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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故人酒(古风)[第1页]

作者:抚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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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和你一同在树下埋了一坛新酒,约定三十年后挖出来尝一尝童叟无欺的陈酿。”
“……”
“阿辞,酒还在这里,你我也都还在,你真的不能试着原谅我吗?”
沈辞凝视着许青寒深情而含着哀伤的眼神,接过尚沾着泥土的酒坛,一松手指将它摔得四分五裂。
沈辞说,“原谅你爹个大西瓜,给老子滚!”
一晃眼便是五月底了,天气愈发的热起来。沈辞坐在树荫遮蔽的藤椅上,闭着眼睛哼着连他自己都不知名的小调儿,褐色粗布缝制的衣袖被他挽到臂弯,惬意的享受着饭后的午休时间。
今年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前几天一场雨又让田里的玉米拔了老高,看来今年要有个好收成了。沈辞心情不错,收成好能多卖钱,多的钱便能在一家四口温饱之外给孩子们多买点零食吃,给孩子他娘做几身新衣裳。
沈辞打眼一瞧,孩子他娘翠儿正蹲在井边涮衣服。他稍稍坐正身子,啧了一声道,“你也不嫌累,锄地穿的衣服天天洗干嘛,明天穿去不还是脏得像大黄。”
趴在狗窝旁的大黄听到主人叫它,摇着尾巴“汪汪”几声。
翠儿抬起手腕蹭了蹭额头的汗水,眼睛一弯露齿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大哥成天干农活受好多累,衣服干净能清爽些。”
沈辞和翠儿一起生活三年了,知道她那勤快性子劝她也是白劝,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手捞过杵在墙根的锄头扛到肩上,“我去地里了,小龙小虎要是饿了你们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大哥别太劳累。”翠儿叮嘱道。
“不累。”沈辞摆摆手走出院门,不紧不慢的往地头赶。正值农忙时节,村里的壮年男丁忙碌在地里田间,一路来来往往送饭的妇人稚童也不在少数,沈辞一一打了招呼。
“小沈呀,村口来了两个人,说是你家亲戚在找你嘞,你是叫沈辞吧?”隔壁张婆拄着拐杖拉住沈辞,“你看老婆子上了年纪,记性真不行喽。”
沈辞脑袋里“嗡”的一下,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动弹不得。他僵了片刻后扔下锄头原地转了几圈,冷静下来问张婆道,“那些人呢?”
“我大孙子收了人家几个大钱,乐颠颠儿的给带路去了,估计也该到你家了,你没见着?”
沈辞拔腿往回跑,若是许青寒见了翠儿怕是会发难。跑到家门口正撞上许青寒和沈澈。许青寒一身冰蓝的上好丝绸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束发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还是一派贵公子气质,俊秀清雅的相貌三年来没有半分更改。落后他半步的是沈澈,他长高了些,仍穿着那身熟悉的收袖黑色制服。
变化最大的还属沈辞,毒辣的太阳晒掉了他曾经白皙的肤色,三年以的风尘仆仆全部印在面上,二十五岁的人要比年龄沧桑许多。
三人相对沉默许久,沈澈喉咙滚了几滚,双膝一沉“噗通”跪了下去,哽咽着道,“哥,对不起,澈儿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篱笆围成的院墙实在遮不住什么,院里干活的翠儿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在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手凑了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沈辞和两个陌生的男人,弱弱的问沈辞,“大哥,来客人了么?”
许青寒果然在看到翠儿的一瞬间脸色难看了许多,他死死盯着翠儿,执拗的想看出这个村妇究竟哪里好能让沈辞青睐。沈辞几步走到翠儿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抬眼冷冷的对许青寒道,“阁下看拙荆做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许青寒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翠儿眨了眨眼,虽然她想问“拙荆”是什么意思,但是气氛突然可怕得她不敢说话了。
沈辞又语气平平的对跪着的沈澈道,“你可别跪我,我怕折寿。早在三年前你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现在口口声声的是在叫谁?”
“哥,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哥你别不要我。”沈澈跪行几步想要去抓沈辞的腿,沈辞毫不迟疑的避开了。
沈辞不耐烦的皱眉,“起来啊,在我家门口跪什么丧,晦气。”
沈澈眼皮一垂,泪珠便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哥,是我年少不知事狗咬吕洞宾,求你给我改过自新的……”
“少废话,给老子起来!”沈辞双目一瞪厉声呵斥道。
他这一番像极了曾经的模样,沈澈从骨子里被他吓怕了,冷丁一遭呵斥下意识的激灵灵爬了起来。
我尽量快速的写完它,争取不坑

耽美+兄弟,攻沈辞、受许青寒,兄沈辞、弟沈澈,总而言之沈辞是大总攻
简陋的土胚房很难隔音,几个人在门口吵吵嚷嚷这么久,午睡的两个孩子被惊醒了,双双躲在门框后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看样子是双生子。
沈辞转过头去,两个孩子似乎是被他发脾气的样子吓到了,怯怯的、小声的叫,“爹爹……”
沈辞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对他们招了招手道,“过来让爹爹看看,今天睡没睡出口水来?”
