒好,还给自己甩脸子看,当真是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你小子倒当真是个有脾气的!敢和老子横!我看还是没打在皮上!”
陆俊趴在床上一声不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了读书这事受过多少捶楚,烦了倦了,不想再和人争执,陆衍阙在一旁气得厉害,他却好似事不关己。
陆衍阙气的真想把这小子拎起来一顿好打,可想着母亲为这小子哭红的眼,不由得忍住,甩了衣袖便出去了。
陆俊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口中干的厉害,可壶里一滴水都没有,看来大哥今晚是不会过来了,他也懒得再折腾,趴着趴着也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想来陆衍阙已经走了,口干的厉害,又不愿叫下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样,只得拖着身子起来去厨房里找点水喝。
陆俊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外室的陆衍阙,陆衍阙到底不放心小儿子,见人睡着便也就在外室的椅子上合了眼稍作休息,这会不知道陆俊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只得进来看看。
陆俊本以为陆衍阙已经走了,这会看见人进来也不知说什么好,既然相看两厌,那就不见不就成了,何必跑过来关心他这个废物,头晕的厉害,口中也干的紧,没心思和陆衍阙在这里耗着,绕过了人便向外走去。
陆衍阙看着幺子满脸通红,想必也是难受的紧了,却又被人那一副倔模样磨得没脾气,这会子放他出去,吹了风赶明病得厉害了,老祖宗还不知道要怎么骂自己。
“俊儿可是要喝水”陆衍阙叹了口气,跟在人身后替人倒了杯茶水,茶是方才陆衍阙命人新添上的,这会子倒也不凉,陆俊想了想还是接了茶,一口气给喝完了。
看着儿子不跟自己别扭了,陆衍阙终究有些愧疚,俊儿身子弱,他一向知道,那天气糊涂了下了死手,让人病成这等模样也是自己始料未及,将人拉入怀中,好声劝着“爹一时气过了头,下手重了,俊儿莫怪爹,爹也就是想让俊儿在军中,爹也能时时照拂着你,你非要读书,爹不是不愿意,可文官那头,爹真是没有办法,爹不想委屈了你,让那帮子文人给你气受,你小子不懂爹的苦心也就罢了,还是个倔的,怎的就和爹爹对着干,爹打你,你还委屈了不成”
“不委屈...”陆俊向来吃软不吃硬,陆衍阙这会子软下脾气好声劝着,倒也不再和人拧着,可一想到每次过年过节的都被人教训,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儿子是个无能的,让爹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陆衍阙赶忙给人擦着眼泪,“半大的小子了,怎么动不动跟姑娘家家的一样,还掉眼泪,传出去丢不丢人”
“只要爹不说,谁知道”陆俊涨红了脸,小声咕哝了一句,窝进陆衍阙的怀里道:“俊儿饿了...爹爹带了什么吃食过来...”
“老子还以为你小子不吃饭呢!”陆俊不再闹脾气,陆衍阙也就恢复了大嗓门,抬手对着陆俊的身后就是两巴掌,看着儿子涨红了脸想叫又生生忍着的表情哈哈大笑,一把拎起儿子向内室走去,“已是三更天了,俊儿忍忍,明早用早膳罢”
陆俊被陆衍阙跟拎小鸡一样拎起来,自然不愿意,可又挣脱不了,只能被人拎着,陆衍阙才不管那么多,在他看来,陆俊那就是个小孩,许是长子愈发的精明能干,幼子在自己眼中就愈发的不用长大,宠着惯着也习惯了,父子没有隔夜的仇,这会子话说开了,拎着人便去休息,哪里还管其他。
第五章
陆衍阙和陆俊父子和好的消息在这将军府中不日便传开了,除了骂了陆衍阙一句的老祖宗,终于松了口气的陆仪,高兴的喊着又可以去找小叔叔玩的陆涵,这后院中不知有多少人咬碎了牙。
陆俊仍旧趴在床上养伤,倒是地点变成了陆衍阙的房间,日上三竿,陆小少爷方才睁开了眼,哼哼哈哈的就要找吃的,陆衍阙已经请安回来了,还不见陆俊起来,本想一巴掌将人打醒,却生生忍住了,想必儿子这两日也未休息好,睡就睡了吧。
“爹!”陆俊睁开眼便见着陆衍阙坐在桌边喝茶,当即开口叫着,哪里还管前两日是不是还和人在闹别扭,“爹,俊儿饿了!想吃东直门的荷叶酥!还有玉祥门的糖炒栗子!街边老张家的香葱蛋卷酥!还有还有!还有...”
