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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空将酒晕一衫青[第1页] |
作者:砚雪笑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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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兄弟,主要是兄弟感情线。 纯江湖,HE 第一章以前发过,看过就好,先开个坑得个链接。 |
【第一章】 苏承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好容易剿灭的北教,教主竟然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北教是什么东西?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自己把长剑横在那魔头颈子上的时候,苏承一眼就看见了少年衣襟下的红痣,他的手开始发抖,气的。 苏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奚容提回南山的,南山掌门人的大儿子,居然满手罪恶的血,这无疑是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苏合,老爹出门一趟,竟然带回来一个亲哥哥。苏合斜靠在门框上偏眼向里面瞧,一身青衫的奚容沉默地跪在地上,满身夕阳余晖,一缕黑发散落在白皙的脸颊旁边,说不出的好看,也如何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嗜血杀戮之人。 “啪!”苏承抑制不住怒气,抬手给了奚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奚容脑袋微微一偏,嘴角挂上了血迹。苏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老爹下手要不要这么狠,想以前自己挨揍的时候,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完完全全跟捋毛似的,真是海水不可斗量。 苏承并不解气,想自己一生站的直坐的正,出了个儿子却如此败坏门风,要不是他也是结发之妻的血脉,真想一刀斩了了事。苏承越想越怒不可遏,顺手抄过靠门的一根柱子往奚容身上砸,每砸一下,怒气就上升一分。 实木做的棍子,又带着苏承无意流泻出的丝丝内力,奚容原本就在正邪交战中受了伤,此时更是连连呕血,他一手捂着腹间的刀口,一手支地,只轻喘却不语,晶莹的汗珠顺着额角缓缓下淌。 苏承打累了,把袖子一卷:“不要脸的畜生,今日我就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再去祸害无辜!” 奚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动静,他抬起头看了苏承一眼,随后长睫垂下,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 苏承提起棍子,这一棍子力量不可小视,下去就要半条命,废气海,伤筋骨,只要挨着奚容就再也拿不了剑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
苏承听出是小儿子的声音,这么多年他膝下就这一个儿子,是要多宝贝有多宝贝。加之苏合继承他娘的容貌,人又聪明,可惜胎里带着病骨,身子不好,不宜习武,苏承又是喜欢又是怜惜,像菩萨一样供到了十六岁。现在小儿子的这一声明显听起来不太好,苏承心里头生出担忧,放下棍子走了出去。 然而大门外面,苏合笑盈盈的站着,看起来毫发无伤,苏承余怒未消,一张脸还没有放晴,依然板着:“鬼叫什么?” 苏合一边笑着一边往屋子里瞅:“爹,你在干什么呢?” 苏承回头一瞥:“合儿,你先回去。我吩咐老幺给你炖的鸡汤喝了没有?那是深山里养了几十年的老鸡,很滋补的。” 老幺是苏承年轻时的书童,和苏承二十年的交情了。虽然名字听着很沧桑,其实还不到而立之年,正是男人玉树临风的年纪。老幺没有什么长处,还老不正经,但是陪伴苏承读了这么多年书,磨的一手好墨,写得一手好字。 一眨眼苏合就绕过苏承到屋子里面去了,苏承伸手拉了一把,居然没拉住,小儿子滑溜的像泥鳅一样。 