沈辞的和颜悦色让两个孩子很快忘记了他方才的凌厉,乐颠颠的跑过去一左一右抱着沈辞的腿争先恐后的道,“才没有,小龙小虎已经长大了,睡觉才不会流口水!”
沈辞慈爱的揉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情不自禁的用余光去瞄许青寒。按照他对许青寒的了解,这位高傲而蛮横的大少爷断不能忍受这样的委屈,到现在还能忍着不发作已经让他很诧异了。当初沈辞和女孩子多调笑几句他都要假公济私挑骨头惩戒沈辞一番,如今娶妻生子他又当如何?
可许青寒只是默默地杵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死死抿着唇,额角的青筋突兀的跳动着,脸色惨白得瘆人。他忽然闭了眼,身子一倒晕了过去。他活了二十多年,晕倒还是第一次。
从三年前沈辞越狱许青寒就开始找他。他听狱卒说沈辞是在受刑后押回牢房时杀出去的,没人知道一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哪来的毅力做出这么艰难的事来。许青寒担心得要命,遍体鳞伤、身无分文的沈辞去了哪里,会不会悄无声息的逝去?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脑袋里都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名字:沈辞。
许青寒一面恨着沈辞,一面暗中打探着沈辞的下落。他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查,身负重罪的沈辞被抓回来便是死路一条,他逃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可是他实在是想着这个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到忘了所有的恨,只剩满腔的思念。他找啊找,盼啊盼,终于终于又见到让他魂牵梦绕的阿辞。可是他的阿辞却叫着别人妻子,膝下还有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心里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
许青寒醒了,身下躺着的土炕硬邦邦的,硌得他不舒服极了。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撑着手肘坐起身来。
沈辞盘腿坐在炕头,叼着根小树枝闭目养神,开口说话时小树枝一颤一颤的,“怎么着,来捉拿我归案?人来得少了点儿吧。”
“你明知道不是。”许青寒道。
沈辞道,“这种大人有大量的语气真让人生厌,我说过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说了你不肯信,自己演大度演深情很过瘾是吧?”
“屋子里就你和她两个人,不是你干的难道是她自己故意摔倒小产就为栽赃陷害你?”
沈辞拍手乐道,“谁说不是呢,还真有傻X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许青寒冷下脸道,“你说话注意点!那是我的孩子,你如今已为人父,还不能理解你给我带来多大悲痛么?”
“我怎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就让你痛不欲生了?我说话一直这么说,你不爱听就离我远远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苦都不痛快!”
许青寒爬起来扇了沈辞一巴掌,单手撑着墙将他圈在里面,咬牙切齿的道,“你混_蛋,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跋山涉水找到你,你就这么对我?你娶妻生子,你嫌弃厌恶我,你狼心狗肺!”
沈辞漠然的舔了舔唇角,一侧身躲过许青寒的禁锢,慢腾腾的挪下炕,边穿鞋边道,“你三年前就娶妻生子了,凭什么要求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三年前亲手把我送进让我生不如死的牢狱,凭什么要求我不厌恶你?”
许青寒喊道,“我娶妻又非我所愿!你受牢狱之苦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么!”
沈辞站直身子,嘲讽的斜睨着许青寒道,“那你真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我这个无耻之徒。”
“你……”许青寒气结,抓过枕头丢向沈辞,“滚!”
沈辞稳稳的接住枕头,轻描淡写的扔回炕上,“这是我家,你让我往哪里滚?”
沈辞家只有三个隔间,简简单单的东、西、中布局,中间是厨房连接着东西两屋和院子。沈辞跨过东屋门槛便见到翠儿正在择菜,沈澈背靠着墙抱臂站着。他看到沈辞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哥。”
沈辞没吭声。他懒得否认了,爹娘去世以后他就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七岁的沈澈拉扯大,再怎么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
翠儿握着一把小白菜抬头看沈辞,目光中询问的意味十足,“大哥,里面,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主子吗?”
沈辞颔首。
一向温温和和的翠儿竟脸色一变,气冲冲的摔下小白菜从砧板上拎起菜刀,握着刀背递到沈辞面前气势汹汹的道,“那大哥你还不去砍死他?!”
沈澈吓了一跳,连忙叫了一声哥。连沈辞都惊讶于翠儿的反应,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道,“还砍人,多大仇啊。”
翠儿睁大眼睛道,“多大仇?大哥,他差点折磨死你啊,那一身的伤病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吗?”
沈辞握着刀柄将菜刀扔起来又接住玩了个高难度动作,轻描淡写的道,“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我现在只想安稳的过日子,好好莳弄咱家的一亩三分地,每年攒几个钱,过几年送小龙小虎去念书。等他们长大了能养活自己咱们就清闲了,天天坐院子里晒太阳养老,你说好不好?”
翠儿抿唇笑了笑,眉眼间都是幸福的模样。
沈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沉默的垂下头。他是对抚养他长大的长兄落井下石过的,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沈辞再和他一起生活?
