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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别字尽飞絮[第1页]

作者:砚雪笑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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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攻变好,结局he
又是我这个坑王










老被吞我也是无奈了
【第二章】
自打这一次,沈澜清再也没有赶陆絮飞出府。
“府上缺下人,既然你来了,就老老实实干活吧。”沈澜清目光都不往陆絮飞身上投一眼,手里的笔蘸了蘸墨,写着他的书文,“卫漓,接下来的事,你去安排。”
陆絮飞提出问题:“我住哪里?”
卫漓善意地提醒他:“奴隶只能住柴房里。”
陆絮飞提出异议:“可是柴房在东南角,”西北风刮起来太冷了。”
卫漓转头朝沈澜清看去,沈澜清头也不抬:“话太多了,拉出去。”
“是。”卫漓又把头转回去,“来人,带下去。”
陆絮飞果真被带到柴房。
卫漓同情的看着他:“今天你要把这些柴劈完,不然得挨罚。”
陆絮飞笑眯眯道:“卫兄,那你解开我的气穴吧,没有内力,干活很累的。”
卫漓道:“抱歉,没有玄铁链的束缚,这个不能解。”
陆絮飞道:“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通融一下呗。”
卫漓铁面无私:“我给你通融,殿下可不给我通融,何况你这是自找的。”
陆絮飞垮下脸来。
卫漓道:“快干活吧,不想一会挨打的话。”
陆絮叹了口气,往柴堆里一坐:“我堂堂………岂能干这种事,打吧打吧,打死我好了。”
卫漓道:“我真心实意的劝你,殿下对你可不会留情。”
日影西斜,月上柳稍,卫漓来到柴房一看,陆絮飞趴在地上,埋在柴堆里睡得天昏地暗。
沈澜清听闻回复,意料之中道:“按规矩办。”
陆絮飞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拖起来吊在树上,抽了三十鞭子。
这下清醒了。清醒的不要不要。
陆絮飞被扔回柴房里,卫漓站在他面前,下达了新的任务:“今天你没有劈柴,明天得补上,明天还要烧水。”
陆絮飞眼睛眨巴眨巴,抚着肩头的鞭痕,瞅着卫漓不说话。
卫漓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伸手在陆絮飞身上戳了两下:“你这个样子,明天肯定做不完又得罚,我先给你解开,记得自己封上。”
陆絮飞真诚道:“谢谢。”
沈澜清道:“不用谢,明天别睡了。”
第二天陆絮飞果然没有睡,勤勤恳恳劈完了昨天剩下的柴,但是烧水的时候,可能是走了个神,没拎稳水壶,洒了。
沈澜清面无表情:“二十鞭。”
卫漓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你解穴了?”
陆絮飞也压低声音:“你殿下武功那么高,我怕被发现啊。”
卫漓没办法,只好又把陆絮飞挂到树上,抽了二十鞭子。
沈澜清在抽到第十鞭的时候就回屋去了,卫漓看陆絮飞忍的辛苦,最后十鞭就往树干上抽,声音还挺像,看的陆絮飞忍俊不禁。
放下绳子,陆絮飞脚软了一下。
卫漓道:“何必呢,不如你找个机会出府吧?”
陆絮飞摇摇头,道:“你放心吧,我死不了。”
卫漓道:“那明天打扫各厅房还有插花搬书………”
陆絮飞:“………知道了卫管事。”
【第三章】
半个月后,陆絮飞终于赢来了他期待的一份工作。
伺候王爷写字。
卫漓下这个任务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因为沈澜清很显然不喜欢陆絮飞在眼前晃,但是今天殿下的小书童也病来如山倒,加上一点点小私心,卫漓就帮了陆絮飞一把。
陆絮飞身上这件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的漏洞百出,因为要伺候沈澜清,陆絮飞也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梳洗整理换上一件新衣服。
陆絮飞坐在书房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等沈澜清上班,卫漓提醒他:“你见过这么嚣张的书童吗?”
陆絮飞道:“我本来也不是书童。”
卫漓戳他伤疤:“你是奴隶,罪加一等。”
陆絮飞惆怅地站起来,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挨不起打了,象征性地往边上站了一下。
没过多久,沈澜清果然来了。
他一看到陆絮飞,条件反射地眉头皱起:“在这里做什么?”
卫漓拱手道:“阿宽病了,陆絮飞他,墨磨的不错,所以…………”
“进来吧。”沈澜清虽然脾气不好,但有个优点,就是勤政敬业。陆絮飞以前强行给他磨过墨,确是手艺还不错,皇家公文不能马虎,一码归一码了。
陆絮飞:(*ˉ︶ˉ*)
沈澜清坐到椅子上,陆絮飞就站在旁边弄那个墨,他最近瘦了一些,新衣服有些宽大,磨墨的时候勾来搭去很不方便,只好把袖管往上卷了卷。
陆絮飞在树上挂了几次,手腕勒的惨不忍睹,估计是太明显了,沈澜清都往上面投了一眼,陆絮飞一紧张手一抖,惨了。
沈澜清的公文上溅了个黑点子。
陆絮飞僵在那儿,沈澜清也一动不动,陆絮飞感觉沈澜清可能在冒烟,干笑两声:“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澜清缓缓搁下笔,陆絮飞斟酌着道:“沈………殿下,能不能少罚一些,我…………”
目光一凝,陆絮飞忽然脱口而出:“小心!”
一支箭破窗而入,直逼沈澜清面门。
沈澜清得了提醒,反应迅速,侧身避过,一掌拍在书桌上,行云流水地跃出书房。
来到院中一看,竟有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王府已然被包围,寡不敌众,卫漓苦苦支撑。
陆絮飞环顾四周,勉强抽了把装饰用的剑紧跟着跑出书房,喊了声卫漓,一颗石子便飞过来解开了穴道。这个时候大家仿佛都意识到一个问题,王府众人突然大批病倒,今天又有黑衣人来袭,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冲着沈澜清而来,不死不休。纵是沈澜清和卫漓沉着冷静,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陆絮飞的武功其实远不如沈澜清,内力也没他强劲,但用的是祖传功夫,身形诡密,足底一飘,就到了沈澜清跟前,沈澜清只觉陆絮飞晃的他心烦意乱,一把抓住陆絮飞的肩膀想把他扔出去。
怀里一沉,滑进去个沉甸甸的东西,沈澜清冷声道:“你给我放的什么?”