苏承转过身,苏合已经来到了奚容身边:“爹,他晕过去了。” 苏承定睛一看,这畜生双目紧闭倒在地上,果然人事不省。原本还想废了他,如今再动手就是趁人之危了,苏承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老幺从门外小碎步跑进来:“老爷老爷,北教余孽已尽数收押,现正锁于地牢。” 苏承一拂袖踏出门去:“我去看看。老幺你把这畜生带到偏房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踏出后院一步。” “是。” 虽然老幺已经给奚容点穴止血,奈何他腹部的刀口实在太深,从前厅到后院,鲜血还是滴滴嗒嗒洒了一路,蜿蜒的暗红色像条沉寂的长蛇,看的人触目惊心。苏合自脚下向前望,血路一眼看不到尽头,苏合有种被指引的感觉,他提起衣摆,沉眼往前走。 老幺抱着昏过去的奚容来到后院门口,刚要进去,回头发现苏合在身后站着,赶紧往回赶:“小少爷,你跟来做什么?快回去。” |
苏合道:“我爹只说了不让奚容出院门,却没说别人不能进去。何况他是我亲哥哥,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亲哥哥呀,我连他是圆是方都没弄清楚,看看总不要紧吧?” 老幺觉得无言以对,苏合一张嘴总能说的他无可反驳,他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根雪白手指点了点苏合的鼻子:“那好吧,不过大少爷若是醒了,你可不许留在这里。他身份特殊,你要是有个好歹,老爷非扒了我的皮。” 苏合点点头,老幺前脚把奚容放下,苏合后脚就端上了脸盆清水,然后托着下巴坐在床边细细地看奚容的眉眼,奚容长的有些像爹,眉骨很硬朗,听说他颈上有一点红痣,苏合忍不住去扒奚容的衣领子,想作个验证。 哪知刚把手伸到脖子边上,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奚容突然的睁开眼睛,本能的危机感让他一把扣住苏合的手腕,苏合“呀”了一声挣脱开去,低头一看,腕上已经青了一圈。 奚容本就身负重伤,这一捏用尽了所有力气,手软软的垂落身侧。老幺眼中露出几分凌厉之色,原想一掌将奚容重新拍晕,见状也就作罢,转而抓住苏合的手呼呼吹气,一秒钟变脸:“我的小少爷你没事吧?让你不要进来偏来,看看这下好了,让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呀呀呀…………” 苏合抽手,把袖子一放掩在腕上:“好了又没什么大碍,幺叔你还是快给他瞧瞧吧,那才是正经伤。” 老幺站起来拖着苏合往外走:“行行但是小少爷,你可答应了我人一醒就回去的我是不敢让你呆在这儿了。” 苏合走到房门口,回头向床上看,奚容偏头看着内侧光溜溜的墙,并不给他正脸。 |
【第二章】 苏合回到房中坐了一会,贴身小厮泓文捧着一个紫色的大砂锅颠颠的跑过来:“少爷,老爷吩咐幺叔给你炖的鸡。” 苏合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香铺面而来,金黄的全鸡躺在清透的鸡汤里,看起来可口诱人。苏合摸了摸砂锅壁,关上盖子:“都凉了,还怎么吃?” 泓文赶紧道:“我去给少爷热热!” 苏合点头:“嗯,去吧。” 泓文端着热好的鸡回来,苏合打开盖子,一股热气直冲鼻端,他眼里露出几分满意,却把脸板起来:“热过的东西都变味了,还能吃吗?” “这…………”泓文没辙了,“少爷你说怎么办吧!” 苏合摆摆手:“不要浪费,拿给偏房的奚容吧。” “遵命!”泓文唯他家少爷命是从,二话不说端着鸡跑出去了,苏合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拂衣在案前坐下来。 泓文第三次跑回来的时候,苏合正叼着笔,桌上是练了一半的字,虫食木叶利剑长戈。泓文气喘吁吁,怀里还抱着那个比脑袋还大的紫砂锅:“少爷,他不,不在…………” 苏合一笔杆子敲在他脑袋上:“蠢,人不在你不会去找吗?” “是是是!我这就去找!” 苏合站起身,把笔墨纸砚一收,想了想,迈步走出门外。天色已经暗了,远处近处的房屋都在夜幕中隐去了轮廓,苏合的院子很大,亭台楼阁花石树木应有尽有,苏合七弯八绕出了院子,径直朝西南方向走去。 地牢位于南山西南角,乃整个南山的机要,门口有重兵把守。苏合远远的望过去,牢门入口处的两列南山弟子笔直如松树,目光如炬,一丝不苟地盯着前方。 苏合又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的林中树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踩着草叶轻手轻脚地过去,在那人肩膀上一拍:“喂。” 以奚容的功力,早就听见了苏合靠近的声音,但是他并不把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放在眼里,因而不想理会。 |