“喂,你们什么时候走?许青寒已经醒了。”沈辞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
“怎么,逃了三年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对主子就这个态度吗?”许青寒掀开门帘走出屋子,扬了扬下巴道。
沈辞一本正经的躬身一揖,“那请您滚好吗?寒舍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沈辞你!”许青寒气得脸色煞白。
“二少爷。”沈澈担忧的拍了拍许青寒后背替他顺气,叹息着对沈辞道,“哥,我们为了来这里几乎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路了,二少爷不比我有武功撑着,他定是很难受了,您就别气他了。”
沈辞道,“行吧,我不和他说话了。你俩把饭钱出了,我还想攒钱供儿子读书呢。”
许青寒掏出一锭金子丢到地上,“够了吧?”
沈辞从从容容的弯腰捡起金子揣到怀里,冲翠儿笑道,“喏,发财了,够供儿子念好些年书了。”
翠儿有些生气的道,“大哥,我宁可小龙小虎不去念书也不要你受他的侮辱,这钱咱们不要!”
“哈哈,要得要得,他欠我的又何止这些。”沈辞说到最后完全敛去笑意,话是一字一句的咬出来的。
“你还挺有理是吧?”
沈辞并不搭话,拎着菜刀娴熟的去拍蒜了。
饭桌上只有炖萝卜白菜和拌黄瓜菜,着实是清汤寡水,稀有的几块肉全被沈辞夹给小龙小虎了,许青寒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从小锦衣玉食的他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其实这还是在有客人时才会大张旗鼓做好几个菜,平时沈辞一家晚上炒个菜第二天还要吃两顿剩的。
许青寒看着对面沈辞和蔼的给一左一右两个小娃娃夹菜,心里酸溜溜的。他忽然灵光一动,一拍桌子道,“沈辞,你他娘的三年前跑的,现在能有五六岁大的儿子?”
沈辞似笑非笑的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的孩子,你曾经也差点为人父,还不能理解你会给我带来多大悲痛吗?”他竟然把刚才许青寒指责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许青寒已经无力到生不起气了,他在心里唾骂自己贱皮骨,明知道沈辞这厮嘴毒的仿佛喝过毒药还不远千里的凑上来找气受。不过他确实是窃喜远大于愤怒的,孩子不是阿辞的,他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吃过饭后沈辞划拉了些残羹剩饭端在碗里去院子里喂大黄,他蹲下身把汤汤水水倒进食盆里,大黄撒着欢埋下脑袋去舔食。许青寒也跟了出来,他抱臂倚在墙上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吗?”
沈辞笑摸狗头,“我想说老子日_你祖宗十八代,但是我说了你又要打我,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说了,这尼_玛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许青寒道,“你很烦,嘴巴太贱。”
沈辞耸肩,“没办法,天生的。”
“说正经的,你别捣乱。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翠儿和那两个孩子又是哪来的?”
沈辞望天,“为了活命啊,中原十八州到处都在追捕我,我哪有立锥之地。我一路往北逃到关外,逃到这里已经惨的不行了,饿晕在了村口。是翠儿心善,把我当成乞丐捡回家救活了。她刚生下两个孩子丈夫就病死了,一个女孩子拉扯两个小拖油瓶也快活不下去了,我们就凑一起过日子呗。”
许青寒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沈辞说得云淡风轻,但他简直不能想象沈辞是怎么带着满身的伤,孑然一身逃过层层围捕的。他抿了抿唇,“那段日子,很苦吧。”
“苦,太苦了。但我没错啊,就这样冤死太不甘心了,我得活着。”
“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既往不咎。”
沈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回不回,别人冤枉我就算了,你也不信我,就很气。”
“翠儿一家我会派人一直照顾着,你可以放心地走。”
“我还没死呢,你别急着给我安排后事好吧?”
许青寒面无表情的道,“少废话,跟我走。”
“我不回,再说这个我放大黄咬你信不信?”
许青寒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叫沈澈到院角说起悄悄话。沈辞完全不担心,许青寒和沈澈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许青寒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片刻后沈澈半跪到沈辞身旁,“哥,二少爷吃不惯这里的饭,我去镇上买些点心,您帮我照看一下二少爷。”
沈辞漫不经心的道,“行行行,我知道他金贵,我把他打个板供起来怎样?”
沈澈道,“……您开心就好。”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沈澈去买点心不假,是真的拎了一大包糕点糖果回来,可他除此之外还带回来九个人,他们策马而来,和沈澈穿着打扮几乎相同。
许青寒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一直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等着。一行人翻身下马,整齐有素的单膝跪到许青寒面前参拜。
沈辞本是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抓子儿,见这阵仗霎时收了笑容站起身来,盯着许青寒道,“怎么着,什么意思?”
许青寒从沈澈手里接过包裹塞到沈辞手中,直视着沈辞不卑不亢的道,“这里的土炕太硬,我睡不好。你拿着去哄哄孩子,咱们今晚就走。”
沈辞指骨捏得嘎嘣作响,咬牙切齿的道,“许青寒,我说过了,我——不——回——去!”
许青寒冷漠的道,“由不得你,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以为我叫这么多人来是和你讲道理的?”
沈辞太了解许青寒了,他从小被惯到大,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是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冷笑一声从许青寒手里夺过零食,招呼着两个孩子进屋了。
许青寒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然后不紧不慢的敲了敲门进屋。一家四口正围成一圈坐在炕上,翠儿吸着鼻子还在掉眼泪,两个孩子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娘亲哭了手足无措的左看看爹右看看娘。
沈辞看了许青寒一眼,不再沉默着一动不动,抬手把包裹打开,琳琅满目的零食暴露在两个孩子的目光下,他勉强笑了笑道,“小龙小虎,爹爹要出去赚钱了,这样你们以后每天都有好吃的,高不高兴?”