陆絮飞笑道:“不告诉你。”
说话间,又一轮箭雨袭来,陆絮飞反手抓了一把,身形一转,从沈澜清手底下溜走了。
“叮”,一支箭射到沈澜清心口,发出一声脆响,无力跌落。
沈澜清若有所思,再看陆絮飞,已在远处和那些黑衣人缠抖在一起,他花样百出,防不胜防,弄得刺客们人心散乱恼火不已,纷纷调转矛头,打算先解决这条碍事的杂鱼。
卫漓和沈澜清瞬间轻松不少,尤其沈澜清,还抓了一个活的刺客在手里,打算一会严加拷问。
陆絮飞开始感到吃力,他的路数机灵偏多,根基不深,加上连日得不到休息,身上伤痕累累,又没有趁手的武器,一开始就决定了他肯定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卫漓挥剑砍翻几个零星的黑衣人,冲着墙头的陆絮飞喊了一声:“快下来。”
陆絮飞应了声“马上”,却依旧左突右闪,牵制着人手,卫漓深知陆絮飞撑不长久,心头焦急,还未有动作,沈澜清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援兵来了,不必着急。”
卫漓心中稍定,果然隐约听见前院传来打斗,不多时就能抵达后院。
黑衣人愈加躁动,眼看杀死沈澜清无望,怒气尽数发泄在陆絮飞身上,“刷”
一刀,陆絮飞身上浮出一道血痕。
陆絮飞踉跄了一下,两眼一闭,整个人往墙外栽了下去,卫漓惊道:“陆絮飞!”
援兵的声音近在咫尺,黑衣人也不在流连,纷纷跃下墙头,很快消失了踪影。
【第四章】
陆絮飞失踪了。
那日陆絮飞掉出王府围墙,卫漓即刻派人搜寻,却始终不见人的踪影。
想起同步离开王府的黑衣人,卫漓心头沉重,陆絮飞怕是落到了他们手里,一命呜呼。
沈澜清倒是跟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现场清理好了,继续处理他的政务,关于陆絮飞,只字未提。
卫漓终是忍不住:“殿下。”
沈澜清道:“说。”
卫漓道:“属下想,多派些人手找找陆絮飞,那天他掉下去前还被砍了一刀………”
沈澜清抬头看了卫漓一眼,看的卫漓发毛:“这些年,你们倒是处的不错。”
卫漓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敢,只是陆絮飞赤心一片,又是为了殿下生死未卜,若是不管不顾,传出去难免………有损殿下名声。”
沈澜清冷哼一声:“你可知名声是最虚浮的东西,却拿名声来威胁本王。”
卫漓道:“殿下!”
“好了。”沈澜清合上书卷,“给你三天,省的你心神不宁。”
卫漓拱手:“谢殿下。”
王府的人手还是少了些,卫漓买通了大理寺,调了些过来,经过三天搜查,终于在城郊的林子里找到一具尸体。
尸体的头颅已经没有了,四肢也被野兽撕扯过,但是衣服能够看出是陆絮飞那天换的新衣服;腰上有刀伤,手腕有淤血,身上布满鞭痕,最重要的是,后颈的“罪”字。
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人这样吻合。
卫漓就地掩埋了尸体,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王府。
“陆絮飞死了。”卫漓言简意赅的汇报道,没有把尸体的惨状具体道来,沈澜清并不会在意这些,多说无益。
果然沈澜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卫漓转身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澜清忽然补了一句:“厚葬吧。”
难道殿下良心发现,有了触动?卫漓心里一动,赶紧回道:“已经就地埋葬。”
沈澜清点点头:“省的你又要说本王不顾名声。”
卫漓:“…………”
沈澜清抓获的黑衣人经过拷问,审出了幕后主使,原来是政敌镶王,在府里安插了细作。沈澜清雷霆手腕,不出三个月便击垮了镶王雷氏,抄家灭族,连一条狗都没有放过。
人都说这是沈澜清出手最狠辣的一次,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安悒王,就像一头蛰伏的老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就连卫漓都有些惊讶,甚至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陆絮飞的死,才让沈澜清矫枉过正。
但沈澜清还是那个沈澜清,抄了雷家灭了九族还是一日三餐工作吃饭,既不喜形于色,也不悲从中来。渐渐的,不管是陆絮飞还是镶王爷,都慢慢尘封起来。
然而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龙华殿。
“沈澜清,当真是不明智。”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汹涌的波涛是层层金线织就,大殿中央的男子头戴华冠,负手而立,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安悒王向来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镶王与其互相牵制,朝廷才能稳固。怎么这次…………却坐不住了呢?”
开口的是一名白衣人,五官清俊,芝兰玉树,手里一只玉箫轻敲掌心,显得饶有兴味。
不过仔细看去,可以发现白衣人的右手残缺了最后的两根手指,有些美中不足。他的那只箫也和别人的不一样,少了两个指孔。
“你查到了什么?”皇帝转头问道。
白衣人想起那日从城郊林子里挖出的那具半腐烂的残尸,微微一笑,道:“沈澜清这个人啊,我倒也看不透他,说他无情无义,却也不尽然;说他有情有义,又实在冷漠的令人心寒。看不透的人,着实危险的很。”
皇帝淡淡道:“既然你说危险,那就不必留了。”
白衣人道:“我认识一位太息谷的前辈,太息谷的易容术和毒术,天下无人能防,无人可解,可用它们对付沈澜清。”
皇帝道:“你办事,总是牢靠的。”
白衣人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但笑不语。
下朝后回到府里的沈澜清,突然收到一封密信。
里面有一张地图,一封御笔,白衣人笑吟吟地站在跟前,道:“皇上有一身要托付王爷。”
这白衣人,名唤卫无衣,虽无实职,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沈澜清这样手握数十万兵权的王爷,都不得不忌惮三分。可以说只要他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朝廷里的任何高位。
只是卫无衣生性不愿被束缚,因而始终闲散一身。
今日突然到访,沈澜清表面淡然,心中谨慎,道:“卫公子请说。”
卫无衣道:“先王在曾育芝山遗留了一件宝物,今日藏宝图被人发掘,献给皇上。思来想去,这朝中最能托付这人莫过于王爷,因而想劳烦您走上一趟。”
沈澜清道:“卫公子客气了,为皇上分忧本是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一说。”
卫无衣轻轻一笑,作揖道:“既是如此,卫某便回宫复命了,预祝王爷马到成功。”
他离开的脚步平稳柔和,整个人像一团烟雾,自然无声地融进远处,惊不起一点涟漪。沈澜清注视着卫无衣的背影,这个人无论心智武功,都是深不可测,看不透的人,最是可怕。
卫漓也注视着卫无衣的背影:“殿下,皇上怎么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寻找宝物,自有那经验丰富的摸金者,并非我们所擅长的事。”
沈澜清淡淡道:“你能想到这点,还不傻。”
卫漓变色:“难道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澜清道,“何况这个卫无衣………”
“怎么?”卫漓问道。
沈澜清摇摇头,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卫无衣太过随性,很多事情一念之间而不刻意强求,他的无法撼动的地位,反而带给每个人安全感。
“本王三日后出发,”沈澜清道,“届时,你留在府里。”
“殿下!”