“还有个屁!一个都没有!”陆衍阙见儿子醒了,便坐到了床边,看着人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哭笑不得的给人屁股上来了一巴掌,“脸还没洗就知道吃!晨昏定省,这日上三竿了还没去请安,依老子看你小子就适合吃板子!”
“不!就要!”陆俊哪里管陆衍阙的威胁,从被子中钻出来就往陆衍阙怀里钻,“俊儿不管!俊儿病着爹都不来问一声,感情是不疼儿子了,也不管儿子死活了!”
“大清早的死呀活呀晦不晦气!”陆衍阙听人说着没谱,拉下脸斥责了一句,见人脸色比前些天好了不知多少,便也就放下了心,拉了儿子入怀,一手摁在腿上,扯了人的中衣亵裤,看着人臀上伤已好了大半,便也没客气,大手掌八分力道就往陆俊的臀上盖了十几巴掌,打的人嗷嗷叫方才作罢。
“爹又打儿子!”陆俊这两日被陆衍阙惯着,这突然被盖了十几巴掌,力道又不小,哪里肯依,诶呦诶呦叫着就开始抗议,可还没喊两句,臀上又被陆衍阙噼里啪啦盖了几掌。
“打你小子怎么了!看你这腚就是欠收拾!”陆衍阙看人臀已染上一层粉色,也就收了手,替人提上了裤子,瞪了陆俊一眼道:“下次再胡说,非打得你小子不敢了才行!”
“不敢了不敢了!现在就不敢了!”知道父亲和自己在玩笑,陆俊也不恼,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屁股,嘿嘿笑着就往陆衍阙跟前凑,“爹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总能带儿子出去玩玩了吧,儿子这两日都快闷坏了!”想了想,方才补充道:“爹,儿子想老祖宗了,带儿子去老祖宗那里请安行不行”
陆衍阙知道母亲和这小子感情深,自己不过就是打了这小子一顿,母亲这些天给自己好脸色都没有一个,这会子看着儿子巴巴的请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点头应允。
陆俊刚一进老祖宗的屋子,撒丫子便钻进了老祖宗怀里,看的陆衍阙不由得暗骂一声臭小子,陆俊养伤的日子老祖宗没少往陆俊那里跑,老祖宗年事已高,腿脚本就不方便,可心中牵挂着孙儿,那是谁劝都劝不下,这会子好了,看着自家孙儿跑跑跳跳的整个人都笑开了花。
“你小子,下次再和你爹犟,就让你爹使劲打你!老祖宗才不管你!”老祖宗虽说年纪大了,可人不糊涂,陆衍阙下了狠手打儿子,她护着孙儿,这会陆俊伤好了,不教训几句下次还这般淘!
“孙儿不敢”陆俊抱着老祖宗的胳膊就是个撒娇,老祖宗不管他?说出去城门口要饭的乞丐都不信!
