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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洛渺

作者:兰涩紫藤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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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试一次,这次慢点发
世人皆知,苍翠山山如其名,郁郁苍苍,灵气充裕,乃是修仙之人修炼的极佳之地,然而即使是极具声名的仙门世家的子弟,也不会突发奇想去苍翠山找个地方打坐修行,只因这山中坐落着闻名天下的苍翠七阁,传说这七阁的阁主师从一位得道升仙的惊世之才,分别到达了剑术、体术、医术、毒术、御兽、炼器、幻术的巅峰,这七阁本应相互制衡,可擅长御兽的摘星阁阁主玄离洛却不知为何迷了心智,将本该是修仙者搭档的妖兽作为独霸一方的武器,无所不用其极的控制妖兽的心智,使得妖兽兽性大发,为乱四方,虽然这场动乱被其余六阁联手镇压,那位走火入魔的阁主则被当众斩杀,这件事却仍给人们留下不小的阴影,对待妖兽的态度也渐渐分裂为两派,一派主张控制,一派主张合作。
而在剑术上登峰造极的夜泠阁阁主墨修竹,是个见到捕捉妖兽的法器便会不问缘由一剑摧毁的人。
凌厉的剑风裹着纯粹的灵力,不远处的捕兽网顷刻间便化为了齑粉。
墨修竹身后的几个弟子惋惜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其中最小的弟子墨瑾晨小声嘟囔道,“师尊是又想起小尾巴了吧,那小东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虽是极小的声音,可修为极佳的墨修竹又如何听不到,他清冽的目光落到雪白的剑锋上,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似是微微有些走神。
大弟子墨瑾言用严厉的目光给了瑾晨一个警告,后者忙缩缩脖子不再言语。
小尾巴是墨修竹从摘星阁阁主手中救下的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那小猫天赋异禀,被下了噬魂咒之后妖力暴涨,伤了许多人,是墨修竹一人一剑将它制服,又用签订血契的方式替它解了噬魂咒。
后来,那只巴掌大的黑白小猫便整天跟在墨修竹屁股后面,活脱脱像个小尾巴,于是便得到了小尾巴这个名字。
原本墨修竹只是看它小小软软的一只被控制却又不得解脱的样子过于可怜才出手相救,并没想过要收留它,可谁知这小家伙像是赖上他了一般,时时刻刻的跟着他不说,便是睡觉也要在他床头的边角处缩成个团,若是他冷声让它离开,那小家伙就会立即乖乖的蹲坐在那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看着他,惯是个会讨巧卖乖的。
墨修竹无奈,小家伙的母亲在怀它时便已经被下了符咒,所有妖力都会被腹中的孩子渐渐吸走,因此刚刚生下它便没了声息,自己若是真的不管它,小家伙懵懵懂懂的,怕是很容易被他人利用,再加上……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小坨抱在怀里的感觉确实让人欲罢不能,淡漠如墨修竹也终究忍不住把它抱进了怀里,一养便是许多年。
墨修竹座下的弟子也渐渐习惯了阁内多了个乖乖软软的小猫。
直到那一天夜里,墨修竹屋内突然妖力暴涨,整间屋子都被毁得七零八落,连墨修竹都身受重伤,而那只粘人的小猫却不见了。
除了墨修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那只猫究竟是跑了,还是被妖力反噬而死,他们所能知道的,只是本就淡漠的墨修竹,脸上的笑越发的少了。
正是一日晨练时。
墨修竹收弟子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标准,纵使修为再高,入不了他的眼,照样还是不收,说白了,全凭他高兴。
十几个弟子手持佩剑,反复练习阵势的变换,本是一次堪称完美的演习,却因为一个人所站位置偏离了阵眼而告败。
“瑾晨!”身为大师兄的墨瑾言剑眉微拧,沉了语气道。
瑾晨吐了吐舌头,略带些撒娇的道,“大师兄对不起嘛,我刚才一时走神,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瑾言无奈的叹了口气,瑾晨年纪最小,算是师兄弟们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插科打诨也就罢了,因为他的失误要耽搁所有师兄弟的时间和精力,就算平日里师尊对他还算偏宠……
“一时走神?难道不是因为你昨日夜里偷偷下山打野味而精神不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墨修竹负手而立,手中那把传说能够呼风唤雨让无数人眼红不已的法器——清竹扇便敲在了瑾晨的脑袋上。
瑾晨正想捂住脑袋嘟囔两句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他努力的从喉咙里哼唧出两声讨饶,墨修竹便继续道,“莫非,你更喜欢挨板子?”
某晨立刻装起了鹌鹑。
“瑾言,你随我来。”墨修竹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是,师尊。”瑾言无奈的看了被定住的小孩一眼,“你啊,好好反省,别老仗着师尊宠你就无法无天,未经请示私自下山,打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瑾晨试图用眼睛传达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正在长身体半夜容易饿而已……
“师尊有何吩咐。”瑾言恭敬的立在那里。
墨修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袋子丢了过去,脸色有些不善的道,“将那些前来拜师的人遣送回去吧,哼,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夜泠阁的规矩,前来拜师者,需将自己一件随身物品交于阁中大弟子,交由墨修竹亲自验看后决定其去留,那袋子便是内含空间的法器,装满了那些人送来的东西。
意有所图前来拜师的人纷纷揣测墨修竹的用意,有些甚至交了些稀品珍宝或是极品法器试图来讨他的欢心,却不知,墨修竹是通过这些物品来感应主人灵力的纯粹程度,以此来断定人心善恶。
瑾言应了声是,却是有些迟疑。
“怎么了?”墨修竹淡淡的道。
瑾言从袖中掏出一缕黑发,“其实前来拜师的人中还有一个小少年,只是他两手空空,除了衣物外再无任何可以上交的东西,只得借了师弟的剑取了些头发,弟子不知是否合规矩,便想着交由师尊定夺。”
墨修竹身影微动,顷刻间便来到瑾言面前,“连规矩都不曾打听好么,真是……”话语却在触碰到那缕黑发时戛然而止。
“师尊?”
墨修竹竟是勾了勾唇角,他修长的手指捻起那缕黑发,“这个人的灵力倒是有点意思,走,陪为师去看看。”
“是。”
一袭黑衣的少年立在那里,单薄却挺拔,如墨的长发被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果真两手空空衣着朴素,若不是披头散发前来拜师过于不雅,怕是他都要将头上这根发带给交上去了,虽说交一缕头发也不比披头散发好到哪儿去。
墨修竹身着天青色内衫,白的不染纤尘的外衫上用极好的绣工绣着翠竹,他俊美却清冽,仿佛世间的尘埃都无法近身。
少年微微扬起头,看着那个翩然而至的身影。
他眸子里很好的将孺慕的情愫沉淀下去,只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少年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在下洛渺,久闻夜泠阁和墨前辈的大名,今日特来拜师请教。”
墨修竹只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便负手离去,“留下待查。”
“是。”瑾言心里虽然隐隐觉得今日师尊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不会妄图揣测,只做了个请的动作,对洛渺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吧。”
消息一出,即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只因墨修竹自从十几年前收留了瑾晨后便再没有收过任何人,只是不知道,这位身无一物的少年,究竟凭借什么入了墨修竹的眼。
最先坐不住的便是凭着“小师弟”的称号肆意妄为了许多年的墨瑾晨,虽说他也没少挨打,可大家总是会习惯性的替最小的师弟找借口,再者瑾晨也不过是顽劣了些,嘴甜又会讨人开心,谁又会真的跟他计较那么多。
好不容易挨到禁制自动解封,瑾晨溜到膳房正在那大快朵颐,便听见了厨娘对那少年的议论,他心里既好奇又不满,堪比得知爹娘给他生了个弟弟害怕有人争宠的半大孩子。
他嘴里还叼着个包子便奔了出去。
屋内,瑾言正在为洛渺介绍一些情况,“因师尊喜竹,这里又四季如春,所以有编制的师兄弟们衣食起居都在那边的竹舍,你这里只是偏了些,没有什么华丽破败之分,若是师尊确认收你为弟子,便可搬过去与我们同住。”
洛渺并没有像其他有幸来到这里的人那样露出惊讶或怀疑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却是一副认真听讲的学徒模样。
瑾言正要交代他一些日常起居上的事,便被一道带着几分矜傲的声音给打断了,“说说吧,你来这有什么企图?”
瑾晨罕见的端着架子,负手走过去,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瑾晨。”瑾言有些头疼的道。
“师兄,你也知道我们夜泠阁树大招风,不可不防,退一步说就算他以后成了师尊的弟子,按规矩也该叫我一声九师兄,我问几句话怎么了。”
“我说了,我是来拜师的。”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既不谄媚也不含敌意,却无端能够激起人的怒气。
“那你总该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家在何处,何年生人,家中人数?”瑾言在一旁看着双手环胸跟审犯人一样的架势,暗自摇了摇头,这个瑾晨啊,也不知何时才能成熟一些,便是这位很得师尊眼缘的小公子,也比他稳重的多。
“我上个月刚满十六岁,没有家。”
瑾晨被噎了下,却又因为不知是否戳到人的伤心事而无法发泄,憋得一张小脸都有些泛红。
他试图找回些许所谓“师兄的气场”,“刚好比我小了一个月,论辈分论年纪你都是最小的,以后见到师兄们要行礼,若是被我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定要你好看。”他气哼哼的说完便背着手走了。
墨瑾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轻不重的劝慰了洛渺一番,却也在话里话外提点他尊师重道的规矩,洛渺一一应下。
这一晚还算是风平浪静。
第二日,洛渺正对着被子不知所措——不知为何那些被子一经过他的手就会变成圆圆的一坨,看着十分的可爱且不整洁,墨修竹便飘然而至。
除了他的灵剑修竹,他手中还握着另一把样式普通的剑,他随手将那剑丢过去道,“过来,与本尊过几招。”
洛渺接过那把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那圆咕隆咚的被子,被墨修竹不甚在意的一句话打消了顾虑,“夜泠阁没有那么多规矩,便是你不叠被子,也不会有人指责你。”毕竟瑾晨就从来没有叠过。
洛渺又看了看手里的剑,“可我不太会用剑。”
“无妨。”墨修竹说着便踱步到院子里。
洛渺有些惴惴的出招,他胡乱的挥着剑,几乎是只凭借着敏锐的本能闪躲着、攻击着。
五六招过后,洛渺捂着发麻的右手,手中的剑已被打落在地。
墨修竹却眯了眯眼,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不一样的,这个人和他的小尾巴的灵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甚至催动了血契,却也并未收到任何感应,可是那种纯粹到没有半分杂质的感触却别无二致,他心里就像平静无波的湖泊突然被丢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层层细细的波澜。
他和小尾巴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墨修竹终于提起了些兴致,“以夜泠阁阁主之名,准许你拜师修行,明天起你跟着师兄们一起练习‘敛空阵’,试着找出阵法中存在的问题,找到之后来找我。”墨修竹交待好给他的任务,便又翩然离去了。
洛渺默默的望着墨修竹越来越远的背影,珍之慎之的摩挲着手里的剑。
本已按照人数安排妥当的阵法生生的添了一人,饶是瑾言也思索了好一番才想出应对之策。
这阵法本是师尊交给他的任务,言说若是此阵可成,他便可出师,领了首席护法的身份,接手阁中大小事务。
他费尽心血绞尽脑汁,然阵法虽已成形,却不及当年六阁主围剿时所用阵法的一半威力。
他也曾惭愧的禀明师尊,墨修竹却笑着说,只是时辰未到,叫他稍安勿躁。
洛渺倒是融入的很快,短短一个月便已经能与其他人配合无间,墨修竹则会每晚单独教习他的剑术,洛渺本就天资聪颖,加上灵力纯粹充沛,已是进步飞速。
只是他却不多与师兄们交谈,每日合练完成便自行练习,吃饭时也是单独坐在角落,甚至提出想要睡在之前的屋子,不与其他人同住。
本来想好等洛渺搬进来该怎么给他立个下马威的瑾晨听到师尊同意了他的请求之后气的几乎从池子里蹦出来,“凭什么!平日里端着个臭架子也就算了,现在还搞特殊!他到底哪里好了,师尊这样向着他!”