沈澜清一抬手,起身走过书架,从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块令牌:“你留在府里,对本王才最是有利。如果出发七日本王未归,你拿着它,将关西军调回京都。”
卫漓接过令牌:“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沈澜清道,“皇上心里明白,只不过朝廷上那些人胆子小,一叠奏折上来,少不得也要思量一番。”
卫漓道:“属下明白了。”
沈澜清叹了口气:“西炀已败,西境无甚威胁,调军也无伤大雅。倘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沈家,也无愧于天地。”
卫漓道:“………是。”
【第六章】
高耸入云的育芝山,四季如春,风灵玉秀,山的那头是以神秘著称的太息谷,终年云雾缭绕,若是无人带路,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找不到方向。
太息谷的人从不问世,也没有人打扰这片清净,这是一块风水宝地,也是一块禁忌之地。
而山脚下的不远处,另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镇,这里民居寥寥数十,街巷纵横,过了市集就是山水,得天独厚,自然古朴。
春暖花开,柳絮飞舞,一簇簇一片片,飞入寻常百姓家。正在修屋顶的陆别鼻子一痒,一团白絮轻飘飘地从他鼻端荡过。
“诶呀!”陆别眯眼一吹,脚底就打了个滑,梯子架空,整个人猛的从上面栽了下来,仰头看的正仔细的小姑娘惊叫一声:“小别哥哥!”
陆别大头朝下,一只脚勾住梯子的一节,凌空翻转,梯子原地旋转一周,“啪”地一声,稳稳架回屋顶。
“好棒!”小姑娘惊喜地鼓掌。
“运气好运气好。”陆别笑了笑,把最后一块砖铺上屋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慢慢攀下梯子。
“谢谢你啊小陆!”一名女子从屋里端出一盘水果,笑盈盈地招呼道,“来吃点葡萄!”
“不吃了,”陆别挥挥手,“下面的楼板还要加固,我去集市上买些钉子回来。”
“急什么,不差这一会。”女子嗔道。
“余姐姐,你不急我可急,你看这天,一会就要下雨,我可不想前功尽弃。”陆别掸了掸衣服,往院门外走去,“我先走了!”
余筱棠掩口一笑:“去吧去吧,你帮了我们大忙,回来请你大吃餐。”
“好。”
小姑娘在旁边吃吃地笑,陆别走过她身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有什么想要的,一会给你带来。”
小姑娘转头:“姐姐,我想吃北街的糖人,可以让小别哥哥带吗?”
余筱棠道:“净给人家添麻烦。”
陆别打了个手势:“等着。”
小姑娘得意一笑,余筱棠无奈摇头。
陆别和余筱棠家就隔了一道院墙,他先拐了个弯回到自己家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收拾铜钱,步行走到镇上去。山间的小路处处透这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镇子坐落在育芝山脚下,一点也不大,两个时辰就能走完头尾。陆别走到集市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有些灰蒙蒙,夜市将要来临,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即将开始。
“老板,买盒钉子。”陆别数了一把铜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想到小姑娘的糖人在北街,陆别穿过人潮,由南往北继续前行。时间还充裕,陆别抛着手里的盒子,随意地左看右看,街上的小东西琳琅满目,怎么也看不厌烦。
“公子,给家里带盒胭脂吧!”
“抱歉,在下未曾取妻。”
这个回答的声音清冽如水,带着说不尽的雅致与温柔,一字一句起承转合都恰到好处,舒服到了心坎里。陆别循声望去,只看到一张很平凡的脸,一名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广袖的白色长衫,袖中的手轻轻将衣角从摊主手中抽出。
没想到摊主松开白衫男子,转手抓住了经过的陆别:“小兄弟,给家里人带一盒吧!”
陆别扯回衣服:“我也没取妻。”
摊主道:“自己用也可以啊!”
陆别道:“别,我要脸。”
白衫男子轻笑了一声,从陆别身边走过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股熟悉的幽香忽然传入鼻端。
纵使身边脂粉浓香环绕,陆别还是一下就闻出了那个夹杂在其中的白衫男子身上独有的味道,那是太息谷的幽毒之香!
陆别心头警铃大作,这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太息谷独有的幽毒?太息谷易容术了得,难道是哪个前辈闲的没事出来找乐子?
陆别离了胭脂柜,不动声色跟着白衫男子,那股幽香若即若离,毫无疑问是他身上散发。
白衫男子似是不知道有人跟踪,闲庭信步,悠游自在,最后走进了一家酒楼,陆别混在人群当中,也挤了进去。
白衫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那股幽香若有若无,一直牵引着他,陆别慢慢的走上楼,最后在天字一号客房门口停下脚步。
抬手,缓缓推门,里面似乎空无一人,只是拉拢的床纬影影绰绰,不知道是否藏着秘密。
【第七章】
陆别走到床前,隐隐约约看见床上躺了个人,正要抬手掀起帘子,背后突然响起那个集市上听到的令人舒服的声音。
“你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疑问么?”
陆别回头,白衫男子身长玉立,负手立在他身后。
陆别道:“是有疑问不过………我要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再问。”言次,陆别忽然伸手,抓住半掩的床纬。
刚刚掀开未待看清,眼前一花,白衫男子却出现在床前,刚好挡住视线,他伸了一只手扣住陆别的手腕,淡笑道:“小兄弟,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说出的话却凛然于心,靠的越近,幽香越是清晰,陆别的目光与他在空中交汇,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到深渊里。
太危险。陆别心中浮现出这三个字,被抓住的手使了个巧劲,瞬间如灵蛇般滑出。
白衫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长袖一拂,又是一只手抓向陆别,陆别胜在灵活,在白衫男子身边游走数圈,愣是被他躲过数劫。
白衫男子眼中讶异微显,笑意却不减,似是不想纠缠,指风一弹,飘出一缕轻烟,幽香袭人,正是太息谷的幽毒!
