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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儿大不中留(耽美)[第1页]

作者:非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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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重发,温馨向现实文,不会很长。
主耽美,其他还有父子,兄弟,一张复杂关系网……
因为被挖坟而不好意思,最近压力一大,就想写文。
但还是更文不定,除了速度,一切好说。


重发略修过的,没忍住改了名字,调了一些对白。
—————————————————————————————————————————
【爸爸难为】
“添添?添添乖,快出来……死兔崽子你给老子跑到哪里去了!”顾廿叉着腰站在客厅的沙发上,吼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
不远处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探头探脑地伸出来,贼兮兮地拍拍屁股:“爸爸生气了,爸爸笨笨。”小孩儿眼睛像颗葡萄籽,水灵水灵地朝着顾廿翻着白眼。
顾廿被孩子一身土弄得哭笑不得,跳下沙发就去捉孩子:“你就淘吧!明天不想出去玩了?”
顾添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呜嘤呜嘤讨好着去抓顾廿的袖子:“不行!要去的!好爸爸你就带我出去玩嘛……我都快闷死了。”
顾廿蹲下身来看着孩子粉扑扑的脸颊,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捏着那肉乎乎的脸蛋,诱哄道:“那你就去给爹爹道个歉好不好?”
孩子明亮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随即用力甩开顾廿的手,气哼哼地撇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去:“才不,我才不去,他讨厌死了,谁去理他!”
顾廿看着孩子稚气的身子,沉默了一会,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揪过孩子就往沙发上带。孩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待到巴掌落下去的时候才猛得哭叫了起来,挣扎着喊道:“我才不!凭什么我去!我也不要你这个爸爸了!给我滚开!”
顾廿被孩子的话刺了刺,心里一揪一揪地疼,手下巴掌却是重了不少:“为什么不肯去?”
顾添添大概是疼得狠了,稚嫩的声音打着颤,变得尖利了不少:“都是他!都因为他来了妈妈才不要我的!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顾廿茫然地停了手,看着孩子微微抽搐的后背,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淡淡地应道:“没有他,你妈妈也不要你了。”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空气间漫开一片沉默。
顾廿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左眼处却有一抹冰凉的液体越来越清晰。
顾添添抿着嘴转过头,小小的脸上还犹自带着泪痕,看见顾廿的表情的时候小小孩子到底还是慌了神:“爸爸,别哭……”
顾廿低头擦掉添添脸上的水渍,笑了笑:“去给爹爹道歉,嗯?”
顾添添愣愣地看了半晌,小脑袋迟疑地点了点。
顾廿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口,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走到二楼尽头敲了敲门。门内一点动静也没有,顾廿把孩子放下来,比了个“嘘”的姿势。顾添添不屑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顾廿满意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门内,男子已然伏在桌面上睡着了,桌上的文件堆得满满当当。
顾廿走进去,黄昏阳光微醺,男人的睡颜显得无比安谧,眉头还微皱着,累极了的样子,顾念心头一酸,从椅背上拿起搭着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饶是动作很轻,何逸还是醒了。
“干什么呢?”何逸睁开眼,直起身顺手摘了鼻梁上的眼镜,“不是叫你别进来捣乱吗?”
顾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去理掉在地上的文件:“你还是歇会吧,一天没正经睡过了。
“等会……”说着走到门边把正探头探脑的小朋友推到何逸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顾添添看着面前男人清淡的笑意,垂下头去盯着地板,直到后脑勺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才堵着一口气开口,声音含糊而快速:“嗯对不起。”
说完了立刻含怒地看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顾廿一眼,“咚咚咚”跑出了房间。
“小孩子嘛……”顾廿笑得尴尬。
何逸不置可否地盯了他半晌,才叹了口气,把面前人揽到怀里:“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耳边辗转厮磨,顾廿顿时红了半边脸,有气无力地辩解:“小孩儿太不象话了!把你的论文都撕掉,害的你还要补……”
剩下来的话,被悉数吞在了唇齿间。何逸凑过来浅吻了一记,低低地笑着咬着怀里人的耳朵:“我辛苦点没什么,小孩子有气撒出来是好事,别放在心上。”
“可……”
“没事,真没事。”何逸搂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略略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更不用对我愧疚,你得相信我。”
顾廿侧头看见灿金日光洒在他脸上的剪影,突然如鲠在喉,喉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不信教,他心想。
可我现在多么希望有一位上帝,能让我感谢于他在裹挟了漫漫严冬而来的岁月里的善良的恩赐。
何逸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已经累到睡着了,转眼间又清醒过来,颇有些委屈不舍地在顾廿脖颈上贴着鼻尖嗅了嗅:“还不能抱老婆,还有一点要赶,停下来了就没力气了。去哄哄小家伙吧,晚饭送到楼上来,赶快出去,别添乱了。”
顾廿心头一暖,似怒非怒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来管你了。”
“好好好……”何逸重新戴上眼镜,轻笑了几声,“客厅没开暖气,小心着凉。”
顾廿轻轻合上书房的门,保持关门的姿势一动不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他宽容,其实心里早有计较,说他无所谓,他比别人更懂得要的是什么。
顾廿叹了一口气,向小家伙的房间走去。
这一只……才真正让他头疼。
添添每日小日记:
今天跟爸爸玩捉迷藏,爸爸好笨,跟他玩好没劲。
爸爸叫我去跟那个人道歉,我才不要,好丢脸。
后来爸爸跟我讲那个人因为被我撕掉的那几张纸要熬好多个夜才能写完,要的就是他难受!哼哼!
结果那个人不但没有生气,还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苹果糖。
以为我会被这个收买吗?鱼蠢!
爸爸因为这个吼我了,因为我把一罐糖吃完了没刷牙……
爸爸打人好疼,再也不要理他了!!!
【春心难为】
等到何逸把手头的稿都赶了出来,吃了几口压缩饼干,想到要睡觉时却发现房间里面人影空空。打开小家伙的房间,才发现顾廿哄了一会添添,居然在小家伙的床上睡着了。小家伙的小脚丫子毫不客气地伸到了顾廿的肚子上,而顾廿睡的四仰八叉像是时刻准备着把添添踢下去似的。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何逸站在房间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半天,才慢慢笑出来。
顾廿的衣服已经敞到了胸口,肚子那里更是大大咧咧地裸露着,肉色刺痛了何教授的眼睛。
饱暖思淫欲。这五个字在衣冠楚楚的何教授的脑海里愈发清晰。
何逸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拍了拍顾廿的脸,压低了声音道:“回房间睡去。”
顾廿在睡梦中“啪”地打掉扰人清梦的手,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噢……”
顾廿的脸因为熟睡被蒸的有些红通通的,嘴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在何逸的眼里,就像是在索吻一样。
何逸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周围的空气越发不够用起来,他快速地把被子拉到顾廿身上盖住身子,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
再呆下去,保不准用什么方式弄醒他。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
顾廿爬出被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熟睡着的小家伙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打开书房,已然变得清清爽爽,看来是昨夜终于收拾好了烂摊子。顾廿松了一口气,走到卧室打开门。阳光洒了一地,铺在地上如流金般闪着微光。顾廿不喜欢有光,而何逸不喜欢拉窗帘,这一点上他们两人倒是相去甚远。
何逸还在睡着,顾廿走到床边,看着他眼窝下面两个黑眼圈,不由有些心疼。
说什么不要为难自己,自己还不是这样,一忙起来就天昏地暗的,还劝不得。顾廿嘴角带着笑意,伏下身子去亲他的额头。不料却突然被扯了一下,顿时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床上,等到反应过来时,何逸已经压在他身上,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却是带了浓浓的调侃:“小王子,亲吻睡美人的感觉可还好?”
“睡美人,早上好。”顾廿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好说,”何逸在他耳边低低地笑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惫懒,“大早上的,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迫不及待……”顾廿无可奈何地瞪着一双眼,大腿内侧却被人恶意地顶了顶,等到他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耳根子一下红透了,“我说何逸!”
何逸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出声来,噙着他的耳垂厮磨,声音微微有些喑哑:“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符合生物学的自然规律……”
“你……”顾廿僵着身体待要说话时,却被何逸不耐烦地一口咬了上来。何逸微微侧头,唇齿贴着他的,用最温和的方式,却又仍是感到不满足,于是开始贪心地奢求更多。
许久唇分,顾廿的唇被磨得艳红,男人的呼吸越发灼热了起来,蠢蠢欲动的手已经探进了衣服里。顾廿似是不甘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确是已然情动。何逸手上触着那略略升高的温度,心里暗想:坏了。
正在这时,门上却突然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极其突兀地砸在地上,顾廿像是听到一声平地惊雷一般一下子推开何逸坐了起来,那头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你们在干嘛?”
顾廿干笑了两声,动作尽量自然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气息却还略略有些不稳:“要起床了,添添你先到下面去玩一会,我们等会下去吃早餐。”
顾添添定定地看了他们半晌,才“噢”了一声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顾廿松了一口气,侧头却看见何逸犹且保持着那个被他推开的姿势阴着脸看着他。
“……”顾廿小心翼翼地躺回到他的身边,讨好地伸着手指在他的肩膀上画着圈,“起床吧?啊?”
何逸盯着面前人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他身上,半晌闷声闷气地道:“算了,这次放过你。”
顾廿兀自笑得开心。
顾添添见他们下来,跑到顾廿面前:“爸爸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顾廿尴尬地很,躲闪着孩子的目光支吾着。何逸走过来,不管顾添添的挣扎,把他抱起来放在餐桌上,很是认真地对他讲:“顾添添同学,我们在做齤爱。”
“何逸!你跟孩子说点什么东西!”顾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几乎就要暴走。
何逸淡淡地看了顾廿一眼,转过头继续对着顾添添教育:“而你突然闯进来,是不道德的行为,知道吗?”
顾添添难得没有给何逸甩脸色看,只是略带了好奇:“为什么?”
何逸拦住就要冲过来的顾廿:“因为爸爸会害羞。”
我齤!操!
顾廿盯着何逸的脑袋深吸了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抄起桌上的餐盘盖到男人头上的想法。
顾添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何逸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
“今天天气不错,”男人把牛奶杯放到顾廿面前,“去游乐场玩吧。”
顾廿看着杯子里袅袅上升的热气,听着顾添添高兴的声音不甘不愿地响起来:“好……”
顾廿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自己在梦中似乎早盼过了千遍万遍,如今突然在眼前鲜活起来,还是幸福得如同奢侈。
添添每日小日记第二弹:
爸爸告诉我写日记要写天气和时间,所以我写了。
星期六。天气:有太阳没月亮。
早上打开爸爸的房间的门的时候感觉好奇怪,爸爸衣服好乱脸好红,是发烧了吗?那个人表情也不大好,吵架了吧,哼哼,活该!
但是好像又不是,那个人告诉我说他们在做齤爱,什么叫做齤爱?就是压着一个人吗?那我天天在做齤爱,我好喜欢我的大象宝宝。
嗯,好像是一个很神秘的词。
礼拜一问问老师吧,老师说喜欢问问题的孩子是聪明的孩子,我那么聪明。
要去游乐场玩了,又可以买大象宝宝,好高兴。
【跳楼难为】
星期六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真是一个坐跳楼机的好日子。
顾廿这么跟何逸表述的时候,被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越发地起劲:“你怕噢?你怕噢——”
何逸的脸色有点发黑,趁着旁人不注意向顾廿屁股上扇了一掌:“要去玩快去,我在这里看着添添。”
顾添添接受到老爸的眼神信号,居然难得卖起了乖:“叔叔你去吧,添添没事的。”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进可卖萌退可傲娇。顾廿看着何逸的脸越发的开心了。
何逸了清嗓,蹲下身去抱起顾添添:“添添听话,跑丢了怎么办?爹爹陪你去买棉花糖好吗?”
顾廿的好儿子乖巧地答:“叔叔可以玩完了再给添添买糖吃啊。”
顾廿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何逸五彩缤纷的脸笑得差点一头栽了进去。
何逸僵硬了几秒,淡淡然地把添添抱在了怀里,然后冷静地从包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塞进了小孩的嘴里。小孩没有防备,一块巧克力花的满脸都是,顾廿看自己儿子遭受如此虐待,一边乐一边谴责何逸:“混蛋!你干什么!”
何逸笑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清高样,完全的暴力压制,无视了顾添添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宝宝饿了。”
顾廿鄙夷地看了小孩儿一眼,撸起袖子自己上阵。何逸却不理他,径自抱着孩子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了下来,大有一副“来拖我我也不走的”耍赖样。顾添添费劲地咀嚼着那一大块巧克力,一边把黑乎乎的爪子企图往何逸的脸上抹,两次三番之后,何逸终于不耐烦地在小家伙的屁股上也扇了一巴掌,顾廿看着他难得稚气的时候差点笑出了声:“你卖哪门子的萌?”
何逸一边皱着眉头吓唬小孩一边回答他:“顾廿同志,作为一个大学讲师,讲究的是认真严肃,治学严谨,与此同时会剥夺卖萌的权利——当然还有坐跳楼机的。”
“我真应该拿手机把你耍赖的样子拍下来,好给那些在你的魔爪之下被重修了无数次的学生看看他们面狠手黑的导师是个什么模样。”
“不想他们一辈子延毕的话消停点,积点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偷偷拿我照片干的好事,欠收拾呢你,”何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添添小同学,你能别把口水也往我身上吐吗?尽跟你爸学些不着调的事。”
“喂我说,我可没拿你照片干点奇怪的事情,”顾廿刚想开口,就被不远处一个孩子嘹亮的哭声打断了,“……怎么了?”