“哇,糖球,还有桃子干!”小龙小虎欢欣雀跃着在零食堆里挑挑捡捡,“那爹爹多久回来?”
“嗯……有点远,很难回来。”沈辞一点也不想骗孩子。
“不要爹爹走!小龙不要零食吃了,小龙要爹爹!”
“小虎也不想离开爹爹,爹爹不去!”
翠儿掩唇弯下腰去,拼命忍着抽泣声,泪珠啪嗒啪嗒落在身前。
“乖孩子,爹爹会想你们的,乖,以后……以后听娘亲的话。”沈辞搂住两个孩子,埋头抱着,“爹不在家的时候小龙小虎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保护好娘亲,爹爹有机会就回来看你们。”
小龙小虎也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气氛,“哇”的哭出来,小手拽着沈辞的衣服不肯撒开。
“大哥,路上小心,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过得不顺心,我们母子随时等你回来。”翠儿拉过两个孩子,低眉擦了擦眼泪道,“大哥,这么多年,谢谢你。”
沈辞长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你救我一命,也没有今天的沈辞了。走了。”最后一句是对许青寒说的。
许青寒来时是骑快马奔波来的,找到沈辞便也不急了,置办了辆豪华宽敞的马车,车里铺了软软的丝绵垫子。沈澈和另外九个护卫骑马守在马车周围,车里是许青寒和沈辞。
许青寒跪坐在沈辞面前,握着他的手腕扣上一副镣铐,他提起镣铐间的锁链晃了晃道,“在看管森严的大牢你都能逃出去,我算是怕了你了。”——我怕你再离开我,我怕我再用三年却找不到你。
沈辞盘膝坐着任他摆弄,哭笑不得的道,“镇魂锁都让你拎出来了,至于么。”
镇魂锁是用来锁藏着许家镇家之宝青灯玉的匣子的,沈辞听许青寒说过。
许青寒难得的弯了弯唇角,“当然至于,你就是我最大的珍宝。”
沈辞,“这就是你锁着你老子我的理由吗?日_你祖宗的!也不问问你最大的珍宝乐不乐意?”
许青寒:“我开心就好。”
沈辞:“

沈澈还是第一听沈澈这么推心置腹的与他说话。在他记忆里哥哥就很少会长篇大论,他要么嬉笑怒骂要么雷厉风行,就是没有过煽情的时候,他和许青寒的感受是一样的,觉得哥哥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时至今日才理解一二。
沈澈伸手抓住沈辞的衣袖,悔恨交加得落泪道,“哥,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听哥哥的话。”
沈辞叹了口气,“沈澈,你今年十八岁,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我心里能不梗一根刺吗?我若说我原谅你能是真心话吗?我不想骗你。”
“我……”沈澈无言以对。
“我伤是好了,可疤还在。沈澈,太疼了,我忘不了。”
许青寒洗漱过后便侧卧在床上休息,手中握着一卷书,眼神却飘忽着,书许久没有翻过页。
沈辞抱着衣裳推门进来,大大咧咧的道,“你找我啊?”
许青寒用书卷敲了敲床沿,“你给我跪下。”
沈辞不知许青寒又要唱哪出,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关好门走到许青寒榻前跪下,“王爷有何训示?”
“回王府之后你不许再招惹王妃,听清了吗?”
“……行吧。”沈辞真是懒得再重复“不是我做的”这句话了。
许青寒下榻亲手扶起沈辞,无奈的道,“阿辞,我知道你看不惯王妃,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又是个弱女子,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
沈辞哭笑不得,“我没看不惯她啊,她长得那么好看,我挺乐意看的。”
可惜是个小_婊_砸。沈辞在心里暗暗的想。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许青寒蹙眉。
“那我跟你说个正经的。”
“嗯?”
“你把链子给我解开,我要洗澡换衣服。”
许青寒被离开沈辞的这三年吓怕了,他搬了张小凳子托腮坐在浴桶旁边,看架势是要看着沈辞洗澡。
沈辞也不避讳,他和许青寒“赤诚相待”不知多少次了,还怕这个么?他三两下把自己脱得精光跳进浴桶,促狭的刻意溅了许青寒一身水花。他抬头想去看许青寒恼羞成怒的样子,可是许青寒没有,他眼眶微微泛红,颤抖着手指轻轻的划过沈辞伤痕累累的脊背,“……阿辞。”
沈辞语气淡淡的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不是罪有应得么。”
“我气恨你所作所为,又心疼你所遭所受,阿辞,你怎么让我这么为难。”
“谁让你瞎了眼了呢?”越说不是他做的许青寒越不信,沈辞是真的非常生气。他囫囵着擦了擦身子套好衣服,自己给自己扣上锁链,抿着唇离开了。
许青寒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了住得安静舒适包下了整个客栈二楼。
侍卫们住在另一侧,他们训练有素,纪律森严,本不该有什么声响打扰到许青寒休息,结果许青寒刚散下发髻就听到人仰马翻的喧闹声。他不悦的皱起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对面几个侍卫围成一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是什么情形,却听得沈澈压低声音喝道,“都闭嘴,惊扰到王爷对谁都没好处!”
