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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纪实】回溯(父子,现代)[第1页]

作者:江雪轻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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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事,大多都可以分个因果,而果又生果,循环不绝……所以你看现在苹果卖这么便宜,都是因为供过于求。

《旧酒》完结了,恩骋带来的感动太多,无良的我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生二胎了。
这次是现代的故事,依然主父子,唔,渣爹浪子……
五年级的时候,我在日记里这样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父不义,视亲子为畜生。
然后我被家访了。
那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老师,善良,天真,打着“关爱孩子心理健康”的旗号风风火火到我家里,被我爸三两句套出始末。
然后她亲眼看着我爹打得我满地找牙,从此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无尽怀疑,那小眼神儿我现在都记得。
“是真的满地找牙,我那时候大牙还没换完,被他大耳刮子打掉了两颗。一颗是上面的,一颗是下面的。我妈活着的时候对我说,上面的牙要埋土里,下面的牙要扔到房顶上,不然牙就不长了。我跪着爬着找了一宿,最后在沙发底下找着了一颗,另外一颗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其实找着也没用,我根本就不知道哪颗是从上边掉下来的,我分不出来,成哥,我分不出来,呜呜呜,我没用,我连牙从哪儿掉的都分不出来。。。哇”
大概是想起往事令我感觉太难受,我伤心到呕吐——吐了他一身。
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虽然我喝得神志不清,但是我能看出来他生气了。我想想他那范思哲的衬衫顶我搬三个月的砖,就恨不得把吐出来的东西都舔干净了,于是我舔着脸笑嘻嘻的把他的衬衫扯开,又把自己身上的T恤扒下来,想给他换上。
他不接。
他怎么能不接,“这个虽然不是范思哲,但好歹也是真丝的,钰姐专门给我定做的,你将就将就。先换上。”
他还是不接。
我好不容易喝醉一回,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决定坐在大街上,抱着腿哭:“成哥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不要脸,我拿女人东西,我就是个男妓,成哥你看不起我是应该的,我就是社会败类,渣滓。呜呜呜我也不想啊,可是成哥我就一个初中文凭,我还能干啥?”
成哥大概实在看不过去我挡着他的店门口,遂蹲下来哄我:“别哭了,”他摇了摇我,强迫我抬眼看他,“我没有看不起你,陆青,别人看不看得起你全在你自己。”
我红着双眼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又要撇嘴哭。
他叹了口气,到底认清了一个事实——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只能白费力气。于是把我打横抱起来,扔进车里,开车把我送到最近的宾馆。
我很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大概是因为心里知道成哥不会碰我,又或者是,成哥即使想碰我我也是愿意的。

我平时很有分寸,轻易不会喝醉的,今天事出有因。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做接待这么些年,仗着有成哥撑腰,真没和哪个顾客发生过关系。
当然不是说我多有节操,那些贵妇们摸摸手,摸摸腹肌,拍拍屁股,靠靠肩膀什么的,我也没少被揩油。不然这行也干不下去。
和那些常驻在酒吧的小哥们不一样,我只有被客户点名的时候才过去,就和固定代驾似的,这也是有固定客源之后、能给酒吧带来一定收入之后才有的待遇。
可是今天没有人点我,我还是来了。说来已经一个星期没人点我了。做这行的我很小心,只和三个客户有来往,最喜欢我的是钰姐,可惜她这半年飞美国去了,其次就是只点我一个的杨姐,她是个女强人,传说中的工作狂,没什么时间。而另外一个,是个嫁了老男人的富婆,最近有了新欢,不要我了。
我是来串场子的,帮着开开酒,吵吵气氛,运气好的话不出几天就能又勾搭到一个金主。
说来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果真有人看上我了。她要求也直接,知道我没被包养过,吵着要在店里拍卖我初夜。
其实虽然底下勾当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台面上还是愿意维持一个客客气气。有些贵妇就是喜欢自己的那个做做清高模样,好更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样一拍卖我名声就坏了,以后还怎么拿乔捏谱?而这人明显来历不简单,我除了陪低做小好好哄着盼着她快点过了“一时兴起”的兴趣,还能奈何?赔罪的酒灌了一杯又一杯,到了后来除了她,和她一起来的妇人们觉得好玩了也一起灌我。好在人缘一直不错,今天值班的经理也知道成哥罩着我,大家一起哄,总算是在成哥赶来前把人哄好了。
成哥又亲自敬了酒,事情才算平息下来。于是就有了开头我耍酒疯的模样。
成哥把我放到酒店的床上,自己去洗澡。他有家室,洗完澡,接了助理带来的衣服换上就要走。
“成哥。”我翻了个身,叫他。
他给我到了杯水,又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就别去酒吧了。”说完从助理钱包里数了二三十张钞票给我。
他这种人出门从来不自己装钱。
我扯了下嘴角,到底留不住他。
成哥走后,我就从床上滚了下来,我精神很脆弱,经不起酒精刺激,自己租住的地下室里备着药,然而现在没有。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着疼,这样根本不可能入眠。我站到窗边,目光所及处,有高楼大厦绵延起伏难寻边际,有条条大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绚丽的城市啊,多么伟大。个体人类在这些建筑面前显得,多么卑小啊。
呵,我又升起了从这窗户跳出去的念想。
盛世浮生,死亡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不行。
我放下爬窗台的脚——窗户外有护栏。
。咳。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除了是个好牛郎,还是个不错的搬砖工。
其实,无论什么人,总是得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灯红酒绿的生活过的多了,容易飘飘然忘乎所以,切实切身的投入到劳动中、靠汗水挣工钱才是最踏实的,来和我念:要做社会主义的螺丝钉,为建设成为富强、民主、和谐、文明的社会主义社会而努力。
“给我俩火烧,一碗白开水。”我十分熟练的走进火烧店,递过去两块钱。
“小伙子下午还得出工把,加点儿肠?”
“不了不了,我妈还等着我存够了钱娶媳妇儿呢。”我打着哈哈。
没想到包火烧的小妹还是偷偷放了一块儿猪头肉在里面,“白开水”里飘着蛋花和紫菜。
她今年读高中,放了假,在店里帮忙,大概是看我长得好看,对我总会有些额外照顾。
所以,虽然我讨厌我爹,却不得不感谢他给了我一半的染色体,让我在这个看脸的社会能多得块儿猪头肉吃。
我本就是个卖笑的,一千块能买的,一块儿猪头肉也能买,我呲牙一乐,换来她脸上绯红。
之后我换了个工地,再没去过那家店,也不知道后来小姑娘考了什么大学。