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男孩蹲在地上,手里的冰激凌球洒的到处都是,男孩哭的很伤心,眼泪鼻涕全部挂在脸上,引得周围一圈人全部看了过来。男孩的父母大概是很尴尬,红着脸呵斥着男孩,最后孩子的妈妈重新去买了个冰激凌蹲下来帮孩子擦脸。
男孩子终于笑着走了,顾廿回过神来,却看见何逸看着那个方向,像是掉进了一个难言的悲伤的漩涡。顾廿愣了一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
“嗯,”何逸回过神来,看着他淡淡地笑,那笑意像是从眼角流淌下来,又如流水般带着温润的凉薄,稍纵即逝,“在想我弟弟。”
顾廿静了一静:“好像没怎么听你说过你弟弟啊?”
“他也是大概是这个年纪,比他小一点的时候,”何逸把添添抱起来放在腿上,揉乱了小孩的头发,“跳楼了。”
顾廿感觉像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卡住了自己的声带,他干涩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添添安静下来,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但终究比自己好得多,难得客气而小心翼翼地揪了揪何逸的衣角,问:“为什么呀?”
“自闭症,”何逸捏着小孩圆圆的脸,笑眯眯的,“以后可不能学哥哥,不听话的小孩要挨揍的哟。”
“你想去玩的话就去玩吧,我是真的不能坐那个,有心理阴影了,怕得很。”何逸抬起头来看着顾廿一张呆滞的脸笑道,“也就那个排队的人最少,难得那么热闹,去玩吧。”
“……”顾廿张口欲言,却又词穷了语句,只得重新振奋起精神,“那我去了啊,你别把添添弄丢了。”
“我又不是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顾廿顺着熙攘的人流走到半途,回头张望时看见顾添添似是不高兴地跳下了何逸的膝头,而那抹白色身影微笑着牵着小孩的手向不远处的棉花糖摊子走去,突然间有了一种似是心酸又似是满足的感觉。
如果顾添添能再体贴我这个双面胶老爸一点,就更好了……
顾廿转过头来,哂笑了一声,重新步履轻快地向着那长颈鹿型的跳楼机走去。
“我去你大爷的何逸……”十分钟后,顾廿脚步虚软面色发白地走到垃圾桶旁——一头栽了下去。
吐到撕心裂肺之际,听到何逸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你作践自己吧,吃苦了吧。”
顾廿有气无力地扶着垃圾桶吐槽:“要不是你没事说什么你跳楼,早饭又给我吃那么多,我能这样吗!凸!“
何逸一边笑一边拍着顾廿的背:“那行,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好点了没?”
“吐完就好……”顾廿慢慢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来,看着何逸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我儿子呢?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他就算不听话你也不能把他扔了呀?!”
何逸脸黑了一半,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顾廿诧异地回头看时,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拉着一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爸爸……”顾添添委屈地看着突然木掉了的老爸。
少年很瘦,穿着一件很大的T恤衫,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五官很漂亮,干干净净的,可眼睛里却有着同龄人都不该有的阴郁。
“嫂子你好,”少年的声音有着变声期的微微沙哑,不难听,“我叫何牧。”
“我弟弟,”何逸笑着走上前去,揉了揉何牧的头发,少年没有躲,面上一点表情波澜都没有,“可爱吗?”
“……”
“你齤他妈不是说你弟弟跳楼死了吗!他妈这又是谁!你别他妈的跟我说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添添每日小日记第三弹:
星期天的前一天。晚上。有月亮没太阳。
我再也不理爸爸了!他明明教育我不要看别人的本子但他偷偷看我的本子!还把它撕了个口子!坏人!大坏人!大大大坏人!
但是后来爸爸给我买了大象宝宝,还答应把我的本子补好,勉强看他一眼,哼。
我们家来了个龟哥哥,老师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龟的,那这个哥哥是龟吗?会来吃掉添添吗?
但是这个哥哥好漂亮,这么漂亮的龟,我要把他偷偷藏起来,这样大红就不会说我没有好玩的玩具了。
(大木头:是“鬼”不是“龟”,下次不会写记得用拼音,添添小同学。另外,记得去给哥哥道歉,哥哥会哭的。)
【弟弟难为】
“何逸!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在何牧搬进来的第一天里,被少年的低气压扫射得体无完肤的顾廿终于忍受不了了。
何逸在书房一边查着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答:“他最近没人带我不放心,暂时住一阵子,怎么了?不方便?”
顾廿倚在书柜上:“倒也不是……感觉你弟弟太不好相与……”
呵呵,不好相与,如果说在两个时辰内无论自己做任何动作说任何话都没有反应的话,那还真是够不好相与的。
何逸停下手,转过头来看着顾廿,朝他拍了拍腿,淡淡道:“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没多少表情,放心,他现在好很多了,也不是问题儿童。”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廿走上前去,立在他面前,“十四岁的孩子不都应该在上学的吗?”
“坐着,”何逸强硬地把顾廿拉到他腿上,顺势把头搁到他肩膀上,“他是天才,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叫小朋友们画人物,可他画出来的是人体骨骼的结构图和血管结构,吓了我爸妈一跳。”
顾廿被他吹在脖子里的气弄得痒痒的,笑起来:“别闹,离我远点……然后呢?”
“他天生不爱说话,又孤僻又乖戾,后来七岁上了一年级,跳级跳到了三年级,上了半年以后继续跳级,这智商可比我强多了,”何逸突然咬了他一口,拦住了顾廿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后来跟人打群架,一个八岁的孩子挑两个六年级的,差点就拿刀捅了人家,出了事以后就退了学。我家里一向开明,何牧又像是天生的什么都懂,索性后来就不念了,让他自己安排自己。他九岁的时候我妈跟我爸离婚,去了美国,问他想不想去,他说要跟着哥哥,于是就留在了国内,偶尔我照顾他,偶尔外婆照顾他。”
“那你说什么跳楼……”
“我带他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结果回来以后性子更阴沉了,整日整日地不说话也不笑,连动作都不见换过。我有次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家楼下聚集了一大堆的人,警车也在楼下,说什么有小孩子要跳楼了要跳楼了,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我自己的弟弟……吓死我了……幸好被我揪下来了……”何逸把头埋在顾廿的脖子里,声音闷闷的。
顾廿发现,何逸握着他的手在微不可查地颤抖。他微微用劲,用左手握住他的拳,沉默了好一会,直到何逸开始轻吻他的耳垂,才笑起来:“好了没事了……”
“十岁,他还是自愿去了美国四年,我拦不住他,这段日子才回来了,没人照顾,我当然得管他……”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沉重的重物落地声,顾廿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齐齐打开门向楼下走去。
“你们干什么呢!给我住手!”顾廿站在台阶上叉着腰向在沙发上厮打成一团的两个孩子大吼。
没人理他。顾添添正面红耳赤地揪着何牧的头发,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通红,正手脚并用地超何牧身上挥去,而何牧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手上制着顾添添的动作,不住地向后退让着。周围乱成一团,碎掉的玻璃渣子摊在沙发周围,眼看着何牧就要掉下去……
顾廿急红了眼,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顾添添从何牧身上揪下来,一扬手对着小屁股就是两巴掌:“顾添添你找揍是不是!”
何逸的脚在顾廿冲出去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只是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对着何牧招招手:“过来。”
顾添添在顾廿手下当场就“哇”地一声哭叫出来:“是他不讲理!他说……他说我可怜!”
“可怜?什么可怜!”顾廿看着顾添添一张哭花的脸扇了两巴掌以后还是不忍心,停下手来凶着脸问他。
“我说他没有妈妈,”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平板地传来,似乎不带一点感情,冰冰凉凉,何牧站在何逸面前,僵直地站着,“你不可怜,我也没有。”
顾廿无意识地放开手,而顾添添是一愣,将落未落的眼泪鼻涕挂在脸上,呆呆傻傻的地看着那个方向。
一时间屋子里都有点死寂,打破沉默的是何逸,他给顾廿一个安抚性的眼神,随即转身,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冷:“跟我去书房。”
顾廿看着他们两个人上了楼,脑子里还是没有转过弯来。袖子被拉扯了一下,顾添添正仰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鼻子眼睛还是红红的:“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顾廿看他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的火就腾腾腾地往外冒,索性也不去看孩子,一巴掌掀翻了孩子骂道:“你就给老子折腾吧你!给我把地上都收拾干净了!”
何逸坐在桌前撑着头,何牧在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站得很挺拔,和站军姿没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你可一向不说这种话。”
“……”何牧的刘海略略遮住了他的眼睛,沉默着。
“说话。”何逸也不急,慢条斯理地翻起了桌上的书。
良久的沉默过后,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没什么好说的。”
何逸把书放到一边,深知这个弟弟的心思,于是也不再难为他:“那行,趴好了。”
看着孩子把裤子褪到腿弯顺从地在桌子上撑好,何逸从抽屉里面抽出一把制图尺,用了七成的力道抽过去。约莫二三十来下以后,何牧的额头上开始泛起细细的汗珠。何逸停了手,帮他提上裤子,才开口道:“你向来聪明,不会想不通我为什么打你。”
何牧面无表情,沉默着看着哥哥。
何逸曲起手指一弹孩子的脑门,站起身微微倾身搂住他:“长高了,倒也越来越瘦了,说着要我别担心,你怎么照顾的自己?”
何牧眼神飘了飘:“哥,对不起,我回来了。”
何逸只是不满意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嗯”,直到何牧终于有点不自在地勾了勾嘴角,主动伸出手来抱住了哥哥,表情才缓和起来。
“好了出去吧,小朋友,”何逸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带着微微的笑意几不可查地泛起在眼角,这才站起来,打开房门,“给添添道个歉。”
“你喜欢顾廿吗?”何牧突然在身后突兀问道。
何逸手握在门把上停了步子,转头道:“你说呢?”
何牧看了男人泛着笑意的眼睛一眼,走出了房间。
推着何牧走到客厅,何牧和何逸齐齐一愣,顾添添站在楼梯口扭扭捏捏地红着一张脸,目光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哥哥对不起。”
“声音大点!顾添添你其实是女孩子吧?”顾廿站在顾添添身后不轻不重地用脚背踹了他一脚,“晚饭不想吃了你!”
“嫂子是我不对,不关添添的事。”何牧顶着一张面瘫脸开口,重新拉起顾添添的手,“我陪添添去玩了。”
顾廿被他一声“嫂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抬眼看时却发现何逸站在何牧身后吊儿郎当地对他比“V”字。
“……”
行,你们哥俩都是好人,就我添乱。
当晚,好哥哥何逸被媳妇踹下了床。
添添每日小日记第四弹:
星期天,天气不知道。
哥哥会的东西真多……还会装汽车模型……好棒。
但是今天和哥哥吵架了,这不好。爸爸也说这不好,还偷偷告诉我要让让他,为什么?我不是弟弟吗?爸爸真糊涂。
哥哥好像被那个人打了,那个人还会发脾气的吗?听上去感觉好可怕,一点都没有爸爸好,虽然爸爸也经常说要打我,但他总是轻轻的轻轻的,嗯要怎么说呢……就像女人一样。女人都是很温柔的。
好困,最近没有睡满十六个小时,去睡觉了。
(大木头:把日记本藏藏好,被爸爸看到了你就等着看他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哟!惊遇一只瓢虫,几度打断我发文的动作……
真的长的很可爱,背后有四个红点点,小小的萌萌的,我要不要弄死它呢……


【家长难为】
周一,何逸和顾廿都要上班,顾添添要去学校。
然后理所当然的,何逸和顾廿就争执起了何牧的问题。
“让小何牧到张婶那去呆一天呀!午饭没有人弄怎么行!咳……”顾廿没讲了两句就开始咳起来,脸上还带着晕红。
何逸不耐烦地在衣柜里面挑了套衬衫出来,扭头回答道:“又不小了,别天天去麻烦人家,再说他有手有脚,自己会张罗午饭,你别瞎操心,我说,”何逸走过去审视他,“你感冒了?嗓子怎么怪怪的。”
“要你管,”顾廿拧着眉站在床上恨不得把袜子戳到他脸上去,“这是你弟弟我弟弟啊?敢情你就这么放养他到那么大呀?弟弟伤了身子你都不操心?还我瞎操心,得,我尽瞎操心了,以后你的晚饭我也不弄了,有手有脚的要吃什么饭呀?自个儿弄去!”
何逸一看媳妇儿炸了,立马调转方向折回来,走过去把顾廿抱下床:“媳妇儿那可不行,哪有因为私人恩怨伤及到组织的呀,顾廿同志,你这个革齤命思想不正确。”
“去去去,”顾廿臭着一张脸推他,“谁呀?谁瞎了眼的是你媳妇呀?跟边儿玩蛋去吧!”
何教授脸一板,正色道:“你昨儿不还玩的起劲呢嘛?”
“……你麻溜地给我滚!去叫添添起床!”