陆别眼前一亮,这样的大招对他来说没有用处,反而让他找到了空子。轻烟迷雾近在咫尺,陆别却不管不顾径直逼向男子,至近前,手掌一翻,一排钉子从手里破空而出。
“还用暗器。”白衫男子足尖点地,不退反进,轻飘飘地一个避让,那些钉子像长了眼睛一般自动绕过男子,“噼里啪啦”的钉在后面的床柱上。
其中一颗钉子带起床帘,将一截纱幔钉入木头,露出床上之人的半张脸,陆别一瞥之下,瞳孔猛地一缩。
回身反手,又是一排钉子呼啸而出。
白衫男子伸出了一直掩于衣衫下没有动作的右手,右手里拿了一只玉箫,陆别眼睛很尖,他的右手,缺少两根指头!
样貌可以易容,声音可以改变,但原来有的却很难伪造成残缺,这个人,一定不是太息谷的人。
一念至此,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白衫男子的玉箫不知何时正抵在陆别身前,带着庞大的力量,陆别身体一轻,猛地向后飞去,摔到墙上,跌落在地。
“年纪轻轻就暗箭伤人,给你一点小惩罚。”白衫男子慢悠悠地收回手,残缺的右手又回到袖子里。
陆别心道你也不老,还不是拿幽毒这种旁门左道来伤人,但力量悬殊,没有说出口。
白衫男子轻瞥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陆别心里一紧,却听对方道:“今日原本想杀人的,被你给搅了心情,罢了。”
说罢,不再理会地上的陆别,自顾自推门出去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奇怪?陆别怔了片刻,压下心中疑惑,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来到床边,一试床上人的鼻息,有轻微中毒的迹象,好在可解。只是身上大穴因此闭塞,可能数日才能恢复。
陆别有些吃力地把床上的人弄到背上,走出门,找到酒店一条后门小道,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八章】
“小陆!”
陆别回到家的时候,正看见余筱棠站在自家院子里着急的来回踱步,“你怎么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
“余姐姐,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陆别苦笑了一下,在余筱棠的帮助下来到屋内,把背上的人放到床上。
“先坐下,慢慢说。”余筱棠给陆别倒了杯水。
“只是看到个人,顺手救了而已。”陆别坐下来喝了两口水,呛了几声,才故作轻松道,“没有给年年带糖人,替我向她道歉。”
“年年早就睡了。”余筱棠没好气道,“这个人是谁?”
“我………”陆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余筱棠道:“不会是被人追杀的吧?救了他会不会有问题?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都救了。”
陆别道:“余姐姐,你想什么呢,我们这个小村镇里,哪有这么多戏。我就是看他倒在巷子里于心不忍,怕是什么病犯了吧。”
“也对。”余筱棠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病,现在还不醒,要不要找个大夫来?”
陆别暗道幽毒解了要五六个时辰才能醒呢,哪有那么快,嘴里道:“没事,我看他呼吸平稳的很,请个大夫还要花钱,省了吧。”
余筱棠瞪起眼睛:“你这个人,救了别人就要负责到底,明天他要是还不醒,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好好。”陆别满口答应。
余筱棠目光落在床上:“我看他衣着不凡,应该不是寻常人家,不知道哪里人,跑来这荒山野岭来受罪。”
过了一会,余筱棠突然“诶”了一声,伸手过去:“他有腰牌!快看看!”
陆别还来不及阻拦,余筱棠已经把腰牌取了下来,照着上面一字一顿念道:
澜、清。
“原来叫澜清啊!长得很好看,名字也不错。”余筱棠拿着牌子翻来覆去地看,希望找到多一点线索,奈何只有这两个字,徒劳无功,只得重新挂了回去。
“好啦好啦,”陆别开始往外赶人,“余姐姐,天色这么晚了,劳您这么惦记我,早点回去睡吧。”
余筱棠不置可否:“你一个人行吗?”
陆别道:“怎么不行,年年还小,你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一会下雨打雷了,她可是要害怕的。”
想到妹妹余年年,余筱棠犹豫了一下:“好吧,那我就回去了,你也早点歇吧,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知道了。”陆别把余筱棠送出院门,大门一关,后背靠紧门栓,唇边隐隐渗出鲜血。
解开衣襟,心口呈现出拳头大一片的暗黑色,白衫男子那一击箫,后劲真是十足。
陆别调理了一下气血,拢上衣襟回到屋里,沈澜清一动不动躺着,陆别望着他不曾睁开的双眼,心里忽地漫过一阵流电突兀般的说不出的感觉,坐了一会儿,陆别一把拉过被子盖到沈澜清身上,翻身躺到旁边空的地方。
没有下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第九章】
但是第二天就没有这么风和日丽了,陆别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也许是昨天受了伤,他睡得特别沉,要不是雷雨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睁眼。
陆别睁眼,对上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四目相对,陆别心跳漏了半拍,说话突然结巴了一下:“你………你醒了?”
“嗯。”沈澜清移开目光,开始四处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陆别恢复了神智,掀开被子坐起来:“你昨天晕倒在路上,我把你带了回来,这是我家。”
“晕倒………”沈澜清目光里露着回忆,接着变为困惑,最后这些都一扫而光,恢复了平静无波。
他走了几步推开房门,抬眼望去,抬眼一望,只见远处的育芝山高耸如云,挺拔秀丽,一股朦朦胧胧的朝气冉冉盘旋,这村庄就在育芝山脚。沈澜清转头,淡淡道:“多谢。”
陆别道:“不用客气,我叫陆别,你先在这里暂住吧,山路不好走,若是有人来接你,那是最好了。”
“沈澜清。”沈澜清点点头报上家门,“过几日,应该会有人找过来。”
陆别:“哦…………”
沈澜清似是斟酌了一下,手伸进怀里,取出一面看起很古朴的镜子来:“我现下身无长物,这面护心镜,你拿着吧,应该值不少钱。这几日,就叨扰了。”
陆别心头一跳,这个镜子仿佛似曾相识,陆别接过镜子翻来覆去一看,只见背面的角落里刻了两个字:“絮飞”。
陆别把镜子递回去:“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是哪个朋友所赠吧,肯定很珍贵,我不能要。”
沈澜清淡淡道:“不过是一个下人落下的东西,收着吧。”
陆别突然咳嗽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咳的眼泪汪汪,沈澜清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陆别摆手道:“一阵风进嗓子眼了。”
喝了几口水,陆别又道:“还是还你吧,这东西表面坑坑洼洼的,脸都照不清楚,拿出去换钱,我怕被人笑话。”
沈澜清有些无语,乡下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他也没有办法,只得重新把护心镜收回怀里。
“对了,”沈澜清忽然想起什么,“刚才有名女子过来敲门,我看你睡着,没有应她。”
“余姐姐!”陆别一跃而起,“完了,她家的屋顶!”