我本来打算等工钱要下来,给她买个好点的钢笔,再去看看她的。
可是,工钱一直拖着,拖着。
拖着拖着,拖到了我和几个民工不得不结伴去公司门口打地铺。
于是,我遇见了他。
我发誓,如果没遇上他,我也绝对不会再混吃等死下去了,杨姐说了,只要我考过了英语四级,就让我到她手底下做个秘书,再读个函授,我也是正八经儿的白领了….
苍天啊,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的,眼前这个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老男人,就是我如假包换的亲爹。诶呀一个激动都会用成语了。
“大老板,你能不能和人事那儿说说,你看我们农民工也不容易,咱俩又有交情是吧,给咱个面儿,把工资给弟兄们结了?”我一脸谄媚。
他大概万万想不到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脸色变了又变,手上青筋都快爆起来了。但到底还有些理智,知道“公司老总”当街暴打“农民工”影响不好,硬生生把打我的冲动忍了。
其实我觉得无论我说啥,他都是这个反应跑不了。
如我五年级作文所写,在他眼里,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他打我就和旧时候抽骡子似的,以至于我看见他就想哆嗦。
三年了,从初中毕业到现在,我没有学上,没有身份证,除了陪酒赔笑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搬砖抗水泥,嘴里咬的是干火烧,晚上住的是地下室,我离家三年,在这座城市里像浮萍似的漂泊了三年,死生自负了三年。可其实,我是有亲爹的,我亲爹活的很是体面光鲜。
拖欠的工资补上了,然而我的那份儿没能拿到手里——我被五花大绑送到了我亲爹的别墅了。
“爸,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我被两个保镖摁在沙发上,半天连口水都没得喝。看见亲爹过来,我赶紧认错。
他看着我,眼睛里愤怒的情绪被纳闷盖过去。
是啊,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眼高于顶比驴还倔的亲儿子,变成了眼前这个怂蛋。
我知道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鱿鱼,任他碳烤或者红烧没有任何选择权,但是被这么盯着还是浑身不自在。我咽了口唾沫。
“放开他。”他终于发令,让身后两个一米九的壮汉放开了我。
我转了转被摁麻了的胳膊,发觉自己动作幅度有点大,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叹了口气,大概是不知道说我什么好,于是喊了自己女儿过来,“绸绸,来,这是哥哥。”

穿着一身粉色带兔子耳朵睡衣的小女孩儿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了些疑惑和抗拒。
和你妈长得真像,我心里冷笑。是的,如各位看官所想,她和我同父异母。我妈还活着的时候,我爹就和她妈搞在一起了,还搞出了人命来,等我妈走的时候她都四岁了。也就是她妈做小三做了至少五年才挤死正室,上了位。
我心里鄙夷,面上却是笑的一脸无奈也无脑的模样,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陆青。”
她没和我握手,怯生生躲到我亲爹身后去了。
我的手伸在空气中,还真是一点都不尴尬,我摘了安全帽,揉了揉三天没洗的头,然后就着满手的头油头屑拿了苹果就啃。
我赌兜里仅剩的五毛钱,她肯定一个月都不想吃苹果了。
之后的交谈中,我知道了曾经的小三后来上位的我后妈,没有享福的命,癌症已到了晚期,蔓延了全身,多处感染。
我是被叫回家来奔丧的。
我皱眉,说来我都不敢相信,原来这世上真有报应。
我爹叹了口气:“绸绸和你一样,命不好。”