许青寒朗声道,“什么事不让我知道?退开!”
几个侍卫齐刷刷的靠边站好,“王爷!”沈澈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这一散开情形就一目了然了,沈辞背对着许青寒半跪着,右膝死死压在身下那人的胸膛上,腕上的锁链此刻被他当成凶器缠在那人的脖子上。
许青寒定睛一看,被沈辞制住的那人是现任的侍卫首领卫钧。沈辞听得动静回头,眸中的戾气让许青寒觉得陌生。他眼中的戾气在看到许青寒后很快褪得一干二净,淡定的放开对卫钧的钳制,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
许青寒问,“怎么回事?”
卫钧咳嗽着单膝跪下,“禀王爷,前任首领沈辞对属下似乎不太满意,属下不过请教了他几个问题他便突然发怒了。想来是沈前辈不喜欢属下多嘴多舌。”
许青寒转向沈辞,“沈辞?”
沈辞扫视了一眼周围人,人这么多,很多话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对,我就是看不上他瞎哔哔,就他_妈他长了张破嘴。”
“你怎么这么爱惹事,刚回来就胆大妄为的很,这三年放浪得心都野了吧?”许青寒沉下脸训斥道,“卫钧,替本王教训他二十鞭子!”
沈辞挨打时连声闷哼都不会有,便只有鞭子起落的声音。许青寒没挨过打,他不知道卫钧公报私仇打下来的鞭子有多痛,但他眼睛可以看到沈辞背上一道接一道新鲜的血痕覆盖了陈年旧伤。
终究还是自己伤了他。
许青寒心中升起悔意,可是二十鞭子很快就落完了,根本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沈辞已经不能行动自如,沈澈扶着他跪在许青寒面前等他处置。
“其余人都散了,沈辞跟我来。”
门一关起来许青寒便殷勤的搀扶住沈辞,“那么多人看着,我终究是要给个交代。阿辞,要不要紧?”
沈辞深深吸了口气,“怪我,我太生气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没说别的,就是几句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挑衅而已,你懂。”
许青寒沉默,沈辞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能想象到那些人会用怎样下流的词句讽刺沈辞爬他的床,怎么靠着许青寒平步青云。明明事实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沈辞有沈辞的傲骨,他没借过自己半点势上位,反而还因为这层关系平白受了许多侮辱。
“嗯?你说你生气?谁惹你生气了?”许青寒突然意识到沈辞说的是在听到这些话之前他就很生气。
沈辞手不老实的绕到许青寒身侧,狠狠拧了他屁股一下,将下巴搭在了他肩上,“你说呢?你信王妃不信我,王妃是你的妻,我又是什么?”
沈辞浅浅的呼吸撩拨着许青寒的耳畔,他浑身酥麻着甚至感受不到被掐的痛。许青寒面上腾起红云,软软的唤,“阿辞,你是,你是我……”他伸手去解沈辞的衣带,室内一片旖旎的春色。
沈辞却捉住他乱摸的手退了一步,露齿一笑顺着许青寒的话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乖儿子。”
“老子没胃口,吃不下王爷这盘大餐,告辞了。”他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门。
许青寒站在原地僵了半晌,方咬牙切齿的骂,“沈辞你个大贱_人!”
许青寒气恨的跺了跺脚,而后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坐下边喝茶边等沈辞。
果然不到一刻钟沈辞便回转了,他十分尴尬的弯腰作揖,“那个,王爷,求您个事,我还得换衣服,衣服上都是血。”
许青寒悠闲的呷了口碧绿的茶水,眼皮也不抬的道,“你还敢求我做事,刚才是谁对本王出言不逊来着?”
“哎呦,祖宗,爷爷,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
许青寒轻轻哼了一声,“不行。”
沈辞面不改色的又道,“青寒哥哥,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就可怜可怜人家嘛~”
“嘶——你这人。”许青寒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站起身走到床边,“过来。”
沈辞了然,许青寒这是要给他上药。他毫不犹豫的坐到床边,将手腕平举送到许青寒面前。许青寒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锁链,“衣服脱了,趴着。”
沈辞依言照做,嘴上却没个遮拦,“咦,咱们上下位置是不是反了,你要开发新姿势吗?……嗷!”许青寒狠狠用药棉按了他伤口一下。
沈辞讨饶道,“好哥哥你轻点儿,我不胡说八道了。”
许青寒不说话,上药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沈辞突然说起正事,“王府的侍卫换了多少,除了沈澈以外那几个人我一个也不认得。”
许青寒道,“应该是都换过了吧,你不在王府我没心思管这些,是王妃一手操办的。”
沈辞道,“那王妃不应该把知道我的人全换走吗?那个卫钧怎么还知道我的事?”
许青寒反问,“王妃姓什么?”
“啊?她姓什么?”
“……”许青寒扶额,“那当朝丞相姓什么?”
“卫。”沈辞恍然,“哦哦哦,王妃姓卫。你是说那个卫钧是王妃亲信?”
