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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细碎时光 (古风 父子)[第1页]

作者:月下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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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百度
新人发文,求关照......
很多时候,顾弈城看着屋外红透半边天的枫叶,细碎的日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倾泻下来,
给布满庭院的杂草踱上一层金色,他只觉得岁月静好。
即使是景王府里最偏僻的院落,也不改其中的精致景色,荒草遍布却并不紊乱,高高低
低,错落有致,甚至有花香遍布其中,可以看出是主人经过精心修饰的。当然,这里的主人
并不指顾弈城,更多的是他的丫鬟小怜。
小怜是顾弈城的大哥买回来的,那时候她不过5、6岁大,瘦瘦小小,比同龄的顾弈城还
要低些,如今十年已过,少年早已长成,少女芳华初显,有时候,顾弈城看着顾怜日渐婀娜
的身体,只觉得愧疚,如果当初大哥不是看到孑然一身的自己,一时心下凄然,大概会将顾
怜留在身边,待及长成,温床暖玉,红袖添香,总好过守着自己这个废人。
顾弈城是个废人,这是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事。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他呆在北苑太久太久,久到好像王府的人都忘记了他的存
在,久到他以为他可以这样安然的过一辈子,可惜命运的齿轮轰轰转过,昔日那个干净到纯
粹的少年,早已遗落在时光深处。
这是顾景第二次来到北苑,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来。
大概是因为愧疚吧。
顾景只记得一个月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庭院里被拖得长长的血痕,鲜艳如火。而那个令人心碎的少年伏在床榻上,连唇都是苍白的。
他只能呆呆的站着,连门槛都不敢踏过去。沉默地看着小怜送走一个又一个大夫,看着那些大夫脸上混杂着同情与悲戚的目光,看着夕阳不断陷落,昏黄的日光洒在顾弈城的白衣上,看着夜晚如昼,月光如水,好像下一秒,这辉煌的月光就要把他的儿子带走。
他刻意忽略了十几年的儿子啊,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以为顾弈城再也醒不过来了。
以上算是序,正文在下面
放心,不是很渣啦
正文
顾弈城半靠在床榻上,手上翻着小怜在书舍淘到的志异小说,不时轻笑两声。
他很少看这种书,往日里念叨的多是儒家圣典、公羊春秋,既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改变自己低贱的命运。可如今他虽考到了状元,却再也不能做官了。
“吱呀——”一声,半掩的门开了。
顾弈城并未回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残破的院子除了小怜也不会有别人来的。
所以,当他听到顾景的声音时,着实惊讶了一把。
“身子可好些?”顾景踏进内屋,轻声问道,温和如玉。
顾弈城回过头去,看到顾景沐浴在夕阳的光辉里,温柔的神色蔓延开来,有瞬间的愣神。
顾弈城慢腾腾的下了床,裸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有些瑟缩。大概是身子还未好全的缘故,苍白着脸,陪着雪白的内衣,竟有些不合年龄的瘦弱。
顾景紧了紧衣领,似乎觉得这个屋子比外面还要寒冷些。
“父王。”顾弈城清冷的声线像极了这个清冷的屋子。
顾景努力的绽开一个笑容,有些嗔怪的说:“地上凉,快去床上躺着。”说着走上前来,钳着顾弈城的肩膀,将他推到了榻上。
顾弈城并未反抗,也反抗不了,顺从的坐着,低垂着眉目,恭敬而疏远。
“父王,有事吗?”