您还有小四呢?
差点问出这句话来,小四逼死小三的戏码真上演了才好玩呢。如果不是,这小丫头片子和我一样吗?
命不好?
您舍得把她扔出去不管不顾三年?还是您和打我似的打折过她三五根骨头?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心里再爽,再不忿,都不会反驳他。我静静听他说完这句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已经是我能维持的最好表情,对于这个女人,我真没办法做出什么悲伤模样,装都装不出来。
我又咬了口苹果。


我爹到底心疼他二奶,没让我去看“后妈”,不然估计他第二次丧偶会更快点。
我出现在“后妈”葬礼上的时候,一身素黑正式的西服,胸口夹着白花,垂首默哀。
那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哀乐长鸣,却没什么哭声。
这是一场偏西式的葬礼,她女儿就站在我身边,穿着小皮鞋,懵懵懂懂的看着往来宾客,看着他们脸上清一色的悲伤表情。
她挺乖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哭闹。不像我,当年我妈死的时候,我直挺挺哭到休克。所以只有我挨打也是有理由的,我想。
我牵着她的手,献花,跟在亲爹身后听他读悼词。读到后来,竟悲伤不能自已,落下泪来。
看着总是人五人六的他,当着众人的面哭到蜷缩,蹲在棺材旁,我竟也悲从心生,使了他女儿给他擦眼泪。
于是第二天报纸上就出现了一张照片,正是这时情形。前来悼念的人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重情的陆大老板在葬礼上放声痛哭,年幼丧母的小女儿为其拭泪,留学海外的长子也回来奔丧。
我一页一页浏览着商业、娱乐版面,看着媒体以千篇一律的言辞描绘这场葬礼。大抵都是在说我亲爹多重情义,美人多命薄。于是又有人开始惋惜,啊,郎财女貌,那么般配的一对儿,多么完美的爱情,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的。

我发誓,看这些东西的时候真不是我最难过的时候。讲真,一个人如果连舆论都能控制,那他是对的或者错的,他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被他伤害过的人也不重要了。

可笑的是,我是他儿子。
他挥挥手,我就能被放逐,像蝼蚁一样苟活;他招招手,我又成了留学归来的公子哥,身份贵重,前途一片光明。
之后的日子里,我被圈在这个别墅里,勒令不许出门。他也因为发烧在家里边修养边办公。
于是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都要打照面。
饶是我小心翼翼,却还是惹毛了他。
“放下!”他喝令。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退了两步,站到一旁,刚扒进嘴里的饭,就匆匆咽了。
“跪下!”他又喝令。
我除了皱眉头没别的办法,回家快一个月了,他还没跟我动过手呢,简直堪称奇迹。
不想其他父母教训孩子那样先列数罪证再动手,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是明知故犯、肉皮子松了需要紧紧。
我无可奈何,屈膝跪下。
一双筷子飞到脸上,“你他妈跪那儿碍谁眼呢?!滚墙角去!”
脸上一痛,我扯了扯嘴角,好长时间没回家,忘了规矩了。

我先捡了筷子放齐在桌上,才又走到墙角跪着。说实话,我这动作是在讨好他。
我有一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要不认为自己错了,我就不想认,哪怕知道认了能挨得轻点。这毛病到今天都没改的了。
虽然不会认错,但是我学会了迂回求饶法——顺着他的脾气往下走。不然就冲我刚刚跪错地方他就能断定我在顶他。

现在是初秋,我已经换上了长腿裤,此时把裤腿卷起来,膝盖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既让我跪了,便不会轻易让我起来。我心里明白,却忍不住为自己这双膝盖默哀。罚跪的滋味儿什么样,谁跪过谁知道。

算是为自己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了吧,我想,散漫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什么处境了。

事出有因。
这还要从我姥爷那辈儿说起,我姥爷有二子一女,大舅早年出了意外,没了。二舅在审计局里做个小官,吃着我姥爷留下的遗产,扒着我亲爹,日子过得挺舒服富裕。
可是,大概是因为快到我妈忌辰了,又或者最近发生太多事情,我心绪烦乱,看见我二舅谄媚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姥爷死的时候他以我妈嫁了个好人家为由,霸占了全部遗产。让我生了重病的妈妈发现了我亲爹出轨之后也不敢离婚,只因为难以支付巨额的医疗费。
我妈死后,他又扒着我爹,借着我爹的名头势力横霸一方。
我是个怂蛋,我没什么立场看不起他,我就是膈应他。
尤其是他今天在饭桌上,一副慈祥长辈模样劝我,说:“你从前总闹脾气,如今都是个大人了,别再总等着你爸爸出手教训,长点记性,懂点事儿。”
我反唇相讥:“用不着舅舅费心。”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听他十分风凉地替我说了句不清不痒的话,又开始大快朵颐。
来自亲人的中伤和薄待,总是格外让人揪心。似乎到了什么时候都无法看淡。