苏合见奚容仿佛没听到似的,抬眼看了看牢门,低声道:“想不想进去?” 奚容终于看了苏合一眼,眉头微锁但是没有说话。 苏合循循善诱:“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进去看看吗?你的手下全部被关在里面,你心里放不下是不是?恰好我可以带你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奚容还是没有说话,苏合又道:“你怕我讹你?带你进去了却翻脸不认?” 奚容终于直起身,苏合这才看到他倚靠的树干上一片暗红,怕是这一走动伤口又裂开了。但奚容好像没感觉到一样,淡淡道了声:“走吧。” 苏合在前,奚容在后,一前一后走到地牢门口。平日里苏合和南山众人相处甚欢,这会弟子们都向苏合打招呼:“小师弟,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合背着手,故作严肃道:“自然是有事可做,你们好好守着,不可懈怠。” 大家“哄”一声笑了:“知道了小师弟,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奚容刚到南山,被苏承一顿好揍就扔到了偏房,见过他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这么一闹,更加没有人注意他,苏合轻轻松松就带着他走了进去。 下台阶,沿路墙体斑驳,青砖之上苔痕从生,每隔三尺有一盏油灯,但整个地牢依然昏暗不明。苏合走下最后一层台阶,眼前左右两列皆是牢房,除了北教余孽,还有其他一些被苏承及南山弟子拿下的奸邪之人,有些垂头而坐沉默不语,有些声嘶力竭上蹿下跳,南山名门正道,一般不会对人用刑,但无论如何,这里都透着一股冷肃与悲哀。 奚容无声地从中央穿过,这个时候他在前,苏合反而走在了后面。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奚容忽然停下了脚步。 苏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间牢房中只关了一名年轻人,正盘膝而坐,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并无什么大碍,苏合认出来,这是北教的左使裴疏。 北教有左右二使,右使死于苏承剑下,左使被带进地牢的时候,苏合亲眼看见。 裴疏看见奚容,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奚容?” |
奚容点了下头,目光中终于有了些温度:“没事吧?” 苏合看出他们二人交情不一般了,这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上下级,分明是至交好友。 “嗯。”裴疏转向苏合,“他是…………” 苏合笑眯眯:“苏合,你应该知道我。” 裴疏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并没有多问,视线重新落到奚容身上:“我原以为再不可能见你,既然你来了,那就将它收着吧。”裴疏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上刻“左”字。 奚容并不接:“给你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裴疏笑了笑:“北教向来为南山所不容,进了这地牢,断没有出去的可能,这左使令也没有用处了。” 奚容沉默地看着裴疏,他本就失血过多,如今更显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苏合突然开口:“谁说没有出去的可能。” 两双眼睛全部朝他看去,苏合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让人放了他。” 裴疏抬手靠在铁栏杆上:“苏小少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合道:“我可以放你出去,不过不能白放,我是有条件的。” 奚容道:“什么条件?” 苏合道:“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他的性命,总比一个条件重要吧?” 【第三章】 苏合带着裴疏走出地牢的时候,门口的弟子懒拦住了他:“小师弟,你可不能带人出去!” 苏合道:“这是奉了我爹的命令。” 弟子半信半疑:“掌门人?小师弟,你可不要骗我。” 苏合扇子一开,神秘兮兮的凑近弟子:“此人是南山打入北教的内应,如今功成身退,我爹这是要奖赏他呢。” “哦哦!”弟子了然,向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