顾景嘴角的笑有瞬间的僵硬,“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顾弈城微微躲开顾景伸过来的手,嘴角勾起温润的笑,“没有的事。”
沉醉的夕阳透过窗子斜射下来,顾弈城看着地上水乳交融的影子,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用尽全力去追赶却永远也得不到的那道幻影,只觉得悲伤。
为过去,也为他无望的未来。
顾景面对这样的顾弈城,只觉得无从下手。记忆中,顾弈城永远是那个偷偷的躲在树后看他练剑的孩子,没有大儿子的博闻强识,没有二儿子的雄韬武略,只能怯弱的、恭顺的望着他,连渴求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果不是朝廷的诏书突地发到家中,他永远也想不到就是这个怯弱的儿子拿下了大锦朝的状元。
汗....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先给大家说一下,楼楼不会弃文,请大家放心。这篇文章我也构思了很久,基本上结局都已经确定。主要是最
近学校里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时间更文,我会尽量不让大家等太久。
夕阳西沉,天渐渐的暗了,屋外的树被西风吹拂着,叶子哗哗的响。起风了。
其实院内是最好不要种树的,口木困,或许命运真是琢磨不透的东西,这小小的院子竟真的困住了他的一生。
吱呀-—— 顾景刚想说些什么,便听着门开了。外屋里小怜的声音传来,“公子,药拿到了。”正说着,小怜绕
过屏风,就要进内屋,却猛地看见了坐在榻上的顾景,俊俏的脸有一瞬的愣神。
“咳---”顾弈城暗咳一声,提醒了她一下。
顾怜马上反应过来,脸上堆出了笑,“奴婢小怜见过王爷。”
“嗯—”顾景扭头看了一下,问道,“取的什么药,拿过来我看看。”顾景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对药理有些研究,
只是闻着气味便感觉有些不对。
“只是些调理身子的,父王不必挂怀。”顾弈城说着,便起身将药拿了过来,打开储药的柜子,一股浓烈的苦味
蔓延开来,充斥着小小的屋子。
顾景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习惯这些味道,却又觉得心疼,那药罐有着陈年老诟,怕是常年用着,不知这身体
病了多少年。
“明儿为父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来,这身子总不能病着。”顾景软下了语气,起了身又把顾弈城推到了榻上。
顾弈城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叮铃~”一声,远远地有些模糊。顾景练过武,耳力比平常人要好些,便笑道
,“要开饭了,城儿,总不介意本王在你这儿蹭一顿吧。”
顾弈城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已经没有办法赶走他了,索性就闭了嘴,让小怜去领晚膳。
顾怜回来的时候,顾弈城已经穿好了衣物,面无表情在外屋坐着,顾景也坐在旁边,脸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
小怜有些疑惑,看了看顾弈城,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无趣,摆好就下去了。其实往日她都是和顾弈城一起吃
的,只是今日没想到王爷来了,她只好先等他们吃完,这样想着,便又对那个王爷的恶感加一分。
其实饭菜真的很清淡,至少和主院的那些人是没法比的。两菜一汤,全是素菜,连一点油腥肉末都没有,干巴
巴的,更别提所谓的菜品了,顾景只是尝了一小块豆腐,竟然悲哀的发现没煮熟。
顾弈城见顾景放下了筷子,心中微微一叹,知道他吃不惯这里的饭,便又唤了小怜来。
“去膳房里再领一份,”顾弈城说,又忽的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又道“便说王爷来了。”
小怜看了看顾景,有些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屋里这对父子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有些尴尬的沉闷。
似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顾景轻咳一声,开口道,“皇帝明日宣你进殿?”
顾弈城低垂着眉目,依旧恭敬地回道,“是。”心里却不住的冷笑,说到重点了吗?
既然开口,顾景索性就把话说开了,“为父知道,这些年冷落了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成长,但毕竟…”
顾景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弈城打断,“您也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吗?”顾弈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顾景,却没想到
看到了顾景满眼的愧疚,微微的愣神,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却瞬间隐没了。
“不,我从不认为那是你做的。”顾景看着顾弈城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想要看出什么,是感动?是欣喜?不,什
么也没有,顾弈城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即使投下石子也经不起涟漪。顾景只觉得挫败。
“那为什么….”顾弈城低下头,又恢复了那种恭顺的摸样。
“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信吗?”顾景叹了一口气,道。
顾弈城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他只觉得这样的顾景是记忆中所没有的,温和,亲近,无条件的信任,美好的就
像一场梦。
“如果只是这件事,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顾景站起身来,有些疲惫。
“交代?”顾弈城冷笑一声,站起来直视着顾景,面容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止不住的心寒,“是白柳下令的,
你敢废掉她的一条腿吗?我将成为一辈子寄人篱下的废物,你敢把王府的基业留给我,给我的后半生一个交代
吗?如果我没有考取功名,你还会站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讲交代吗?”