其实这不是我爹第一次因为我舅罚我。
其实所有和我妈有关的事物都是横在我们之间的刺,轻轻碰触一下就能割开皮肉。只不过鲜血淋漓的总是我罢了。
待我想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是懊恼不已。自己本来就是个贱胚子,还指望别人把你当宝贝在手里捧着不成。
可真跪的久了,我也从自嘲自开玩笑变得悲观起来。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陪酒陪笑挣来的钱一分都没存下。离开家的这三年,住在潮的发霉的地下室,顿顿馒头就白水、火烧夹咸菜,我一个月的开支不超三百。酒吧的生意不好不坏,平均一下一个月也能拿三四千的提成,钰姐杨姐送的那些卡和奢侈品,能变卖的变卖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这些钱,我一分都没存下。

我二舅家有个儿子,比我大几岁,年少时造了孽,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里。
具体他造了什么孽?
他没干什么,就是喜欢了一个女孩儿,人家不答应,他就找上门去,浇了人家姑娘一头汽油,顺手点了。
姑娘保住了性命,却也毁了容,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三十。
我舅求着我妈,让我妈求我爸帮忙找关系逼着姑娘家人签谅解书,想要取保候审他儿子。我妈不愿意,因为这事儿糟了心,身体每况愈下。
我不是什么非得维护正义的人,但就是见不得他们这么逼我妈,遂偷偷提了二十多万匿名捐给了那姑娘做医药费。
姑娘被毁了容,一家人本就愤怒绝望到了极点,暂时得了医药费,更不肯谅解,事情越闹越大。
那姑娘家长也是有骨气的,事情越闹越大,间接影响到了集团的声誉。我爹知道了始末,硬生生踹折了我两条肋骨顺一条桡骨。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从脚凉到了头顶。
从那一天,是非开始模糊。

而今天,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跪地为畜。

三年来,我把能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打了过去,维持那个姑娘的基本治疗,却从不敢去看一眼,姑娘的伤势到底是什么样子。
郑重道歉:这篇不是纪实……我标题打错了,灰常抱歉以及重发太麻烦了,先这么呆着吧。
前面被烧伤的姑娘,是有原型的,叫周岩。此处冒犯,深感抱歉。
啊啊啊啊我实在太蠢了姑娘们不要抛弃我

约莫跪了一个小时,我就跪不住了。
膝盖疼,腰背酸,最要命的是胃疼。
我的身体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好,自从我妈走后睡眠障碍就一直跟随着我,常常睁眼到天亮,五脏六腑常常得不到好的休息,再加上时不时的酒精刺激,我的胃变得十分傲娇,呸,不是傲娇,是病娇。妈的,一不顺它意就疼给我看。

我爹喜欢日餐,我就得跟着吃,最近生冷的东西吃的有点多,晚上又没好好吃饭,再一着凉,胃就闹了起来,先是胀气,现在刀搅似的,还往上酿酸水。
可怕的是汤饭就放在桌子上没有撤走,虽然放凉了,但是那香味儿依旧勾人。吃两口饭就能压下去吧,我想,可还是没有动。
说实话我不敢。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敢的,好像你在这儿乖乖跪着就有人能多喜欢你点儿似的,好像有人能多喜欢你点儿你就能把日子过好似的,贱性。
我骂了自己一遍,终于决定向过来收盘子的保姆讨碗温水喝。

却没想到把水拿过来的是我亲爹。
但是不出我所料,他拿水过来不是给我喝的。
水被泼在脸上。
我伸舌头舔舔,发现里面还兑了蜂蜜,心里暗暗惋惜。
万恶的资本家,太浪费了。
“爸。”我顶着一脸的蜂蜜水张嘴叫人。
他嫌弃的说了声:“擦了。”

我就着身上的白衬衫擦了。
从饭桌子旁边抻了把椅子,他坐到我跟前,我仰头费劲的看着他。
“转过来。”他说道,让我面对着他。
我挪了挪膝盖,就这么朝着他跪着,胃疼的我攥着大腿的手都在哆嗦。
可我突然觉得,我这个状态让他感觉到愉悦。
这真是个可怕又真实的直觉,因为我分明能看见他眼里,有一种施暴的欲望被填满的满足感。
当一个人拿你的痛苦当快乐的时候,又何必再表现出痛苦来让他开心呢?
待我想明白了这些,竟也能直起腰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爸,我错了,我不该吃饭的时候和我舅顶嘴。”
可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错处,如果非要因为这个罚我,那只是他找的一个理由。恰好我双手奉上去的理由,罢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彼此之间的感情要多薄弱有多薄弱。
如果三年前我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抱有些幻想,觉得他至少会反思一下,我甚至做好捉回来被打残废的心理准备,却不想他连找都没找过。
那又如何,我挣钱的酒吧是成哥的。而我唯一能依仗的成哥,照顾我的理由,估计也是因为他吧。
三年来,我一直在等,等死,或者被他拎回家。三年,我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去见阎王,于是等到了被他揪回来。
在外面混混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想想自己从前和他的对抗都觉得好笑。何必呢,离去的人再无痕迹,而活着的人还在彼此折磨。