七师兄墨瑾欢闻言撇撇嘴,“他也许是知道咱们看他不顺眼,故意躲着咱呢。”
五师兄墨瑾玉则是有些认命的道,“没办法,谁让他确实有天分呢,师尊偏爱也是理所应当。”
八师兄墨瑾齐则大喇喇的道,“要我说啊,没准师尊是看好那个小鬼头,想让他取代大师兄的位置呢!”
三师兄墨瑾奕从不远处的另一个池子走来,严厉的打断道,“住口!师尊的想法岂容你们妄加揣测!方才议论的禁言一个时辰!老八你加一个时辰!”
几个人连忙噤了声。
瑾奕这才从他们泡的热水药池再次返回瑾言泡的冷水灵石池中,轻声叹道,“师兄别多想,他们也是胡乱说说。”
瑾言不动如山的打着坐,“天分这东西,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若是师尊认为他比我更适合护法之位,我也无话可说。”
瑾奕剑眉微竖,语气便有些急促,“大师兄,你是不是还在为二师兄的事情责怪自己?那根本不是你的责任……”
“奕儿,”瑾言打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知道我的,不必多劝,回去吧,这段日子还要劳烦你多看着这群小子,别让他们去招惹那孩子,我看得出,师尊对他很用心。”
瑾奕张了张嘴,却只道了句“我知道了”。
瑾晨受了几个师兄的敲打,只能用自以为威严的眼神瞪着洛渺给他施压,然而后者却并不会经常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瑾晨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说不出洛渺给人的感觉是冷漠还是无畏,却是先入为主的将之理解为傲慢。
臭小鬼,神气什么!当年师尊宠着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呢!
瑾晨终于下定决心做些什么,是在洛渺演练阵法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自顾自的想了好一会,然后当着本就有些不满的师兄们的面,对阵法进行十分直观的评判的时候。
他不卑不亢,仿佛只是在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一般、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说道,“这个阵法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要考虑众多师兄的长处和短处,所以只能就低不就高,拉低了整体能发挥出的水平,所以我觉得……”
“你够了!”瑾晨粗暴的打断他的话,怒气冲冲的走到他前面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知道大师兄为了这个阵法耗费了多少心血吗?你几句话就给否定了?”
其余几个弟子也有些愤愤的道,
“你那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拖你的后腿了吗?”
“就算你天资聪颖,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吧?”
“就是,一点礼貌也没有。”
洛渺有些茫然的看着对面几个师兄不满的神情,连往日里宽厚的大师兄也略微沉了脸色。
他似乎并未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却还是道歉道,“对不起,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能够针对每个师兄的长处加以调整,阵法会变得更加强大。”
虽然他这话确实在理,却无端让人心里发堵。
瑾晨几乎是按捺不住的拔出剑来,跃跃欲试道,“看来你是真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了?行,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
“瑾晨。”瑾言皱眉呵道。他虽难免心中波动,却依旧稳重的维持着大局。
瑾晨却罕见的不听他的话,“阁里的规矩,师兄弟间可以随意切磋,只要注意分寸即可,我作为他师兄,指导他一下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吧。”
其余几人也因为想挫一挫他的锐气赞同道,“就是,师尊认可了他,我们可还没有。”
“若是他实力一般,那那些所谓的意见便没有采用的价值。”
“我看他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洛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过实话实说,就受到了这么多的敌意,不过他始终没露出师兄们所期待的万分歉疚或是惶恐不安的神情,反而神态自若,应约拔出剑道了声“请”。
这下可彻底惹恼了瑾晨,瑾奕也揉了揉额角对瑾言道,“算了,师兄,由他们去吧,说不准便不打不相识了呢。”
瑾言心思被阵法占了大半,也确实想了解一下洛渺的实力,也就点头同意了。
少年的身姿单薄却不失力量,手中一把普通的剑被他用的好似有生命一般,虽然还带着些许稚嫩,却着实让人惊艳。
瑾奕勒令其余师弟自行练习,便走到专注的看着二人比试的瑾言旁边,轻声道,“师兄。”
“他的天赋确实是极好的。”瑾言有些自嘲的笑笑,“假以时日,若是他想,便是我也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师兄切莫妄自菲薄!你的刻苦和付出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他想要取代你,也得我们同意才行!”
瑾言终于侧过头,看着这个平日里比他还要稳重、一遇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却又十分沉不住气的瑾奕,勾起唇角敲了敲他的额头,“傻小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瑾奕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着,对这种久违的亲密有些不适,却不曾抗拒。
他眼神里的情感被深深的隐藏着,不敢流露,不敢表达。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被洛渺逐渐压制的瑾晨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本就带着一腔怒火没办法集中精神,洛渺的招数又带着刻意的收敛,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不配叫他使出全力一般。
瑾晨气极,突然全力出招,眼中的怒火让他动作越发的刁钻,好似不赢过洛渺便誓不罢休一般。毕竟他经验强于洛渺,知道如何以快取胜,攻击之处也全然抛弃了“点到为止”的宗旨,很快便轮到洛渺占了下风,他虽闪躲的快,却架不住瑾晨的步步紧逼,无奈之下也只好奋力出招反击。
眼见二人斗得越发激烈,两把灵剑包裹着流转的灵力,已经快要撞在一起,瑾言眼神一凛,施展灵力几步立于两人之间,一手拦了一人的招式。
他按照方才对二人的观察使用了应当的灵力,却不料洛渺的剑气却堪堪在他手臂处划了一道血痕。
他不由再次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瑾晨和瑾奕都慌了神,一个扔了剑不知所措,一个连忙扯了袖子替他包扎伤口。
洛渺却是突然蹦出来句,“对不起伤了你,大师兄,不过你真的好厉害,是我见过的除了师尊以外最厉害的人。”
瑾言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实意的夸赞着自己的少年。
他心里突然有些释然。
谈什么傲慢和取代,这分明只是个毫不圆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耿直孩子罢了。
(其实就是师兄们想要渺渺服个软,但是耿直渺并不明白,并且表示比试就比试喽反正你又打不过我,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情商还是比较重要的orz,下章拍)
墨修竹坐在竹椅上,地下跪着一众弟子,他清冷的目光在洛渺身上停顿了片刻,又落到瑾言受伤的手臂上,“怎么回事?”
“是弟子管教无方,请师尊责罚。”瑾言垂首道。
“不是大师兄的错!是我想跟……跟小师弟比试,一时失了分寸,大师兄阻止我们的时候被小师弟伤到了。”瑾晨急忙解释道。
墨修竹看了眼似乎并不想解释的洛渺,沉了声音道,“其余人为师就不多言了,回去自行反省,你们两个,每人去领二十板子,瑾奕监刑。”
瑾言正要开口,墨修竹便继续道,“瑾言,下次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阵法的事,和师弟们多加探讨,不必过于忧心,为师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瑾言将墨修竹话中含义揣摩透彻,恭敬的道,“劳师尊挂心,弟子定努力钻研,不负师尊厚望。”
洛渺不知道该去哪里领罚,只好远远的跟在瑾奕和瑾晨后面朝着刑堂走。
直到前面两人已经停下站好,他也没有将事情的始末想透彻。
师尊说得对,和人相处,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洛渺看着一直怒视自己的瑾晨想到。
刑堂的人搬了两个春凳上来,瑾奕看着又气又怕的瑾晨,颇为无奈的道,“师兄知道你是好意,但做事不可冲动这点也与你强调了很多次了,要是大师兄真有个好歹,就是把你屁股打烂了,也没人会替你求一句情。”
“又不是我伤的大师兄!还不是某些人一点分寸都没有。”瑾晨说着还瞪了正俯身趴在板凳上的洛渺一眼,然而对方依旧像是听不出来自己在嘲讽他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瑾晨气急,正想理论一番便被瑾奕敲了脑袋,“还没记性是不是?行了,赶紧挨完罚回去休息吧,这几天的早课就免了,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瑾晨知道这是瑾奕在偏袒自己,连忙笑嘻嘻的讨着巧撒着娇。
春凳的两边,一面是细心的嘱咐和爱护,另一面,则是无人问津的清冷。
洛渺单薄的身子甚至并未完全盖住春凳,他受过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却是第一次趴在凳子上挨板子,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忐忑多些,还是尴尬多些。
行刑的人手持轻薄的毛竹板子,向瑾奕确认了数目后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责罚的工作。
“啪!啪!啪!”
板子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感,一下就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虽然挨板子对于瑾晨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然而疼痛似乎并没有习惯一说,刚挨过三五下,瑾晨就呲牙咧嘴的扭起来,嘴上不住的叫着疼。
刑堂的弟子担心落板的位置不对打伤了人,只得提醒道,“九师兄,您还是忍耐着些吧,拖得久了疼的还是您。”因着门内弟子身份尊贵,门外的弟子不论年纪资历,一律称之为师兄。
“废话!总归不是你疼!还不快点!”瑾晨抱紧了板凳迎接新一波的责打。
平日里他偷懒耍滑被师兄们发现,多是被打上几戒尺,可惜今天是确确实实坏了规矩,连师兄们都没办法袒护他。
瑾晨一边挨着屁股上不断叠加的疼一边转过头想要看看罪魁祸首的惨状来慰藉一下自己。
然而洛渺又一次让他失望了。
少年抵着凳子边缘的指尖微微发白,额上也隐隐渗出汗水,分明也是一副强忍着疼痛的神情,却沉默着趴在那里,只在板子落下的时候才能听见他若有若无的闷哼声。他不知道心里的怪异是难堪的情绪,光是忍耐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刑堂的板子一下便能覆盖住大半个屁股,他们也不会特意去更换位置,每一下所带来的疼痛都会翻着倍的涨,如此几下叠在一起,便达到了责罚的效果。
瑾晨心里憋着一股气,便也咬着牙硬抗,他放缓了呼吸,心里默念这个小屁孩能忍住我也能忍住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此又挨了五六下,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闪躲的身体。
“啪!”
“啊!”已经红肿起来的臀肉又受到一记狠打,瑾晨痛的仰起头,眼睛上蒙了一层水汽。
瑾奕在身后的柱子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行刑的人便顿了顿,将落板的位置向下挪了几寸,终于能让瑾晨喘口气。
洛渺却是没那个待遇的,被反复击打的臀肉让他疼的绷紧身子,唇上都被咬出了细小的血口。
快了,还有五下,四下,三下……
“啪!”
不知道师尊会不会生我的气?
“啪!”
是不是应该去看望一下大师兄?
“啪!”
为什么,小师兄这么不喜欢我呢?明明以前……以前他总是偷偷喂我吃东西的……
伴随着格外清脆的一声,板子终于停了下来。
洛渺挨过那一阵阵的钝痛,起身对正在撒娇和安抚的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了。
“哎呦,三师兄,你轻点!”瑾晨趴在自己那张铺了厚厚的垫子的床上,抱着枕头扭过头抱怨道。
“忍着点吧,洛渺比你还小一个月,挨打的时候连吭都没吭。”瑾奕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又轻。
“三师兄你还帮他说话!要不是他,我才不会挨这顿打!”瑾晨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那小子那里来的狂妄,敢对大师兄那么说话,以为自己是谁啊!师尊赏识他又怎么样,他想爬到大师兄头上,还得问我们同不同意!”