许青寒道,“她没了孩子心里难过,我平日里多纵容了她些。”
沈辞转过头,蹙着眉瞪了他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吧,自己的安全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阿辞,我现在还感觉像是在做梦,我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沈辞饶有兴致的道,“那我在梦里也把你骂得跟孙子似的吗?……嗷!别别别,我错了,你轻点儿!”

做个调查,许青寒真的很渣吗?
沈辞和许青寒是同年生的,沈辞生在九月,许青寒是六月,许青寒比沈辞大三个月,这点微乎其微的年龄差到了沈辞这里就是调戏许青寒的利器,一口一个哥哥都不带害臊的。
许青寒娴熟的替沈辞处理好伤口,找出一套天青色香云纱对襟袍披到他身上。这套衣服是许青寒带着换洗的,两人身量差不多,沈辞穿上倒也妥帖。
沈辞系好衣带惋惜的咂了咂嘴,“我说王爷,这料子贵得很,别锁着我了行不,我晚上睡觉脱不了衣服会压皱的。”
许青寒道,“可以,但是你得跟我睡,要不然我不放心。”
沈辞干笑,摸过锁链喀嚓两声又自己戴上了。
许青寒变了神色怒道,“宁可受罪也不愿和我一起,沈辞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讨厌曾经深爱过的许青寒,但是现在也提不起爱意了。破碎的身躯可以修复,情却不会。许青寒娶妻狠狠伤了他一次,王妃有孕又伤了他一次,最后许青寒的不信任更是将他那颗心伤得千疮百孔。他包容原谅许青寒太多次了,再多的情也已消磨殆尽。
“你不愿意是吧?好,给本王滚门口跪着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辞退出房去,许青寒颓然掩面坐到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怎么会这样?阿辞怎么可以讨厌我?”
沈辞并没有跪,他出了门直接回房睡觉去了。许青寒的金疮药是御品,上过药后背上的疼痛舒缓了不少,许青寒还在痛苦纠结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枕头睡得人事不知了。
许青寒这种惩罚的话他向来当屁处理,从未认真对待过。许青寒三岁封王,从小到大高高在上的王爷当惯了,一有不合心就习惯性的喊打喊罚表示愤怒。
这一夜沈辞睡得神清气爽,而许青寒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化身为移动炮仗,可怜那几个侍卫遭了无妄之灾,有错没错都要被许青寒骂。
沈辞靠坐在车厢里无所事事,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许青寒坐在另一侧看书,冷着脸竟然在初夏之际散发着阵阵寒气。
沈辞无聊极了,他特别想出去溜几圈马,这几年家里穷哪买得起马,已经很久没策马纵驰过了。他低头看了看铐在腕上的锁链,唉声叹气的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总锁着我干嘛,干什么都不方便。”
许青寒道,“球球从来不用我锁着,它不跑。”球球是许青寒养的雪獒。
“那我岂不是连狗都不如?”沈辞看了看许青寒,“王爷,你书都拿反了。”
许青寒一直在偷偷看沈辞,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怎么看都看不够,哪有心思去看书。
许青寒瞪他,沈辞立刻改口道,“想必是王爷天生聪敏不屑正着看书,倒着看才有点难度。”
“二少爷,午时了,要落脚吃饭吗?”卫钧作为侍卫首领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在没人敢去招惹许青寒的关头硬着头皮上了。
出门在外时大家都称呼许青寒“二少爷”。其实许青寒排行并非第二,他排第十二,沈辞嫌“十二少爷”叫起来麻烦把“十”字去了,许青寒对此没有异议,久而久之大家就叫惯了“二少爷”。
许青寒没好气的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气都气饱了,不吃!”
沈辞坐直身子喊,“停车停车,王爷说他饿了。”他又笑嘻嘻的对许青寒道,“王爷超凡脱俗吃精神食粮,我等凡夫俗子还是要吃饭的。好哥哥,赏几个钱,我没钱吃饭。”
许青寒低头看书置若罔闻,沈辞便蹲到他面前自顾自去人家怀里摸钱。许青寒想骂沈辞不知廉耻,可是当沈辞那只修长温暖的手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游走在他胸前时他整个人都快酥了,哪里还骂得出来。
沈辞摸到钱袋后毫不留恋的抽出手跳下马车,独留许青寒看着他背影摔书生闷气。
许青寒没下来吃饭,卫钧他们也不敢多耽搁时间,在路边面条摊子一人要了碗面条,条凳不够坐就蹲在路边吃了。
沈辞戴着镣铐不方便让行人看见,就拉着沈澈去拐角吃了。他端碗扒拉着面条问,“那个卫钧人怎么样?”
“挺好的,他不摆架子,人缘好得很。哥你怎么和他起冲突的?”
“怪不得昨晚他们那么护着他。”沈辞吸溜了口面,“他应该是对我有点儿不好的印象,估计是因为王妃。”
沈辞叹了口气又道,“真难办,等回王府这个龟_儿子就是老子的顶头上司,昨晚我差点勒死他,你说人家不得好好招待招待我?我现在给他跪下磕俩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沈澈:“……”
沈辞:“算了,这世间哪有爹跪儿子的道理。”
普天之下皆您儿吧我的哥哥?沈澈默默在心里吐槽。
群号159965177,以前写青骨时候建的群了
面条顺滑好入口,兄弟二人很快就吃完了。沈辞将沈澈手里的空碗接过来摞到自己碗上,把钱袋塞到他手里吩咐道,“你去买点吃的,咱们王爷两顿没吃饭估计要饿死了。”
“哦。”沈澈懵懂的接过钱袋,“王爷喜欢吃什么?”