奚容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来到地牢,加上人多眼杂,在裴疏的劝说下便先回了偏房。裴疏对南山不甚熟悉,苏合引着他一路来到后院一条下山的小径上,停下脚步。 “我要回去了。”苏合道。 裴疏也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夜色眼中神色莫名。他忽然出手向苏合攻来。 苏合侧身一避,然而毕竟没有底子,虽然灵活,不出三招还是被裴疏扼住了咽喉。 裴疏道:“想不到堂堂南山掌门人的儿子,居然真的不会武。” 苏合平静道:“我从小一身病骨,不适合习武。” 裴疏看他一会,五指松开:“但是好胆识,不枉你爹的名声。” 他朗笑一声,长身腾起,一抹白影向山下而去,依稀有回音穿云裂石远远传来,只入苏合一人耳中:“我裴疏欠你一条性命,有缘再报。” 苏合从后院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前面道上的弟子下人们都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到苏合,才纷纷长舒一口气:“小师弟,你上哪儿去了,掌门寻你半天了!” 苏合一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架势,便知老爹收到裴疏被他放跑的消息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老爹没有完全透露给弟子们实情,把“假传圣旨”一事公诸天下,让他们先找着自己再说:“泓文呢?” 弟子道:“好像在掌门那儿吧?他找不见你,也急坏了。我说小师弟,你身体不好,以后可别到处跑了。” 苏合点点头,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刚刚去了趟地牢,身上一股铁锈和青苔混合的味道。接着提了盏灯,推门向苏承那儿去。 路过奚容的院子,昏黄宫灯照脚下血迹斑斑,新的旧的都还没有淡去,院墙青砖黛瓦,门上铜环暗扣,苏合抬眼向里面望,偏房小屋斑驳索落,油纸窗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白,一阵北风吹过,满屋都回荡着寒风呼啸的声音。 苏合继续往前走,进了苏承的院子,整个院子灯火璀璨,房门大敞,明显苏承已经等候多时了。苏合踏上玉阶,长驱直入,果然苏承,老幺和泓文一干都在。 |
“合儿,”苏承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一见苏合便站起身,掰着苏合肩膀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你没事吧?” “没事啊。”苏合坦荡荡。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承痛感劫后余生,一口老气松下来之后,苏承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小儿子了,以前真是太宠他了,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危险事都做的出来,还假传他的命令,要是闹习惯了还得了。北教左使是什么人?说放走就放走了,万一人家有个歹念,苏合又不会武功…………苏承真是不敢想。他板起脸来,也没让老幺和泓文出去,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过来趴桌上。” “老爷…………”老幺和泓文准备开劝。 “今天谁求情都没有用,”苏承一脸严肃的敲敲桌子,“快点。” 苏合眨眨眼睛,老爹今天是铁了心要揍他呀,连竹尺都给准备了,以前他可舍不得用这玩意。苏合没多说什么,去了一件外衣,转身伏到桌子上去了。 苏承略感惊奇,过去虽说很多时候是自己不忍打,但往往他巴掌举起来,小儿子跑的比兔子还快,今天怎么这样听话?看来是知道错了,苏承心里安慰了一点,竹尺落下去,不由地轻了许多。 但苏合娇生惯养的,哪里被这样打过,饶是苏承放了水,还是给疼的浑身直冒冷汗。 