陆衍阙见祖孙两其乐融融,哪里还有自己的事,捂着口轻咳了一声,方才引来些目光,“既然来了,就坐吧”陆衍阙这才告了礼,坐在一侧,“母亲,婷儿也不小了,儿子想着皇恩浩荡,准儿子在京多呆几月,要不就把这事给办了,省的拖过了时候”
陆衍阙是个粗人,哪里管得着后院儿女婚嫁,先前嫡夫人在时用不着陆衍阙操心,嫡夫人去后这后院便热闹了起来,各房的姨娘都想着给自家的儿子攀一门贵亲,好帮衬着仕途,可京中想来最重嫡庶,将军府的庶子就是再显贵,也娶不了高门的嫡小姐,后院的姨娘们闹腾过一段日子,最后不知搁哪受了气,方才消停了些。
可陆婷不比她的那些个兄弟,陆衍阙女儿少,长女又早早嫁为人妇,故而分外疼惜小女儿些,吃穿用度几乎能赶上陆仪和陆俊了,再加上陆婷又是个小小年纪没了娘的,婚事哪里有人操心,陆衍阙也是心大,生生将女儿拖到了十五岁才想起来婚配一事。
“婷儿那丫头啊,是该找门亲事了”老祖宗想了想方才记起了后院了的这个丫头,“到底是我们陆府的丫头,虽说是庶出,但也不能委屈了,高门嫁女低门娶妻,找个人品贵重的才俊,门面低些我们日后也帮衬的到,过去了也不会给气受”
老祖宗到底是过来人看得开,三言两语便准了此事,陆俊在一旁听得好奇,这个小姐姐他记得,后院中不时还会见上个几面,生的缈缈婷婷,倒一点也不像爹的女儿。若是能给她求一份好姻缘,自己倒也乐意出一份力,想到这里,当即开口道:“老祖宗,小姐姐要嫁就嫁个富贵人家,嫁个比咱们陆府低的,过去不是受罪嘛!”
“你给我闭嘴!”老祖宗还未搭话,陆衍阙便瞪了陆俊一眼,这儿女之事,哪里有他小子说话的地方,“哪里惯的毛病,有你小子什么事,老老实实听着!”
“你吼他做什么”陆俊自小养在老祖宗身边,对老祖宗亲厚的不是一点,心中有话从不藏着捏着,老祖宗知道这高门大户人心最贵,故而分外怜惜小孙儿这一片真心,温言开导道:“老祖宗不是说将你小姐姐嫁与小门小户,只是嫡庶有别,庶女终究不能高攀,与人为妾不如与人为妻,做人主母自然好过为人媵妾”
被陆衍阙吼了一句,陆俊也不敢在多说,这会听着老祖宗说得有理,便也不再多嘴。倒是老祖宗搂着孙儿莫名就生出了些其他的想法,思前想后方才开口,“老身瞧着俊儿也不小了,干脆一块给找门亲事...”
老祖宗话音未落,陆俊便一跳三丈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要我不要!老祖宗孙儿还小,哪里能够成亲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衍阙倒当真讲这话听了进去,前思后想,倒觉得也无不可,幼子今年已经十三,虽说早了点,可现在准备下,真到婚娶一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这么想来倒也不是不行,况且老祖宗高兴,那就是不行也得行。
“儿子明白了,赶明儿子就给俊儿也物色一个去”陆衍阙一口应了下来,看着陆俊着急跳脚倒也好笑,不由得就带了几分戏弄,“都十三的人了哪里还小!合该找个媳妇给你收收心!”
见陆衍阙发话,陆俊深知这事没跑了,不由得气闷,早知道今日是为这事,自己哪里会跟着爹一道来!把自己还搭了进来!
“那我要娶个漂亮的!跟嫂嫂一样漂亮就行!不行不行!还要会读书写字!一个花瓶有什么意思,要是像嫂嫂一样会吟诗作赋就更好了!不要只会舞枪弄棒的!要能给我缝衣服的,就像嫂嫂一样手巧就行!”陆俊刚刚还叫唤着不要,这会子就掰着指头开始数条件了,直到半晌没人搭话,方才发觉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嫂嫂和涵儿来了,想到方才自己说的混账话,不由得脸红了一大截。
“只可惜嫂嫂没有妹妹,不然一准嫁给俊儿”岳氏是个大度的,更何况陆俊是她自小看大的孩子,都言长嫂如母,平日里宠着惯着,哪里会埋怨。向着老祖宗和陆衍阙行了礼,方才坐到陆俊身边,将人鬓发别至耳后,对着老祖宗笑道:“孙媳妇哪里有小叔子说的那么好,倒叫人听了笑话”
“你就是个好的!”老祖宗拉过岳氏的手笑言。岳氏高门望族家的嫡小姐,礼仪自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更何况过门之后孝敬长辈,善待弟妹,隐隐已成了这陆府的当家,老祖宗疼这个孙媳妇,自然是事事偏袒,到让后院一众姨娘气炸了肺。