何逸走到孩子的房间,推开门,却发现顾添添和何牧两个人挤在一张床里睡得正香,小脑袋靠在一起,说不出的滑稽。
真是孩子,昨天还闹得天翻地覆,今天就能继续哥俩好。何逸笑笑,走过去拍拍添添泛着红晕的小脸:“添添?起床了。”
顾添添正睡得香,被人打扰了美梦自然不会有好脾气,甩甩头一扬手就挥过去,何逸倒是缩手躲开了,于是那小小巴掌“啪”的一声就甩到了何牧脸上。何牧猛的一下清醒过来,看着笑得正开心的何逸半晌才开口:“你干嘛。”
何逸伸手去揉自个儿弟弟的脑袋:“小添添偷袭你,快把他叫醒了揍他。”
何牧转过头去看身边睡着的添添,小孩子睡得正熟,还无意识地咂嘴,可爱得简直不想去打扰他。而何牧只是看了两秒,就伸手去晃顾添添的身子:“起床。”
而先前怎么闹都不肯起床的顾添添,在这简短的两个字后,竟是立即睁开了双眼,迷迷蒙蒙地瞅向何牧。
何逸一脸轻松地直起身,叹了口气:“你这哥哥做的比我这老子做的都成功,你们两个快收拾收拾,等会下楼吃早饭。”
安顿好两个孩子,回到自个儿卧室时,却没看见人影,反倒是床上又躺下去了一个人。顾廿窝在被子里,完全没了刚才扯着嗓子的神气,何逸当下心里就是一突,走到床边问他:“怎么了?”
顾廿一边装着可怜一边答道,声音微微有些哑了,“我好像发烧了。”
何逸被他的鼻音晾得鸡皮疙瘩乱起,没好气地俯下身子去探顾廿的额头:“怎么好端端的发烧了?还真有点,等会,我去拿体温计。”
顾廿却伸手拉住了他:“别去了,我睡会就好了。”
“不行,”何逸抬手就是一个板栗敲在他脑壳上,“你再耍赖我可揍你了啊。”
看着顾廿微微有些水汽的眼睛,何逸没由来地叹了口气,把温度计取出来:“三十七度六,还好,你今天别去上班了,在家歇着。”
“那你呢?”
何逸俯下身去亲了亲顾廿的耳朵:“我要去学校,那边积了学生的论文,乖,我晚上早点回来,中午就叫何牧烧饭给你吃。”
“我又不是不会,还要你弟弟照顾。”顾廿把脸扭到一边去。
“我弟弟可比你能干多了,”何逸笑着站起来,“好了我要来不及了,在家里睡觉,听到没?”
顾廿这一场病也算是来的离奇,何逸下午接到何牧的电话的时候心里硬生生打了个突。
“哥,嫂子他烧得厉害,午饭都吐了。”何牧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的。
何逸跟两个学生点了点头就走到外面去接电话,心道怪不得今儿个从到学校到现在眼皮一直跳得厉害:“怎么回事?我一会回来,你去卧室把他的医保卡找出来。”
“他说他不去医院。”
“不去,好啊,跟他讲,”何逸压了压心里的火气,语气平板无波,“要么半个小时内把病养好,要么乖乖听话,别跟我整什么讳疾忌医的毛病。”
何牧自然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在何逸发火之前就已经把电话放到了顾廿的耳边,何逸从听筒里听到一声可怜巴巴的应声,不觉放柔了语气,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吩咐:“我去开车,你听话,挂了啊。”
顾廿只好无奈地对着电话苦笑,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何牧,想到他刚才收拾污秽物冷不丁地就拨了个电话出去,动作快的都没办法阻止,不由翻了个白眼过去,翻身就要坐起来。何牧上前一步,语气无波无澜:“嫂子,哥说了要你躺着。”
“你管他!”顾廿气急败坏地瞪着面前的少年。
顾廿脸颊上烧的厉害,像是两团火烧云一样红艳艳的,他这么一坐,原本就松垮的睡衣愣是垮了一块下来,隐隐露出锁骨和白皙的脖颈,何牧目不转睛地占够了福利,才不紧不慢道:“嫂子,你这可算是勾引小叔子,要被浸猪笼的。”
顾廿梗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确认面前这个少年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终于泄气,头晕目眩地倒在了床上。
何逸很快就赶了回来,顾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摇醒了,眯着眼睛看着人:“干嘛?”
“起床,去医院,”何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简单吩咐,“快点。”
“不去,”顾廿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我讨厌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躺会就好了。”
谁知这一挥,何逸当下就沉下了脸:“我数三声。”
顾廿惊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见何逸站在床边,嘴唇微微抿起,才知道他是动了真火,软着语气:“我不会像上次一样的……”
“一,”何逸听都不听就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个时候你最好别说话。”
顾廿被他的语气一冰,当下放弃了挣扎的欲望,不甘不愿地拿过衣服来换。何逸看他鼓着脸磨磨蹭蹭半天,还是耐着性子走过去帮他套衣服:“赌什么气呢?”
顾廿哑着嗓子:“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问我的意见!”看那架势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何逸叹了口气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都多大的人了,小孩子脾气,我要是不管你还没准捅出多大的窟窿来,再说要是老顺着你,你能现在跟我在一起吗?”
顾廿板起脸来:“你也就对我凶,对添添你还肯哄哄呢,才同居了大半年,现在怎么就这么不耐烦?”
“我这不是在哄着呢嘛?”何逸眼睛慢慢弯起来,笑着凑过去咬他耳朵,“小孩子哪有这么好待遇,添添平时跟我耍小脾气也就算了,他要是跟你这样,我一准得揍他。”
“你敢!那可是我儿子!”顾廿推开他,脚下却没站稳,踉跄了一步。
何逸握着他的手腕往前带了几步:“他老子我气急了都敢揍,那也是我儿子,说还说不得?”
顾廿被他抱着,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就感觉到他胸腔里微微振动,溢出点温柔的味道。
罢了,就这么被他管着吧,像是所有漫长的旧伤都可以不再计较,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添添每日小日记第五弹:
今天晚上放学回家居然是哥哥来接我的,问爸爸哪去了的时候哥哥说他们去幽会了。
是去亲热了吗?哥哥上次跟我说做齤爱的意思就是两个人亲亲热热的,真好,我也要跟哥哥幽会去,哥哥会做小蛋糕吃。
(大木头:快在一起!)
今天的份额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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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会难为】
顾廿还是被何逸押去了医院,烧得太厉害,本来要去打退烧针的,可顾廿闹得太厉害,只好作罢。最后输了液,两瓶盐水足足挂到了晚上。何逸看着顾廿红着脸坐在椅子里头一点一点将睡不睡的样子,心下是既好气又好笑。
何逸脱了件外套帮他盖上,便坐在一边看起资料来。
“唔……”顾廿的头因睡得太沉“砰”得一下撞到了椅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何逸被他吓了一跳,皱眉道:“叫你躺床上不躺,疼吗?”
“反正就快输完了……”顾廿眯着眼睛嘟囔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怎么天黑了?几点了?”
“六点半,”何逸蹲下来仰视他,“肚子饿了?”
“有点……”说着跟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去接添添了没有!晚饭呢?他们两个人在家出事了怎么办?”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何逸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絮叨,“幸好我弟弟过来住两天,不然现在我就可劲跑吧,行了,我叫了铃,等会针拔了我们两个去外面喝粥去。”
“喝什么粥呀,难得小的不在,何逸我们去吃火锅吧,我好久没有吃那个了,怪想的。”
“那你想挨揍没啊,”何逸拖足了音,笑笑去拿旁边的围巾手套,“还火锅呢,我现在特想把你给煮了,叠吧叠吧一锅端咯。”
“没劲,”顾廿臭着一张脸看着护士小姐拔针,“不吃了!回家!”
“那敢情好,还给我省了一顿饭钱。”
顾廿一边往外走一边嗤他:“何逸你这一副流氓样是怎么当上教授的。”
“这不是叫兽嘛,”何逸不紧不慢地跟在顾廿后头,“回来,把围巾手套给带上。”
“不戴,热都热死了,你让我醒醒神……”话没说完,就被何逸拉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顾廿一开始还气呼呼地瞪着他,却到底还是被盯得微微不好意思起来,“干嘛。”
何逸比顾廿高出半个头,原本就俊朗的面部线条柔和无比。他看着顾廿的头发慢慢笑出声来,幽黑的眼睛里溢出了太多柔软的情绪,自己动手帮面前人围好了围巾:“你说我们明明才同居了一年,为什么我已经像是要老了。”
像是已经老到走不动路,老到已经爱了你一辈子。
“两年多了,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顾廿,我会对你好,也会对添添好,以前的事也该忘了。”
顾廿眼眶一红,低了头没有说话。
何逸笑笑,拉起顾廿的手:“走吧。”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地上潮湿的泥土散出一点点草带些腥味的气息,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暗,客厅里的灯暗着,屋子里静悄悄的竟也没个动静。顾廿甩掉了鞋就往里面喊:“顾添添?”
要换成是往常,小家伙早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哭诉把他丢在家里不管了,这会儿却安静得吓人,顾廿一口气悬在喉咙眼,打开客厅的灯往楼上走。何逸紧跟着顾廿走进家门,接过顾廿甩下来的围巾手套放在一边,顾廿实在是受不了他悠哉游哉的态度,几个箭步冲到楼上去打开小家伙的门,一下子傻了眼。
门里面何牧正举着一根棉签给顾添添上药,乍一听到开门声,都傻愣愣地回过头看过来。地上随手放着纱布酒精棉花之类的东西,顾添添伸着一条腿,腿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正要哭不哭地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顾廿只觉得头疼无比,满屋子的酒精味冲鼻而来,炸得他脑仁都疼。何逸跟着走上来,一看到屋子里的景象,也愣了愣:“怎么回事?”
顾添添张了张嘴,半晌没说话,眼睛里怯怯的。顾廿一看就明白了,待要开口骂他,却见何牧举着棉签站了起来,声音平板无波:“我没注意,把花瓶打破了,又不小心撞了添添一下。”
顾廿一瞬间为这哥俩好瞠目结舌。
何逸在门边笑了,朝何牧招招手:“来,你过来。”
何牧很平静地放下棉签,不急不缓地走到何逸面前,低头:“对不起。”
顾添添这下可炸毛了,蹦着一条腿弹出来,朝何牧大叫:“你向他道什么歉!毛病啊你!是我把花瓶打破了干你什么事啊!喂!”
顾廿一把顺手揪住正蹦跳着向何牧冲过去的顾添添的耳朵:“你也没个消停,折腾个屁啊,给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顾添添特傲气地扭头:“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
顾廿按住了蹲下身来看了看伤:“没多大事,消毒过就好了,别用酒精,只是家里没有碘伏……”
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何逸在门口拦住了:“我去吧,你也要休息。”
顾廿下意识地想拒绝,接触到何逸的眼睛的时候才晃过神来:“嗯,麻烦你了。”
“哪儿的话,”何逸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等我回来希望你已经睡下了。”
等到何逸出了门,顾添添才哭丧着脸扑到顾廿怀里:“爸爸疼……”
“知道疼就别成天咋咋呼呼的!”顾廿没个好脸色,但还是把孩子搂在了怀里,何牧站在旁边,沉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顾廿被那眼神看得有些慌,这样的孩子,被他盯着,像是把自己的整颗心都剖开了放在他的面前,藏不住一点心思。
半晌,顾廿垂下眼去抱起仍在撒娇的顾添添,把他抱到床上,好言好气地应允了等会回来给小家伙讲故事,然后站起身揽着何牧的肩出了房门。
他们的家不大,一百五十几个平方,二楼出了卧室是一个狭窄的过道,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过道里没有开灯,仅仅是楼下的几盏灯撒上来的光,何牧依旧不说话,表情毫无变化,只是仍是紧紧地看着顾廿,瞳仁黑得纯粹。
顾廿有些尴尬,何逸基本上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几次,对于何牧,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再加上他这样的性格,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顾廿在心里碎碎念,两人在过道里沉默了一阵子以后顾廿终于崩溃:“你在看什么?”
“看你。”何牧答得飞快,完全不体谅面前这个人脸色的瞬间僵硬。
顾廿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走上前拉着何牧往楼下走:“饿不饿?晚饭吃了什么?”
紧接着像是怕何牧一口回绝“不饿”,顾廿语速飞快健步如飞地走到冰箱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了罐酸奶出来:“要不要喝酸奶?红豆味的噢?很好喝噢?”
“……”何牧看了看差点要顶到他鼻子的酸奶,又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从善如流,“噢,好。”
顾廿一瞬间泪流满面。
顾廿转身也拿了一盒酸奶,状似无意地坐到沙发上,何牧果然也跟着过来了,还是不说话,一声不响地看着正在翻看报纸的顾廿。
顾廿拿报纸的手青筋直暴,这应该是和何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两人独处,但他还真的有点应付不来,半晌只能叼着盒酸奶若无其事地问:“你好像不喜欢我?”