苏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竹尺这样打下去,即使隔了两层衣服也要青紫红肿,但苏合一声不吭,这让他摸不准尺度,是不是打坏了,苏承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苏合负痛道:“爹想让我说什么。” 苏承“啪啪”落着尺子:“为何要放走北教左使?” 苏合用胳膊肘撑起半个身子:“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和爹说。” 苏承动作微微一顿:“什么?” 苏合偏眼朝苏承看去:“我见过奚容。” 见苏承面露不解,苏合继续道:“爹还记得,儿子十岁那年曾因好奇偷偷下过南山?” 苏承点点头,苏合从小身体不好,一般不被他允许下山,那次苏合偷偷溜下山玩,还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
苏合道:“其实那一次并不是风平浪静的,儿子在山下遇到了歹人。” “什么?”苏承震惊。 “他们抢走了钱财,将儿子推入泥潭然后扬长而去,留我在其中苦苦挣扎。”苏合眼里浮动着回忆,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苏承几人皆听的心惊胆战。 “就在这生死一瞬,路过的奚容将我拉了起来。”苏合道,“事后我怕爹担心,便自行换洗了衣服,慌称是自己将钱用尽的。当时我满面尘泥,所以现在我认得他,他却认不出我。” 苏承听得入神,一颗心起起伏伏,苏合又道:“众所周知,北教草菅人命,很多人亲眼所见。而其教主却能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伸以援手,又怎么会是心性邪恶之人?其中必有蹊跷。儿子带奚容去了地牢,他与左使裴疏情同手足,做不了假,试问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又怎么会对属下交以生死?儿子斗胆放了裴疏,如今奚容身在南山,北教之内裴疏为首,若是背后还有人马,势必有所异动,也算欲擒故纵。” 苏承不清楚还有这样的隐情,如果真是这样,苏合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他收起竹尺,觉得有些打屈了小儿子:“方才你怎么不说?” 苏合撇嘴:“爹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一句‘过来趴桌上’,儿子哪来的及解释。” 苏承想想也是,都是自己不好,他堆起笑去解苏合的腰带:“来爹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苏合跳道一边:“不要。”他偏着头,似乎还在赌气。 苏承看着儿子苍白的脸一阵心疼,连连道:“好好,不要就不要,回去让泓文上药也行。这次是爹不对,合儿要什么爹给你补偿。” 苏合在心里暗笑,斜眼看了看苏承:“真的?” 苏承道:“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合道:“那好,我要搬到奚容院子里和他一起住。” “不行。”苏承断然道。 苏合道:“爹你分明…………” |
“合儿,”苏承微微蹙眉,“不是爹不同意,偏院阴冷破败,你身体不好,住在那儿会得病。” 苏合笑了笑:“那奚容呢,他伤那么重,就不会得病了?” 苏承哑然。 苏合目光清明:“爹,一碗水斜的太厉害,好人也会逼反的。” “爹这不是担心你。”苏承也叹了口气,“这样吧,让他搬到你院里。” 【第四章】 苏合回去后,苏承负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色。 “老爷,”老幺走到他身边,“您觉得,奚容救过小少爷可是实情?” “合儿这孩子看着开朗,其实极难亲近。”苏承轻叹了一声,“他能对奚容如此亲近,想来是真事吧。” 老幺点点头。 苏承转过身:“奚容毕竟是北教教主,他在合儿院子里,你替我留意着些。” “明白。”老幺将窗户拉下,阻挡了外面的月光。 苏合屋子里,泓文正小心翼翼给自家少爷上药。 苏合臀上又红又肿,原本雪白的皮肤上遍布深浅不一的棱子,还有不少细密的血点子,泓文轻轻一碰,苏合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眉头微微蹙着,泓文僵着手就不敢动了。 “没事,”苏合道,“速战速决,上完药好睡觉。” 泓文应了一声,抹着药问道:“少爷,那个,奚容大少爷真的救过你吗?” “假的。”苏合头也不抬。 “啊?!”泓文下手一重,苏合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不满道,“有什么好惊讶。” “少爷这是为什么?”泓文不明白。 “奚容既然是南山的人,”苏合道,“无论他过去如何,从今以后就是我爹的好儿子,我苏合的亲哥哥。我要做的是将人心聚拢,而不是推开。” “少爷总是对的。”泓文想了想,坚定道。 |