昨天回来的匆忙,买了个钉子就罢,今天下雨了,还没有弄楼板,余家要水漫金山了。
陆别看雨小了许多,丢下沈澜清,跑去搬梯子,迈了两步,心口一疼,猛地撑到院子里的树上。恰好一个惊雷落下,映的陆别脸色发白。
沈澜清缓步迈出门来:“你又怎么了?”
陆别道:“我………有点晕雷。”
沈澜清:“…………”
陆别直起身,拿过旁边的梯子道:“隔壁余姐姐家的屋顶坏了,我得去修,你先在屋里坐一会,今天来不及煮饭了,小柜里有几个南瓜饼,将就吃一下。”
沈澜清看了他一会,伸手把陆别手里的梯子拿过来:“我去吧。”
“啊?”陆别呆了一下。
“你还是把饭煮了,我吃不惯这种糙饼。”沈澜清扛着梯子往外走,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别:“…………”
陆别和余筱棠知会了一声,把补屋顶的任务交给了沈澜清,自己则下锅煮粥去了。
沈澜清内力被封,也只能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爬着梯子上去,余筱棠站在下面,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长得这么帅气,又乐于助人知恩图报,关键肯定有钱,好想嫁给他!嫁给他年年就天天有糖人吃了!
余年年托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她倒是对这个新来的哥哥没什么看法,在她心里还是最喜欢小别哥哥,这个澜清哥哥从来没个笑脸,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好惦记她的糖人呀,就是因为他,小别哥哥没有带糖人来,哼!
这边屋顶修的火热朝天,那边已经炊烟袅袅,陆别几乎把家里能翻出来的东西都投进了锅里,荤素搭配,干活不累。
以至于沈澜清回来的时候看到那锅粥的时候内心是有些崩裂的,他甚至有一点后悔,为什么刚才余筱棠挽留他吃饭的时候没有留下,这里面都是个什么东西,他王府里的猪都比这吃的好。
【第十章】
“饱了。”沈澜清放下筷子,还未等陆别说话,又道,“你家小柜子在哪里?”
陆别吸了口粥抬起头:“床底下。”
沈澜清皱了皱眉,勉强蹲下身,从满是灰尘的床底下拖出一个柜子。
“你找什么?”陆别问道。
“南瓜饼。”沈澜清语气很冷漠,就像六月的雪。
陆别道:“你不是………饱了吗。”
沈澜清淡淡的回瞥了他一眼,陆别低下头:“您继续,餐后点心有益身心健康。”
沈澜清果然找到几个南瓜饼,旁边还有一个镯子样的东西,沈澜清没管。南瓜饼拿出来的时候手感有些差,在柜子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脆响。
沈澜清转身回到陆别跟前,重新掏出护心镜:“你们家太穷了,还是把它卖了罢。”
陆别瞅着镜子,心里有些落寞:“明天我去镇上转转,不会饿着你的。”
沈澜清叹了口气:“何必为难自己。”
陆别心道我也不想为难自己,谁让你养尊处优挑三拣四,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沈澜清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能一整天坐在院子里,静静看晚霞朝阳,这里的景致和京城很不一样,它安宁,祥和,让人心境也大不相同。
算算日子,再过两天就是第七天了,卫漓发现情况不对,肯定派人来寻,最多再三日,他就能平安回京。
中午的时候陆别从镇上回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还都是活的,扔在院子里呱呱乱叫,毛毛满天飞。
沈澜清眉头一点也不见展,问在他身边坐下的陆别:“你会烧鸡鸭?”
陆别道:“不会,但是余姐姐会,她手艺好。”
沈澜清心中稍定。
果然中午余筱棠受邀过来做饭,欢欢喜喜地杀了一只鸡,四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炖鸡,余筱棠给沈澜清夹了一颗鸡心,随口道:“小陆,今儿怎么有钱买鸡鸭子呀?”
陆别吃着饭,含糊道:“挣的。”
余筱棠也就没多问,陆别虽然看起来细皮嫩肉,但是力气不小,挣钱还是有法子的。
晚上的时候还吃鸡,中午吃了一顿,新鲜感过去了,小姑娘年年就没那么狼吞虎咽了,早早吃完,嘴巴一抹跳下了凳子,开始到处玩儿。
五六岁还是调皮的年纪,小姑娘也不怕脏,钻来钻去,钻到了床底下,拖出了小柜子,一个一个抽屉打开捣鼓,打开南瓜饼那格,“咚咚咚”地敲。
“年年!”余筱棠斥道。
年年嘟嘟嘴,把东西放回去,沈澜清随意一瞥,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他的记忆力原本就好,昨天打开的时候,里面分明好像有一个镯子,今天似乎没有了。
沈澜清看了看碗里的鸡,又听着外面的鸭子扑棱翅膀咕咕嘎,问陆别:“你镯子呢?”
“镯子?当了呀,二两银子。”陆别道。
沈澜清又问道:“你这镯子,哪来的?”
陆别想也不想道:“我娘留的。”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十万分之一。
“你…………”沈澜清一抬手,陆别往边上一缩,“都好吃好喝供你了,怎么还想打我?”
沈澜清把手放下来,过了半晌道:“过些天我的人来了,让他们去赎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吧。”看到沈澜清的目光,陆别改口,“我的意思是,或许已经转卖了,万一找不回来…………”
沈澜清道:“没有我找不回的东西。”
【第十一章】
自从来了沈澜清,余筱棠往陆别家一天跑三回。
今天夜里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圆月高挂,晴空朗朗,余筱棠哄了年年睡觉后,提了一壶酒,兴冲冲地推开隔壁院门。
“我带了一壶酒,”余筱棠把酒瓶往石桌上一放,“澜清可以喝酒吗?身体不要紧吧?”