何牧似是思考了一会,最终才谨慎地开口:“并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不知为什么,顾廿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说的每一句都是最坦诚的大实话,若是讨厌,此刻肯定用最不给他面子的方式说出口,而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是为了客套,只是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种方式倒是让顾廿变得容易招架:“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何牧很认真:“因为你脾气好,善良,和哥哥能很好地处得来,但是顾虑太多,戒心太重,还有我对你也很陌生,不敢说喜欢。”
顾廿歪了歪头,被人这么直白地评价了一通,他倒觉得和面前这个少年又亲近了点:“我应该挺喜欢你的。”
“因为我是何逸的弟弟。”何牧答,眼中无半点情绪。
顾廿放下报纸坐过去,拿起他喝完的酸奶盒扔到茶几下的垃圾桶里:“因为你即将变成我的家人。”
何牧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扯断了顾廿衣角的线头,然后站起身给了顾廿一个客气却亲近的拥抱:“晚安。”
顾廿笑了:“晚安。”
添添每日小日记第六弹:
爸!爸!没!有!来!给!我!讲!故!事!
这!个!大!坏!蛋!
一!点!也!没!有!责!任!心!
再!也!不!理!他!了!
再!也!不!理!爸!爸!了!
再!也!不!
我!要!离!家!出!走!!!!
(大木头:从前啊,有个小孩要离家出走,后来呢,他就出走了,走啊走啊,走到了一个大森林里,森林里有个湖,小孩觉得很困,就闭上眼睛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湖里站着一个神,神问小孩,你是要金的爸爸还是银的爸爸还是铜的爸爸呢?小孩说,他要会讲故事的负责任的爸爸。
再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小孩举目无亲,在圣诞夜街头卖着火柴,点燃了三根火柴以后,就在圣诞夜那晚,化成了泡沫……)
【收服难为】(上)
顾添添一向讨厌何逸,这一点顾廿是清楚的。
所以明明很想爸爸,顾添添也是让奶奶带的,一来学校接送方便,二来老人家也不放心,直到三个月前奶奶住了院,才不得不搬过来让顾廿照顾。
父子俩可以一直见面,顾廿心里是高兴的,孩子也高兴,但难免在看见何逸的时候脸一下子垮下来,并一直认定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妈妈气得再也不见他了。
实际上何逸冤枉得很,认识顾廿的时候顾廿就已经一个人带着孩子了,生下孩子的日本女人在孩子四岁彻底抛下顾添添以后就再也不见踪影,顾廿终于为那段荒诞无稽的岁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二十二岁的顾廿那时候带着四岁的孩子,几近崩溃,回国之后整日醉倒在酒吧,顾添添那段日子发着高烧,医生说再晚一步就可能有性命之虞。这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顾廿脸上后顾廿终于和家里摊牌,顾母百般呵护这个孙子,顾添添的状况才一点一点好起来。
这是顾廿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幸亏有了何逸,想起来才没有那么难熬。
但孩子并不这么认为,小孩子的讨厌一旦开始,发作起来也就会毫无道理,何逸第二次看到顾添添的小脑袋又在自己堆满稿子的书桌面前鬼鬼祟祟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脸终于变得不大平静。
“顾添添?”何逸端着咖啡杯,语声不大,却惊得才二次犯案的顾添添一下子跳了起来。
何逸看着那双和顾廿像极了的惊惶的大眼睛微微笑:“在干什么呢?”
顾添添看见出路被堵死,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去开窗户,小手移窗移到一半,对着二十几层高的楼打了个寒战,才醒悟过来。回头又愤愤地看了何逸一眼,一抬手就“砰”地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笔筒,笔顿时撒了一地。
何逸不动声色地看着正在发泄愤怒的孩子,甚至还喝了口咖啡,倚了门框问他:“不捡起来吗?”
顾添添一愣,大概是没料到这个人居然没有火冒三丈,说话也脆了三分:“我故意的!我讨厌你!”
“嗯,我知道。”何逸走进来,把咖啡杯搁在椅子上,蹲下身去捡笔。
顾添添站在不远处有些手足无措,顾廿倒是听到动静从厨房跑了上来,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说话压了火气:“顾添添!”
小家伙扁了扁嘴,大有顾廿骂他一句他就哭上三天三夜的架势,可顾廿不吃他这一套,冲进来揪了小家伙的耳朵骂他:“道歉!”
顾添添一嗓子就嚎了出来,眼泪唰得说流就流:“我不!就不!”
眼看着顾廿气得拖着孩子就往外走,何逸站起身拦住了顾廿:“你别急,先放开孩子。”
顾廿还没开口,小家伙就吵了起来,一下子就挣开了顾廿的手:“又要你装好人!你是谁啊!我想妈妈了……”
下一秒顾廿反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顾添添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屋子里瞬间静了。顾添添愣了几秒,脸还扭着,立刻就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呼吸急促得连喘都喘不上来。顾廿也愣了,但转念间就放下了手冷了脸:“再哭!我早跟你说过做噩梦了来找我,有气别对你爹爹发,他不欠你什么,顾添添!”
连名带姓的呵斥,语气是极重的。顾添添哪里回得了他的话,听到这话也只是抬起头看了大人一眼继续哭,哭得像是要呕出来。连何牧都走上来站在了门旁边,气氛尴尬凝重得很。
顾廿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小家伙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愤恨,似是被人抛弃了的伤心绝望。
何逸走过去揽了揽顾廿的肩:“先出去吧,我跟添添说点话。”
“可……”顾廿绷紧的一根神经没有半点放松,侧过头看过来的眼神还是无措的。
“放心,我来对付,你去做饭,烧点好吃的。”何逸安抚性地微微笑了笑,“相信我好不好?”
顾廿闷闷地应了一声,抬手想摸摸孩子的头,顾添添却躲开了。手尴尬地伸在了空气里,几秒过后僵硬成拳,顾廿干脆利落地走出了房间。
何逸靠着桌子看了一眼哭声陡然间又加大一个分贝的孩子,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何牧。原本面无表情的何牧嘴角突然间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臭着一张脸顺了哥哥的意思去安抚顾廿了。
门被关上,何逸颇有耐心地先喝了一口咖啡,又从桌上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孩子脸上的眼泪,顾添添见有人来哄,生怕自己的委屈表现得不够明显,用力地扔掉了刚被塞在手里的两张纸,索性蹲了下去。何逸见孩子这样却也不再管了,绕过他坐到书桌前将已经被顾添添画了几道的稿子又打印了几份出来。
其实顾添添倒也没真想再哭了,等了半天没等到好声好气的话,反而听到打印机的声响,惊诧地抬了泪眼朦胧的眼,一时间张大了嘴巴,颇有些不敢置信。
何逸眼睛还盯着打印机,随口问道:“哭完了?”
顾添添抽了抽鼻子,尚且没有做好被晾在一边的心理准备,傻傻地问了出来:“你在干嘛。”
何逸好笑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过头看着孩子的目光已经变得严厉:“在收拾你一时冲动闯下的祸。”
顾添添一下子愣了,被男人这样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扁了扁嘴又开始想哭,何逸不为所动:“顾添添,过来,把你刚才毁掉的稿子抄一份给我。”
嚎到一半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家伙瞪大了眼睛,木在了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敢对自己提要求。
开!什!么!玩!笑!?
【收服难为】(下)
何逸笑了笑:“磨磨蹭蹭的,还是你想被打一顿屁股再抄?”
顾添添木了半晌,突然间冲着男人愤恨地一脚甩了拖鞋,小小的身子扭头就往门口跑。何逸似是早料到孩子这个反应,站起身跨了几步一把揪住他,不顾小孩的哭闹反手摁倒在旁边的小床上拍了几巴掌,呵斥道:“再跑!”
顾添添“哇哇”地叫着,小胳膊小腿到处乱蹬,却又哪里挣得开何逸的大手,又羞又气,哭出了声:“死变态!放开我!”
叫骂声刚落,屁股上骤然就挨了一串凌厉的巴掌,小家伙哪受过这么认真的打,眼泪瞬间被疼痛逼了出来:“呜……”
何逸在落了十记巴掌以后问倔强的小家伙:“还想挨吗?”
没人会跟自己的屁股过不去,小家伙恨恨地咬了被子,心里一片凉飕飕。
何逸拉着他走到书桌前,把小孩子抱在两腿间的椅面上,塞给他一支铅笔和一张纸:“抄吧。”
顾添添脸上还可怜兮兮地挂着水迹,表情扭曲了一下,然而感觉到稍稍往后一靠就能靠进何逸的怀里,只得捏着拳头有骨气的挺直了背脊,语气硬邦邦的,看着那一张纸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不会写那么多字。”
何逸看着顾添添正襟危坐的样子笑了一声,任他自虐地挺着,语气像模像样地严肃道:“那就写你会写的字,不抄完不许吃饭。”
小家伙委屈地扁了扁嘴,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怕,于是笨拙地提起笔开始在纸上画鬼画符。何逸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开始看资料,只是这样一来,小孩就被顺势圈进了怀里。顾添添发出了“哼”的一声,又往前坐了坐,小脑袋企图跟何逸拉开些许距离。
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很长时间后就只有何逸时不时的翻页声,顾添添大哭几场,消耗的体力过大,提着笔的手开始四处打滑,不一会就差点拐到何逸的书上去。转头一看,小东西的眼睛已经困得半闭了眼睛,纸上涂了一团的涂鸦,小脑袋一歪一歪的,终于一个没撑住,倒在了何逸的手臂上。
男人的神情一瞬间柔软了下来,想到等会小家伙醒了又准得跳起来炸起全身的刺,就情不自禁地调整了一下孩子的姿势,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天很快黑了,何逸把灯管往旁边拨了拨,打开了灯。橘色的灯光下,顾添添嘟囔了一声,不适地皱了皱眼,反而往何逸的怀里又缩了点,还蹭了两下。
男人没忍住,嘴角还是带上了浅淡的笑意,揉了两下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心想:算了,不计较了。
小家伙安静的睡眠是被一阵叩门声打断的,何牧的声音在门外显得格外地冷静:“哥,吃饭了。”
顾添添猛得一下竖起来,刚想跳下去开门,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居然靠在那个最讨厌的人的怀里,一时间呆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瞅着认真地看着书的何逸的脸。
台灯的光很柔和,男人目光从书本上移开,面无表情地看了孩子一眼,伸手捏着被拿来当枕头的已经麻木的左手臂,抿了嘴没有说话。
小家伙瞬间觉得理亏,说话也结巴起来,一时揣不准面前这个人是喜是怒:“你……你怎么不叫我?”
何逸跳过了这个问题,再问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抄完了吗?”
顾添添这才把目光转回到面前摊着的一张涂鸦得极丑的纸上,脸红了,却还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谁让你不叫我!”
何逸摘掉了眼镜,推了推小家伙的身子示意他起来。顾添添愣愣地站起了身,下一秒就被何逸顺势被压在了书桌上,小屁股上被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孩子大概是懵得狠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挣扎,只是鼻音浓重地“哼哼”了两声,小手下意识地伸到屁股上挡着,男人却笑笑,不打了:“出去跟你爸认个错。”
“凭什么我认错!是他先打我!”这回顾添添回得极快,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连分贝都提高了不少,突然间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委屈的捂着屁股的姿势有多尴尬,小脸迅速飞红,蹬了两下转身站直了身子,攥紧了拳头,却又觉得被欺负完了再计较有点太不男子汉了,气闷地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还犟嘴?那我问你,”何逸迎着孩子气愤的眼睛并无笑意,语气也只是平平,“你做了什么让你爸这么生气?”
孩子明显哽了一下,扛不住男人质询的目光,一甩头撇过了脸去。
“添添心里有气,明知道做的是错事,却还是无理取闹地朝我泄愤。知道我工作的文献很重要,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捣乱,不是吗?”
“不是三!”顾添添突然叫道。
“什么?”何逸顿了一下。
小家伙的撇过去的一张脸憋得粉红粉红,手攥得紧紧的:“我是第二次……”
男人看了顾添添几秒,突然笑出声来,再也扮不成黑脸,狠狠地掐了肉嘟嘟的小屁股一把:“行,再有第三次,小屁股打开花,听到没?”
顾添添“嗷”地一声逃出几米远,水汪汪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了男人一眼,小声嘟囔:“你是谁啊你……”
何逸站起身:“我从你住进这间房子的第一天起应该就告诉过你,我是你父亲,你叫我什么不重要,甚至是妈妈也行,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妈妈?”顾添添重复了一遍。
何逸搭在椅背上的手可疑地紧了一紧,语调微微上扬:“你确定?”
顾添添紧紧地盯了笑意温和的男人一会,突然间暴躁地大吼了一声,冲着男人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承认什么父亲呢!你别做梦了!!”
何逸看着孩子动作敏捷地打开房门落荒而逃的小小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欠揍的小子。
添添每日小日记:
星期日。不知道有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不跟他们讲话了,什么都不动,哼哼,来哄我也不动,跟哥哥一样多好,爸爸会一天到晚贴着……
还睡着了……
丢尽男人脸……
(大木头:作为一个男人,只要没丢屁股,丢点脸算什么?