“去去去。”苏合道,“至于裴疏,奚容伤成这样还想着来看他,我就顺手将他放了。万一北教真的有问题…………” “什么问题?” “说说罢了。”苏合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至胸口,“行了,养几天就好了。夜已深,你也去睡吧。” “是,少爷!” 苏合没有想到,这一举动却是歪打正着,让不为人知的东西渐渐浮出了水面。 |
奚容搬到苏合院里第二天就病了,白天黑夜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穿过两道门直传到苏合耳中。 苏合本来喜欢在外面午睡,冬天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但是奚容一病,他就睡不着了,最后退到了屋子里面。 “咳咳。” 苏合搓搓耳朵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躺了一会,猛地掀了被子坐起来。 “少爷。”泓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要不去和老爷说一声,让把奚容大少爷搬回去。” “我是这种人吗?”苏合站起来,把袖子一挽,大步流星向外走。 “少爷你去哪儿?”泓文追上来。 苏合不答,捞了个盆笔直走到院墙下,墙下种了很多草药。苏合身体不好,常病之下,久病成医,虽然是个半吊子,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常识。他平日没有事情可做,种些花花草草也算养养性子。 苏合动作利落,“刷刷”折了一通,起身把盆子递给泓文:“拿去熬了。” 泓文愣愣地接过去:“哦!” 苏合坐在门槛上等泓文,那边奚容还在不住地咳,好像肺都要掉出来了,苏合望眼欲穿,泓文怎么还不回来,他耳朵要起茧了。 泓文一出现在面前,苏合就把碗顺了过来,脚步飞快的往奚容屋里走,泓文颠颠的追着跑:“少爷少爷你慢慢走小心些。” 到了奚容房门口,苏合停下来,一抬手:“你回屋等我。” 泓文一抹汗:“好的少爷!” 苏合推门进去,奚容就坐在正对大门的床上,撑着床沿咳的是天昏地暗头脸都看不见,奚容身上搭了一条薄被,如花似的绽着几团殷红,显然是伤口又崩坏了。 苏合把碗搁在床头柜上,待奚容缓过一口气来暂歇,开口道:“把药喝了。” 奚容勉力看他一眼,缓缓靠回床上:“不需要。” 苏合笑眯眯:“你是不好意思还是怕我下毒?” 奚容把脑袋偏到另一边,依旧看墙不看他。 |
苏合忽然叫了一声:“哥。” 奚容一动不动,但是被子下面的手指莫名一紧。 苏合还是笑眯眯的:“你要是不喝,我就去告诉爹,你咳嗽让我睡不着。到时药还得喝,再挨一顿揍。” 奚容靠着不理他,苏合也不催他,过来一会,奚容伸出一只手把药碗端了过去。 |
一饮而尽。 “你可以走了。”奚容放下碗。 苏合二话不说,拿了空碗扭头就走, 但是没过一会,又精神头十足的回来了。 奚容不甚欢迎:“又有何事?” “上药啊。” 苏合晃抛了抛手里的瓶子,一脸理所当然。 这个瓶子还是昨天老爹给他的,药剩了不少,正好拿来废物利用。 奚容眉头皱起来:“用不着。” 苏合振振有词:“伤口好不了就要继续感染,继续高烧,继续咳嗽影响我睡觉…………” “你去告诉爹吧。”奚容冷冷淡淡接口道。 原以为喝了药就能打发他走了,没想到苏合不依不饶,奚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又把头偏过去。 “爹下山去了。”苏合伸手去掀奚容身上的被子,“我吓唬你的呢。” 奚容一把将苏合推开,他虽然重伤,但是内力深厚,苏合向后跌了几步,一屁股撞在桌角上。 啊。 苏合叫了一声,反手扶着桌沿,这一下和伤处亲密接触,痛的他脸都白了。 奚容看了他一眼,顿了片刻,道:“出去。” 苏合虽然痛,脸上却还挂着笑,“我长这么大,爹可从来没像昨天那么重打过我,我帮你放了裴疏,你怎么也要顺一顺我的意吧? “那是你的事,”奚容道,“我没有逼你。” 苏合回房之后,泓文凑上来:“怎么样少爷?” “不识好歹。”苏合简而言之。 “这…………”泓文抓抓头发。 苏合一笑,:“奚容这个人,脸是冷的,心是暖的,只是初到南山,还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我偏要一试。” 【第五章】 苏合离开没多久,紧闭的窗户忽然开了一丝细缝,窗帘哗啦啦被风吹动起来。 奚容抬起头,窗边多了一人,背身负手而立。 |