“他这种小仙女可能喜欢喝露水,不食人间烟火,挑挑剔剔的什么都不爱吃。”沈辞想了想道,“你就捡贵的买吧,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沈澈磨蹭了很久才回来,一手提着三四个装糕点的油纸包,另一手拎着鼓鼓囊囊几乎要被撑破的钱袋。
沈辞问,“哎呦,钱怎么还越花越多了?”
沈澈无奈的道,“哥,这钱袋里都是金子啊,最轻的点心铺子也差点找不开,哪有那么贵的吃的?”
“好吧。”沈辞接过钱袋和糕点抱在怀里回到马车上,许青寒还在沉着脸坐着。
沈辞把油纸包全部打开摆到小矮桌上,随手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诶,这个挺好吃嘛,你尝尝。”他把捏着的桂花糕递到许青寒嘴边,许青寒看了看残缺的带着牙印的桂花糕,面无表情的咬了上去。
好吃个鬼!甜得要死,桂花的清香气都被冲没了。许青寒一边想着一边又咬了一口,温软的唇无意间蜻蜓点水般掠过沈辞的手指。
许青寒的心微微一颤,抬起眼睫去看沈辞的反应,看到的就是沈辞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许青寒心中突然燃起熊熊怒火,他千辛万苦找回的心上人怎么变成了木头疙瘩?他这三年千百次的幻想过两个人重逢后的场面,想象着许久不见的沈辞也很想他,想象着沈辞见到他会同样欣喜。可是实际上沈辞是怎样的?
许青寒挥袖扫掉所有的糕点,连小矮桌都掀翻了,他咬牙道,“你滚,滚!”
沈辞站起来退了两步惊诧的道,“我的个乖乖,吓我一跳,我又怎么惹你了?”
许青寒侧头闭目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沈辞呵呵笑了两声,按着许青寒肩膀将他压在身下,勾着他下巴一点点低下头,直到鼻尖相碰才停下。这姿势暧昧极了,许青寒只觉脸烫得很,连耳朵都红了。
沈辞不言不语,在铁链的铛啷声中“嘶啦嘶啦”一下下扯破许青寒的衣服,将他剥得精光。许青寒心跳得很快,他既紧张又期待和阿辞水乳交融。
沈辞执起许青寒的右手按到自己的小兄弟上,许青寒一怔——沈辞根本一点冲动都没有。
沈辞坐起身来淡淡的道,“看到了吧,你就算脱光了我都提不起兴趣。你还不如老子的右手好用。”
许青寒卯足力气推开沈辞,跪爬到车厢一角抽出换洗的衣服,颤抖着手勉强穿好。
他推开车门冲卫钧喊,“刀!”卫钧下意识的掏出匕首双手递了过去。
许青寒夺过匕首“嘭”的关上车门,拽过沈辞的右手按在地上,举起匕首狠狠地砍了下去。沈辞气定神闲的看着匕首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然后将车板削出一道深深的刻痕,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他。
许青寒垂着头跪坐在沈辞面前,长发如瀑掩住整张脸。两人相对沉默,许久之后许青寒的肩膀轻轻颤了颤,沈辞从发隙间隐约看到有眼泪顺着他下巴滑落。
沈辞呆了一呆,他也没想到竟然能把许青寒气到哭,许青寒那么骄傲的人一向是有泪不轻弹的。
“你……”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干巴巴的道,“你哭什么啊……”
许青寒十分凶狠的掴了沈辞一耳光,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边吼,“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哭了?”
这次惹毛许青寒的后果不是一耳光能解决的,许青寒连路都不赶了,直接清场包下最近的客栈,命人将沈辞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自己摔门回了房。
沈辞只有脚尖可以勉强着地,被鞭子的抽得仿佛雨打的浮萍。九个侍卫二十鞭一换人,现在已经轮七个人了。沈辞已经许久没挨过这样的毒打,他痛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想起那年在牢里被各种酷刑支配的恐惧。
沈澈一直跪在许青寒门口给他求情,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清了,明明离得不远,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却遥远而模糊。
沈辞很烦躁,他见不得他沈辞的弟弟卑躬屈膝的求人。他吞咽了下喉咙,声音嘶哑的喊沈澈道,“你起来!”
沈澈哀哀的道,“哥,你就跟王爷服个软,这是要出人命呀!”
“你……有所不知,”沈辞咬了咬下唇忍痛,断断续续的提高音量叫道,“王爷就是、就是因为我软才生气的。”
这话别人听着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落在许青寒耳里简直气炸,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贱!他心里一面气恨着,一面又忍不住担心这个贱_人。
许青寒听着噼啪的鞭挞声坐立不安,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他心上。他气恨自己的不争气,沈辞都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践踏了,他怎么还会舍不得?又听过几声后许青寒终于忍不住推开门,指着沈辞道,“行了,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关到柴房反省去!”