啊,对不起……)
【圣旨难为】
自打上次何逸与顾添添书房的一场战役,小家伙明面上是再不敢偷偷做怪了,乖巧得简直让顾廿咂舌,暗地里的例如把咖啡的糖换成盐,把一只拖鞋偷偷藏起来,在水里吐唾沫——除了在水里吐唾沫等等小事,大家长的心情好,最多也只是皱皱眉责备几句,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何牧天天和书籍为伍,算是鸠占鹊巢地把何逸的书房给占了,熬得晚了甚至晚上都是在书桌上睡着的。几次以后顾廿就重新收拾了书房里的床铺,把何牧的台灯床头柜都给搬了来,还加了一个小沙发,算是把书房当做了何牧的房间。
安逸的日子维持了大半个月以后,顾廿在晚上接到电话,何逸只当是朋友便自顾自地备着课,没曾想顾廿挂完电话以后,一会喜上眉梢一会满脸凝重。
“怎么了?”何逸侧身看已经沉默了有两分钟的顾廿。
“我娘出院了。”
何逸笑道:“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过了?”
“老太太要来这里带添添。”
“吧嗒——”何大教授的笔落到了书桌上,半晌才道,“什么时候?”
“后天来吧,”顾廿站起身,焦躁地在房间里转着圈,“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娘住到家里来,客房的东西全给何牧用了,总不能再让她和我们睡吧?”
何逸面色顿时诡异起来,好半天才咀嚼完这句假设:“别转悠,头晕,大不了这几天我下班早点,我下厨,客房里的东西再搬回去,何牧和添添睡。”
当初何逸和顾廿出柜,一路顺风顺水,原因一是因为看在顾廿受过挫折一蹶不振的情况上,而是因为顾妈妈认为,儿子找的这个人,挺会照顾人的,虽说不是女的,但好歹也是个能安分守己的贤内助……
虽说何逸和顾廿对彼此并没有强势弱势的认识,两个男人平平等等,分工明确,但母亲的心思,总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处于一个被人依附的大男子形象上,就像旧观念里认为的洗衣做饭,照顾孩子这些事都应该由女人来做一样,顾妈妈曾对何逸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舌灿莲花有理有据,只差没有给这位教授亲自背上两首《女戒》和《妇德》了。
每每思及往事,何大教授的俊脸总要黑上好一阵,然后只能在晚上把大男人顾廿操弄得更狠一点儿……
以至于后来连顾廿再想起这件事,浑身一激灵是肯定的,眼眸含水眉眼是愧,连吼何逸的声音都要弱上好几个分贝……
现在老太太要过来亲自视察何逸的贤妻良母形象,怎么能不让这个平日里五指不沾春水的大教授不惊得天雷滚滚风云变色?
顾廿看着何逸的脸一点一点僵硬下去,好声好气地安慰:“我……先把做好的菜冰在冰箱里?你到时候转一转就行了,老太太饭量小……”
何逸笑得勉强:“你把香菇炖鸡帮我做了就行了,妈爱吃,明天你忙吗?”
顾廿走到桌前抱着可怜兮兮的男人:“噢,不哭不哭……我明天在家,把家里收拾干净,你就说是你收拾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猛得站起来打横抱起还在偷笑的顾廿,不顾他的挣扎把他丢到床上。顾廿笑得直抽抽,想爬起身就又被男人一下子压趴下去。何逸撑在顾廿身上,顺手往他屁股上丢了几巴掌:“还笑?再笑打死你。”
“哈哈哈哈何逸你!!!”顾廿闻言,刚想止住的笑声又卡在了嗓子里,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何逸心中窝火,恨恨地咬了一口还在幸灾乐祸的人的耳朵,直接上了手扒他的裤子,顾廿笑得浑身没力气,没护住腰带,一下就光了屁股。男人磨着牙按住他的腰,一连串巴掌就往屁股上送。
“啪啪啪!”“还笑?笑个没完了?”
“啪啪啪啪啪!!”“让你笑!屁股痒了吧你!”
顾廿吃痛,蹬着腿使劲挣脱开男人的钳制,一下子滚到床对面去,委屈地捂着屁股装可怜。何逸阴着一张脸冲他招招手:“回来。”
“不……”顾廿咬着嘴唇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本是想博取同情,可奈何看见男人的脸到底破了功,“噗嗤”一下笑得越发猖狂,“哈哈哈哈哈……咳咳……何逸你个傻帽……”
何逸的脸更黑了:“笑我是有瘾吧?宝宝!”
顾廿笑得过猛,倏地被呛到,咳得天昏地暗,最后还是得无奈的男人上前去给他拍背。顾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转头看见何逸笑得危险,大手游移在赤裸泛粉的臀部之上,才紧张起来:“喂!”
“嗯?”
男人笑眯眯,一节指节却并不怎么温柔地戳了进来,引得顾廿小半声惊呼从喉咙里滚了滚,怒道:“你行不行!昨天不是刚要过……”
“我行不行?”男人危险地抠住了几个字眼加重了语气,“看来宝宝是越发地胆子大了,等会要是哭着求饶,我可就只当没听见了。”
“……”
直到第二天晌午顾廿腰酸背痛地醒来才肯承认,恼羞成怒的何逸,真真是不好惹的。
添添每日小日记:
星期三。
还没看出来吗,鱼唇。
今天我都没出场呢。
(大木头:
就是偷懒了,哼唧。)
【吃饭难为】
老太太果真来了,来时第一件事不是找准家门放行李,而是跑到顾添添小学门口去等小家伙放学,把老人家的慈爱天性发挥到了极致。何逸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头大,立刻也心慈手软地放了几个学生着急忙慌地赶到小学门口。
正赶上放学时间,一个大男人杵在叽叽喳喳的孩子堆里,脑壳都疼,找了一圈没找到添添,正焦头烂额之际,回头一看,老太太正拎着小家伙的书包带着他淹没在人海里吃着豆腐花……
“妈,”何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从一堆老头老太身边挤过去,“不是说晚上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母应了一声:“在医院里呆久啦,坐不住,这不是想我的小孙子了吗?”说着蹲下身捏了捏顾添添肉肉的小脸,“添添乖,想不想奶奶?”
顾添添一边吸溜吸溜地喝着豆腐花一边应:“想……”
何逸笑了:“添添,书包自己背,像什么样子。”
顾母瞪了何逸一眼,抢先说道:“现在的小孩子,书包这么重,压坏了身子骨可怎么行!我们添添还小,奶奶背,奶奶背。”
顾添添多半觉得有靠山了,也扭过头理直气壮地瞪起何逸来。
何逸半晌放弃抵抗,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接过书包:“妈,我来吧,您拉着添添,别让他在马路上乱跑。”
小家伙趾高气扬地在前头拉着老太太笑得嚣张,偷偷地对着何逸吐舌头做鬼脸,几次以后,何大家长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冲着孩子微微笑了一下,惊得小家伙陡然扭了头拉着奶奶走得更快了。
真是一幅其乐融融皆大欢喜的亲子图。
回到家,顾廿正一脸大爷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懒懒地叫唤:“回来啦——”
顾母先换好了鞋走到沙发边去看儿子,手指尖儿还颤巍巍地抖动着:“你瞧瞧你!快养成猪了吧?也不收拾收拾——”手指转移阵地,指着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果皮瓜子壳,“收拾收拾家里!多难为小何啊!”
顾廿小猪默默地在心里比着“凸”:我勒个亲娘,这家里可都是我收拾的,让小何收拾?呵呵,呵呵呵。
但是老太太眼睛里是满意的,自己的儿子嘛,被人宠着是应该的,君子远庖厨,收拾打扫这件事——小何做也是一样的嘛!
顾廿眼珠子一转,站起来笑得懒散:“啊,反正何逸等会会弄,妈,您累不累?渴不渴?让何逸给你榨杯果汁吧?保证绿色环保无公害,新鲜美丽又养颜!”
顾添添也踢飞了脚上的运动鞋,趿拉着小拖鞋踢踢踏踏地蹦到顾廿怀里:“爸爸爸爸,我要吃布丁!”
“不许吃,马上吃饭了,”眼瞅着孩子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老太太不赞同的神色愈显,又连忙改口,向何逸使眼色,“小皇帝!叫爹爹给你去拿布丁好不好?”
何逸站在玄关认命地拎着孩子踢飞的两只鞋,另一只手指关节捏得“嘎嘣嘎嘣”的,一动不动地跟顾廿真诚的眼神对视了两秒,半晌步履沉重地去了,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顾廿笑得打跌,像是昨晚何逸禽兽不如地操弄自己的大仇已报,抱着儿子小小肉肉的身子转了个圈,搂着娘亲和小家伙心情舒畅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何逸黑着脸走到厨房,何牧已经在摆弄榨汁机了,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哥,嫂子说烧好的菜都在冰箱里,碗筷已经烫好了,旁边的菜已经洗好,等会用油烫一下就行。”
何逸瞬间心情畅快起来,恨不得也把何牧抱起来转上一个圈:“嗯,等会去跟老太太打个招呼,知道没?”
“噢,”何牧应了,漠然地垂着眼睛看着前方,伴着榨汁机的噪音说道,“等会我回来帮你,让你下厨,别把厨房点了。”
何大教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其他方面无论数什么都能在台面上说得漂亮,奈何只有下厨这一点,其一是从小家里有雇保姆,后来弟弟早熟,又对厨艺颇有兴趣,吃这方面从来用不着操心;其二是下厨的本事实在差,好半天做出来的菜,不是焖过了就是盐放多了,两次以后也没人想吃,还差点造成血案。在遭受到各种各样的打击以后,就做了甩手掌柜,何大教授心里还美滋滋的:嘿!瞧瞧!我爱人,我弟弟,哪个烧的菜不是一顶一的好吃?我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
这等没志气的话,实在与平日里治学严谨的教授形象相去甚远,暂且搁下不提。
小半天折腾,等一桌晚饭置办出来,已经将近七点了,好在也没人叫,顾母陪着添添看小神龙俱乐部看得正开心,吃零食也吃饱了,只是因为冰箱里最后一个布丁也在昨天吃完,仍是有些闷闷地生着气。
“吃饭吃饭!”顾廿帮着摆好碗筷招呼孩子,一边趁别人不注意在何逸脸上亲了一口,“小媳妇儿——”
“何牧,别忙了,吃饭了,”何逸笑得温柔,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吹气,低沉道,“想我干你了?”
“……”顾廿被这句性感大胆的情话惊得肾上腺素狂飙,差点就硬了。
何逸低笑,推着他的腰把人按到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帮他盛好饭:“别闹。”
“……”
顾母拉着小家伙走过来,看着何逸更满意了:瞅瞅!多体贴人!这媳妇!
顾添添本就是家里的宝,奶奶一来,更是恨不得披件马甲就当皇帝,原本骄纵的性格更放肆了。这不吃,那不吃,这个太咸了,那个不够浓,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得太多,再加上刚才被零食吃坏了胃口,扒着小筷子就发起了脾气。
“这竹笋不错,来添添,奶奶给你夹——”老太太心情不错,自然希望孙子多吃点,奈何小家伙不领情,“啪”地打了伸过来的筷子,还觉得好玩,拿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碗。
顾廿倒是有些怒了,声音也沉了下来:“顾添添!吃饭就好好吃!把筷子放下!”
小家伙被这么一呵斥,顿时就垮了脸,老太太赶紧解围,瞪着儿子道:“小孩子贪玩嘛,别在饭桌上训孩子,来添添,别理你爸爸,赶紧吃。”
顾廿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往孩子碗里夹了一筷青菜,语气平板:“听话,快吃。”
这一下瞬间就像是撩了孩子的火,小家伙咬着嘴瞬间手一挥,把碗砸在了地上:“就不吃!”
“哐”地一声,米饭撒到了地板上,碎瓷片正好飞到何逸的脚边,顾添添见顾廿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骤然发出一阵嚎啕,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老太太心疼孩子,拿起餐巾纸擦孩子的眼泪,一边哄着他。小家伙这下哭得更伤心,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扯着嗓子干嚎,乌溜乌溜的眼睛还偷偷透着手指缝往外瞧着。
顾廿到底是忍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坐稳了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何牧倒是想站起来说两句话,把碎片收拾掉,但一偏头看见了何逸的脸色,倏然静了。
【教训难为】(上)
半晌,孩子哭声稍歇,何逸还是站起来解了围,笑了笑:“妈,你小心别踩着,我来扫。”
老太太忙着哄孩子,头也没抬一个:“麻烦你了小何。”
“没事。”何逸拿了扫帚过来把地板上收拾干净,重新盛了一碗饭放到顾添添面前。
顾廿一边喝着汤一边冷声:“给他盛干嘛,既然不想吃,饿着就是了。”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孩子,”老太太见顾添添扁了扁嘴又像是要哭,连忙抱起小家伙,“添添乖啊,少吃点好不好?奶奶喂你吃,好不好?”
顾添添的鼻音浓重,怨恨地看了一眼爸爸:“不——好。”
顾廿吃完了,放下碗筷:“妈,你就惯着他吧,越顺着越不懂事,看看他什么脾气。”
“你少说两句!”老太太急眼了,“小孩子总是要宠的,你给他讲道理不行吗?”
顾添添眼眶仍是红红的,扁着嘴不说话。何牧看一眼小家伙,再看一眼自家哥哥,终于快速扒了两口饭,走过去拉了拉别扭的小家伙的手:“不想吃了就走吧。”
顾添添倒是想起来见好就收了,也就乖乖听了何牧的话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声响过后,顾廿的脸色才缓和过来:“妈你多吃点。”
“你啊!”顾母摇摇头,叹了口气,像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也不多说什么了。少了两个孩子,餐厅里清静不少,何逸面色如常地招呼着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筷,顾廿陪着老太太在客厅里聊天。顾添添和何牧好半天才出了房间,小家伙心情好了不少,又开始拉着何牧满客厅地跑了。
顾廿还板着脸:“作业做完了?”