我到底回来了,若对比地下室的生活,这里是条件优越的天堂,可是不是天堂谁知道呢。
从前搬砖的时候,觉得如果有张身份证该有多好,也能坐上摩天轮看一看这个城市,甚至能去另一个城市看一看,可是现在有了身份证,却失去了人身自由。
从前路过大学的时候,羡慕的不行,怀念从前有学上的时光,可是当我看见自己履历上那虚假的学历的时候,只觉得可笑和无奈。

其实长这么大,我活的混混沌沌,唯一清楚的就是无论自己做什么,这个遗传学上是我亲爹的人,都不会对我表达丝毫的满意。我的努力都是应该的,我取的的成绩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但凡说话带一星半点的情绪都是对他有意见,都是找抽。
现在又多了一条——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和我妹抢遗产。

这大概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了吧,能继承他的遗产,多么荣幸,多少人打拼一辈子得不来的财富,我只需要活到亲爹死去就能拿到。
你猜我盼不盼着他死?

如果我盼着,我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却不想他今日竟摆出了要和我谈心的架势来。
“非得闹?你母家就剩你舅这一个亲人了,你和他闹僵了谁保你?”
我顿了顿,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挖心般难受——谁要他帮?
竟不成想逼死我妈的人有朝一日会成了我的依仗。
可我明白,即使压下去反驳的欲望,我的眼神也会出卖我,隐忍不是我的长处,于是我张了张嘴,道:“我错了。”
我这三年逃错了,如果我在家和他们死磕,也不会把自己弄到现在这样的这被动地位。
大概是我认错太快了,他准备好的其他说辞都被堵了回去,打量了我一会儿,问“想的明白?”
我木讷的点点头,没什么不明白的。
呵。
我似乎听见他笑了一声。仰头去看,见他拿着竹棍指了指桌子。
我心下明了,解开扣子,脱了衬衣,搭到一旁的椅子上。
“裤子。”他强调。
我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保姆和保镖,闭眼褪了裤子,双手撑在桌子上。
宽松的运动裤顺着腿一路滑到脚踝,平角裤也被一把扯下。
啪!
“咔—”我把叫声压在喉咙里,只觉得被掀去了一层皮肉,冷汗乍起。
他喜欢人前教子,这次用的是打人响亮的竹棍,心迹可见一斑。
他手劲不小,竹棍破空,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脆的诡异。连续三四下下去,我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到底给了我几秒钟的休息时间。
我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便又是三四下,从臀峰抽到腿根。
冷汗已经迷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要打多少,他没说,我也不敢问。只约莫着他从上打下去,又一路抽上来,如此反复了两遍,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竹棍打在肉上的声响和带来的疼痛让我脑门发蒙。
“爸。”我试图躲避求饶。
他又一棍子抽上来,抽的狠极,我甚至感受到了那块皮肉迅速充血然后爆开的全过程。
“爸,我知道错了,爸!”我放弃了手部的支撑,趴到桌子上,双手抱住头。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摁住他。”
当然不是和我说的,是对他身后那个保镖说的,那保镖走过来说声“得罪了。”把我死死按在桌子上。
于是我真成了待宰的羔羊。我睁开眼,还能看见我没怎么动的那碗饭,骨瓷小碗上勾着青莲花,精致的很。
竹棍在我身后肆虐、狂欢,疼的我想哭。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只记得最后以韧性极好的竹棍被抽折告终。死死摁着我的保镖终于松开了手,腹部几乎粘在桌子上,我把自己薅下来,看了眼脚下——裤子上有血。
我看着我爸,没什么情绪。他看着我,也没什么表情。
我又看了眼保姆,发现她的头低的很低,我去看保镖,他给我鞠躬一礼。
我爸对保镖说:“带他去洗洗。”
我摇了摇头,“我自己会。”
保镖自然不会听我的,他还是上前来,我皱着眉头,没有针对保镖,我冲着我爸认真的说:“我,自,己,会。”
他摆了摆手,似乎是累了,任由我把已经被血染了一半的平角裤勒上去,再套上外裤,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上楼梯。
我觉得我就是贱的。
早就肿起来的臀部被贴身的内裤勒的很销魂,血一路流道拖鞋上,这伤碰水怕是要感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气撑着自己挪进屋里的,只一进去就再也走不动一步了。把门关死,我顺着墙慢慢趴在地上,用手圈住头,由着臀上的疼痛叫嚣。
此刻竟有些庆幸,屋子里铺着满满的羊毛毯,好歹比直接躺在瓷砖上暖和,不然还不知道胃要疼成什么样子。
我小声的抽气,试图缓解些许疼痛,但又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外面天已经黑了,人却是起不来,爬到床上似乎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觉得这么躺着也是难得的放纵舒服。
正当我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意识快要消沉下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入耳朵。
“咚,咚,咚—”
三声轻浅的敲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爷,您睡了没有?我把双氧水和碘酒放到门外了,这里还有消炎药。今天多有冒犯,哲子在这儿给您陪个不是。”
“嗯。”我应道,实在没太多力气理他。
门外的在沉默,沉默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这事儿怨不得他,拿人俸禄,忠人之事,我爹爬到这个位置,他的身边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他之所以过来道歉,不过为的我有个太子爷的身份。我想的明白,也自然不会迁怒他。其实大多事儿想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就只剩下了无奈,什么都怒不起来了。