瑾奕没好气的把药棉往他伤的最重的臀峰处一按,成功的得到了一声委屈的痛呼,“知道你是向着大师兄,可大师兄还没说什么,你便沉不住气了,比试便比试,恼羞成怒做什么,这没气度的事要是被其他阁的弟子们知道,你让师尊和大师兄的脸往哪放?”瑾奕倒不是向着谁说话,只是这个瑾晨,因为身世凄苦被师尊和他们这些师兄惯坏了,行事冲动不说,师兄们那些优点他一样也没学来,偷懒耍滑倒是无师自通,为此他们也没少捶打他,却还是收效甚微。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成长些呢。
瑾晨自知理亏,不再争辩,只撅了嘴惨兮兮的嘟囔,“我都挨了打了三师兄还要骂我……”
瑾奕最听不得他这语气,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就是我,若是大师兄,我看你还敢不敢跟他撒娇。”
瑾晨吐了吐舌头,“三师兄最好了嘛~”
“行了,别在这溜须拍马了,这瓶药是我配的,加了些止疼的成分,给你留着,若是疼的紧了就自己上点,不过一天不能超过两次,好好休息吧。”
“三师兄慢走。”
待瑾奕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后,瑾晨跪坐起来,抱着胸开始琢磨着怎么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挑衅大师兄、让自己在师兄们面前出丑、还害自己挨了板子,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瑾晨瞥见瑾奕放在他床边的药瓶,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
墨修竹去看洛渺的时候,他竟还拿着那把剑比比划划,好似在演练什么,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他不由的微微勾起了唇角,毕竟来之前,他甚至在想若是这孩子也跟瑾晨一样挨了打就又哭又闹可怎么办。
“今日就到这吧,阵法的事你的想法很好,剩下的就交给瑾言吧。”他不甚在意的伸手用雪白的衣袖擦擦洛渺额上的汗水,被反应过来的小孩连忙避开了。
“怎么,可是对为师心怀怨怼?”墨修竹淡声问道,便见小孩拼了命的摇着头。
再去擦的时候果然没有被闪开,小孩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这孩子,怎的感觉有些傻乎乎的可爱……
墨修竹放下衣袖道,“今日之事为师不希望再发生,阁中弟子只有互敬互助,我们才是一个整体,纵然你无心引战,也当想想自己的言行有无不妥之处。”
洛渺乖顺的点着头,“弟子知道了。”
见他确实没有半分不满或委屈,墨修竹反倒隐隐有些心疼,“你也不必过于在意,初来乍到和师兄们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瑾晨又是个不懂事的,罚你也是为了阁中规矩,身上疼就好好休息吧,练习招式也不急于这一时,回房去,为师给你用些药。”
洛渺不知是想到什么,拒绝的意图很明显,“不劳师尊了,我、弟子可以自己来。”
墨修竹想着许是孩子有些害臊,便给了个台阶下,“也好,午后为师要去檀砂阁与你师叔处理阁内事宜,晚上回来若你还未上药,那为师便自说自话帮你上了。”
他就是有种洛渺不会对他撒谎的盲目信任,才这样决定下来。
洛渺忙不迭的点着头。
送走了墨修竹,洛渺才觉出身后的伤一跳一跳的,确实是疼的紧,他想着左右这样也练不好,不如收拾干净温习功法来的有效。
一定要快点变强啊,这样就能保护师尊了。
洛渺暗自下定决心,让师尊为了自己受伤这种事,他再也不想发生第二次了。
被压在心底珍藏许久的记忆丝丝缕缕的飘散出来,暖暖的铺满了整个胸口。
那个人浅淡却温暖的笑容,是他变强的动力,想要在一起,想要那个人摸摸自己的头,想要窝在那个人的怀里,这些都会变成他的力量,总有一天,他会站在那个人的身后,支持他,拥戴他,保护他。
师尊,再等等我吧。
洛渺回过神来的时候,瑾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正有些不耐的叫着他。
“……小师兄。”洛渺干巴巴的叫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原本洛渺是按照规矩叫瑾晨九师兄的,瑾晨却挑刺说不好听勒令他改叫小师兄。
“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了。”瑾晨不满的道。
“没什么。”洛渺回道,他猜到瑾晨经过上午那件事也许会对自己有不满的情绪,便想着如何应对他的为难。谁知对面的人却突然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洛渺怔愣片刻才歪了歪脑袋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是啊。”瑾晨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的情绪,却并未被低着头看药瓶的洛渺察觉到。
见他迟迟不接,瑾晨便直接把药瓶塞到了他手里,“这可是三师兄亲自配的药,要知道三师兄师从檀砂阁阁主,若不是他执意要跟大师兄在一处,估计现在早就接管檀砂阁的事务了……哎呀总之你拿回去上吧,别拿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瑾晨见他把药瓶握在了手里,不由露出了得逞的笑,哼,让你害我挨打,好好尝尝我独门秘制的辣椒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洛渺像是生怕药瓶掉在地上一样用两手捧着,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露出一侧脸颊上小小的梨涡,“谢谢小师兄,除了师尊以外,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
那双清澈的眼睛漾着不含半分杂质的欢喜,竟是将瑾晨心中那些窃喜和得意散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啊,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那我先回去了,小师兄再见。”洛渺好似连那一瘸一拐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就那么捧着药瓶回了屋。
瑾晨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炷香后,瑾晨蹲在院子里,一脸的纠结与焦躁。
那小鬼肯定是装的!平时一副冷艳傲娇的样子,连话都不会说,这样的人一定自私又冷漠,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的道谢!
可他那个笑容……
没准是早就看破了自己的意图,在那装装样子好让自己自以为得逞然后看自己的笑话吧?
对,一定是的,哼,臭小鬼,脑袋瓜还转的挺快。
做好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之后,瑾晨心里那股别扭的不舒服总算消散了一些。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爬到了洛渺的屋顶上。
寂静无声。
我就说吧他肯定不会傻到真的去用的!
瑾晨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揭开一点偷偷的看屋内的情况。
少年穿着白色的中衣,趴伏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里,而那个已经开了盖的药瓶,就放在他旁边。
瑾晨心下大乱,他烦躁的挠了挠头,一面说服自己,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不就是你一直想干的吗,谁让他对大师兄那么不尊敬,一面又骂着洛渺是不是个傻的,别人给的东西也不看看再用吗,活该遭罪。
少年的身子动了动,抬起了头。
他面上有些狼狈的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哭了一会了。
瑾晨怔在了那里。
少年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瓷瓶,又无声无息的掉了几滴眼泪,才把瓶子收到一个盒子中,他好似扯到了伤口,动作缓了又缓,却还是自虐般的坐在那里,任由受伤的臀部压着木质的板凳。
他或许真的很惹人讨厌吧,洛渺心想。
他从前只知道,夜泠阁里的大家对自己特别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却不知道,那或许只是因为那时他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而已。
他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渴望着能跟师兄们一起习武,一起出任务,一起成为师尊的骄傲,而不是一无是处到需要师尊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甚至要让师尊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所以他不想告诉他们他是谁,他想用洛渺这个身份得到师尊和师兄们的认可,为此他修炼成人形,努力的变强,终于成为了夜泠阁的小师弟。
可除了师尊以外,没有人认可他,哪怕他已经能够打赢瑾晨,也没有人会夸奖他,他们反而会说他不懂事、傲慢,洛渺不懂这是为什么。
甚至在他以为瑾晨终于开始对自己有一点点改观之后,才发现这不过是带着恶意的伤害。
他很难受,不光是身上难受,胸口也闷闷的,他有些迷茫,甚至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在一厢情愿罢了,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
他自欺欺人的用手挡住不断落泪的眼睛,咬住嘴唇不想哭出声音。
瑾晨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甚至掩饰般的关上了门。
他突然发现,洛渺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淡漠而无畏的人。
虽然他处事有很多欠妥的地方,但对善意和恶意的感触却是清晰的。别人对他好,他会对别人笑,别人对他不好,他也许不会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却也会一个人偷偷的哭。
有那么疼的吗,明明挨打的时候都没哭,还是……以为终于得到了认可,结果却是满满的恶意,这样的反差让他伤心透了?
瑾晨心中那个名为愧疚的小草越长越高,几乎快要冲破他的脑门,该死的,早知道还不如明着欺负他呢,这样搞的收不回来了啊!
“师弟别来无恙啊,听说你新收的徒弟天资十分聪颖?”檀砂阁阁主,木君迁捧着一杯清茶,颇带些艳羡的道。
“尚可罢了,可比不上师兄座下的浅策师侄,上个月成功医治了秦家的家主,可真是美名远扬啊。”墨修竹淡笑着回道。
“策儿确实是个好苗子,不过比起奕儿,还是差了些火候,可惜了这孩子,说什么不肯变换师门,非要留在你那里,真是……”
“他与瑾言情同手足,自然无法割舍,当初也是因为瑾言受伤频繁才来叨扰师兄教导的。”
两人正说着话,檀砂阁的小弟子便迈着小短腿急急的走了进来,“师父,师叔,夜泠阁九弟子在门外求见。”
“瑾晨?”墨修竹闻言蹙了蹙眉。
君迁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这小子,说不准是又来诉委屈的。”
“师兄见笑了。”说话间瑾晨便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面色闪躲的道,“师尊,小师弟他……有些不舒服,还请您回去看看。”
这话听着十分怪异,且不说瑾晨怎么会对洛渺上心,便是真有什么,也该先去找瑾奕,墨修竹不便多问,只颔首道,“师兄见谅。”
“无妨,左右正事都办完了,需要的药材我让阳阳明日送过去,你便先回去吧。”
墨修竹便起身告辞了,他意味深长的望了瑾晨一眼,对方只是低着头,并不敢跟他对视。
墨修竹让瑾晨先回了房间,自己则去了洛渺那里。他敲了敲门试探,没过多一会,门便被打开了。
洛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一时有些怔楞。
墨修竹敏锐的发现了他隐隐泛红的眼角,虽然洛渺已经极力掩饰了。
“怎么了?”墨修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微蹙,“有些发热,身上疼的厉害么?自己没上药?”说道后面已是有些严厉。
“上了。”洛渺低声应道。
“那是怎么了?”墨修竹拉着他去床上躺了,又把被子盖在他上半身上。
“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样跟师兄们好好相处。”感受到墨修竹正要去褪他的裤子,洛渺一个机灵躲到了一边,顾不上火辣辣疼着的伤,洛渺躬身道,“师尊恕罪,弟子……弟子只是不太习惯与人亲近,并非有意冒犯……”
墨修竹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却并未多问,只道了句,“好了,快躺着休息吧。”
洛渺见他不再坚持,便依言趴了回去。
墨修竹抚着那散开的一头黑发,轻声道了句,“闭眼休息吧,明日不必去练习了。”
洛渺不自知的蹭了蹭墨修竹的掌心,神色终于放松下来,还带着些许惬意。
不习惯与人亲近?这说谎技术也太差了吧。
墨修竹心中猜想越发确定下来,只是他并不急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倒想看看,这小家伙想做些什么。
洛渺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软乎乎的趴在那里,倒真像只乖巧的猫。
墨修竹耐心的等他睡熟,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查看他的伤势。
眼前的小屁股红肿得很不正常,根本不该是好好上了药的样子。墨修竹眯了眯眼睛,起身去打了盆水来,擦掉了那些掺了辣椒面的药,再重新细细的涂了消肿镇痛的药膏。
他粗略一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隐隐有些动怒,瑾晨这孩子,怎的越发的胡闹,这次定要好好惩戒他一番。
手上将洛渺腰间的衣物往上推了推,却意外见到一个刺身。
那刺身是个形状十分诡异的蓝色图腾,让墨修竹在意的是,那图案竟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他思索片刻还是没什么结果,便暂且搁置下来,出门叫了瑾晨到书房。
瑾晨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垂着脑袋不说话。
墨修竹拿起桌上的戒尺,敲了敲桌面,“阁规第一条是什么?”