ps:白柳是王府里的二夫人,顾景的小媳妇。
夜深了,顾弈城看着暗沉沉的天幕,就好像整个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顾怜刚刚回来,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有。但已经不重要了,顾景已经被他成功的气走了。
华美的裘服在书桌上摆着,昂贵的衣料是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知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明日上朝时都是要穿的,即使是大家心知肚领的真相,至少要在表面上显得光鲜亮丽。没有人会去追求所谓的过程,只会看结果,就算是皇帝也一样。
翌日。
顾弈城为了错开和顾景的相见,特意早去了,却没想到被堵在了宫墙门前。
顾弈城看了看缓缓升起的太阳,早朝时间就要到了,心里愈加烦躁。本来就怕发生这种情况,才临时改乘了马车,没想到还是被拦下了。
总不能走过去吧。顾弈城看着自己的腿,心里想着。
前方,顾怜还在努力的说服宫门前的守卫,“大哥,我家公子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腿脚不便,烦请通融一下。”说着,便往那守卫手里塞了一把银子。
顾弈城在后面看着直心疼。那银子他可是存了好久,一点一滴从牙缝里留下的。他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王爷和王妃并不苛责他,但小鬼难缠,每月留在手里的例银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那守卫却是个不谙人事的主,说什么也不肯放行。
顾景坐着尊荣华贵的马车正慢慢的驶近,又或许是巧合,他刚将垂帘掀开一点,就正好听到那个守卫的话,“新科状元又如何?不知道本朝律法吗?残疾者不得入仕,指望做官?下辈子吧…..”
顾景的马车慢慢行向宫门口,堪堪停在顾弈城的旁边,天上地下,高低立显。一个锦裘玉帘,一个寒酸破败。
顾弈城慢慢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因为那侍卫的话,还是因为顾景只和他隔着一个门帘。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在顾景的面前,他从来都是卑微到尘埃里。
他一直一直厌恶的,那样的自己。
其实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场面,连顾景都觉得顺利的一塌糊涂,好像昨夜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隐匿了,又回到那个柔顺乖巧的顾弈城,安静的坐在他的身旁。当他提出让顾弈城做他的马车时,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可顾弈城连疑问都没有就同意了,顾景突然有了空有力没劲使的别扭感。
那些个守卫自然是没有胆量去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王的马车。
乘载着父子俩的马车慢慢驶进宫讳大门,初升的太阳将马车的影子拉得斜长,在偌大的锦宫里显得愈发渺小,像极了飘渺如尘的命运。
金銮殿上
皇帝顾祁端坐在皇位上,一袭明黄的龙袍,衬托的他愈发尊贵大气。英俊的脸是温和的,甚至隐隐浮起一丝笑意,使人由内而外的亲近,这和景王是截然不同的,顾景总是紧绷着脸,令人望而生畏。但谁都知道,顾祁既然能拥坐江山二十余载,靠的不是这幅宠辱不惊的神色,而是任何人都猜不透的城府。
顾弈城立在殿外,和诸位学士一起等待召见。深秋的清晨虽不如冬日的料峭,但也有止不住的寒意。临走前,顾怜给顾弈城的腿上绑了厚厚一层棉絮,可在寒风的吹拂下,深及骨缝的刺痛还是慢慢的蔓延开来,冻得几乎麻木。
等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听到了里面公公的传召声。顾弈城是状元,自然排行第一,其次是榜眼、探花,其余进士三五成排,鱼贯而入。
众人在殿上站好,又行了礼,之后便是皇帝的考校。既然已经进了同进士,做官已经是肯定的了,只是殿上的表现便决定了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以及官位的远近大小。顾弈城的表现自然是无可挑剔,满堂喝彩。
顾祁点了几个,提点了几下,有的便发配到县城里,有的被三司的人要了去,陆陆续续,最后剩下的便是顾弈城。
“听闻状元郎还未及弱冠,当是英雄出少年啊。”顾祁爽朗一笑,颇为亲近。
“皇上谬赞了,弈城愧不敢当。”顾弈城复又叩首,谦虚道。
呵呵,爱卿谦虚了,”顾祁依旧温和,不置可否,“不知爱卿想往何处发展?”