经他一吵,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睡意立刻没了,于是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疼着,半睡半清醒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天蒙蒙亮起。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还有收拾东西的声音,“陆总说成人礼照常举行,让您方便的时候下去试试礼服。”
看见药在门外放了一宿,他大概也挺无奈的吧。
算了,管他想什么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我趴了一晚上,也算养过来点精神,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挪到洗手间里。
不出所料,平角裤已经被血粘在伤口上了。沾着温水一点一点撕下来,没有自虐的习惯,动作已经极尽温柔,可是还是撕裂开几处,只能有用手纸暂时摁住。好在竹棍到底不是鞭子,伤口不深,血很容易止住。
冲干净腿上的血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叹了口气。脸色是蜡黄的,黑眼圈都包不住的眼袋几乎耷拉到嘴上,嘴唇上还有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这个样子,去参加成人礼,简直找死。
用凉水猛拍了几把脸,激出了些血色来,再用吹风机胡乱吹吹已经有些长的头发,好歹给自己凹了个像样的造型出来。
又检查了几遍身后没有再出血,我换好衣服下楼。

有钱人喜欢定制东西,算是比较正式的西装,灰黑色,配了一条浅蓝色不知道哪位名家手绘的领带。
我看着那领带上用白色细线勾勒出的朵朵莲花,突然觉得父亲好像是个挺有情调的人。
“是你妈妈留下的。”
想曹操曹操到。他突然走到我身后,对我说。
然后拿过领带,给我绕在脖子上、系好。
我僵立、他温柔。
“你妈妈留给你的,她说等你成人礼的时候,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她没等到,我替她。
我心头一酸:“爸。”
他笑笑:“好看。”眼神里竟然闪烁着欣慰和慈爱。

直到摄影的闪光灯闪到脸上,我才回过神来。
一个挂着相机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冲我伸出了手:“您好,我是《人物报》的刘川。”
我看看亲爹。他亲和地笑笑:“去吧。”
原来安排了记者,我无奈,搭了手。
如果不是和记者的交谈,我甚至不知自己有什么采访价值——原来陆家太子爷的身份加上这张脸足以引起这样的关注。
这次采访我事先不知,也自然没有提纲可看,感谢记者还算和善,问题不刁钻,三分真七分假的搪塞过去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是的,此时的我和他这样喝着入口温润的清茶,像友人一样闲聊着,谁也不知道,这次的采访稿刊登在了当月的周刊上之后,又过了十年,这篇稿子会再被翻出来。而彼年回首,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独家的采访给了他家,算是陆家卖的人情,而晚宴之上,还是有不少媒体到来。
其实不必这样铺张,其实不用这样做秀,然而,父亲铁了心要把我炒起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闪光灯下,站在话筒前,说着体面的话,优雅大方的好像过的一直都是这种万众瞩目的生活。
好像那段蝼蚁一样苟存的日子都将埋葬在黑夜里,好像所有的悲伤哀怨都从未出现在我生命里过,好像我这样才是正确的姿态,好像我的存在得到了莫大的认可。
然而我很疲惫,我已经听不懂他们吵吵杂杂地在说些什么了,大脑停止了信息的处理,唯一的感受就是疼,臀腿上的伤口疼,头也疼,血管一突一突的简直快要爆裂。
眼前一黑,我几乎站不稳,身后的保镖扶了我一把,我堪堪回过神来,才想到是什么场合,倒下去会是什么代价。
只听一个记者发问:“您对陆青之后的人生走向有什么安排或者期望吗?”
父亲回答:“阿青离开我太久了,想先留他在家住一年。之后如果能在国内读个大学就更好了。”
记者大概是没想到我父亲这样一个企业家、标准的成功人士会这样回答这个问题,一时语塞,只感叹了句“父子情深、用心良苦”之类的话,就被淹没在人潮里。
伤口没有得到好的处理,我在发烧,敬酒,吵闹,若无其事的聊天,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年龄相仿的贵胄子弟,幸好照顾场子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我不至于太丢人,然而即使拼命去记那些人脸,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借去洗手间的机会,解开西服裤子,看着腿上缠的的纱布,到底忍住了揭开的冲动。伤口闷的发胀,再不处理估计会化脓,娘的,从前觉得亲老子怎么都不会废了自己,可现在心里却有些打鼓。