瑾晨心下一跳,咽了下口水才十分没底气的答道,“不得伤及同门……”
墨修竹重重的冷哼一声,“瑾言受伤,我念在你只是一时冲动并未狠罚,却没想到你变本加厉,非但不知反省,还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师弟!”
瑾晨吓得一抖,连忙叩首道,“师尊喜怒,弟子知错了!弟子……弟子一时糊涂……”
“念在你主动来找为师的份上,便不必去刑 堂了,”没等瑾晨松口气,便听墨修竹继续道,“没有教好你,为师也有责任,裤 子褪了,趴桌上来。”
“师尊!”瑾晨面上一白,他上午才挨了顿打,又是一刻没停的折腾,屁股还疼的很,师尊下手又没有留情一说,这一顿打下来他怕是几天都下不来床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讨饶,墨修竹便冷冷道,“你若是还想认我这个师尊,就莫再多言。”
瑾晨这下真是吓坏了,往日里师尊再怎么责罚他,也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他不敢耽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快步走到桌前,只迟疑了片刻便褪了裤子趴伏在桌上。
他刚刚趴好墨修竹便狠狠一戒尺抽了上来,那块本就红肿的皮 肉当即泛起了一道白痕,随后又迅速充血。
“啊!”瑾晨一下就疼出了眼泪,拼命抑制住想要伸手挡住屁 股的欲望,死死的把着桌子的边沿。
墨修竹对他的惨 叫置若罔闻,继续用戒尺教训着眼前本就凄惨的小屁 股,他下手极有分寸,尽数伤在皮 肉,却又是油泼火烧般的疼。
瑾晨没挨几下便开始讨饶,“师尊……哎呦!师尊我知道错了!啊!我以后、以后再不敢欺负小师弟了……唔!”
墨修竹并未言语,只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捉住他的手在手心上抽了一戒尺,叫他好好受着不敢再挡。
“啪!啪!啪!”戒尺依旧不疾不徐的抽打着变成深红色的臀 肉。
“呜……师尊……疼、疼,别打了……”瑾晨抽噎起来,却是乖乖的撅 着屁 股,每挨一下便瑟缩一下。
“啪!啪!啪!”
“啊!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唔!”瑾晨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屁 股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然而戒尺还是一下一下的往下抽,每一下他都觉得已经疼到了极限,下一尺落下来的时候却又叫他明白什么叫只有更疼没有最疼。
待到整个屁 股肿了一指高,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紫砂,墨修竹才停了手,在他臀肉上敲了敲,“你可知错在何处?”
瑾晨抽噎了一会才缓过气来,“因为、因为弟子在给小师弟的药里放了辣椒……嗷!”
墨修竹在他臀上狠狠抽了一下,呵斥道,“你倒是不嫌丢人,若是真的想赢他,何不堂堂正正的比试?为师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他心里气极,抬手又没留力的抽了几下。
瑾晨方才都有些疼麻了,这会缓过来又挨打,当即嗷了一声便站起身来不管不顾的揉着屁 股,抽噎着讨饶道,“弟子真的知错了,师尊别打了……真疼,疼的受不住了。”
“受不住也得给我受着,回来趴好。”墨修竹再次敲了敲桌子。
瑾晨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却还是趴回了桌子上,他意识到师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洛渺那明媚的笑脸和失落的神情交替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觉得,也许只有疼痛能减轻他的负罪感。
他把那药涂在伤口上的时候,也该是这般疼的吧?
见瑾晨面上愧疚多于委屈,墨修竹便心知达到了惩戒的目的。
他把戒尺抵在那被教训的凄惨的小臀上,成功的得到了瑾晨的瑟缩。“好好想想你的师兄们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师弟的,倘若你真的不喜欢他,离他远些便是,若是再做出这些小动作,为师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瑾晨带着鼻音回道,“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再责五下,好好反省。”墨修竹说着,手上的戒尺再次抽了上去,却终究看瑾晨疼的浑身发抖抽噎不已,只用了五分力道。
墨修竹替他整理了衣物,“一会去你三师兄那里,让他给你瞧瞧,这几天好好歇着吧。”
瑾晨却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师尊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师兄们……”
墨修竹生生被气笑出来,“你自己做的事,现在倒觉出丢人了?”
瑾晨深深的低着头。
“行了,你自行去跟他们解释吧,为师不会多言的。”
瑾晨这才抬起脑袋,扯出一个笑来,“多谢师尊!”
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丢人为何物的瑾晨并没有让瑾奕来给他上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丢脸的理由能让师尊在他受着伤的情况下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他胡乱的抹了点药,疼的根本睡不着觉。
他虽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却还是渐渐的委屈起来,从前师尊打了他,他只要撒个娇,师尊就会叹口气,哄着他,给他揉伤上药。
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小孩子、甚至不再是整个师门里最小的师弟了,可是成长,哪里是这么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呢。
他也想变得成熟,也想变得不这么斤斤计较,可是心里的感受若是真的能按照理智所指引的方向,人就不再是人了。
瑾晨一开始只是时不时抹一把眼泪,后来便干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终于知道,洛渺那难过的哭泣是半点也装不出来的。
“一个两个的,怎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一声轻叹传来,是墨修竹的声音。
瑾晨一惊,连忙胡乱擦了把脸,努力平复声音道,“师尊怎么来了?”
他还埋在被子里不敢出去,怕墨修竹见到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要骂他。
“让你去找瑾奕,瑾奕却说没见过你,怎么,现在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弟子不敢……”
墨修竹伸手褪了他的裤子,查看了他的伤势,终究轻声道,“为师要把肿块揉开,忍着点。”
瑾晨哽咽着应了。他没像往日那样哭闹耍滑,倒是让墨修竹有些惊讶。
手心上倒了药膏,掌控着力度在那有了些硬块的小臀上揉按了起来。
瑾晨疼的嘶嘶吸气,没一会又哭出了声,“师尊,我是不是真的特别任性?”
墨修竹顿了顿。他竟不知瑾晨的心思也重了起来,若不是他问了瑾奕,怕是这孩子要哭上一宿。他也知道洛渺一来,瑾晨会有被忽视的感觉,所以才会这般偏激,所以也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劝抚这两个孩子。
“瑾晨,没有人能一辈子不犯错,从另一种角度来说,犯错是为了让人更好的成长,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也接受了惩罚,这样就够了,若你当真冥顽不灵,为师定不会把你留在夜泠阁这么久。不必总是想着从前的你是怎样的,你要思考的是以后的你该是怎样的。”
瑾晨抽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墨修竹给他上好了药,又哄着他睡着了,这才又回了洛渺的房间。
小孩睡觉不占地方,墨修竹便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
墨修竹醒过来的时候,洛渺正把下巴支在手臂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墨修竹轻笑一声,“看什么呢,为师很好看么?”
洛渺竟是红了脸,嗫嚅道,“好看的,师尊很好看。”
墨修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叹道,瑾晨倒还好说,这边这个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的才难哄啊。
“洛渺,昨天的事,瑾晨跟为师坦白了,为师已经罚过他了。”
洛渺闻言猛地跪坐起来,他有些慌张的道,“师尊……罚了小师兄?可他昨天上午刚刚挨过罚……”
“上午罚他,是因为他冲动,下午罚他,是因为他对你做的事。”墨修竹耐心的解释道。
洛渺有些局促的摆着手,“师尊不必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墨修竹望着他无措的面容,缓缓道,“瑾晨做错了事,自然该罚,我罚他也只是对事不对人。”
“可是……”洛渺低下头,“可是小师兄因为我挨了两次罚,应该会更讨厌我吧……”
“阿渺。”墨修竹轻声唤道。
洛渺自从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来还没被这样叫过,一时睁大了眼睛。
“以后为师便这样叫你了,阿渺,你听着,你做错的事,我已经罚过你了,瑾晨因为给你送了那瓶药而挨罚,是他的错,不是你的,不必因为别人的错而让自己难过,为师已经将道理说与你们两个人听了,至于如何相处,还要看你们两个人的,明白了吗?”
洛渺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墨修竹怎么看都觉得他乖巧又可爱,就跟当年那只小猫睁着蓝汪汪的大眼睛瞅着自己喵喵叫一样。
而每当那时候,自己都会伸手过去揉揉那个小小的毛脑袋,小猫最喜欢被他摸脑袋,打着滚在他手里蹭个不停。
墨修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再一次把手放到了洛渺的头上。
洛渺似乎有所察觉,谨慎的不敢做出任何动作,然而他不知道,自己上次意识不清的时候早就蹭过了。
墨修竹顺势揉了两下,“肚子饿了吧?一会我让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间里,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墨修竹回了房间,便见瑾言立在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进来吧。”墨修竹道。
瑾言未曾想到墨修竹竟不在房间,当即便转身行了礼。
墨修竹吩咐人替瑾言泡了杯茶驱寒,“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瑾言昨日收到启发,对阵法有了些许感悟,特来禀明师尊。”
墨修竹知道,瑾言定是一夜未眠,这个弟子的勤勉恭顺他一直看在眼里,阵法的事他早知道问题在于何处,本想待瑾言自己悟出来,却终究不忍看他一直为此忧心。
他放下茶杯,郑重道,“为师相信你已经明白了洛渺那日说的话,为师也说过,阵法的事,全权交由你负责,为师不会插手,所以你也不必向我禀报什么。”
瑾言微微一愣,片刻才跪地行礼道,“弟子多谢师尊信任。”
墨修竹见他终于明白,微微笑道,“瑾言,为师信任你,并不只因为你是所有弟子中最强的,你是我夜泠阁的大弟子,是其他弟子的大师兄,这些年你为夜泠阁付出了多少,为师都看在眼里,无论有没有首席护法这个虚名,你都是为师最仰仗的弟子。”
瑾言知道,这是墨修竹在消除他的不安,他想到自己曾因为师弟们的窃窃私语而有所动摇,不禁愧疚万分,哪里是师尊不信任他,分明是他不信任师尊啊。
“行了,日后这群小子还要多靠你调教,别为了顾及所有人的感受而瞻前顾后,记住你可是他们的大师兄,谁敢不服,叫他来找为师理论。”墨修竹这一连劝导了三个徒弟,着实是心累的很,便挥挥手道,“行了,为师有些乏了,你带他们去练早课吧,瑾晨和洛渺便让他们休息两天,等阵法成了,为师自会去看。”
“弟子遵命,劳师尊费心了。”瑾言起身时,目光已是极为坚定。
早课结束后,他正想去看看这两个人,便见洛渺穿着中衣,远远的站在那里。
他几步迎上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洛渺身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洛渺有些局促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谢谢,大师兄,你的伤还好吗?”
瑾言笑笑,“我没事,别放在心上,倒是你?”