“哥哥陪我做了,”顾添添也没在意爸爸的脸色,自顾自地玩着,“等会我要看动画片,你别看了。”
顾廿心头一把火又烧了起来:“不许看,今天表现不好,罚了。”
顾添添眼睛瞄都不往这里瞄一眼,倏地把手里的玩具车扔了,声音硬邦邦的:“我不!”
顾母一看气氛又僵了,连忙拿起顾廿手里的遥控器:“奶奶给拨,添添别生气啊——”
有老太太撑腰,顾添添朝顾廿做了个鬼脸,抱着饼干桶跳上沙发来看动画片。顾廿气得牙齿都疼,阴着脸下了沙发就走进了厨房。何逸正在摆碗,见他进来,只笑道:“这里商场里羊毛衫在换季打折,你陪妈去逛逛吧?”
“我陪妈去买衣服?”顾廿气呼呼地靠在了冰箱上,转念间道,“也是,是该陪妈去逛逛,消食。我钱是不是在你那?给我点,马上发工资了。”
“拿我卡吧,就当我孝敬妈的。”
“不用啦,”顾廿下意识地拒绝,却到底拗不过何逸的坚持,接过了卡,“我走了。”
“夜风凉,多穿件外套。”何逸无奈地上前咬住了顾廿还嘟着的嘴,笑得温柔。
顾廿被亲完一轮以后还嫌不满足,勾着何逸的脖子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啄着,直到何逸差点没把碗摔了,心情才大好起来:“哎,别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呢,你可知道点分寸,妈还在呢,骂两句就得了。”
何逸举手把碗一股脑儿塞柜子里,才转过来拍了两下他的屁股:“知道了,去吧。”
两人意见达成,老太太又是一听哪儿打折就要往哪儿凑的,立刻就来了兴致,当下说走就走。走之前顾廿冷笑着问目不转睛的小家伙:“真不跟我走?”
“挡着了!不去……”小家伙看电视笑得前仰后合,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个不识场合的爸爸。
“行,你好好看。”顾廿挑了挑眉,挽着老太太扬长而去。
何牧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倒了水,一会又踢踢踏踏地上了厕所,一会又回到沙发上,颇有些忧心忡忡。小家伙一点也没意识到最大的危机来临,仍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直到何逸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下子按掉了电视开关。
最精彩的部分被打断,顾添添倏地怒了:“有病啊!你干嘛!”
何逸走过来收走饼干桶,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家伙,语气淡淡的:“何牧,回房间吧。”
何牧一下子如同大赦,感觉动作都比以前快了几分,一下子就跑上了楼,还不忘重重地碰门示意他已经进去了。
客厅里只剩两人,顾添添终于捕捉到一丝危机感,又转瞬即逝了:“你把电视打开!”
何逸微微笑笑:“你也跟我回房间。”
“我要看电视!我不!”小家伙扁着嘴,在沙发上捶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叫,恨不得那拳头能落到面前这个人身上似的。
看他闹了几秒之后,男人终于上前一把把孩子按倒在沙发上,重重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声音压得很低:“在这里也行。”
顾添添懵了一下,直到尾随而来的凌厉的巴掌炸在身后,才突然间哭叫起来。奈何孩子这点挣扎的力道在何逸眼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随着“啪啪啪”声响而来的都是剧烈的疼痛,小家伙很快就哭得喘不上气,小手伸到身后不断抓挠着何逸的手,奈何力量对比太悬殊,没几下以后就被扒了裤子露了小屁股,换来一记更重的巴掌。
何逸教训孩子时惩戒的味道总是十足,十几下过后停了手,屁股上已经泛了一片深红。顾添添的头埋在沙发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连不打了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何逸沉声吩咐:“回房间。”
顾添添眼泪流得汹涌,对着这个人,连求饶撒娇都拉不下脸。直到现在才想起顾廿临走时的一挑眉,后悔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顾添添抽抽搭搭地站起来,像是被放了慢镜头一样找着自己不知道甩到哪里的拖鞋,那个人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越看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找不着,急得竟是要冒出汗来。何逸走了几步拾起两只拖鞋,走到孩子身边蹲下身给他穿上了裤子鞋子:“先去洗脸刷牙,把饼干放回去,再上楼来。”
顾添添的眼泪断断续续地流下来,只得拿委屈地拿手背偷偷擦了,吸溜吸溜地吸鼻涕。何逸站起身,不为所动,低沉的声线里隐隐带着薄怒:“快去,十分钟。”
小家伙偷偷觑了男人压根没有流露出一点心疼的脸几秒,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哭包。
【教训难为】(中)
第一次没有顾爹爹或者是奶奶的千催百请百般伺候的洗漱,足足花了委屈的顾添添十五分钟的时间。走出卫生间向楼梯口走去时,脚步却迈得越来越慢,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像是随时准备要落荒而逃。
“顾添添,再磨蹭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何逸手撑在楼梯口,看到小家伙踌躇的样子,笑意在眼睛里一闪而过,随即被更严厉的神色替代,直看得顾添添浑身抖了一下,哭丧着一张脸拖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上了楼。
何逸跟在顾添添沉重的步伐后面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小家伙见他转身,面上表情更惊慌了:“喂……”
“不会叫人吗?”何逸蹙了眉低头问道,“为什么打你?”
顾添添动了几下嘴皮子,水汪汪的眼睛转了一圈,钉在地板上不动了,心里还越想越委屈,要是爸爸,肯定不会坏到这么欺负小孩子……
何逸看着孩子低垂的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不是在忏悔认错,当下声音就更冷了几分:“想不出来?那行,我帮你想。”
小小的孩子闻言一惊,抬头看时却惊恐地发现男人已经走到了桌前抽出了一把钢尺,顿时后退了几步坐在床上,手心交叠着挡住了屁股,小小地呜咽了一声:“不要……”
何逸轻轻摇了摇头,用尺沿轻轻敲了敲他缩到后面的手臂,温和却不容违逆:“我会罚你,由不得你说不要的份。”
小家伙还在弱声争辩:“不打……你凭什么打我……”
何逸闻言挑了挑眉,死到临头还嘴硬,倔强的样子简直和以前的顾廿一模一样,心里觉得好笑,仍是耐心道:“顾添添,我不说什么凭我是你爸的话,你至今在心中仍未认可这个身份,我就不强求。与此同时,你没有立场来反对我把你当儿子管,在我这里,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撒娇任性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伸手。”
顾添添听得眼泪汪汪,想反驳又不能够,拼命地把自己的头摇成了一只拨浪鼓,何逸面色一沉,心头的火终于被这小家伙拱了起来,当下呵斥道:“要我去拉?”
面对大人真正的怒气,孩子到底还是怕的,耸了肩缩了手,抖抖索索地把手伸到前面来握着,怎么也不肯再往上举了。何逸板着脸,拉了顾添添颇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啪啪”两声打下去,孩子的眼泪就像豆子一样滚了出来,哭出了声。
要是顾廿,心里恼火,没准听到孩子一哭也就心软了,可何逸到底原则性强的很,该教育的绝不手软,一板一眼地打了十下才松手,嫩嫩的手心很快淤红一片,一道道板痕印在手上,得亏了男人抓住了他才没有挣扎开来。小家伙肯定是疼得狠了,男人钳着他的手一放,顾添添立刻就收回了手,一边哭着用完好的右手死命地攥着左手,面上惨痛得五官都拧巴到了一起。
何逸等孩子自我安慰完,哭哭啼啼地抱着小膝盖晾着打肿的手心的时候,接着道:“右手。”
顾添添的哭声一下子吓愣了,哽在了喉咙里,瞪着红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何逸,脸色都变了:“不!呜……”
何逸居高临下地看了孩子一会,问道:“添添不想被打手心?”
废话!
顾添添鼓着腮帮子,红红的脸上皱起了几道可疑的泪痕,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到底是因为害怕,连说话都怯怯的,拖足了奶声奶气的调调:“嗯……不要尺……”
何爸爸被孩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要求逗乐,从善如流地抛了手里的凶器:“站起来把裤子脱了。”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顺着何逸的力道起身,等反应过来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手又伸到后面去捂住了屁股,摇着头退了几步:“不打了……”
何逸坐到床边,笑笑:“撒娇对我不管用,我想光捂住屁股也并不是一个好方法,起码添添得有认错道歉的觉悟吧?”
“我道歉……你是不是就不打了?”顾添添眨了两下眼,又偷偷往后挪了一步。
“我让你道歉认错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对你做出的行为有一个反省,而不是为了逃避惩罚,而添添明显不觉得自己错了,”何逸声音听上去心平气和,面上却是肃冷的,“所以,不是。”
顾添添气哼哼地看了大人三秒,下一秒果断捂着屁股扭头就跑,小短腿迈了没几步就被捉住了手,恶狠狠地拖着带到了床上。何逸简直气笑了,把孩子压在床上拽了他的小熊维尼睡裤,朝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就黑手抽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还跑?我怎么跟你说的?”
顾添添一下子又疼哭了,尖叫着蹬着腿,扭着身子,肉肉的屁股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何逸按住了他的腰,一巴掌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下去,一下就是一个巴掌印,两瓣臀肉颤抖着,直打得那屁股蛋上红肿得像个桃子,顾添添连哭都没了力气,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白白嫩嫩的大腿和后腰衬得那熟了的两瓣臀肉分外可怜。
何逸单腿跪在床上,现在站了起来,命令道:“要哭要闹,罚完了再说,现在站起来,到那边墙角去站五分钟。”
这下顾添添知道磨蹭还会挨打,蹭了两下就站了起来,对着何逸可怜巴巴地扁了嘴擦了擦已经哭花的小脸,慢慢吞吞地迈着不情愿的步子去了。小家伙对着墙角不断地抽气,嘟着一张嘴,站得歪歪扭扭,也不知道羞,就大大方方地晾着一只红屁股,和有些哆哆嗦嗦的腿。
身后何逸的表情终于柔软下来,心疼的神色在眼里一闪而过,又像是遮掩似的站起来铺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间。
何牧在看到何逸推门而入时表情终于起了波澜,墨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哥哥,像是在研究他现在的喜怒似的。
何逸把房间里的大灯按亮了,责备道:“说了看书要把这个灯打开,怎么这么不听话?”
何牧放下压根就没翻几页的书:“哥,你怎么过来了?”
何逸靠在门边,微微笑道:“过来看看你睡了没。”
何牧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才几点,找借口也要找好点儿的,哥,你就一个劲儿地演包公吧,打那么狠,哭得整个房子都听到了,小心以后难做人。”
“我真把他当儿子管,要讲究什么?何况我下手算轻的,倒是你,平日好哥哥做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会护着他,”何逸饶有兴味地偏了偏头,评论道,“小小年纪想那么多,老气横秋,真是一点养孩子的乐趣都没。”
何牧表情一时有些尴尬,语气更加嫌弃了:“哥!你多大人了!”
何逸不置可否地挑了眉,叹息道:“屁大点孩子,心比我还狠,唉。”
何牧沉默着看了哥哥一眼,没有接茬:“我报名参加了高考。”
何逸一顿:“那你现在才跟我说?刚回国就报了?”
何牧把床头的书强迫症地码得整整齐齐,淡淡道:“只是通知你一声,想告诉你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不会再帮着你做家务,请一天三顿,准时送到我房间里,营养配比我明天会给你具体菜单,作息时间我会再具体分配,麻烦你了。”
“……”何逸看着少年波澜不惊的脸,一瞬间真的有种把他扒了裤子打一顿的冲动,半晌才调整了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反正你主意最大,决定好了什么只要给我说一声就行,是吧?”
何牧身体一僵,转过头来看着哥哥明显不悦的脸,微微和煦了嘴角,小心翼翼地唤:“哥。”
何逸敛下眼睛理了理袖口:“别叫我,你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何牧蹭了两下裤腿:“哥,你生气了?”
何逸轻哼一声:“下不为例。”
何牧无奈地看着自家哥哥不甚高兴地甩门而去,头疼得按住了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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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喜欢另一个文,所以还在同时更那篇的番外,所以这篇更新的速度慢了点慢了点慢了点……
我知道你们还是喜欢我的。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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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难为】(下)
何逸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却发现本该在墙角扮可怜的顾添添小同学已经舒舒服服地趴在了床上,四脚八叉地摆着自己的手脚,还晾着红屁股,一点也不知道羞,见他进来,猛得一激灵,却仍是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何逸勾了勾嘴角,拖长了音,问道:“顾添添?”
顾添添眨巴了两下眼睛,小手抠了两下软软的被子,糯声糯气地辩解:“五分钟到了……”
这样一来,本意是冷着孩子的目的就落了空。
何逸假模假样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的确到了,可是我还没有消气,添添是否应该对我说什么?”
“……”顾添添眨了两下眼,嘴翕动了几下,没发出来音。
何逸在心里重重叹息,沉稳走到床边坐下,拖着半挣扎的孩子到大腿上,晾着他的小屁股:“添添不认错,我会加罚。”
这个惩罚的过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冗长,折磨掉了顾添添最后一点心力,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我……”
“嗯?”何爸爸好脾气地追问,手轻拍着孩子的小屁股,“说什么?”