“老祖宗夸奖,都言长嫂如母,俊儿是孙媳妇看大的孩子,心性自然不必说,相貌俊俏,书又念得好,放在京城一众公子哥中那也是出挑,自然应当好好挑选才是。”岳氏温言软语,与陆仪相视一笑,方才继续道:“孙媳妇尚在家中时,家兄与柳阁老的孙子,刑部侍郎柳大人交好,柳大人一家世代书香门第,且家风甚严,教养出来的儿女皆是贵重,前些日子孙媳妇回府探亲,正巧遇上柳大人带着小妹前来找兄长喝茶,孙媳妇看那姑娘样貌也好,知书达理,倒和我们家俊儿好生的相配。”
岳氏这么一说,陆衍阙倒想起来了,柳芳的孙子柳传道,和陆仪倒是一块玩大的,陆仪打小便跟在柳传道和岳氏的兄长岳哲身边,那两人年岁相仿自然谈得来,陆仪非要跟着两人,两人倒也不嫌麻烦,整日会友身侧便带着陆仪,时日久了,倒在京城传出了三公子的名声,再往后些,陆俊也常常缠着柳传道,一口一个柳大哥叫的倒是亲密。
“柳传道的妹子想必不会差”陆衍阙一向瞧不起文人,却唯独对岳哲和柳传道两人青眼有加,更何况世人皆知柳府家风甚严,世代清官,名声甚好,这门亲事如若能成,自然又是一位贤妻。
陆仪看了陆俊一眼,笑道:“父亲大人说的是,柳大哥就那么一个嫡亲的胞妹,宝贝的厉害,俊儿便是想娶,恐怕也得让柳大哥松口才行。”
“哼!”陆俊知道陆仪又在拿他玩笑,当即气的别过了头去不再理他。“不知柳家姑娘年岁几何?”到底还是老祖宗惦记着正事。
“芳龄十二”岳氏看着这兄弟两玩笑,捂着嘴笑了笑,方才答话,“建德十四年生人”
“好,好”陆仪夫妻两说好的,老祖宗自然同意,没出多久便答应了下来,陆仪看着老祖宗同意,答应着明日带着陆俊去见见柳传道,陆俊虽然平日里黏着柳传道,可这会子却有些羞赧,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小侄子陆涵看着小叔的模样好笑,挤眉弄眼的捅了捅小叔,陆俊脸红但终究没说什么,倒是陆涵自顾自的乐了半晌。
第六章
文人清客相聚,自然以文会友,陆俊跟着陆仪去赴宴,想着前两日哥哥嫂嫂说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出神,陆仪看着陆俊出神,叫了两声,随手抽出扇子在人脑门敲了一记,看着小弟吃痛,方才收了扇子笑道:“可是怕了?”
“有什么好怕!去见柳大哥又不是去见阎王,怕什么!”陆俊揉着脑门,气哼哼的回了一句,柳大哥为官清廉,且刚正不阿,自己当然佩服这样的人,逢年过节自己跟着大哥没少去拜会,就是平日里无事,柳大哥也常派人过来问候自己功课,本来熟稔,可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有些紧张。
“别怕,柳大哥你又不是没见过,年年过节都去,寻常时候倒比为兄管你更多,若是不同意,哪里还会答应为兄带你去赴会”陆仪见小弟两手捏着衣角,手心有些发汗,倒也不再逗弄人,给人吃了一剂定心丸,见人不再紧张方才作罢。
柳传道,年三十七,比陆仪还大了五岁,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弟子,却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娇贵,柳传道自小跟着祖父,长到十三四岁还没见过自家爹娘,每次问起祖父,祖父都要将柳传道的爹从头骂到脚方才作罢,日子久了,柳传道也就不问了。
说来也并非柳老爷子不喜儿子,可好好的一个公子,年纪轻轻便出家当了道士,这算哪门子事情!柳芳在朝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唯一的儿子当了道士,气的老爷子请了半个月的假,再后来,老爷子用棍棒赶着儿子娶了妻成了家,本想着有了家室便也就定下来了,哪成想夫妻两人生下了柳传道,一块逍遥去了,柳老爷子下了朝回了府,便见襁褓中的孙子于自己卧房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龙飞凤舞的柳传道三个大字硬是将柳老爷子气的半个月没有下床。