“哦我也没事了,”洛渺匆忙的转了话题,“之前是我言行不当,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披着大了好些的外衫,活脱脱像个偷穿父母衣服的小孩。
瑾言的眸中逐渐染上笑意,“没什么,还要多谢你解决了困扰我很久的问题,若是你还有关于阵法或是招式的想法,可以私下里与我探讨。”这样或许能避免师弟们对他产生敌意吧。
“真的吗?谢谢大师兄!”洛渺眼神亮亮的道谢道。
“嗯,快回去休息吧,师兄晚点去看你。”
“好,大师兄再见!”洛渺忘了行礼,甚至毫无规矩的跟他摆了摆手,便转身回去了。
这孩子,真是……瑾言笑笑,也转身回了房间。
一个月后的这天,墨修竹突然召集了门下弟子,要派遣他们去出一个紧急任务。
“先前的摘星阁被围剿后,仍有一些对妖兽心怀不轨的人游荡在外,新的摘星阁派了探子去探查他们的动向,就在刚刚,他们传来消息,派出的弟子正在被追杀,有可能是掌控了重要的信息,没有其他任务的人即刻前往支援,为师与其他师叔前去他们的一个窝点探查。”
“是!”
洛渺是第一次下山出任务,他默默的御剑不远不近的跟在师兄们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瑾晨只比他靠前一点,他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瞥了洛渺一眼,似乎想找点话题,张了几次嘴却还是放弃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俩跟闹别扭的小孩一样,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过话,洛渺更是见了瑾晨便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哪里惹到他一般,搞得瑾晨也十分郁闷。
他们根据路上留下的特有标志顺利的找到了那个受了重伤的探子,由瑾奕诊治后好好的安放在了帐篷里。
任务完成的如此简单,几个师兄弟难免松懈下来,纷纷提出想去捉些野味来打牙祭。
瑾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皱着眉勒令他们提高警惕。
他与瑾奕商量了一番,得知探子伤势颇重却无生命危险,只是无法行动,便安排好几个师兄弟的守夜顺序,而还未入夜的这段时间,便也由他们去了,瑾奕需守着探子以防生变,瑾言则叮嘱其他师弟结伴而行,不可走太远。
作为老幺的洛渺被留下看行李,他拒绝了瑾言想要替代自己的好意,靠在一棵树上,听着师兄们的欢笑声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有些落寞的攥了攥手里的剑。
没一会,师兄们三三两两的回来,在地上架起了火堆,浓郁的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十分能勾起人的食欲。
洛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站在火堆十步以外的地方。
有几个师兄瞥见了他,悄悄地说了什么,声音却被劈啪的烧火声掩盖了。
洛渺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氛围,自觉的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拿出带来的干粮馒头吃了起来。
瑾言望着远处形单影只的人儿叹了口气,扯个个兔腿正要给他送去,瑾奕却拦住了他,对着味如嚼蜡的瑾晨道,“瑾晨,去给小师弟送点吃的。”
瑾言反应过来,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瑾晨低声“哦”了句,神色却并没有那般不情愿。
他拿着包好的、还热乎的烤肉,走到了瑾晨旁边,伸手递了过去,目视前方道,“三师兄让我给你的。”
洛渺带着些谨慎的拒绝道,“谢谢小师兄,我不饿,你留着吃吧。”
瑾晨气极,“干嘛?怕我在里面下毒?”
洛渺垂着眼睛没有答话,也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瑾晨臭着脸扯开包着肉的叶子,自己吃了一小块,把剩下再次包好扔到他怀里,气鼓鼓的丢下一句“你爱吃不吃”便回去了。
洛渺抱着那包东西半响才反应过来瑾晨那举动的含义,他抿了抿嘴唇,依旧没有拆开,却是好好的收进了包裹里,随后独自去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瑾晨烦恼的踢着地上的石头块,虽然他知道导致洛渺跟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的原因完全在他自己身上,可还是忍不住生气闷气来。
要得到别人的信任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得到一个被自己欺骗过的人的信任,则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瑾晨小少年总结出了他人生十六年来的第一句哲学名言。
而让他有此感悟的主人公,此时正在清澈的溪水里……抓鱼。
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只有两个巴掌那般大小,他睁着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动作十分灵活的将水中穿梭的鱼给拍到岸上去。
至于为什么要用原形抓鱼,洛渺挠挠头表示,因为把衣服弄湿的话就没得换了,人形又没有毛,他总不能光着身子抓鱼。
十分迅速的穿好衣服,洛渺笨手笨脚的生火烤鱼。
原本他是可以吃生鱼的,但师尊告诉过他,吃了生的东西会肚子痛,一定要弄熟,他就没再吃过生鱼了。
洛渺啃着焦糊的烤鱼,十分想念师尊从前给他烤的鲜香无比的鱼。
想起那个人认真的做着烤鱼这般和他本身完全不搭的动作,洛渺弯了弯眼睛,不知道师尊现在在干什么,好想快点见到师尊啊。
洛渺不知道,他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师尊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墨修竹的盛怒。
胡乱的填饱肚子,洛渺便回了营地。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只离弦的箭打破了宁静。
守夜的弟子正有些慌张的叫醒众人,身后便有一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那弟子闪躲不及被刺伤了手臂,瑾言持剑而至,与那黑衣人战成一片。
那黑衣人武功路数诡谲莫测,阴招不断,最可恨的事竟还时不时朝着其他弟子射出暗器,直叫瑾言屡屡分心,不由占了下风。
瑾奕见势连忙过去帮忙,二人合力将那黑衣人引的远离了营地。
还不等众人松口气,树林中又传来了脚步声。
事态紧急,保护探子是重中之重,几个年长的师兄正商议着该如何分配,洛渺便沉着道,“各位师兄,事不宜迟,列阵吧。”
排行第四的墨瑾云冷声道,“就算大师兄和三师兄不在,哪里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
“‘敛空阵’以守为攻,与此时正相宜,早些准备,也可最大可能避免师兄们受伤!”洛渺一反往日冷漠孤僻的样子,他言辞决绝,几步走到帐篷前的一处空地摆好攻击姿势。
他竟是主动担任阵法中央的“质子”,这位置之所以被称为“质子”,便是因为它是整个阵法最危险的位置,但同时也是阵法攻击力最强、最为关键的位置,方才几个师兄弟正是在讨论由谁处在这个位置,没想到洛渺便主动请缨了。
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瑾晨更是面色复杂,但他们知道,洛渺经常与瑾言探讨阵法的事,甚至有几处改动都是大师兄与他商议之后才决定的,由他担任,确实是十分合适的。
纵使众人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介意,却也并未提出异议,毕竟洛渺既然得到了师尊和大师兄的认可,必然是可以信任的。
其实如果洛渺不是这样的性子,而是像瑾晨一般油嘴滑舌、讨巧卖乖,他们或许根本不会过分在意这个小师弟实力比他们强出很多的事实。
洛渺也是知道的,但他以这个身份回来,便是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无关师尊的宠爱,无关性子是否讨巧,只是真正的认可,堂堂正正的认可。
“西北方向,守!”洛渺站在阵法中央,漆黑的长发随风飘扬,衬得他周身气势有些凌厉,他用敏锐的感知力,迅速的做出判断并发号施令。
他这番举动本该是让人心生不满的,然而精准的判断和果断的决策都让几个弟子暗暗心惊。
他们不由的暗自与洛渺比较,却不得不甘拜下风,不过短短几月,除却大师兄和三师兄,阁内竟是没人能比得过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师弟了。
他们却不知,洛渺只身一猫在危险的树林里闯荡的时候,他们还在一板一眼的做着常规练习呢。
虽然前来袭击的人未曾断过,却因为阵法使用得当,并没什么人受伤。
正当他们击杀最后几人时,洛渺却突然飞身而起,凌空挽了个剑花,直冲着瑾晨而去。
瑾晨吓得傻在那里,其余几人也是心下一紧,莫不是洛渺要在这个时候公报私仇?
却见洛渺一剑挑开那把正要偷袭瑾晨的剑,正欲将那偷袭之人拿下,却冷不防被一股奇异的香气激的灵力动荡,那人趁此机会一把把剑刺入了洛渺的肩膀!
是专门对付妖兽的散神粉!洛渺心下一凛,见那人试图拔剑再刺,顾不得肩膀传来尖锐的疼痛,一把抓住了还未没入身体的那部分剑刃,手心当即被割破了皮肉,连带着肩膀上的伤,鲜红的血霎时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几个师兄缓过神来,连忙制住了那人,却原来就是他们救回来的探子!这便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悄无声息的潜去瑾晨的身后,只因洛渺给瑾晨安排的位置便是要守着帐篷,这本该是最安全的位置,谁也未曾想到那探子竟被下了蛊,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差点杀掉了离他最近的瑾晨。
这是瑾奕配合着瑾言解决掉那用来调虎离山的黑衣人之后,回来了解完情况后得出的结论,而现在,众师兄正对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给处理伤口的洛渺头疼不已,尤其是瑾晨,他方才差点被满身血的洛渺给吓傻,回过神来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心中早就被愧疚和心疼给塞了个满满当当,哪还顾得上闹别扭。他半跪着对着有些瑟缩的坐在那里的洛渺用哄劝的语气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你会失血过多的。”
洛渺拼命摇着头,他捂着伤口,神色有些闪躲,似乎是因为被对他从没个好脸色的师兄们包围而感到有些不安。
他哪还有方才那般杀伐果断的凌厉样子,分明像是个害怕受到欺负的小孩子。
对着敌人毫不畏惧,却害怕他们这些一个师门的师兄?
几人心里难免有些酸涩,他们隐约意识到,洛渺不与他们亲近,或许只是害怕受到他们的奚落或欺凌罢了。他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却未曾想过用来对付他们,他只把那当做防身的筹码,甚至去保护对他不甚友善的师兄,而一旦他受了伤害,便失了筹码,变回了那个充满了不安的孩子。
瑾奕的归来让他们终于有了主心骨。
他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洛渺并不是反感他人的触碰,只是对于“上药”这件事有些抗拒,便大致猜到了什么。
他柔声道,“我不脱你的衣服,只在伤口那里包扎好吗?”
洛渺顿了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众师兄终于能够松口气。出来一趟,却让最小的师弟保护了他们,还受了伤,他们心中都有些不落忍,哪还会再说些他抢了风头、不尊重师兄们的话。
瑾奕让瑾晨帮忙拨开伤口处的衣物,上了止血的药粉,又好好的包扎起来,这才嘱咐道,“伤口不要沾水,别剧烈活动,等回了阁里,我再帮你好好看一看。”
瑾晨再次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将那探子身体中的蛊暂时压制,又活捉了几个前来袭击的人,处理好了后续事务,几人担心着洛渺的伤势,便匆匆的准备打道回府了。
洛渺脸色仍是不好,他行动有些不便,灵力又受到散神粉的影响,正准备御剑,便感到一阵无力。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接住了正要倒下的他。
是瑾言。
自从上次洛渺挨打后,瑾言待他便如同待当年的小尾巴一样,温和而宽厚,让洛渺不自觉的安心下来。
“别逞强了,我背你吧。”他不由分说的蹲下身把洛渺背起来,不忘嘱咐道,“自己小心伤,累了就睡一会吧。”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哥哥对待幼弟一般。
“谢谢大师兄。”洛渺确实十分疲惫,几乎是片刻后便睡着了。
瑾言背着小孩,稳稳的御着剑。瑾晨终于忍不住跟上去小声问着,“他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会不会发烧啊?”