沈澜清没点头也没摇头,认识两天,余筱棠也大概知道他的性格,便自顾倒了三杯酒,冲屋顶上坐着的陆别喊了一声:“小陆,你还不下来。”
“来了。”陆别应了一声,转身从梯子上下来,下到最后的时候隔了几节的高度,“啪”地直接跃到地上。
心口微微震动,气血翻涌,一股痛楚的波动扩散开来,陆别迅速调动内力,镇压之下,渐渐平复许多。
白衫人那一击的伤,总是在不经意中突然提醒他,夜半无人陆别暗暗检查伤处,那一团黑色的淤血不散反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余筱棠是不知道陆别受了伤的,看他跳下来的时候姿势有变,还以为崴了脚,便数落他道:“我说你,坐屋顶上去干什么,多危险。”
陆别笑道:“上面风景好啊,远处的育芝山,太息谷都能尽收眼底。”
余筱棠嘘了一声,道:“看看育芝山就罢了,这太息谷,还是不要好奇的好。听说那里神秘的很,外人进去,没有一个走出来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不去招惹他们,还能相安无事。”
陆别道:“余姐姐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余筱棠严肃道:“我这是为你们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陆别忍俊不禁,余筱棠道:“你呀以后少上蹿下跳的,年年跟我说前几天你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以后我是不敢叫你修屋顶了。”
陆别道:“我哪有这么脆弱啊!”
余筱棠摆摆手:“行了,喝酒喝酒!我在窖里存了好久的。”说着有些肉痛。
陆别哈哈一笑,在沈澜清身边坐下来,率先拿起杯子,满饮一杯。
“好!”余筱棠趁热打铁,也仰头喝了一杯。
最后才是沈澜清,慢悠悠端起杯子,却不一饮而尽,只浅酌慢品,点到为止。
余筱棠的酒量是三个人当中最差的,喝的又急,不一会就变得醉醺醺,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她指着沈澜清,一句话碎成饺子馅,勉强才能拼凑到一起:“澜清,你………你家在什,什么地方?没听你,说起过。”
沈澜清起初不理会她,余筱棠问了好几遍,都开始着急了,沈澜清才答道:“京城。”
“哪………哪儿?没听清。”余筱棠瞪着眼睛,说话一阵一阵带着酒气。
沈澜清往远处坐了一个位子,并不想重复。
陆别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道:“他说在京城,余姐姐,你醉的太厉害了。”
“瞎说。”余筱棠道,“我是看澜清可能快走了,才找他多说说话。澜清啊,告诉姐姐,你娶媳妇没有?”
沈澜清:“…………”
余筱棠:“我跟你说,要是有条件好的姑娘,要赶紧下手。姐姐当年啊,就是因为犹豫不决…………”
想到了伤心的事情,余筱棠唉声叹气:“他对我多好啊,要是我早点答应下来,人也不会去参军,更不会死在异国他乡…………”
沈澜清面无表情:“陆别,你送她回去。”
陆别道:“不太好吧,我们喝着余姐姐的酒,却把她撵回去。”
沈澜清声音一冷:“你不听我的?”
陆别微微一愣,接着笑起来:“你在府里对下人颐指气使惯了吧,可我救了你,不算下人吧?”
沈澜清皱眉不语,陆别道:“余姐姐对你挺好,你这么柴米不进,她要伤心的。等你回去,肯定没有人像今天这样陪你喝的酩酊大醉了。”
沈澜清道:“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也不需要人陪我喝酒。”
陆别道:“那你觉的我话多吗?”
沈澜清目光落到他身上:“你能问出这种话来,已经说明了答案。”
陆别晃动着酒杯,酒杯里荡漾着月光,他叹了口气:“好吧。”
【第十二章】
“我得回去了。”喝了一会酒,虽然没有人撵她,余筱棠自己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敲着脑袋道,“去看看年年,是不是踢被子了。”
“我送你。”陆别站起来,余筱棠往后一抬手,“不用,就在隔壁。”
话这么说,人却往屋里走,陆别哭笑不得:“余姐姐,走反了。”
“是吗?”余筱棠晕头转向。
陆别上前去扶她:“算了,还是我送你吧。”
“说了不………用。”余筱棠打了个酒嗝,随手推了陆别一把,陆别往后推了三步,反手按翻了桌上的酒杯,险些坐到地上。
“演的可真像。”余筱棠甩了甩手,嗤笑道,“人家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少力气,还跟姐姐装。”
见陆别竟不回答她,保持着刚才跌下去的姿势一动不动,余筱棠插着腰走上前:“好哇,装上瘾了…………”
“余姐姐。”这一声说的极尽微弱,陆别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只抬手制止了一下余筱棠的脚步,就整个人跪落到地上。
沈澜清忽然出现在陆别身边。
余筱棠都没看见沈澜清是怎么过来,只看见他把陆别肩膀掰起来的时候,地上几点血迹,格外刺眼。
余筱棠大惊失色,酒一下全醒了:“小陆,你,还说你不脆弱!我,就那么轻轻推…………”
“不是你。”陆别有些虚弱道,他心里想的是,刚才沈澜清跑那么快,看来武功是恢复了呀。
沈澜清刷地一声扯开陆别衣服,只见半个身子都是淤血之色,心口一片颜色尤深,简直触目惊心。
“你救我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沈澜清居高临下注视着陆别。
这种伤,绝对不是哪个街头小混混的手笔,只可能和沈澜清有关系。
“…………”陆别忽然词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沈澜清就一个字。
陆别道:“那天我看见你的时候,旁边还有个白衣人,他拿只箫戳了我一下,就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个子多高?有没有别的特征?”沈澜清追问道。
陆别没有回答,眼睛眨了两下,绵绵无力道:“能不能让我挪倒上面说话…………这样好累啊。”
沈澜清低头一看,陆别还单膝半跪在地上,他松开手,陆别自己攀着凳子坐了上去。
“好些没有。”沈澜清问到。
陆别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他:“你关心我死活干什么,继续问那个白衣人啊。”
沈澜清道:“他是不是缺了两根右手指?”
陆别:“…………”
“缺什么手指?”余筱棠都看不下去了,“沈澜清你是缺心眼吧?小陆都这样了你还问东问西的,人家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还不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陆别很感动,虽然余姐姐一度沉迷沈澜清的美色,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向着他的。
沈澜清冷冷道:“寻常大夫,对他没用。”
余筱棠道:“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去拜神仙吗?”
沈澜清:“对方在他身上植入了一团真气,需要懂医术且内力深厚的人徐徐导出,否则会日益扩散,累及全身。”
余筱棠急道:“我们这个山野小镇,去哪找这样的人!那可怎么办,小陆会死吗?”