本来这样也就罢了,柳传道都快将自己爹娘忘了,爹娘却突然回家了,柳老爷子虽说嘴上骂的欢,可心里还是高兴,柳传道二十多年没见爹娘,虽亲热不起来,可还是和夫人伺候着两位高堂。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年夜饭,柳传道本以为爹娘这次回来便也就不走了,哪知第二天便被祖父叫了去,看着祖父气的胡子发抖,方才发现祖父的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婴孩,而自己的爹娘,又不见了人影,两人这次走得更为干脆,连名字都没留下。
柳传道抱着襁褓,看着里面的小人滴溜溜乌黑的大眼睛也瞧着他,一点没有怕生的模样,当即喜欢的厉害,柳传道虽然成亲早,儿子也有了,可这姑娘倒还是第一次抱,自然稀罕的紧,哪里还管爹娘给自己扔下的包袱。柳老爷子本来气的厉害,看柳传道这样喜欢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命人锁了柳传道爹娘的院子,再也不准人进方才作罢。
柳传道喜欢这个妹子,那是岳哲和陆仪都知道的事情,当年三人年轻气盛,相约喝酒,柳传道早已成年,柳老爷子知道孙子有分寸,从来也不拦着,可柳传道的妹子拉着长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传道没有办法,又不愿爽约,只得抱着妹子一同前去。看着平日里超脱如世外仙人一般的柳传道抱着孩子喝酒,岳哲丝毫没客气将柳传道笑话了个狠,陆仪也想笑,无奈自己手里也牵了一个陆俊,只得作罢。
陆仪想着以前的趣事,不由得笑出了声,看着陆俊疑惑的目光,用扇子敲了人一记道:“为兄当年与你嫂嫂的兄长玩笑,说谁若是娶了你柳大哥的妹子,只怕连你柳大哥都要迎回家门才行,没成想,你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上门提亲的人都要踏烂了柳府的门槛了,柳大哥硬是没同意,偏生我说要带你小子去赴宴,柳大哥就答应了”
陆仪打趣陆俊,看人涨红了脸方才笑着没说话,又过了好一会,陆俊才小声道:“只是赴宴而已,柳大哥哪里知道哥哥惦记着柳小妹”
陆仪本也就是玩笑一句,没成想到了陆俊口中,倒成了自己惦记好友的小妹了,折扇当即敲上了陆俊的头。陆俊左躲右闪,还是被陆仪教训了一顿,瘪着嘴巴不去看陆仪。好容易挨到了地方,陆仪率先下了马车,陆俊跟在身后,柳传道早早的等在那里,见陆仪来,开口笑道:“陆将军什么时候不骑马改坐轿了啊?”
“柳大哥惯会开小弟玩笑”陆仪也不恼,与柳传道见了礼,方才叫了陆俊道:“还不来与柳大哥见礼?”陆俊赶忙上前,向柳传道做了揖,又叫了一声柳大哥方才作罢。
陆仪的心思柳传道自然明白,说起来,真要将小妹嫁人,也要找知根知底的方才妥帖,陆俊这小子打小跟着陆仪,没少搅和他们相聚,三人喝酒喝到高兴时候,岳哲打趣两人日后终成亲家,没成想竟被岳哲那家伙说了个准。
柳传道与陆仪说笑着上了湖边小船,陆俊没吭声跟了上前,相聚的地方在湖中心的临仙楼,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心思奇巧,在这硕大的湖中央生生填出来了一块岛屿,又建了这缥缈若仙境的临仙楼。凡来此地的人,大都是京城名流贵族,家中就算没有世代勋爵,好歹也是后起新贵。柳传道与陆仪进了临仙楼,便径直上了顶层,这临仙楼每上一层身份便高一层,柳传道一行着实引来了些目光,待那些食客看清了来人,便也没有再惊奇什么。
“俊儿最近书读的如何?”柳传道在前面走着,也没有忘记问陆俊功课,陆仪常年跟着陆衍阙在边疆,生怕幼弟贪玩耽误了自己,每次走之前都要对柳传道好生叮嘱,直到柳传道答应盯着陆俊读书方才作罢,一来二去,这柳传道倒成了陆俊的第一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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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7 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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