瑾言心中稍有慰藉,这孩子总归是懂事了些,面上却是不显,反而有些严厉的道,“若是你警惕性能再强些,他也不至于受伤至此。”
瑾晨瞬间红了眼眶,却是没再哭哭啼啼,他低着脑袋带着些鼻音道,“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的……”
瑾言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加指责,“你知道就好,回去同他好好道谢,这孩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你若有心,定能和他好好相处。”
瑾晨看着披着瑾言的外袍,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的洛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洛渺睡了大半天,醒来便发现身上的伤被好好的重新处理过了,破了个口子的中衣被简单缝了几下,想来是顾及到了他不想被看到背上图腾的心情。
洛渺笑的有些腼腆,终于有了些与师兄们好好相处的信心。
他本就知道,能对一只小猫那么好的师兄们,一定都是很好的人。
一个外门弟子敲了门,告诉他墨修竹让他即刻前去。
洛渺迅速的收拾好自己,步伐轻快的去了墨修竹那里。
他不知道的是,等待他的,会是他这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
墨修竹背对着门负手而立,周身尽是冷冽的寒气,他听到声响缓缓侧过头去,眸中的滔天怒火被极力的压制着,仿佛顷刻间便要爆发。
洛渺不知他为何如此,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
“我问你,你如实回答。”墨修竹带着些不知因何而起的颤抖,“你与,前摘星阁阁主,玄离洛,是什么关系?”他说的很慢,却极为沉重。
洛渺方才恢复了的脸色瞬间灰白下来。
他失了力气般的跪了下去,宛如溺水之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师尊……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在问你话!你们是什么关系?!”墨修竹陡然提高了音量,他几步走到洛渺前面,捏着他的下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好似在求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答案,“回话。”
洛渺闭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一般微微颤着,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他半响才苦笑着、哑着声音答道,“他是我的父亲。”
墨修竹心中那根弦,骤然绷断了。
他笑了一声,又捂着眼睛笑了第二声、第三声。
那笑不光是愤怒,还有些不可置信和遭受背叛的痛恨
他们捣毁了一个摘星阁余孽的窝点,抢到了一本被烧掉一多半的名册画像。
名册的第一页,便是那个熟悉的面容,和“摘星阁少阁主玄洛渺”这几个字。
墨修竹终于想起,他在击杀玄离洛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他破碎的衣衫下,那个诡异的蓝色图腾。
因为那图腾只露出一小部分,他当时又集中精力在阵法上,才会一时未曾记起,如今前因后果连在一起,洛渺……竟也承认了。
墨修竹放下手,便已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话语间尽是冰冷,丝毫不见往日那般温和,“你是来报杀父之仇的?”
洛渺猛地抬起头来,“我没有!我……我只是……”
“我只问你一句,你来这里,真的是因为那所谓的仰慕?你可曾欺骗过我?”墨修竹打断洛渺支支吾吾的辩白,他掩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青筋暴露,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我……这一点上我确实骗了师尊,其实、其实……”洛渺想要解释,想要将自己就是小尾巴的事情和盘托出,却只因为那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让他感到,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是那个人的孩子,身上流着一半暴戾的血液,从以前起他便不敢让墨修竹知道这件事,他太怕墨修竹会因为这一件事,气自己的掩瞒,恨自己的身世,为了给那些受到他父亲迫害的人讨个公道而抛弃自己,甚至……亲手杀了自己。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因这件事暴露的太突然,让他没有丝毫准备。
而这,在墨修竹眼中,却正是他默认了来到这里是别有用心的表现。
那一瞬间盛怒的墨修竹想了很多,却惟独没有猜中真相。
他想,洛渺或许拥有那个人所有关于妖兽的研究,所以要把自己的灵力伪装成妖兽那般纯粹无暇也并非难事,他费尽心机让自己在他身上找到小尾巴的影子,千辛万苦的得到自己的信任,慢慢的渗透进夜泠阁……当真是好胆识,好谋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本册子是有心之人刻意做出来蒙骗他们的,只是过多的巧合让他无法不起疑,而洛渺的默认,更是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偏离了方向。
“滚出去,滚出夜泠阁,本尊不想再看见你。”墨修竹用最强大的自控力,压下了名册的事,也做了他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的决断。
洛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深深的叩首,慌乱的落下泪来,“求师尊不要把弟子赶出去!弟子愿接受任何惩罚!”
“你还有脸求我!”墨修竹猛地一甩袖,将案上的茶具扫到地上,碎裂的瓷器好似尽数扎在了洛渺的心上。
洛渺只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仿佛那是他毕生所求。
看着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恳求,墨修竹怒火更甚,“留你在这里将我夜泠阁的情报泄露出去,好让他们手握把柄吗!你当真以为我愚昧至此?!”
“弟子从未泄露过阁中任何信息!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洛渺终于抬起头来,他带着哭腔,却掷地有声,那双曾让墨修竹喜爱无比的纯净眸子此刻却让他摇摆不定,看不清真相。
洛渺啊洛渺,摘星阁的少阁主,夜泠阁的天真小师弟,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为何你承认的如此坦荡,一边欺骗隐瞒我,一边却又要我信任你!
“好!那你且说,欺上瞒下,意图不轨,按照阁规当如何处置!”我念在师徒一场,本想将你逐出师门便不再追究,你却偏要不管不顾的撞上来!
洛渺咬了咬唇,恐惧却又无畏,“……杖责一百,废除灵力。”
“好,你若受得住,本尊便准你留在这里!”墨修竹唤出一条不常用的下品法器长鞭,几步走过去,照着跪的笔直的人儿便是一鞭。
长鞭带着破风的呼啸,嗖啪一声落到洛渺臀上,炸开了一阵刀割般的疼痛。墨修竹却并不给他消化的时间,下一鞭紧跟着便继续抽了上来。
洛渺勉力的挺直脊背,身子却难免有些发颤。
记忆里师尊从未对他动过重手,从前他还是只懵懵懂懂的小猫时,也会有不小心抓破或是咬烂东西的时候,师尊却只会无奈的叹口气,耐心的告诉他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有一次他弄坏了一封重要的信件,师尊当时真的有些生气,然而面对着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的小猫,他只能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脑袋,并罚他在屋子里反省,不许出来玩。
小猫却以为师尊不要自己了,他被关子屋子里,扒着门框扯着细嫩的嗓子呜嗷的叫了许久,待到墨修竹处理完事情回来看到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嗓子都叫哑了的小猫,哪里还舍得再说一句重话,连忙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的哄。
而他以洛渺的身份回来之后,也只挨过那一顿打,挨完之后师尊还亲自去哄了他,甚至为了他责罚了小师兄。
可是他早该知道的,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身后的嗖啪声未曾停止过。洛渺本就有伤在身,此刻新伤旧伤的疼痛齐齐涌了上来,他喘着粗气,渐渐的跪不直了,他双手握着那把墨修竹送给他的剑,抵在地上支撑着跪姿,却仍被身后愈演愈烈的疼痛逼得无法自持的痛呼出声。
“嗖啪!嗖啪!嗖啪!”墨修竹毫无理智的挥着鞭,甚至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好在那鞭子本身威力不足,才没有鞭鞭见血。
“嗖啪!”“说!你来夜泠阁是为了什么?!”
“我……啊!”被责打的皮肉迅速肿起一道檩子,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洛渺的声音有些沙哑,仍是不敢说出那些埋藏于心底的话。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贪心,他贪恋墨修竹的温柔,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伤了墨修竹,却还是在自认为足够强了之后自欺欺人的跑回来缠着师尊,他心里隐隐知道,他对墨修竹那种压抑而不敢宣泄的感情,并不单单是弟子对师父之间的孺慕,他依恋墨修竹对自己的好,甚至,想要独占那份好。
可一旦这份感情被揭露出来,师尊怕是会更加厌恶这般自私的自己吧?
所以洛渺闭紧了牙关,任由墨修竹把自己误解为一个别有用心的奸细。
只要能留下来,只要能留在师尊身边……
娘亲不在了,爹爹只把我当做一个武器,这世上,你是唯一值得我留恋的人了。
求求你,师尊,别赶我走好吗。
屋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墨修竹望着那不甚安稳的睡颜,一望便是许久。
他心中震荡,久久难以平静。
他的小尾巴,竟是成长得这般出彩了,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奶猫呢。
墨修竹坐到床边,抬手揉了揉少年柔顺的长发。
少年巴掌大的小脸紧紧皱着,两只拳头攥的死紧,好似被什么东西纠缠着,昏睡中也不得安稳。
墨修竹拿过他那只受了伤的手,轻柔的握在手里,那只手便似有所感的回握住了他。
——以前阿渺还是小尾巴的时候,也老是把自己的爪子递过来,待墨修竹伸手握住了,他便上来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上蹭。
那些琐碎而温馨的记忆,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天小尾巴灵力失控,他用血契和灵力强行镇压后便昏了过去,而等他再次醒来,便再也寻不到他的小尾巴了。
他知道,那是他的小尾巴觉得伤了自己,内疚了。
他始终觉得,小尾巴会回来的,却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的小尾巴就修炼出了人形,还以这种方式回来找自己。
真是一只倔强而有骨气的猫啊,就是傻了些。
可墨修竹终于反应过来,他怎么能用人类的规则来要求阿渺呢,这只猫不懂人情世故、不明白师兄们话里那些弯弯绕绕、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挨打,只是因为他需要从头去学,为了自己,阿渺很努力的学习怎么以人类的身份融入这个世界,他或许做的不够好,甚至拙劣的死守着自己的小秘密,都不过是因为,他想要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都干了什么呢,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他把一只傻乎乎的小猫伤成了这样。
一颗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到洛渺的手背上,又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墨修竹亲了亲那只缠了绷带的小爪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傻猫,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墨修竹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撑不住支在桌上浅眠了一会,床上的人便又不见了。
墨修竹恨透了这种想找寻却根本没有方向的感觉,他面上罕见的有些慌乱,正要出门去寻,门便被从外面打开了。
瑾晨见了他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胳膊忍着眼泪道,“师尊你快去拦着小师弟,他要走了!”
墨修竹面上一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留不住这只小猫,上一次,是因为他的愧疚,而这一次,是他不肯原谅自己了?
洛渺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有些瑟瑟的背对着墨修竹,几个师兄拦在他前面,又怕吓到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轻声的哄劝着。
洛渺低着头,神色有些惊恐,有些模糊的视线落到面前的几人身上,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好像回到了最初流浪时,一只猫孤零零的走在路上被一群野猫围攻的时候。
直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从面前飘了过来,是墨修竹的味道。
洛渺似乎记起了什么,眸中的绝望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阿渺,”墨修竹声音无比柔和,生怕再吓到这只受了伤的小猫,他试探的靠的近些,伸出了一只手,“跟师尊回去好不好?你身上还有伤……”
“不好!”洛渺突然带着哭腔大吼了一声,一下把墨修竹的手给挥开了。
墨修竹一愣,本就有些不安的心迅速的凉了下去,阿渺这是,当真不肯原谅自己了吗?
也对啊,这只无父无母的小猫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他却……
洛渺伸出拳头有气无力的凿了一下墨修竹的胸口,像个被夺走了糖果的孩子般嚎啕大哭,“你怎么能真的废了我的灵力?没有灵力的话,我、我还怎么……”我还怎么保护师尊呢。
洛渺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用不出灵力了。
杖责一百,废除灵脉。
师尊竟然真的,废了他的灵力……
他宁可承受那顿莫名其妙的鞭子,也想留在师尊身边,可师尊却用这样残酷的方式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如果真的变成一个废人,他哪里还有颜面赖在这里不走呢?
我就当真那般不能被容忍吗?
而墨修竹反应了片刻,才疑惑的反问了句,“谁说我废了你的灵力?”
洛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打着哭嗝问,“那、那不然为什么我、我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
他哭的整张小脸都红红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的墨修竹好笑又心疼。
他抬手擦了擦这只小花猫的脸,“你中了散神粉,师兄暂时封了你的灵脉,等十天一过,就能正常使用了。”
洛渺抽了抽,怯怯的问道,“真的?”