沈澜清沉默不语,陆别安慰余筱棠:“余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很不容易死的。”
“你又没死过,还能知道………呸呸,”余筱棠觉得失言,犹豫了下,改口道,“不如,我去那太息谷求求看………太息谷里面说不定有这样的大夫,而且路也不远…………”
陆别道:“余姐姐,你不是说太息谷里面都是妖魔鬼怪吗?可不能犯傻,你出了什么事,年年怎么办?”
说话间,天空中突然一声传来一声长啸,接着是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沈澜清抬起眼睛,眸色微微一变,伸出一只手来。
天空中的灰鹰盘旋几周,仿佛得了指令一般,缓缓落到沈澜清的手上。
鹰喙一张,吐出一张纸条来。
沈澜清打开纸条,只扫了一眼便合上,淡淡道:“我该走了。”
“走?”余筱棠还没反应过来,“去哪里?你也想去太息谷吗求救?”
陆别笑道:“余姐姐,他是要回他的京城去了。”
这个消息对余筱棠来说无疑雪上加霜晴天霹雳:“你走了,陆别这么办?我要是找不到大夫,你让六岁的年年照顾他吗?”
沈澜清道:“我明日一早走。”
余筱棠感觉和沈澜清交流遇到了困境,又好像是第一次看清他,余筱棠道:“别人对你怎么样,你一点也看不见吗?你们达官贵人,都这么没有良心的吗?”
沈澜清不解释,把手里的纸条折了几下,让灰鹰叼着离开了,接着拿过酒壶满上陆别面前的酒杯:“喝点酒。”
陆别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了,抿了一小口,偷偷看沈澜清一眼,沈澜清道:“快点。”
陆别猛灌了一口,顿时浑身发热,热汗岑岑,沈澜清突然一掌贴到陆别心口,一股外来的热浪顺势而下。
陆别老脸一红,还来不及羞涩,那种熟悉的剧痛再一次从胸口蔓延开来,他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大口黑血,才感觉好了一点。
余筱棠惊慌失措:“小陆,你又怎么了?沈澜清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别白着脸道:“余姐姐我没事,他刚刚帮我………除了一些真气出去………”
余筱棠转怒为喜:“澜清,原来你这么厉害,没看出来啊!第一次看见治病要喝酒的,小陆啊那你多喝点!我去把我的窖藏都拿来!”
“不必了。”沈澜清道,“此事不可急于求成,让他歇息几日吧。”
“怎么能不急,你明天就走了!”余筱棠眼珠一转,“澜清,不如你多呆一段时间吧,把小陆弄好了再走。”
沈澜清道:“我明天必须走。”
余筱棠叫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早晚几天的事,能有人命重要吗?你反正也半途而废,刚才还帮他干什么?”
沈澜清不说话,转身往屋子里走去,余筱棠在他背后道:“你干什么去?”
沈澜清淡淡道:“收拾行李。”
余筱棠:“…………”
余筱棠:“真是气死我了!他那两件衣服,有什么可收拾的。”转头看到陆别,更加来气:“你说气不气人!”
陆别笑道:“余姐姐,他是调息去了,你就别不高兴了。”
“你还替他说话,”余筱棠道,“我是不懂什么调息调戏的,反正我就是不原谅。”
【第十三章】
天还蒙蒙亮,一些陌生面孔从远出来,踏入平村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早起的一些渔民樵夫,恍惚看见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影,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人就不见了。
卫漓一行在灰鹰的指引下,离陆家越来越近,越往前走,就越被这里的景色吸引,虽不富庶,但是天朗气清,空气里都是京城里闻不到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天空中四处飘扬着柳絮,燕雀成行,在枝头嬉闹,连身下的马匹都被感染,高兴得摇头晃脑。
灰鹰忽然长啸一声,冲树冠府冲过去,那些鸟雀受了惊,叽叽咋咋四散而逃,林子里忽然震动一片。
“灰璎!”卫漓唤了一声,天空中的庞然大物低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盘旋两圈,才飞回身边。
卫漓蹭了蹭头上的汗,沈澜清的鸟,和他本身简直一个德行,他使唤起来真是千难万险。
骑行约半个时辰,灰鹰示意前面就是陆家,卫漓抬头眺望了一下,陆家炊烟袅袅,看来人都在里面。想到马上就要迎接殿下回去,一行人便下马,牵着马匹徒步走过去。
陆家这个时候正在煮早点吃,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余筱棠担心陆别,便早早地过来帮他烧水做饭。听说陆别生病了的年年,也不整天叫嚷着吃吃吃了,围在陆别身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沈澜清独自坐在屋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刚才灰鹰那一声长啸,以他的耳力隔了老远就已听见,看来卫漓已经要到了。
卫漓确实到了。
陆别还在院子里逗年年玩,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窜来窜去,“砰”地一声,突然撞到一个人腿上。
“年年!”陆别赶紧去扶她,一下跑急了,又咳嗽起来,等平复了气息抬头一看,院子门口多了十来号人马。
虽然个个便服,却人人执剑,面色冷峻,看得出不同于平民百姓的气度,年年往后一缩,扑到陆别怀里。
“你们吓到小孩子了。”陆别看了为首的卫漓一眼,把年年牵到身后。
卫漓是里面最和颜悦色的一个,他尽量放缓语气:“这位兄弟,实在抱歉,我们是来接…………”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他家主子安悒王殿下正负手站在屋子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卫漓心头一跳,语气活生生拐了个弯:“叩见殿下!属下来迟,望殿下恕罪!”
“叩见殿下!”身后十来号人,也一并乌压压地跪了下去。
做饭到一半的余筱棠听闻外面的动静,系着围裙拿着铲勺就跑了出来,一看之下差点没晕过去,殿下?那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难道不就是个住在城里的有几个钱的公子哥吗?