整理好衣裳,我出了洗手间的人,却不想遇到了熟人。
我从她背后走过,她从镜子里看见了我,跟着走出来。
我随手拿起侍者端来的酒,递给她一杯,我自己一杯。
“陆青。”我再次自我介绍。
她眼里闪过震惊、疑惑,最后只剩下释然一笑:“你从前不喝酒的。”
我耸耸肩:“杨姐还记得这些,从前不能喝,现在回家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我领她去窗边,“这夜景好看,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到底不一样。”
杨姐看着我,看了十秒,道:“我本是想说’你人更好看的’,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了。”
她一向聪明。
说来若不是足够聪明,也不会爬到这个阶层来,她去酒吧本是应酬,却一眼看上了我。我问过她为什么,她用雪莱的一句诗回复我:
thou hast wept to know
That things depart which never may return
我说:Childhood and youth, friendship and love's first glow
这就是原因。

她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
然而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四年的时间里,她被生父当着生母的面强、奸、了数百次。
她把父母送进监狱,她走到这个位置,她今年三十三岁,还没有结婚。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真像。她说。

“若是想说,还是可以的。”我说。
她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杯中酒一口饮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晚宴的,只感觉浑身烧的难受,去洗手间吐了两三次,胃都要吐抽筋了才被允许先行离开。
我醒来的时候趴在自家的床上,手上打着吊瓶。换药的医生进来,看看我,思考了一会儿说:“看来药劲不够,你爹说最好让你睡到早上,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
我:“安眠药给我。”
他看着我,一脸悲悯:“不给你,怕你攒起来一起吃。”
我倒被他的坦诚弄得想笑。但是感觉到身后的伤口被处理过,就又觉得一阵尴尬。
“有个口子比较大,缝了几针。别沾水,过几天就能拆线了。”他看出我的心意。
我笑笑,无话可说。
他脸上故作的悲悯变成赞赏:“你倒还笑的出来。”
被他哄小孩儿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我撇了撇嘴:“得给您留个好印象啊,以后麻烦您的时候还多着呢。”
他哈哈大笑,很是爽朗:“初次见面,我叫顾朗言,家庭医生。”
我转了个身,把没被扎着吊瓶的手伸出去:“陆青,青草的青。”

我试图弄懂我父亲过,然而后来放弃了,去猜一个人要怎样太难了,结果也常常令人失望。觉得疲惫也好,被打怕了也好,在家的日子里我在尽自己所能避免和他谈话,并尽可能的完成他的要求。
宴会的邀请函一张张出现在桌子上,我和越来越多的人说上话,圈子越来越广,我倒真的过上了‘富二代’该有的生活。香槟和跑车,礼服和音乐。如果不是出行都随带着保镖,通讯记录都需要上交。没有自由,像一个木偶。