殿上之人皆是一惊,以往到未发生过这种询问本人意愿的事,倒是看出了皇帝对顾弈城的重视,目光都露在了顾弈城的身上。
顾弈城慕然一笑,俯身道,“草民腿脚不便,入仕怕是有伤国体。望陛下准许草民就此退隐,草民必日夜祷告,为国祈福。”
此言一出,大殿一惊。其实众人之前早已听闻,只是没想到竟是事实。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顾景,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
“哦?那如此,倒是可惜了。”顾祁微叹一声。忽又想到什么,道,“朕之太子正值启蒙之年,朕便让你做太子蒙师,如何?”
众人又是一愣,暗想,这皇帝是有多器重他啊。太子蒙师虽无法入仕,但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啊,就这层关系,做个皇帝幕僚可比他们这些拼死拼活,又如履薄冰的大臣轻松多了。虽无权势,重点是离皇帝近啊。
顾弈城也是一愣,深一想,便知这背后的意义不简单。太子蒙师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不找德高望重,品识渊博之人,倒找他一个毛头小子。最重要的是,他是顾景的儿子,莫非这背后是对景王府有动作了?
顾弈城略微思索一番,便道,“皇上恕罪,草民身染恶疾,自知时日无多,惟愿回归故土,望陛下成全。”道罢,便深拜下去,姿态恭敬。
“哦?宣太医。”顾祁收敛了笑容,缓缓皱紧眉头。
而那边,顾景依旧负手站立着,神色冷漠泰然,不动如山。
没多时,太医就来了。
宫中太医是轮值的,平常都是两人,今日特殊,又是盛典,轮值的有三个。
为首的是张太医,已是年过花甲,步伐依旧健朗。他少时出身药谷,医术精湛,虽非举世无双,也是世间少有。
张太医先是向皇帝行了礼,便开始给顾弈城把脉。
另外两个年轻些,既然是宫中御用,自然有些水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三人把了脉,看了看舌苔,问了些问题,如吃饭有没有呕吐,深夜是否腹痛之类,又交流了一番,似乎达成了定论。
张太医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这位公子脉象虚浮,似有若无,体温又较常人低,应是寒气侵体之状。舌苔暗红,苦味甚重,应是多年服药,可知此病已经常年累积。更深露重,腹痛难忍,应是寒气入侵肺腑所致,若细加调养,臣可保二十年无虞。只是......”
“怎么?”顾祁的眼眸深了深,眉间皱起的纹路愈发深刻。
“回陛下,这位公子似有其他隐疾,需针灸以查。”张太医回道。
“准。”
“诺。”张太医说完,便让人取了他的药箱来,又倒了一杯水。
“公子?”
“恩。”顾弈城自觉地卷起了袖子,露出精瘦的右臂。
张太医拿出一支银针,扎到右肘处的穴位。又取出一支银针,扎破顾弈城的中指,取出一滴血滴到了杯子里。
只见那滴血竟是没有化开,而是就这样缓缓沉到了杯底。
张太医脸上露有疑惑之色,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又划开了顾弈城的手腕,顿时鲜血如流注,填满了杯底。
却是只见杯底此时竟是结出了冰晶,透过澄澈的水,可以清楚地看到杯底的血红冰晶,瑰丽绝美。
张太医先是将杯子呈给了顾祁,便开口道,“老臣先前有些疑惑,这位公子体内寒症,应是承自娘胎,带有先天寒气,按理说应是早夭之命,即使侥幸存活,也该常年缠绵病榻。先前诊断,公子虽呈体弱之症,应无大碍,本就不合常理。如今看来,公子体内寒气已入侵心脉,造成血液异变,方能呈此状。老臣才疏学浅,内中原因不得而知。不过按公子现状,血液冰寒,怕是...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b汗,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有人留言...
楼主表示,只是懒得写文而已。

不过,为了答谢各位书友的回复,为了维护虚拟宇宙的和平,为了证明楼主的伟大与勤奋

吼吼~~废话不多,放文!!!!