沈澜清不发话,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喘气,他负手踱到卫漓跟前,才道:“那边怎么样了。”
卫漓道:“一切安妥。”
沈澜清点点头:“都起来吧。”
众人长出一口气,纷纷站起,卫漓道:“殿下,事不宜迟,那我们即刻就出发罢。”
沈澜清道:“嗯。”
余筱棠抽了下嘴角:“这………这就走了?好歹吃过饭吧,我都煮上了。”
沈澜清跨上卫漓给他牵来的马:“下次吧。”
下次?余筱棠差点吐血,沈澜清这借口也太敷衍了。
“那小陆呢,你………您不管了?”余筱棠试探性的问道,知道了沈澜清这么大的身份,看着那些面无表情如狼似虎的属下,她也不敢大吼大叫强留沈澜清下来了。
沈澜清转头看向陆别,发现他正看着自己,陆别身后还牵着年年,探着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他。
接上沈澜清似是审视的目光,陆别心跳又漏半拍,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固,陆别心道沈澜清怎么不说话了,沈澜清在想什么呢,临别赠言?这一走沈澜清怕是再也见不到陆别了,他身上的伤,还是要回到太息谷去让那些长老们伺候,回去他就再也不是小山村里的陆别,他们会把一堆事务交给他,再想自由自在过自己的生活就难了。
也只有陆别这个素昧平生的救命恩人让沈澜清稍微露出那么点人情味,若是陆…………
陆别心里千回百转,表现在脸上只有一片黯然,想了想,还是先开口道:“殿下,我…………”
沈澜清打断他:“你会骑马吗?”
陆别道:“啊?”
卫漓生怕沈澜清失去耐心,赶紧帮着重复了一句:“殿下问你,会不会骑马?”
陆别道:“会……的吧?”
沈澜清道:“会就会,不会就不会,的吧是什么意思?”
卫漓扶住额头,果然殿下还是失去了耐心,是他失职。
陆别观察沈澜清的表情,他问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陆别脱口而出:“你要带我回府?”
沈澜清道:“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其余都是废话。”
陆别道:“马骑过但是………殿下真的要带我走吗?”
沈澜清冷漠道:“你再多问一句,就把你扔在半路上。”
陆别举起一只手:“殿下,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闭嘴。”沈澜清道。
陆别悻悻地把手放下来。
卫漓看的着急,这个陆别怎么和,和以前那个陆絮飞一样,话多没眼力。关键是殿下还要把他带回去,他倒不担心殿下,只怕是这个陆别和陆絮飞一个下场,甚至更惨,毕竟陆絮飞还有武功。
陆絮飞的身份一直挺迷的,其实连卫漓都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虽然陆别不说话了,但是余筱棠并不能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你要带小陆回去?是认真的吗?会负责到底吗?还会回来吗?算了别回来了,小陆跟着你肯定比在村子里好。我就当没有这个邻居…………年年来,和哥哥说再见!”
余筱棠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但同时也为陆别高兴,沈澜清不是一点良心也没有,欠的人情总归要还的。小陆要走了,虽然他们认识也不过数月,但陆别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能歌善舞勤劳勇敢,逗年年开心之绝佳利器,可惜了。
“余姐姐,我会想你的。”陆别道。
“姐姐也是。”余筱棠拿着铲勺,忍不住上来抱了了陆别一下,“一路顺风。”
沈澜清最听不得这些唧唧歪歪,调转马头:“卫漓,牵匹马给他。”
“是。”卫漓挑了一匹比较乖顺的,牵到陆别跟前,“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陆别在马镫上一踩,行云流水地上座。
卫漓看的眼花,本来只是一个小小村民,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英姿勃发,陆别在上面居高临下,更让卫漓心头的怪异,赶紧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沈澜清早已经打马出了院子, “还有一件事,”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派个人去镇上,赎个镯子回来。”
镯子?赎?卫漓觉得一头雾水。但是主子发话,下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他只得安排了一个人去镇子里看看情况。
【第十四章】
从平村至京城,骑马快的话,也要三天的路程。
陆别颠了两个时辰就吃不消了,要在以前,走一天都不在话下,可先前和白衣人交手落了伤,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陆别身上冷汗涔涔,望望前面的沈澜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他好想歇一会啊。
倒是卫漓比较细心,发现陆别的异常,回马过来。他不知道陆别受了伤,问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陆别小声道:“我心口疼。”
“怎么会心口疼?”卫漓感到奇怪,“你有心疾?”
“不是,”陆别道,“颠的。”
卫漓更奇怪了:“那应该是屁股疼呀,怎么会心口疼?”
陆别觉得以卫漓的脑子一时半会是和他解释不清前因后果的,便直截了当道:“我想歇一会,骑累了。”
卫漓想了想,道:“陆兄弟,你看这后面的弟兄,也没有喊累的。人有时候是会懒的,但只要…………诶!”
陆别拍了下马肚子,从卫漓身边越过去,与前面的沈澜清并驾。
沈澜清自顾自骑目不斜视,陆别瞅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殿下。”
沈澜清道:“往前三里有一个岗亭,在那里停半个时辰。”
陆别心花怒放:“谢谢殿下!”
沈澜清“嗯”了一声。
卫漓不敢置信,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得到了沈澜清的回应,陆别备受鼓舞,趁热打铁:“殿下,我觉得自从你的人来接你以后,你都不跟我说话了。”
沈澜清皱起眉头,隐约觉得好像是这样,自从………自从陆别从“沈澜清”改口到“殿下”,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排斥。
脑子里忽地闪过另一个声音:“殿下,我是这么多人里面最好看的,殿下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沈澜清心里上来一股劲,往马肚子上抽了一鞭子,这鞭子抽的有些狠,马受了惊,撒开四蹄跑的飞快。
陆别看着前面的衣袂飘飘,尘土飞扬,不由摸摸下巴,沈澜清果然还是不喜欢自己,才说两句就撇远了。
来到岗亭,众人落坐。
尊卑有别,沈澜清一个人坐一边,其他人挤一边,马拴在亭子外面,吭哧吭哧地吃草。
陆别不敢调息,怕被人看出武功底子,但是不压一下,又实在疼的厉害,他蜷在长凳上辗转反侧。
卫漓靠过来:“你又怎么了?现在已经不颠了。”
陆别不说话,抱着膝盖把半个脸埋进去,卫漓道:“你别哭啊,我相信你没有偷懒了。”
陆别道:“哭你大爷。”
卫漓压低声音:“你是哪里受伤了吧?你是不是帮了殿下的忙,要不然他不会把你带回去。”
陆别道:“你才知道。”
卫漓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
陆别道:“以为什么?”
卫漓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点旧事。”
陆别抱着膝盖,脚尖往边上挪了挪道:“那你慢慢想吧。”
卫漓上下打量陆别一会:“要不然,我给你渡点真气?或许会好一点。”
陆别抬起头,却看见原本坐在另一边的沈澜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卫漓背后,沈澜清表情冷冷的:“你下去。”
卫漓的手停在半空:“殿下?”
“卫无衣留下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沈澜清道,“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就让开。”
竟是卫无衣?真的是他?卫漓还来不及多想,沈澜清已经扣住了陆别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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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5:3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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