“师兄?”奚容下床站在地板上,“南山机关重重戒备森严,你怎么来了?” “放心,只要不和苏承那个老东西对上,区区南山我还不放在眼里。哦,他是你爹,应该叫,令尊大人。” 那人徐徐转过身,凤目狭长,唇角微翘,一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上更不会有人知道,北教教主一明一暗,明为奚容,苏承剿灭的只是冰山一角;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也不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此人的一盘棋,为了成全自己野心的一盘棋。 这个人,叫卫介休。 “师兄说笑。”奚容淡淡道。 “是在说笑。”卫介休负手走到奚容身前,“血脉什么都不是,你是我的人。” 卫介休抬手扔出一个瓶子:“裴疏说,你伤的不轻,我就过来看看。” “劳烦师兄。”奚容接过。 “不劳烦。”卫介休长眉轻挑,“你伤好了,才好替我办事。好不容易进了南山,我要的东西,可不要忘记。” 奚容道:“师兄放心。” “走了。”卫介休转过身,突然又一笑,“对了,我看那苏合对你不错,你也不要一味推开他,说不准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拿到南山的宝贝。” “知道了。”奚容道。 卫介休一眨眼就不见了,奚容重新在床上坐下来。 卫介休身为北教暗主,心性狠辣,手段过人,他眼里没有什么情感,杀人放火全凭心情,做事以自我为中心,这才为北教带来了草菅人命的评价。 但是师兄对他是不错的,自从十几年前救他叫他武功带他入教来,吃穿用度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奚容已经记不清,若是没有卫介休,他会死多少次了。 奚容无法说卫介休的对错,师兄就是他的亲人,裴疏是他的至交,北教是他的栖身之所。 |
苏承下山的这段时间里,南山一直风平浪静,奚容的伤病也渐渐好的差不多,咳嗽声没有了,苏合又开始在院子里睡午觉。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一圈圈彩色的光晕,苏合舒服地眯起眼睛,把胳膊枕到脑袋后面。 奚容拿着剑从屋里走出来。 剑不可一日不练,他已经懈怠了许久,今日又该继续了。 一个起手势,一个剑花,剑穗在剑光中急速翻转,奚容凝神注目,风声中树叶簌簌落下,飞鸟惊起。 苏合又开始翻来覆去。 “磕吧。”一根枝条掉在苏合脸上。 苏合晃晃脑袋坐起来,偏眼向旁边看去,奚容剑舞一半,收势暂歇,转过身,苏合站在他身后。 “你教我轻功吧。”苏合扬头看着他。 奚容拿青色的衣袖擦过剑面,没有什么好脸色:“去找爹。” “就是因为他不肯我才找你呀。” 苏合道。 奚容觉得苏合实在闲的慌,这让他有些烦,就往边上转了半个身。奚容把擦亮的剑抬到跟前,轻轻一吹,剑杪一闪,他忽然想到师兄说的话,不要一直给苏合冷眼,于是语气缓了些:“你不是身体不好,不宜习武。” 苏合笑起来:“你是担心我吗?” 奚容有些无语,没有搭理他。 苏合继续道:“轻功哪里算武,充其量只能用来跑路罢了。” “本质一样。”奚容又转了半个身,把剑一收。 眼见奚容要走,苏合从后面跳起来挂在奚容脖子上:“教我轻功教我轻功!哥哥哥!” 奚容:“…………” 奚容眉头拧的像麻花一样,额角突突的跳,他强忍住把苏合甩出去的冲动,沉声道:“下来,像什么话。” 苏合手一松:“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伪欺不可长,不能耍赖。” |
奚容站在原地默了片刻:“好,我教你。” 苏合在心里比了个得意的手势。 “要学轻功,先练内力。”奚容道,“我先教你一套心法,闭眼。” 苏合照做。 奚容把剑放到一边,一手扣住苏合的手腕:“跟着我真气指引,运行小周天。” 苏合安安静静的合着眼睛,长长睫毛投在白皙脸颊上,说不出乖巧,院子里无声无息,惟兄弟二人体内脉络悄然流淌。 忽然,苏合脸色一变,蓦地一口血喷出来。 奚容迅雷之势将手撤回,眉头微皱,拂袖重新将剑拿回手中:“你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无法承受…………”奚容动作一滞,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苏合睁开的眼睛如星光明耀,他轻抬一只手,面前桌上的茶杯徐徐浮起。 奚容心中震动,苏合的天赋简直百年一遇,要不是身体不好,若从小习武,恐怕现在连卫介休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奚容微微有些可惜,很纯粹的可惜,这种可惜一闪即逝,很快石沉入海。他看了苏合嘴角的血迹一眼,转身道:“你要是不怕出什么事,就先按我说的练吧。” |