轰隆——
天际现出一抹惊雷,庞大的雨势仿佛是一瞬间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砸在门口的青石台阶,砸在瓦片堆砌的屋顶,砸在庭院中央那棵苍老的枫树上。
已是黄昏时光,顾弈城站在窗口,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裘服,看着屋外愈显磅礴的雨势,一直沉默着。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已至,寒冬将临。
一片火红的枫叶被寒风吹起,被寒雨打落,被云雾浸湿,坠落在泥土里。
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屋内还燃着炭火,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略显单薄的身体上。屋外一片晦暗。
顾弈城想起此前每一个漆黑的深夜,想起那些孤独漫长的岁月,想起每一个寒冬他蜷缩在床脚却依旧止不住透体的寒气,那些冰冷彻骨的疼痛在他的体内灼烧。
他想起顾景的冷漠,顾景的疏远,顾景的厌恶,顾景的愤怒与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疼痛。
像黎明前最浓重的黑夜,像初春到来前最冷冽的寒冬。
他想起顾景的温柔,顾景的笑容,顾景的期盼与那些所有的不曾停留在他身上的和曦的目光。
顾弈城一直都知道,这世间从不是公平的。
“公子,喝药了。”顾怜从外室端来一碗黑呼呼的汤药。
顾弈城皱了皱眉头,平静地一口气喝下去。
顾怜每回都会给他备着蜜饯,但他从来没有吃过。
许是周围太过静谧,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模糊遥远,北苑从来都是偏僻、荒凉、清寂,不足为人道的存在。
顾弈城想起小的时候他常常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主院,路上的下人看见他从来都不行礼,当然也不会难为他,只是当看不见而已。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作为被忽略的存在。顾景的,白柳的,他上面两个哥哥的,府内大大小小的仆从们的。
但是到主院干什么呢?有时候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小怜。”
顾弈城想起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他站在主屋的窗柩下,看到室内明亮的灯光,温暖的火炉,看到顾景在给他生病的二哥喂粥。
刚要走出内室的顾怜疑惑地回过头,手上还端着只剩残渣的药碗,“公子..?”
顾弈城拢了拢衣袖,觉得甚是寒冷。他温和地笑道:
“我们去江南吧,明日就走。”
咳~~~虽然没多少人看,但还是想说一声:明晚更文撒~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伪更吗??!(喂!)
深秋的清晨有着些微的寒风,冷气刺骨。许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景王府北苑修剪整齐的草丛上结满了细小的冰晶,院落中央的槐树叶子很是寥落。
今日的北苑比以往都要安静些,没有顾弈城时不时的咳嗽声,没有顾怜轻快干净的歌声,甚至连一些南飞的大雁也懒得光顾这所破旧的屋舍,和远处越来越喧闹的大街形成鲜明对比。应是地处背光的缘故,显得有些晦暗,纵使天空清明,这里也难得有阳光照射进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景王府大大小小的仆役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后院膳房里的炊烟悠悠升起,老管家还在指挥人手将泥泞的小路用干燥的泥土铺平。
——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的话,那就是景王府里来了一个江湖郎中。
那郎中一身道士装扮,长相普通,下颌留着一小撮胡须,如果不是腰间跨着个药箱,就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专业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
老管家恭敬地将那中年郎中请到厅里,心里却在暗中思付着,没听说府里哪位生了病,况且就算有病也该找宫里的御医看一看,王爷怎么会找这么一个江湖道士来?