正午刚过没多久,偏僻低矮的柴房里也并不昏暗。柴房里有几堆柴禾和一缸水,沈辞扯了些引火用的干稻草在地上铺了一层,然后脱掉外裳沾水一点点擦拭掉伤口上的血污,饶是他再小心翼翼也疼得呲牙咧嘴。
沈辞握着那件被血染得面目全非的天青色香云纱袍子,一时心绪繁杂。他本以为在经历过种种以后他对许青寒已经心灰意冷不会再动情,可是今天他那样残忍的对待许青寒并没有得到复仇的快感,反而在看到许青寒那么伤心的时候心肝都颤了颤。
沈辞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当年他察觉到许青寒对他有这苗头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开始躲着他,结果被他堵到墙角问。那时他说:“喜欢是喜欢,但是……”结果许青寒根本不让他说完,听到喜欢就用嘴堵回了他的话。
沈辞确实是喜欢许青寒的。彼时他因冲撞了许青寒被罚吊在树上,他遭点罪倒好说,可是沈澈才八岁,衣食住行哪里也离不得他。天色渐次染黑,沈辞急得要命,他喊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却没一个人敢理他。
直到许青寒路过,沈辞仍旧是重复那句话嚷嚷道,“诶诶诶大哥大姐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许青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挂在树上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要和人相商要事,他感到很新鲜。于是他驻足仰头问,“什么事?”
沈辞没想到竟然有人理他,惊咦一声打量着许青寒道,“老哥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青寒一头雾水,这蠢奴才挂傻了吧,上午两个人刚撞到一起过,他现在额头还在痛。
沈辞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妈耶,你长得好像那个傻缺王爷!”
“嗯?你说本王什么?”
“我说王爷你长得真好看。”沈辞脸不红心不跳的道,“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温文尔雅惊才风逸啊!”
“……”许青寒掉头就走。
“王爷留步!属下有个八岁的弟弟要照顾,您看我这被吊着实在有心无力,您帮个忙,派人过去照看几眼!”沈辞扯着嗓子嚎,“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大恩大德行不行?”
许青寒闻言真的停下了,回头笑了笑道,“好,这个忙本王帮了。”
“但是你得给我_草。”沈辞非常小声的自言自语。
三天后许青寒找到蹲在树下乘凉的沈辞,居高临下的道,“到你报答本王的时候了,从今天开始你陪本王读书。”
沈辞吓得叼着的狗尾巴草都掉了。这哪是报恩,这尼_玛是要命啊!许青寒换过二十几个伴读的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还疯了两个。许青寒娇生惯养连读书都嫌苦,皇上指派来的教书先生又严厉得很,生起气来又不能打王爷,所有打就都落到伴读身上了。
沈辞当了三天伴读,一双手被打得鲜血淋漓。终于在第三天晚上一摔书指着许青寒气急败坏的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猪脑子,你再背不下书来老子就掐死你咱俩同归于尽啊!”
许青寒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这种侮辱,不甘示弱的捡起书又摔了一次,“这么难怎么背得下来,你行你上啊!”
沈辞气极反笑,“难你奶奶个腿儿,你个猪!你听着,老子给你倒着背一遍。”他说完就流畅的开始倒着背书。
许青寒目瞪口呆的听了一会儿,然后翻开那本被摔来摔去的《中庸》翻到最后一页,找到沈辞背的那段一行一行的指着看过去,果然是一字不差倒背如流。
沈辞语速极快的背了半刻钟,背得口干舌燥了,便顺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轻蔑的瞥着许青寒道,“还用老子给你背完吗?”他记性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只在先生教许青寒的时候听过几遍就已经能倒着背下来了,他以前根本没读过《中庸》。
一向喜洁的许青寒看着沈辞用他的杯子喝水不但没有升起反感,反而心底滋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似乎是有一点点喜欢沈辞对他的亲近。
许青寒没脾气的翻开《中庸》开始默背,沈辞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给自己上药,他稍微抬一抬眼就能看到。这蠢奴才不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蠢,他眉目极其标致清雅,认真做事的样子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沈辞用牙咬着纱布一头,左手拿着另一头一圈一圈的往右手上缠,他发觉许青寒在看他,便含糊不清的对许青寒叫道,“看书啊,看我干啥!我很好看吗?”
确实很好看。许青寒暗暗的想着,然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脸发烫。
沈辞胡乱的用嘴叼着纱布系了个节,一摆手肘将许青寒摊开的书合上,“王爷背下来多少了?背给属下见识见识。”
“……”许青寒光顾着看沈辞了,书上写的一个字都没有读下去。
沈辞沮丧的重重将额头磕在桌案上哀嚎道,“祖宗哎,您倒是背书啊,要不然我明天又要挨戒尺,我招谁惹谁了我?”
许青寒看着他两只包成粽子的手,心下也有些不忍,便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开始背。”
沈辞欣慰的舒了口气,站起来冲门外伺候着的侍女喊,“小姐姐,去炖碗鱼汤来给王爷补补脑,我也饿了,给我带一碗!”
许青寒也不是愚笨,他只是懒得背而已,认真背的话速度也不慢。沈辞吮着汤匙听许青寒从容的背下一段又一段书,忽然觉得这个王爷也并不傻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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