“对不……”孩子哽咽了一下,“起……”
“大声点。”
屁股上立刻挨了一抽,顾添添疼得一缩,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
何逸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巴掌,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顾添添哭丧了脸:“不应该乱摔东西……”
“二十下。”
冰冷无情的数字报出来,小家伙趴在何逸腿上努力地伸了脖子巴巴地回头看男人的脸,何逸挑眉,一记巴掌拍在翘着的屁股上:“以后再让我看见发脾气乱摔东西,翻倍打,别看我,继续说。”
小小的脑袋扭了回去,顾添添趴在男人硬邦邦的腿上吞着泪:“不该顶嘴……”
“嗯,十下。”
小家伙的嘴角已经撇到了力所能及的最下,就差一声嚎啕,说话开始像往外倒豆子:“不该任性不吃饭吃零食逃跑不做作业发脾气撕东西……”
何逸一瞬间默然,暗忖这孩子简直笨得可爱。
小家伙大概从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一句话喘不上来,噎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静了,肉乎乎的小手拉住何逸的裤腿,别扭着不敢讲话。
何逸笑了,面部表情极为柔和,对着已经红彤彤的小屁股倒是真有些不忍心了,好整以暇地问孩子:“原来添添犯了这么多错啊,自己算算,该打多少下?”
顾添添崩溃了:“不知道……呜……”
不能再拖时间了,何逸皱了皱眉,语气稍肃:“其它的先欠下,最后打你三十巴掌,手乖乖放在前面,不许挡,疼了可以哭,但不准躲。好好想想你做错的事情,我不是很想再为了这事打你,但一旦再被我看到,我保证打在你屁股上的不是巴掌。”
感觉到孩子害怕得双手都揪住了自己的裤腿,何逸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孩子的腰,用了五分力道朝那红肿臀肉扇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顾添添骤然间又哭闹起来,双腿无助地蹬着,小小的呜咽:“不要!……”
巴掌印给两瓣桃儿镀上一层更新鲜的红色,何逸没有因为孩子的哭叫心软,十下一组的惩罚进行得有条不紊。
说出来的惩罚若是更改,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既然要罚,就得罚得让孩子牢牢记住,再不敢犯。否则不如做个好爸爸的角色,温柔地把孩子当做皇帝养着,既不吃力又讨得了好,何逸实在是不想在顾添添心里还对他有芥蒂的时候打孩子,但既已板了脸,早晚都得有这么一遭。
“啪!啪!啪!啪!啪!”
顾添添疼得委实可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呜哇——”
“痛就好了,”何逸冷声,“要的就是你痛,不然还打你干什么!”
顾添添哭着:“别打……呜呜……对不起……”
何逸最后把十来巴掌扇到了孩子的大腿根上,丝毫没有放水。整个屁股都熟透了,顾添添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就算巴掌停了也没顾得上起来,光拿手抹眼泪了。何逸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问:“记住教训了吗?”
顾添添眼睛肿肿的,看着面前一张表情明显缓和的人,有点愣怔,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了自己屁股上摸了摸,触到那热度,看着何逸的眼神又像是要大哭一场。
何逸无奈,教训了一顿,倒还打傻了:“真有这么疼?”
顾添添忍气吞声,“唰”地:“呃!疼!”
何逸笑得温柔,把小家伙抱到自己怀里,顾添添也没抗拒,乖乖地任他抱着,大概还愣在“屁股那么肿”的残酷现实里。何爸爸揉了两把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那下次添添就别犯错了,你看,小屁股帮你遭了多少罪,多疼呀。”
“你烦死了!”
顾添添想起来挣扎了,却被男人按住了,照着屁股又给一记:“下次犯错,加倍罚,罚得只会更狠,还顶嘴吗?”
武力比不过人家,屁股还胀胀地疼着,还被人抱在了怀里——这么没有说服力,顾添添偃旗息鼓,流着眼泪小小的服软了:“噢……别打……”
何逸揉着红红的小屁股,哄着:“添添宝宝乖,别哭了,明天爸爸给你去买布丁吃,好不好?”
小家伙被动地磕着何爸爸的肩,哭声渐渐止了,再加上挨过打的屁股被揉得很舒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要……五个……”
何逸把他放在床上,塞进被窝里,笑道:“不行,会吃坏肚子,饭就又吃不下了,最多两个。”
顾添添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阵,一会觉得羞,一会又止不住想讲话,可心里到底没有和何逸这么亲,气鼓鼓地咬着嘴唇瞪着眼睛。何逸见状,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孩子,说出的话也不见得有多温和,多半是口头教育,听得孩子像是被柔和的声音催眠了,眼皮直往下沉。
诡计得逞,何逸躺在边上情不自禁开始乐,看着孩子终于撑不住,侧着脸嘟着嘴巴,鼻息轻轻的睡着了,小脸被床单一压,肉嘟嘟的,就差吐出个泡泡来。
哭了半个多小时,早该累得说不出话了,偏偏他最折腾。
男人半晌起了身,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听见大门口隐隐传来钥匙声,走出了房门。
果然是顾廿和老太太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了,老太太神采奕奕,顾廿要死要活,见到何逸下楼,连忙叫唤:“何逸,过来搭把手,我快累成狗了……”
“年纪轻轻!这么缺少锻炼!”老太太轻轻松松把手里两只购物袋搁到客厅沙发上回头数落儿子,转头问何逸,“添添呢?”
何逸走过去牵着顾廿进门,接过老太太手里抱的衣服,笑道:“不早了,已经睡着了,妈,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大衣挺好看的。”
老太太聊到买东西,连亲孙子都顾不上了:“是吧?廿廿他还硬是说洋气了,要我买黑的,你瞧瞧这红色,多亮多好看!”
“是是是,妈,您穿什么都漂亮,天天十八嘛!”顾廿接到何逸的眼神信号,立刻撤退,“我不行了,我要去睡了,妈,您也早点休息晚安了您哪!”
何逸在被老太太拉着闲扯了小半天以后,终于把老人家伺候去睡觉了,这才悠悠然回到卧室里。顾廿洗漱完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头给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喷药,脸色不是很好看,见他进来,埋怨道:“不是说不打吗?”
何逸走过去,单腿跪在床上,从身后抱着顾廿,把头磕在他头发上:“你向来知道我脾气,两个人都办红脸,孩子还管不管了?”
顾添添听见说话声,闭着眼睛往顾廿身边挪了挪,迷迷糊糊地抓住了顾廿:“爸爸……”
虽说教训孩子是自己默许的,但添添这一声唤,顾廿还是心疼了,几乎对何逸怒目而视:“那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他明天还要上课,你凭什么这么打他!”
炸毛了。
何逸无奈地笑,顺便开始把媳妇也当儿子哄:“好好好,幺儿乖,用巴掌拍了几十下你也心疼成这样,不许跟我闹了。”
“你怎么……”
顾廿仍是不依不饶,何逸却三下五除二自己歇了被子进了被窝,一边嚷嚷着“啊啊啊好冷”一边抱住了睡得不安稳的顾添添,待顾廿还要再开口时,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打起了呼,表情要多赌气有多赌气,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大的黑字“我生气了”。
“……”
顾廿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半晌还是叹出口气,关了灯,躺到床上睡了。
何逸在黑暗中靠过来,声音轻轻的,却沉沉地响在夜色里:“幺儿,宝宝,别把哥当外人了,不然……”
顾廿惊惶侧头,夜色一片沉寂,顾添添兀自在大人怀里睡得香甜,男人温暖的手轻轻扣着自己的手,彷佛通过灼热的动脉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顾廿的眼睛漫无边际地看着虚空一点,侧身揽住了何逸的手臂,突然鼻腔一酸,涌出些许泪来。
添添每日小日记:
礼拜五。
今天就是礼拜五!昨天是礼拜四,是黑色礼拜四……
像是遭到了全世界的背叛,屁股现在还疼,好伤心……
被那个人打了,好没面子,我已经把他的牙刷杯藏起来了,不向我道歉的话就不还给他。
嗯,今天是礼拜五的早晨,晚晨再来喜欢你,添添的日记本……
(大木头:藏牙刷杯有什么用?来,我教你,打开你爸爸的床头柜,找到最里面的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没错,就是那个,全部拿走。不,不是白驼山壮骨粉,就算是草莓味的也不是软糖,不能吃,最好别把它当气球吹,它叫杜蕾斯,它的好朋友叫凡士林……)
(顾廿:为什么躺枪的是我?想死吗?笑。)


瓶颈了,更了小游斐,这里争取周末再更。
特此通告。
【睡觉难为】
顾廿一夜辗转,又怕吵了身边人,僵直了一个晚上,半梦半醒,早晨盼到天亮时几乎热泪盈眶。伸手摸手机,离小家伙上课还有好些时间,就掀开被子坐起身,打算下楼了。
何逸被他一带,醒了。顺手拉住他的手,低声问:“起这么早?去哪?”
顾廿看着还睡得香的顾添添摇了摇头:“下楼做早饭。”
“做什么早饭,我买了面包,”何逸皱眉,清醒了才看见顾廿眼下浓重的阴影,不悦道,“怎么回事,没睡?”
“睡不着了,有些头疼。”顾廿挣扎几秒,决定实话实说。
何逸替小家伙掩好被子,坐起身用手触了触他的额头,微微有些怒了:“头疼你不叫醒我?一夜不睡?还准备去上班?”
顾廿磕在何逸肩上,让他抱着:“没发烧,就是睡不着,我的安眠药呢?你放哪了。”
“安眠药?”何逸声音冷了,“太久没打过你了,已经忘了疼是什么滋味了吗?”
顾廿面色瞬间难看,刚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失眠症很严重,一度把安眠药当糖片磕,甚至因服用药物过多得了轻度抑郁。何逸震怒的样子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就为了吃药这件事,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吵得急了,何逸就动了手,从此往后,为了这件事,挨的打就从没有轻过。
“何逸,你……声音轻点,我就是想补个觉而已,吃半片没事的。”
何逸真生气的时候,绝对是油盐不进的:“不允许。”
睡不着,精神紧张,难受的是自己,顾廿看了男人两秒,沉默着放了手躺回被窝里:“嗯,我睡了。”
何逸头疼地叹了口气,在被窝里靠过去把他的被角掖严实了,在他耳边低声道:“真这么难受?一点都睡不着?”
顾廿紧闭着眼睛:“没有。”
何逸靠在床头,抱着他暖暖的身子,笑道:“幺儿,跟哥闹脾气呢!别倔了,我在这儿陪着你,再睡一会,再睡不着我们再想怎么办,好不好?”
顾廿在喉间“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何逸,把头抵在男人的手臂上。何逸此时了无睡意,就慢慢地跟哄小孩子似的摸着他的柔软的短发,像是想到了许许多多以前的事,眼里到底是带笑的。
顾廿紧绷的神经微微缓和,十几分钟以后抓住了几丝睡意,终于不再像个煎饺一样翻来覆去。何逸本就没睡醒,贡献了一只手臂给他靠着,靠在床头阖了眼打盹。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将近七点。顾添添小祖宗醒了,突然坐了起来,何逸尚且闭着眼睛就听见一声大声的喝问:“爸爸!”
“……”何逸脸黑了一半,睁开眼就看见孩子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碎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爸爸怎么了!”
何逸条件反射去捂他嘴,但已经晚了,顾廿不适地动了动,慢慢醒过来。何逸气得当下按趴下顾添添往他小屁股上“啪啪啪”丢了三个巴掌,顾添添懵了一头雾水,因巴掌不怎么疼,也没想起来哭闹,捂着挨打的屁股迷惑地看着明显脸黑的男人。
顾廿睁眼就看见这一大一小惨烈搏斗的画面,踹了何逸一脚:“你干嘛!”
何逸扭过头,没理会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顾添添,抱着顾廿道:“你才睡了没几分钟,接着睡。”
顾廿推开他的手,坐起身把顾添添拉过来:“也没睡着,就是眯了一会,不关孩子的事。”
顾添添总算是回过劲来,坐在顾廿怀里冲着何逸挥拳头:“就是!干嘛打我!”
何逸无奈地笑,靠在床头懒散道:“就我是坏人,行了吧?”
“本来就是!烦死了!多管闲事!”
顾添添这一句话一出来,头上立刻被不轻不重巴了一下子,顾廿偏头看了何逸一片正常的面色,才抿嘴责怪道:“顾添添,怎么说话的?道歉。”
顾添添大概也意识到这话说得突兀,但想到昨晚的事,本来想开口的心思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倔强地撇了嘴不说话,眼睛也飘到了别处,把顾廿气得胃疼。
“你们爷俩也别较劲了,”何逸接口对顾廿说,“快上课了,你去帮他拿换的衣服吧。”
顾廿应了,出了房门。顾添添的头对着墙壁,还别着脖子不肯转过来。何逸笑笑,声音压得很沉:“添添,转头看我。”
顾添添不肯,被何逸硬是扳着身子转了过来,何爸爸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添添乖,道歉。”
小家伙咬着嘴唇,小脸憋得红红的:“不。”
何逸听见孩子这声硬邦邦的回答,挑了挑眉。谁也不想大清早的训孩子,但是……
男人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阴沉,变脸快得有如翻书,隐成雷电交加之势,语气也冷肃得可怕:“道歉。”
顾添添被这一声冷硬的命令吓到,像是昨天晚上加于身上的痛楚一瞬间全部回来了,吓得当下就红了眼眶:“呜……对不起……”
目的达成,何逸没有必要再吓孩子,瞧着小家伙委屈的劲儿还是心疼的,伸出手去揉着孩子肉嘟嘟的脸蛋:“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就是说错话道个歉,还觉得委屈了?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多吃亏呢,好了好了,越说还越来劲了,不许流眼泪啊,不然就把今天的布丁罚掉了……”
小家伙不理他,伸出小手使劲揉着自己眼睛,气鼓鼓的模样。何逸一时间微笑出声,哄道:“好了,给你三个,不哭好不好?”