顾景坐在书房里,看着桌案上的一封信,面容有些阴暗。那江湖道士自然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份是药谷二谷主,是顾景专门请来给顾弈城治病的。本来今早兴高采烈地想要告诉顾弈城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院落和一封未署名书信。
最让顾景恼怒地是,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给膳房里的一个老嬷嬷。
不过,愤怒之余,也让顾景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他和顾弈城的父子关系。毕竟可以说,他还未从‘顾弈城是大锦朝的状元’这一消息地冲击中回过神来。
顾景的儿子并不多,相对于他那个皇帝弟弟十几个皇子来说,他的子嗣已经算是很少了。他只有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姑娘。有时候顾景也会想,如果顾弈城是个女孩,或许就会得到他的全部宠爱。但是没有如果,顾弈城性子柔软细腻,又是庶子,自然得不到他的喜爱和重视,而顾景又因为顾弈城母亲的事情,对他更为冷淡疏远。
如今若不是这件说不清谁对谁错的事情,顾景都快要忘记他还有一个生活在北苑的孩子。
所以当顾景在大殿上听到御医说顾弈城时日无多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难过?会有吧,毕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啊。愧疚?自然还是有些的,将顾弈城不闻不问丢在北苑这么多年,才使得他的病积重难返,到如今的地步。后悔?不清楚,但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不会将顾弈城放在身边养活,最多请个嬷嬷和郎中在身旁调养着。
无论怎样,但还是希望顾弈城活下去吧,到时候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只要他不会伤害到…,他愿意成全。
江南多是烟雨,水汽湿重。远方的群岚隐匿在重重雾霭背后,显出隐约的轮廓。临近寒冬,这里不似京城那般寒风凌冽,但空中的寒气一点一点探进身体里,总是止不住地酸痛。
天气清明,街道上人群熙攘,路两旁已经摆满了摊位,很是热闹。
顾弈城拄着一根拐杖在路上行走着,不时看看路边小玩意,面容舒缓。从他出生至成长,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凡俗的生活,站在这样平凡的人世间,只觉得安逸。
没有景王府的下人们势利的嘴脸,没有顾景冷漠疏远的眼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思考无望的未来,不必在意所谓的高低贵贱,沽二两酒,打一会儿牌,和自家婆娘在灶台上说会话,然后深沉地心安理得的睡去。
——他所奢望的,从来就是这样清平的生活。
听着远处人群的嬉笑怒骂,顾弈城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狭长的宛若秋波的眼睛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但是这一切却在看见顾景的那一刻顿住了。
顾弈城不知道顾景为什么回来找他,或许顾景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但是在他看到顾景的第一眼,身体就已经先理智一步做出了反应。
跑。
当他拐着腿艰难地跑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顾景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但他这么一个具有标志性地行为做出来之后,想不发现也难了。
果然..
“城儿,跑这么快做什么?为父找你找得可是很辛苦呢。”身后传来顾景悠悠的声音。
杭州城潋滟的水波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出粼粼的姿态,远处画舫的歌声模糊而遥远。垂柳如丝,山黛朦胧,忙碌了一整日的百姓伴着袅袅的炊烟返回家门。
同福客栈二楼里间的小屋内,顾弈城和顾景沉默地对持着。
“那日在大殿上我便说要回归故里,您没有反对。何况陛下也是同意了的。”顾弈城低垂着眉目道。
顾景微一滞,想起顾弈城在金銮殿上确实说过这种话,但那时不仅是他,就连皇帝也大概以为那只是顾弈城的托词,却没想到那时他便打算好要走了。
顾景原本因为顾弈城一声不响就离家出走有些微恼,如今被他不温不火地顶了回去,想好的说辞也无处可发。只得皱着眉头道:“顾氏一直身在京城,哪里来的故居?”
“母亲是江南人。”顾弈城微垂着头,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只觉得顾景对他已故的母亲薄情至此,竟是连她来自江南都已忘却。
顾景愣了一下,方才想起顾弈城的母亲阮娘曾是江南最有名的歌姬。想起那个曾经温软如水明眸皓齿的美人,顾景的心里有些复杂。心中却也升起时光如水物是人非之感,想着那时的自己尚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却被一曲‘东风破’收了心神。
想着那时江南烟丝纷扰,那位倚栏听江涛的美人,看着顾弈城极肖其母亲的眉眼,顾景罕见地有些柔和:“如今你身子未好,为父给你请了药谷的大夫,总是要早些回去。”
顾弈城平静地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又何必……”
顾景听到顾弈城这般破罐破摔的话,有些恼意,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再有多大的怨气,也不准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就算你要恨我,也要先好起来。”
父母吗?顾弈城的眼眸深了深,别过头去,沉声道:“孩儿只望有生之年回归故里,还望父王成全。”
听到顾弈城这般执拗的话,顾景脸色微沉,命令道:“现在,收拾东西,跟本王回去。”
顾弈城脸色愈加苍白,再加上白衣潇洒,就像是画中腾云欲飞的仙人。他在顾景越来越沉重的威压中低下头,固执地站立着。
时间仿佛凝固,楼下商贩的叫卖声模糊而遥远。
顾景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心中的愤怒压下。自他受封景王,自先皇逝后,再没有人能够这么明确这么显然这么…仿佛孤松伫立般地忤逆他了。
如果这不是他顾景的儿子,他怕是要叹一声好一个骨气凌厉的少年。
但是此刻,他只觉得愤怒。他不知道这愤怒究竟来源于何,是因为顾弈城作为儿子的忤逆?是因为他不自爱的痛惜?还是…因为江南的烟雨太纷扰,让他想起来那个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女子?