直到那日,我打开房门,看见他正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
看见我过来,他把书放下,把一封信笺拍在桌子上,打量着我,眼神轻蔑:“给我个理由。”
“不喜欢。”我了当直接。
这封信笺是来自里昂举办的一个画展,主办方据说是妈妈生前的一个友人。
父亲让我过去,无非就是为了让我混个眼熟,拉拢拉拢人脉。
但事实是:虽然我母亲是个美术家,可我对一副画的鉴赏水平还停留在‘像与不像’的程度上,这种看画展的艺术活动是真不适合我,我过去除了丢洋相就只剩下犯尴尬症了。
而且我晕机,从这儿飞到巴黎,我能吐死。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喜不喜欢了?”他纳了闷,怎么养的狗也会挑食。于是脸上有了怒气,这怒气升起的程度等同于手里的提线玩偶上的牵绳突然断了一根。
我垂首恭立,看着桌子上那本书,道:“《罗生门》的作者是日本大正时期的芥川龙之介,我妈那幅画儿只是借了个名字,和这书里内容没什么关系。”这本书是我买的,当时也是想要弄懂妈妈的遗作。
我叹了口气,母亲是个纯粹天真的艺术家,对日本的喜欢仅限于平安时期,对之后的幕府统治嗤之以鼻,可她这么纯粹的人,等尸骨都寒凉了还要被未亡人拿来消费。
我不知道母亲这份近乎偏执的温柔曾经有多吸引我的父亲,我只知道这些年相处下来,我所了解的父亲是个喜欢不择手段,喜欢所有人按他的意愿行事的恶魔,他和母亲本完全相反。
“爸,你不懂我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若懂她一分的温柔,也不会是如今这虚伪的模样。
他被我气笑了。猛然起身,一个耳光扇过来。
意料之中,我没有闪躲。
脸的内侧被牙抵开了裂口,血瞬间弥散了整个口腔。恶心不拉的铁腥味儿,我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吐出来,只能咽下去。
他甩了甩手,叉腰,等我认错的模样。
突然想起一句话,叫‘打落了牙和血吞’,没有牙,这血也够吞的了。
可惜我今天就是活腻了,“您嫌我不听话?”我呲着牙问,大概能想象牙缝里都是红色的样子。
然后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你看,其实激怒他很容易。
“对称了,爸,您轻点,我还有代言呢。成人礼上您当着那么多人送我的品牌,您忘了?”我舔了下嘴角溢出去的血,颇有些挑衅意味儿。
因为被子……明年高考。所以……改为周更。谢谢陪伴,终于下定决心奔向那个理想中的更好的自己。
没妈的孩子就这点不好,被揍的时候总没人拦着。
当我顶着个猪头脸被我爹搡进医务间的时候,清晰的看见顾朗言无奈的撇撇嘴。
“里(你)辣(那)是什么表撑(情)?”我抬眼瞪他。
——“噗哈哈哈哈哈哈吼嚯嚯嚯嚯不行了你让我先乐会儿。”
我发誓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掐死他。
掐死他太仁慈了,应该卸了他胳膊,抽他一百八十鞭子,然后扔进粪池子里,捞出来之后再泼上一桶糖水,关笼子里,等着蚂蚁爬他一身,在伤口里孵化出的小蛆从他嘴里爬进去再从鼻腔里钻出来。
太邪恶了,我打了个冷战。
呸,是他扒了我衣裳。
我皱眉。打冷战的原因有二:一是真的有点冷。二是没想到肩膀上的伤这么严重,锁骨靠近肩胛骨的地方已经肿成了馒头。过两天就会淤成黑紫。
“仍(能)把血放惹(了)么?”不放血,这么淤着好的更慢。
他终于认真起来,看了伤口半天,问我:“凳子还好吗?”
他推理的很正确,确实是凳子砸的。凳子还好,就是折了个腿儿。
“你妈波一。”我咬牙切齿。
他笑笑,好像刚发现我并没有心情开玩笑。
“放了血也好检查一下骨头。”他叹了口气。
“骨头木事儿。”我告诉他,我有经验,这次骨头真没事儿。
“脸呢?大少爷打算怎么处理?里面的口子肯定是得缝针的。”
“尽快弄吧,消肿越快越好。”
“还想着代言呢?”
“废挂(话),那么多收入全似(是)我的,里当一辈纸医生都挣不来好么?不要我似不似洒(傻)?”
他被我噎了一下,半响,一副长辈的样子看着我,眼泛慈悲,缓缓道:“你和你爹顶嘴就不傻么?”
弱者没有反抗强权的资格。
“呵,”我冷笑了一下,一脸真诚:“我何德何能,得尺(此)待遇?不山(三)不五时的给至(自)己找点麻烦,难道等着招(遭)天谴么?”
不知道是不是要贯彻落实“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发展观,父亲大人把品牌的代言活动策划直接扔给我了。
于是路线贯穿整个祖国,一个半月的拍摄时间,我是真的抓准了机会想要出去透口气,拼着再和他闹一场。
在这个家里实在太压抑,我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并且失眠带来的焦虑和抑郁情绪爆发的频率也越来越密集,我现在还能勉强调整,但是再这样下去,没准哪天我爹就能再操办场葬礼,到时候上头条的就不是我了,而是我的遗照或者棺材。

他同意了。
其实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我们又吵了一架,呸,是他又打了我一顿之后,我们父子就很少打照面了。后来我要去见他,还得先从保镖那儿递话。父子关系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我估计他是真的被我气的不轻,但好在他没下死手,我躺了两天又活蹦乱跳的了,我很知足,也就不怎么挂心。
他把方案批下来,资金很快入户,拨给我一个摄影师。这个摄影师很淡定的带来了设备和车辆以及一众工作团队。
我有点失望,安排的太到位了,我都不能好好浪了。
谁知道我想怎么浪来着……

而作为交换,我要去接绸绸放学,顺便带她去参加小伙伴的茶会。
策划批下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爹也不是那么混蛋,甚至“陪绸绸”这个要求提出来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个很有人情味儿的人。

自我回家以来,绸绸就一直住在她姥爷家,对,她和我不一样,她是有母家人护着的陆家孩子。她姥爷疼孩子,怕新来的哥哥欺负她,葬礼一完就把她接回去了。我们一直没怎么见面,以至于,我在那所国际小学接到她的时候,她一如既往地沉默,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尴尬、抗拒。
我注意到身后有记者的摄像头,于是咧开了嘴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抱起来抡了一圈,就好像普通哥哥对待喜爱的妹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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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3: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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