【第六章】 “少爷!”泓文心惊胆战,他家少爷正摩拳擦掌地站在屋子后墙根下。 “嘘。”苏合伸手按了按窗户外框,“学了这么多天,总要看看成果如何,你不要说话。” “可是…………” “好了,”苏合一摆手,“你要是害怕就回去,看不见就不怕了。” 那样他更怕好吗?少爷要是摔个好歹,他这个服侍的往哪里走? 苏合安慰道:“这不是还有奚容吗,他身手好着呢。” 泓文默默看着苏合提膝在窗沿一蹬,整个人掠上房顶,眨眼之间翻过正脊看不见了。他拭了一把操心泪,扒着墙也跟着蹿了上去。 这个时候,奚容正在沐浴。 一道青竹屏风阻隔内外两室,奚容坐在水中,一边沐浴一边调息解乏。 他闭着眼睛,入静时双耳敏锐非常,以内室为中心缓缓延伸。耳边有风吹的声音,叶落的声音,冬虫的低鸣,苏合与泓文的悄声细语…………奚容眉头微微一蹙,很快他听到屋顶传来细小的动静。 奚容睁开眼睛。 头顶一片屋瓦蠢蠢欲动,奚容在水面上拍了一掌,衣袂翻飞间穿戴整齐 ,弹指间,滴水穿石,苏合身下的瓦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不远处的泓文目瞪口呆,好端端的屋顶忽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将他的苏合少爷整个吞了进去。 苏合掉进盆里,水花四溅。 奚容有内功护体,没被淋的满头满脸,但屋里放置的东西就不能幸免了,奚容尽量语气平静道:“你在干什么?” 苏合抹了把脸上的水:“练轻功啊。” 奚容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沉声质问道:“那你揭我瓦片干什么?” “因为…………”苏合忽然打了个寒战,话锋一转,“数九寒天的,你怎么还洗冷水?” |
奚容感觉自己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他又不想说话了,转过身,抽了一条帕子开始擦拭墙面和家具上的水渍。 身后水声又起,奚容虽然没看却时刻感知着苏合一举一动,等着他自己从浴盆里爬出来回去,然而刚刚擦了一幅画,就是“噗通”一声,这下连奚容都没有防备,拂袖一挡,湿了半截袖子。 奚容怒看苏合,却见苏合单手捂着腹部,单手抓着盆沿,苍白的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水,他仰头望着奚容,表情很无辜:“我,我肚子疼。” 奚容一想大约是水太冰苏合身体又不好寒气入体了,他投了苏合一眼:“该。” 苏合眼睛眨巴:“哥,肚子疼。” 奚容语气不虞:“自己不能起来吗?” 苏合可怜兮兮道:“不能。”大概是疼的厉害,他声音都轻了许多,没以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奚容丢下帕子走过去,拎住苏合的衣服顺手一提,苏合就变成湿哒哒的出水芙蓉了,伏在案上直喘气,奚容道:“门在屏风后面。” 苏合看了看脚下的路,又转头看奚容,想说什么,外面“砰”的一声,泓文像阵风一样刮进来了:“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奚容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似的,不是语气还是很冷淡:“带他回去。” “知道了大少爷!”泓文奔到苏合面前,刚才他进来一看苏合那样子就知道不妙了,担忧不已,“少爷泓文背你吧?” “不用。”苏合好像忽然不那么痛了,他直起身,抖了抖浸透水的衣服,在屏风上扶了一把就绕出去了,“走吧,换身衣服。” 苏合回到房里,脚一软跌到床上,泓文急道:“少爷你可是疼的厉害?我去叫幺叔!” “回来。”苏合斜了他一眼,“告诉幺叔就是告诉爹了,他现在在山下,莫让他担忧。我忍忍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爷你也真是,”泓文一边给苏合擦身换衣一边埋怨,“你说你非要偷看奚容大少爷干什么,还掉进了人家浴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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