“最后一遍,收拾东西,跟本王回去。”
顾弈城在这近乎粘稠的时光的停滞中,在似乎漫无边际的沉重的威压下,听到顾景几乎冷凝的话。
ps:今晚,最迟明晚,还有一更。
沉默,还是沉默,一直沉默,这沉默像是蔓延了长久的时光,就像是深重地刻在顾弈城的灵魂里。从幼时开始,他就不争不抢不怨不怒,承受顾景对他的不公的待遇,然后沉默地待在北苑,并终将沉默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顾景恨极了顾弈城这样的沉默。
愤怒仿佛要从他的胸膛里喷涌而出,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顾景第三次深吸一口气,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让他这么忍耐,就算面对他最为心疼的大儿子,也没有如此深沉的无力感。
这样的顾弈城……
顾景的眼眸深了又深。
“既然如此…”他伸手抓住顾弈城的手腕,“不必收拾了,王府里什么都有,你……”
顾弈城还是沉默。
回答顾景的是一把匕首。
顾弈城再也不会回到景王府,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
王府里能有什么?有北苑十多年的清冷,有顾景十多年的冷漠,有他十多年的悲苦无怜的懦弱。
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又怎么能回去,成为那个生活在黑暗中的被所有人低眼相待的存在?
他所追求的自由,平静,愉悦,清和,他怎么能就此放弃?
“请您…不要逼我。”
逼你做什么?顾景看着横在他和顾弈城中间的泛着寒光的剑刃。逼你自杀?还是弑父?
顾弈城,你真令我失望。
ps:谁能告诉我怎么写拍,憋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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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起了丝丝的风雨,风吹着细雨打湿了乌黑的窗柩,桌边的红杏燃放着娇艳的花,
门外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顾景缴了顾弈城的匕首,眼睛里绽放出灼热的火焰。
“公子收拾好了吗?马车已在楼外备着。”顾怜的声音穿透并不厚实的木板,落在这片凝结的寂静里。
顾弈城紧抿着,在顾景几近冷凝的目光中低下头。
“公子?”屋外传来顾怜带点疑惑的关心。
顾弈城张张嘴,想要回应什么,却在一瞬间闭紧了嘴巴,压抑住从嗓子冒出来的痛呼。
顾景将他的胳膊扭在背后,肩膀和手肘处的痛楚几乎是在一瞬间传递到脑海,顾弈城皱着眉头,被迫弯下的身子一动便像是撕裂一般。
“放开我。”顾弈城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愠怒。
“跟我回去。”顾景嵌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不可能的。”
啪——
顾弈城睁大了眼睛,“顾景你——”
啪,又是一声
顾弈城的脑中一片空白。
“公子?你在吗?”屋外顾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悠悠传来。
“跟本王回去。”顾景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身后麻麻的疼痛,顾弈城紧抿着嘴巴。他害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呻吟出声,更害怕门外的顾怜。
啪,第三下。
顾弈城不自觉的痛哼出声。
怎么会这么疼。顾景的巴掌比刑堂的棍子还疼。
门外突然没了声响。顾弈城轻轻松了一口气,大概是顾怜见他不在走了吧。
“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顾弈城不出声,打定主意绝不松口。出京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他就不信顾景会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带他回去。
啪,第四下。
顾弈城紧咬着嘴巴才把疼痛生生压下去。一下重过一下的巴掌在身后汹涌,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灌输到那里,皮肤鼓胀起来。
仅仅是四下,他的冷汗就浸湿了衣襟,腿抖的不成样子,如果不是顾景还压着他的双手,恐怕他早已摔落下去。
在迷蒙的疼痛间,他仿佛听到了顾景又一次扬起的手带起的呼呼风声,还有……
顾弈城愣了一下,甚至忘记了忍痛。
屋外纷杂的脚步,还有顾怜拜托店小二的声音。
不行,怎么能砸门呢,他现在如此狼狈的姿势如今受制的情形,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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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5: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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