“真的。”墨修竹应道。
还发着烧的小猫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眼中好似有团小火苗越烧越旺,甚至咧了嘴角想笑,片刻后却慌里慌张的想要跪下,被墨修竹一把捞在了怀里。
刚刚还在炸毛的小猫这会又开始伤心的委屈,“师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会背叛师尊,我会很听话,我会好好跟师兄们相处,阿渺、阿渺很乖的,师尊不要丢下阿渺好不好呜呜……”
他这一番话不仅在墨修竹心上扎了一刀,也让在场的师兄弟们愧疚又心疼。
这个小师弟,平日里装的那样强硬,却原来也是这般的脆弱。
哪里是他没有好好跟师兄们好好相处,分明是他们这些师兄,过于刻薄了。
墨修竹再顾不上许多,他把瑟瑟发抖的小猫打横抱起来,飞速回了自己的屋子。
洛渺的身上依旧有些发烫,他把脑袋埋在墨修竹的胸口,手也紧紧的拽住墨修竹胸前的衣襟。
墨修竹看着怀里依偎着自己的洛渺,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只傻小猫,被伤成这样,却还是这般的依赖自己啊。
洛渺缩在墨修竹的床角,这个他从前呆的最多的地方。
他身后的伤被这般折腾,终于又撕裂开来,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可洛渺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把自己缩成个团,抱着墨修竹的枕头窝在那里。
瑾奕拎了药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洛渺见到那个熟悉的药瓶,面上惊恐更甚,他睁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无措的喃喃道,“不要罚我……我知道错了……我好痛……”
墨修竹不敢去拉扯他,却又实在担心他的伤。他试着像以前一样伸出两只手,轻声唤着,“小尾巴,过来师尊抱抱好不好?”
洛渺终于抬起小脸,偷偷的瞅了瞅眼前的人,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墨修竹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见状出声安抚道,“没事的,别怕,师尊在呢,过来给师尊抱一下。”
那是有一次,小猫生了病,恹恹的蜷在那里不肯让人看的时候,墨修竹对他说的话。
洛渺也像那时候一样,舒展了因为害怕而蜷缩的身体,缓缓的挪了过去,把爪子搭在了墨修竹手上。
端的是全身心的信任。
墨修竹心下一酸,他轻柔的把小猫抱到怀里,顺着后背一下一下的抚着,“乖,阿渺不怕,师尊在呢。”
“师尊……”洛渺埋在墨修竹的胸口,声音有些闷闷的,“阿渺好痛……身上好痛,胸口也好痛,师尊,阿渺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不会的,”墨修竹脱口而出,不由抱得更紧些,“阿渺只是生病了,让三师兄帮你看一下,上一点药,就不会那么痛了,好不好?”
他语气轻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就连瑾奕也是颇为感慨,他自拜师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
不过这也比不上得知洛渺就是小尾巴这件事更加让他震惊。
洛渺委屈的撅起嘴巴,“师尊骗人,那个东西抹上去会更痛的……”
墨修竹一窒,他的阿渺,是真的被伤怕了。
他亲了亲小可怜的额头,话语里带着些鼓励,“这是伤药,好好上药的话,伤口才会好,阿渺很坚强的,对不对?师尊也会陪着阿渺的。”
洛渺抬起半张脸,眸子里有着星星点点的期待,“师尊会一直陪着阿渺吗?”
墨修竹露出一抹浅笑,他揉了揉洛渺的小脸,郑重而温柔的承诺道,“会的,师尊会一直陪着阿渺的。”
小猫终于安稳下来,由着瑾奕褪了他的裤子。
他似乎还有些担心图腾会暴露,墨修竹却牢牢的箍着他的腰,让印记丝毫没有露出来的可能。
药膏再一次沾到破裂开的伤口的时候,洛渺疼的呜咽了一声,两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墨修竹的衣襟,也紧紧的,攥在了墨修竹的心上。
他轻轻的在洛渺耳边,说着只有他能听到的悄悄话,“阿渺,等你伤好了,师尊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洛渺疼的意识不清,却在恍惚之间用力点了点头。
瑾奕手法轻柔的处理好洛渺的伤口便退下了。
门外,师兄弟们整齐划一的戳在那里,急切的等着他出来。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小师弟还好吧?怎么看他烧迷糊了的样子?”
“还有散神粉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只对妖兽有用的吗?”
“师尊不会还要赶他走吧?这可怜见的,伤成这样还能去哪儿啊?”“师尊若是赶他走,我们就偷偷收留他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端的是乱哄哄一片。
瑾言低声喝道,“安静点!在师尊屋前吵闹像什么话!回房去,边走边说。”
瑾晨紧紧贴着瑾奕走着,生怕错过他一句话。
瑾奕在众人忐忑又急切的目光中道,“小师弟没什么事了,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师尊也不会再赶他走了,至于其他的事……我想,等他好了,让他自己跟你们说吧。”
众人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们虽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如瑾奕所说,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和师尊的态度,其余的,着实算不上那么重要。
洛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是药物终于发挥了作用,他身上滚烫的热度一点点的散去,墨修竹不敢大意,抱着洛渺严严实实的盖着被子。
没过几个时辰,洛渺便出了一身的汗,墨修竹命人打了热水过来,细细的为他擦拭。
许是身上终于舒坦些了,洛渺终于安稳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却是还没到两个时辰,便又闭着眼睛哭起来,他不停的念叨着“师尊别丢下阿渺”、“阿渺不是故意的”“阿渺知道错了”这几句话,听得墨修竹心痛难当,他抱着小猫坐了起来,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他唤醒,“阿渺,阿渺,醒醒……”
洛渺终于睁了眼睛。
他退了烧,又睡了一觉,神智终于清醒过来,见到墨修竹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他撑在床上跪坐起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师尊,阿渺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墨修竹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傻猫。”
洛渺惊得连哭都忘了,他结结巴巴的问,“师、师尊都知道了?”
墨修竹见不得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伸手把他抱到怀里,“你呀,当真以为我会因为你父亲而迁怒于你吗?”
“可是、可是……”洛渺可是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了,谁犯的错谁承担责任,他已经为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便不必再顾虑什么,更何况,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洛渺“唔”了一声,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
墨修竹最爱小猫这幅乖巧的依赖着自己的样子,他运转灵力将杯中水变得温热,才给怀里的猫喂了下去,洛渺小口小口的喝完,这抬起脑袋,有些忐忑的问着自己,“那师尊,一百下,还要打完吗?”
他分明是有些怕的,却还是这样问了。
墨修竹心尖泛着疼,带着些无奈和宠溺的道,“便是你不怕疼,为师还怕心疼呢。”
洛渺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他急切的确认着,“那师尊会不会等阿渺伤好了就把阿渺赶出去?”
“不会的,”墨修竹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只要你愿意,师尊会一直陪着你,之前是师尊太冲动了,才会没有问清缘由就打了你,阿渺会生师尊的气吗?”
小猫哭着摇头,他终于委屈的抱住墨修竹,哭诉道,“可是师尊打的阿渺好疼……”
“对不起,以后师尊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墨修竹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猫,心中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他的小尾巴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墨修竹怕小猫醒过来之后又乱跑,连睡觉都把他抱在了怀里,谁知道他一觉醒来,怀里的人又不知所踪了。
墨修竹几乎要疯了,他正要下床,却突然觉得视线内好像多了些东西。
是洛渺的衣服。
墨修竹小心的掀开了被子。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安安静静的趴在那里,正呼呼的睡着。
墨修竹心中软成一团棉花,他伸手过去,先是张开手指量了量。
呵,倒是长长了一些。
他又凑近了些,看着这只和记忆中分毫未差的小猫。
他背上黑色多些,肚皮却白的像上好的绒毯,一只胳膊是黑的,两只爪子却是白的,墨修竹还记得那粉色的肉垫的触感是多么的柔软。
小猫睡着的时候,两只黑色的耳朵会不自觉的轻抖,无端让人觉得手有些发痒。
墨修竹终究抑制不住的伸出手去,按住了其中一只猫耳朵。
毛绒绒松软软又暖乎乎,让人一摸,就不舍得再拿开了。
甚至还想再多揉一揉。
手下的小猫被揉的咕噜了一声,睁开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见墨修竹一直盯着他看,便有些腼腆的打着招呼,“喵~”师尊早上好……诶?
小猫终于清醒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毛爪子,又站起身来围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一圈,这才炸了毛,想要藏起来却又不知道藏在哪里,急的一瘸一拐的团团转。
墨修竹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伸手把小猫抱起来亲亲脸,“好了,藏什么,我早就知道了,小心伤。”
小猫蔫哒哒的喵了一声。
墨修竹猜想,小猫许是终于不需要藏着掖着,卸下了心防,才会睡着睡着一不小心就变回了原形。
他虽十分喜爱洛渺这幅样子,却在瞥见一旁衣服下的绷带时皱起了眉头,他把怀里的小猫轻轻的放到胸口,“还是快变回来吧,担心伤口又裂开了。”
真是可怜了他的小尾巴,出去了一趟弄得一身伤,回来还被自己打那么狠,该让瑾奕给他配些补药来。
洛渺把爪子搭在墨修竹脸上轻轻推了推,有些急切的喵喵叫着。
墨修竹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也忘了血契的事,洛渺只好自己猫到被窝里,片刻后,一个努力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光溜溜的少年便出现在了墨修竹的眼前。
他被那一片明晃晃的肉色惊到了,一时竟有些没缓过来。
“师尊背过去,阿渺要穿衣服。”洛渺脸红红的嘟囔。
“好好好,你当心伤口。”墨修竹背过身去,却终于察觉到了胸腔处不甚正常的心跳。
咚,咚,咚。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股悸动的由来,洛渺就神速的穿好了内衫,“师尊阿渺穿好了~”
墨修竹便又回过了头。
洛渺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墨修竹轻笑两声,他怎的觉得,他的阿渺被识破之后,终于破罐子破摔的承认,自己还是一只粘人的小奶猫了呢?
然而还是伸出手道了句,“过来吧。”
洛渺往前蹭了几下,扑到了墨修竹怀里。
(补第13楼,渺渺挨完打那里)
墨修竹是被瑾言拦下的。
这个弟子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不敬,更别说来抢他手上的东西,墨修竹一时怔楞,便被夺了鞭子。
而当他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洛渺身后的几道血痕,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下,总归是皮 肉终究受不住撕扯,破皮流血了。
瑾言抱着无力的瘫 软下去的洛渺,跪地认错道,“弟子不敬,请师尊责罚,只是……不知小师弟犯了什么错,劳师尊这般动怒?”
他动作最快,说完这句话,其他弟子才纷纷走了进来,一见到屋里的场景和墨修竹手中染血的鞭子,一时间惊骇无比,纷纷跪倒在地。
“师尊息怒!”
瑾晨膝 行几步捉住墨修竹的下摆,他眼含着泪水,努力摆出一个乖巧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小师弟纵然有哪里惹得师尊不高兴了,师尊就看在他年纪尚小不懂事的份上宽恕他吧,还有、还有这次的任务还多亏了小师弟呢,他还为了保护弟子受了伤……”
“够了。”墨修竹抬手把他挥到一边,面若冰霜,“他不是你们的小师弟,我墨修竹也没有这样的弟子。”
洛渺被瑾言扶着,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湮灭了,他再没有半分力气,就那么倒在瑾言身上,睁着无神的眼睛流泪。
师尊……真的抛弃他了……
这天下之大,竟真的没有一人能容的下他吗?