顾添添用眼睛使劲瞪了何逸一眼,拿小手“噼里啪啦”地在男人的大手上打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巴掌之仇已报,男子汉气度又找回来了,才气鼓鼓道:“三个!不许反悔!”
“得了便宜还卖乖?”何逸装模作样地甩甩手,“打疼了,怎么办?”
“不管!活该!”
“给你三个布丁,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后天一个,爸爸很不高兴,再讨价还价就打你了。”
“……”
哎呀,玩疯了嘛,打游戏打了一夜,还能想得起来更文,真是喜欢自己。
什么叫日记?语文老师有告诉你们吧,一天一次,雷打不动,上交前一天补齐三十篇效率最高……
什么都没说。
【电话难为】
周五晚。五点半。
顾廿浑浑噩噩补了一下午觉,此时家庭主夫的模式启动,正在厨房烧晚饭。
顾添添放学归来,正巴巴地抱着三个布丁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
何牧,在房间,一天做了什么不明。
老佛爷因家中老头子的风寒还没好,也巴巴地跑回去做鸡汤了,顾廿喜上眉梢,顾添添垂头丧气,何牧临时给老佛爷打印了一张菜单,赢得老太太一个喜悦的拥抱。
“爸爸爸爸!”顾添添“吧嗒吧嗒”地蹬着拖鞋跑进厨房,“晚饭想吃糖醋鱼!”
顾廿面不改色地炖着冬瓜汤:“没有糖醋鱼,我手机响了,给我拿过来。”
顾添添愤愤地跺了脚:“不高兴!”
顾廿挑了挑眉,用汤勺磕了磕锅子,“布丁交出来。”
“……”小家伙气哼哼地去拿电话了,“懒死了,爸爸你。”
是何逸,顾廿心情愉悦地接起来:“怎么了?”
“幺儿,”尽管疲倦,何逸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哥晚上不能回来了,有个项目到了截止时间,今天晚上熬夜弄好了,明天得去出差。”
顾廿握着手机,安静了片刻:“嗯,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之后,我这里弄好了会回家收拾,你……”
“我知道啦,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啰里啰嗦了,你先休息一会,我的汤要好了,有事再联系。”
挂断电话,把何逸的笑骂声给掐断了,一扭头就看见顾添添喜悦的大眼睛:“他不回来了?”
“不回来你这么高兴?小东西。”顾廿甩手把手机扔给顾添添,“洗手,准备吃饭,爸爸不回来,剩下的菜就不弄了。”
顾添添瞬间沮丧了:“爸爸,你懒死了……”
顾廿笑眯眯地关了火:“你刚才说过一遍了。”
手机铃声又响,顾廿只当是何逸又想起了什么,蹙了眉,扭头吩咐:“添添,我这里腾不开手,你接电话。”
哎,同居了那么久,何逸倒是越来越啰嗦了。
没按照预想中的听到顾添添不情不愿的打招呼,反倒是孩子一声突然拔高的惊呼:“ママ?!”
“嘶……”滚烫的汤突然翻在顾廿的手上,剧痛模糊了他的眼睛,顾廿下意识地打开水龙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甚至因为疼痛而变了调,“顾添添!”
顾添添吓了一跳,眼睛看着爸爸,小脸已经皱到一起,像是要哭出来,但仍是不肯放开手机:“妈妈……”
顾廿暴怒,劈手夺过手机:“我说过没事不要再找我,渚惠!”
顾添添像是被吓坏了,顿时哭出声来,惊疑不定地拉着顾廿的衣角,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无助地哭着。
那头的女声仍是平静温柔:“你把孩子吓坏了。”
“你既然把他抛下,现在又管他什么死活?”顾廿冷笑一声,“找我什么事,说吧。”
“我在中国,带着添添出来见我一面吧。”渚惠道。
“凭什么?我们都不想见你。”顾廿甩开顾添添突然抓紧他的手,“你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我感觉很厌烦。”
渚惠笑了一声:“你不必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意见,我的确是亏欠你的,但那时跟着你,我也不见得有什么未来。”
“又要重新吵一架吗?”顾廿打开水,继续冲着刺痛的手背,“抛下一个四岁的孩子,抛下我,远走高飞不闻不问,请问你还是一个母亲吗?”
“孩子是我生的,我却没法带着他回家,因为说不出口,”渚惠语调微微下沉,“四年来,你读你的书,哪里有好好考虑过我?我生了你的孩子,却连你的妻子都不是,到头来你一个穷学生毕业回国,难道要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过日子吗?!”
顾廿心头一片冰凉:“那你也应该跟我商量,你知道我回家时,只看见一张字条是什么心情?”
“算了吧,这是你我犯下的罪孽,都是年少幼稚,只是你直到现在也没长大,”渚惠叹息,“我承认我欠了你的,却不后悔当一个自私的女人,离开你是下下策,但是不离开你,是我的坟墓。”
顾廿眼前如散开大雾,心口疼痛,无法自抑:“是,我是个窝囊废,你现在有更好的人生,没必要再见我。”
“我后来回去日本,收拾了一些东西,想着哪一天带给你。”渚惠轻轻道。
“你可以烧掉,或者丢掉,那里的东西我虽没收拾,缺失了也没什么要紧,所以我不要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他熟知的轻巧:“我也一直想着,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不愿意,这次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顾添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抱住爸爸的腰,也不说话,只是把小脸埋进他的家居服里,紧紧搂着他。
顾廿听见空气间难言的沉默,接着是自己的叹息声:“好。”
挂断电话,顾廿轻声问:“要见到妈妈了,高不高兴?”
小家伙闷闷地抱着爸爸,答得乖巧:“爸爸别哭。”
顾廿扯了扯嘴角,这才觉察到被烫的手背烧灼般的疼痛。
原来指节早已攥得发白,稍稍一动,像是牵连着心脏。
连呼吸都不会了。
【重逢难为】
何牧下了楼,看见一大一小在厨房里杵着,也进来了。稍稍一瞥就看见顾廿手背上的烫伤已出了些许水泡,当下就一个回身去客厅拿了急救箱:“手给我。”
顾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没事,不疼了,你和添添帮我把汤端到桌上,准备吃饭吧。”
何牧面无表情地举了纱布:“不想让我打给哥哥吧?百忙之中还要骂你,回来以后……”
顾廿窘然,差点把手戳到面前这个还没他高的少年的鼻子上,打断了他的话:“行行行,怕了你了,你给我上药吧,别跟你哥打小报告,小小年纪,怎么给带成这样……”
何牧平淡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干净利落,并且不该问的话不问,一句话都没了。
倒是顾廿先开了口:“吃完晚饭,我和添添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的话有问题吗?”
何牧用剪子剪断纱布:“去酒吧?”
“你……”
“我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不是故意的,”何牧把医药箱给一旁异常沉默的顾添添,“帮哥哥去放好。”
小家伙听话地去了,顾廿站着看着何牧,目光复杂:“你还听到了什么?”
何牧平静地仰头看着顾廿:“时间,地点,仅有这些。”
顾廿微微笑了:“不问我原因吗?”
何牧垂眼端起炉子上的汤:“你看起来并不想说,吃晚饭吧,早点回来。”
顾廿淡笑着看着少年端着汤走出厨房的一个冷静的背影,突然间用手重重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天才都他妈这么让人抓狂吗?不温不火,真是想让人骂一句操蛋……
八点整,商业街口。
顾廿心头一团乱麻,想的是趁何逸不在,快刀斩乱麻解决了也好,渚惠倒是体谅,从火车站附近赶了过来,可人生地不熟,到底迷了路。
顾廿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捏着顾添添的小手,面上绷得紧紧的,这个小插曲让他焦灼不安。实话说,他根本不想跟渚惠再见面,不管她现在做什么都会扰乱他的心神,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顾廿靠在墙角,突然记起十七岁的渚惠的样子。也不过是一个活泼明媚的少女,一张娃娃脸上总是带笑的,带着一点可爱的小毛病,没有方向感,迷迷糊糊,冒冒失失,虽是单亲,性子到底是明朗的。
的确是一个想要保护的女人,他当初不曾想过他们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太过年轻的爱情最终被现实的毒牙击杀,凭着一腔热血和热情到底在垣墙下面撞得头破血流。这就是不成熟的代价。
不懂得警醒,不懂得停下来,不懂得为对方考虑。爱是担当,是责任,掌握得好了是皆大欢喜,无法掌控就是重于山的包袱。
在顾添添扑出去之前,顾廿看着面前缓缓走来的渚惠,竟是微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渚惠变了很多,蹬上了以前根本不会去碰的高跟鞋,化了淡妆,波浪卷发垂在胸口,妩媚优雅,她笑着拍了拍顾添添的头:“添添这么大了。”
顾添添笑着笑着,突然间从眼睛里淌出两行泪来:“妈妈!”
渚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无助地抬头看着顾廿。顾廿恍惚了一下,那个表情和七年前,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了,却是个故人,反而更觉伤心彻骨。
顾廿闭了眼,再开口时已一片冷漠:“我不该带添添出来,是我没想到,你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渚惠的脆弱也仅是一闪而过,转瞬间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单手揽着添添:“别站在这里说话,走吧。”
渚惠的中文实在是好了太多,顾廿面色冷漠地拉过顾添添,临到门口才觉出不对来。酒吧是他选的,虽已熟透了那里,但带顾添添去,合适吗?
渚惠见他停下,立在酒吧门口笑了笑:“你还是幼稚。”
幼稚。
顾廿微微眯了眼:“我不及你,永远镇静,见我如同事不关己,我紧张得要命。”
渚惠哑然,顾廿愧疚地拉了拉顾添添,进了酒吧。
酒吧老板是顾廿高中同学,倚在吧台擦着桌台,见他还带着孩子进来,不觉讶异:“顾二,你……”
紧接着又是一个女人,这下嘴张的更大了:“你找到后妈了?”
“别他妈扯淡,我前妻,你帮我照顾好添添。”顾廿不顾王心瞪大的双眼,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把他放在吧台,径直领了人往角落里去。
“我仍然觉得我们根本没必要坐下来喝上一杯,”顾廿坐下来,直截了当道,“你看,我过得还不错,你也过得很好,你的好胜心就真这么强,非要看见我离了你生不如死才畅快?”
“谢谢,”渚惠客气地谢过了端酒来的侍者,“我想要顾添添的抚养权。”
顾廿静默了两秒,突然间笑了:“给老子滚。”
渚惠毫不让步:“添添是我的孩子。”
“滚,”顾廿笑得也很客气,“我早说了我不该来,你简直浪费我太多时间。”
“我现在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保障添添的生活,我已经结婚了,我丈夫和我都很希望要个孩子,他会把添添视若己出。”渚惠抿了口酒,“我知道这样很过分,却还是想和你商量,孩子没了母亲不行,而你也需要成家立业,有个拖油瓶很麻烦。”
“闭嘴,”顾廿饮尽杯中酒,撑了桌子站起来,眼神阴鸷得可怕,“三年以来,你未尽一天母亲责任,我体谅你苦衷,愿见你一面已是勉强,你果真如此心狠,让我觉得陌生得可怕。”
渚惠闭了闭眼:“我的一生已成定局,而你有能力保证他安稳的生活吗?你硬要算,自添添出生以来就全是我在照顾他,你也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半斤八两。”
“中文实在不错,”顾廿微觉焦躁,叫过侍者又叫了酒,“但是不可能,我不可能让添添跟你走,绝对,决不。”
“我不想和你吵,不想跟你反目成仇,见你是为了跟你商量,我主要是想问孩子的意思。”
渚惠一直很冷静,冷静得让他心慌。顾廿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半点办法拒绝她这个荒谬的要求,酒精让他的大脑迟钝,他看着渚惠走到吧台,突然痛恨自己为何在今晚出来。
顾廿哑声念了一句渚惠的名字,又将酒饮尽,闭上眼睛,生怕过了一会渚惠就带着添添过来,说他们要永远离开他了。这是个噩梦,荒诞不经,却如匕首堪堪悬停在他的心脏上,凶恶得像要炸裂开来。
高跟鞋的声音在吵闹的酒吧里竟是分外清晰,渚惠拉着顾添添,走了回来。
顾廿睁开眼,目光落到小脸上一片凄然的顾添添身上,话是对着渚惠的:“如何?”
渚惠俯下身子,揉了揉顾添添的脸蛋:“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迟,但我到底是希望他开心的。”
顾廿笑得讽刺:“我早说了孩子不会跟你走。”
“孩子说,”渚惠直起身,“他明天告诉我。”
顾廿的笑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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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6:2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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