是,他是个人人喊打的半妖,他被父亲当做一个牲 畜般的试验品,有人害怕他,有人想利用他,有人恨他入骨,他被迫背负了满身罪 孽,可他原本还抱着些许希望,他想着这个会抱他哄他的师尊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就算师尊会生他的气、教训他,也不会那般容不下他,可他真的没想到,无论他怎样哀求,师尊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了。
他的光,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骤然熄灭了。
瑾晨不知道为何只是半天的功夫,师尊就变得如此冷酷,不光狠狠的责罚了本是十分受宠的小师弟,还说出这般诛心的话。他吓得哭出声来,望了眼决绝的师尊,又望了眼满脸绝望的洛渺,颤声道,“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师弟他不会犯那么严重的错的……”
墨修竹烦闷的丢了鞭子,“把他带下去,我不想看见他,他们也都出去。”
瑾言担忧洛渺的伤势,行了礼便抱着终于昏过去的洛渺退下了。
其他弟子也行礼告退,瑾晨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三步一回头的看着墨修竹有些失力的滑落到椅子上。
竹屋的门缓缓的关上了。
瑾奕再顾不了许多,他先用热毛巾将凝结的血块化开,随后小心的将伤处的衣物尽数褪下。
道道鞭痕均肿起了青紫的檩子,最严重的臀峰处,几道扎眼的血痕像是鲜红的毒 蛇一般盘亘在那里,无不昭示着墨修竹下手之重。
“师尊怎么下这么狠的手?!”瑾晨发出一声惊呼,其余几个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洛渺究竟是如何惹怒了师尊。
“一个孩子而已,师尊犯得上这般严厉吗?”瑾齐嘟囔道。
“就是,小师弟还受着伤呢……”瑾玉也颇为愤慨。
“三师兄,小师弟怎么样了?”瑾欢则有些担忧的道。
他们这些人又不是统一战线看洛渺不顺眼的时候了,七嘴八舌均是打抱不平。
瑾言见瑾奕眉头紧锁手上也是小心了又小心,便对其余师弟道,“你们先回去练剑,叫师尊知道我们集体围在这里又要动怒,记得这件事别泄露出去,待到过几天师尊气消了,我再去试探原因。”
几人又看了看昏迷中仍旧发出痛苦呻吟的洛渺,一片阴沉沉的退下了。
瑾晨却是留了下来,他蹲在床边,看着洛渺毫无血色的脸和尚未干透的泪痕,一时心酸无比,“大师兄,我留在这里打下手好不好?”见瑾言又要呵斥,他连忙保证道,“我不会添乱的!我就是……想帮忙照顾他一下……”
瑾奕闻言对瑾言道,“让他留下来吧,毕竟小师弟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瑾晨连忙点头,瑾言见他坚持,便也默许了。
处理好臀上的伤,瑾奕又去查看他肩膀上裂开的伤口,洛渺腰上的那个图腾自然而然的暴露了。
瑾言和瑾奕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瑾晨则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从前师尊宠着洛渺的时候,他百般嫉妒千般眼红,可如今师尊突然将他责罚至此,还说出不想见他这样的话,瑾晨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
因为他知道,被最重要的人狠心伤害,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上次不过是被他这个小师兄欺负,这家伙就难过成那样,这次,他怕是伤心死了吧?
瑾晨半跪在地上,投了条帕子来帮他擦脸。
没关系的,瑾晨对不自知的流着眼泪的洛渺道,等师尊气过这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我陪你去给师尊认个错,说些好话,就会没事了。
瑾晨在心里说着,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你这个傻瓜,又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来呢,无非就是不会说话惹怒了师尊吧?真是的……
墨修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未曾见过任何人,更别说让瑾言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无奈之下瑾言只得向别阁弟子打探,原本这件事只有几个阁主知道,却不料其中两位阁主在屋内探讨洛渺时,被一门外的扫地小童给听了去,那小童倒是没有到处乱说,却是个崇拜瑾言的,知道瑾言在打探这件事之后连忙主动找上门来,将所听之事全盘托出。
瑾言心下惊诧,谢过了那小童,便去与瑾奕商量。
“什么?小师弟竟是玄离洛之子?难怪师尊会恼怒至此。”瑾奕也是吃了一惊,“师兄是怎么想的?”
瑾言沉吟片刻,才道,“且不论小师弟的身份如何,我总觉得他这般耿直,实在不是卧底奸细该有的样子。”
“确实。”瑾奕赞同道,“不过若是那孩子刻意隐瞒,如今一朝暴露,确实很让人起疑。”
瑾言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孩子……怎么样了?”
瑾奕面色也沉了下来,“不太好,昨夜突然烧了起来,瑾晨正在守着他。”
“怎的发烧了?”瑾言一边急切的问着,一边起身往内室走去。
瑾奕也起身跟在了他后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最严重的……怕还是师尊跟他说的那番话。”
瑾言顿了顿,又是一声长叹。
瑾晨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手正探着洛渺的额头,见两位师兄进来,急的快要哭出来,“师兄,小师弟好像烧的更厉害了!”
“什么?”瑾奕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探,果真是滚烫的,他眉头紧锁,“不该啊,我用了散热的药,怎么会更烧了?”
洛渺一张小脸泛着病 态的嫣红,昨日尚且还在喃喃低语,今日却烧的半分生气也无。
“奕儿,切莫慌乱,你再详细的诊治一番。”瑾言沉着声音冷静的道。
瑾奕抬头望了一眼瑾言沉着的面容,深吸口气找回了些冷静,随即伸出手给洛渺把了脉,又查看了他身上的伤。
他露出了罕见的困惑神情,“虽说伤口有些发炎,却不至于如此,我只能猜测是心火未除,小师弟他……怕是心伤过重,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有危险……”
瑾言当即转身走出了屋子。
“大师兄!”瑾晨知道他是要去找师尊,可还是担心不已的起身想要拉住他。
却不料坐的太久,两腿都已经发麻,差点摔倒在地上,瑾奕扶住他,道了句,“相信师兄,也相信师尊吧。”
瑾晨抽了抽鼻子,转身又趴回了床头边,他带着哭腔焦急的说着幼稚的保证,“小师弟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我把我所有的好吃的都分给你,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墨修竹正立在窗边,望着院子里被风吹起的树叶。
那是他教习洛渺剑术的地方。
他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面上也始终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煎熬的滋味。
他把思绪抽空,让自己不再沉浸在无谓的猜测中,只扪心自问,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让你放不下了?
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他知道那份天真是装不出来的,只是始终越不过被欺瞒的这道坎。
可总归,不能再这般搁置下去了。
该去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瑾言敲了门,并未等他回复便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他撩起前襟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道,“师尊,弟子擅作主张打探了小师弟的事,本知此事师尊自有决断轮不到弟子多言,只是……只是仅凭身份便定了小师弟的罪,是否有些仓促?弟子恳请师尊彻查此事,若是洛渺真有背叛师门的行为,弟子必定替师尊清理门户,若其中存在误会,也请师尊……宽恕小师弟的隐瞒吧,毕竟,有那样的父亲,也并非小师弟所愿。”
他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便有些忐忑的等待墨修竹的回复。
墨修竹沉默良久。
瑾言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屋中一站一跪,静得落针可闻。
正当瑾言有些沉不住气的再次开口时,墨修竹却打断了他,“叫他来见我,我有事要问他。”他声音低沉,没了往日的清透。
瑾言一喜,只一想到洛渺的现状,又有些为难的回道,“小师弟他……怕是不太方便……”
墨修竹冷笑一声,“怎么,他还摆起架子,让本尊亲自去请不成?”
瑾言见墨修竹又要动怒,忙答道,“并非如此,小师弟子昨日起便一直昏迷,晚间便发起烧来,奕儿说,若再这样烧下去,怕是会有危险……”瑾言刻意将情况挑严重的说,果不其然见墨修竹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墨修竹身影快到瑾言全力追都追不上,待到他进了那间屋子,便见瑾奕和瑾晨在床边守着,床上的人儿软软的趴在那里,可不正是烧的严重。
瑾晨见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吓得连忙张开手挡在洛渺前面,“师尊你别生气,别再罚他了,小师弟生病了,病得很厉害……”
墨修竹顾不上许多,抬手把瑾晨挥开,望了眼毫无生气的洛渺,只顿了片刻便一把把他抱进怀里往门外走去,“瑾奕,去请你君迁师叔来!快!”
木君迁仔细的为洛渺诊治着。
墨修竹望着那双紧闭着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是心疼多些,还是慌乱多些。
瑾晨不遗余力的小声说着好话,“师尊,小师弟昨天晚上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你呢,真的,他可伤心了,一边念叨一边哭,你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他那个没心眼的性子,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也可能是被别人骗了……”
墨修竹侧过头,看着这个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很多的瑾晨,他握住瑾晨的手,把他的袖子往上推了推,便看到了方才因为被自己挥出去而撞的发青的手腕。
他抬手揉了揉瑾晨的脑袋,终于温声道,“为师知道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他扭头对瑾言道,“带他们两个回去吧,这里有你师叔在。”
瑾言应了声“是”。
屋子中终于只剩了他们三人。
墨修竹终究按捺不住问道,“师兄,这孩子……怎么样了?”
木君迁掀了洛渺的后襟,看了眼那交错的鞭痕,“许久不见师弟动怒至此了。”
墨修竹被那几道扎眼的鞭痕刺的心中剧痛,缓了片刻才能说出话来,“……是修竹……一时冲动了。”
木君迁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只陈述着洛渺的情况,“路上奕儿与我说过情况了,确实是心中郁结导致了发热,不过,奕儿不常与妖兽接触,自然也看不出来,这孩子中了散神粉。”
“散神粉?!”墨修竹心中剧震,一个念头隐隐浮上心头,几乎快要破土而出。
“正是,散神粉只对妖兽有效,可以导致他们灵力淤滞,无法正常运转。”木君迁缓缓道,“师弟,此事,或许并非你我想的那般简单。”
“妖兽……”墨修竹薄唇微颤,脑中有什么轰然倒塌,面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个渣 滓,竟然用自己的孩子……”
暴戾的玄离洛,生下孩子便死去的妖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与小尾巴隐隐重合的洛渺,一样的图腾,所谓的摘星阁少阁主……一切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真相的时候,墨修竹几乎有些站不稳,他面上血色尽数散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洛渺,那个眸中纯净的只剩孺慕的少年,真的是他的小尾巴,但同时,他也是玄离洛为了龌 龊的目的而制造出来的,亲生儿子。
他瞒了自己,却并没有欺骗过自己。
“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墨修竹捂着几乎快要裂开的头,喃喃道。
“妖兽本就不能被所有世人接纳,更何况他是一只被人为创造出来当做武器的半妖——师弟,”木君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暂时封住了他的灵脉,待他休养十天后再施针解开,便不会有事了,他身上的伤交给奕儿便可,至于他心里的伤,只有你才能治愈。”
墨修竹抬起头,苦笑着道,“我伤他至此,他怕是不会再那般依赖我了吧。”
“非也,解铃还须系铃人,修竹,你生性冷淡,却并不是那绝情之人,好好想想该如何安抚他,只要这孩子没有做出背叛师门之事,师兄替你去与其他师兄弟商量,将他全权交与你。”
墨修竹深深作揖道,“修竹便谢过师兄了。”
洛渺往前蹭了几下,扑到了墨修竹怀里。
他身子到底有些虚弱,又两天没吃东西,方才折腾了一会,现在又蔫蔫的窝在了那里。
墨修竹正准备吩咐人给洛渺准备点吃的,瑾奕和瑾晨便敲了门进来。
洛渺听到动静便睁了眼睛,见两个师兄正走过来,他身子一僵,想从墨修竹怀里挣脱,却被抱得更紧,洛渺只好窝在墨修竹怀里向两个师兄问好,“三师兄,小师兄。”
瑾奕笑着应了,便伸手去探洛渺的额头。
瑾晨拎着饭盒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消瘦而苍白的少年。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又单薄了不少。
瑾晨特意起了个大早,软磨硬泡求着瑾言准他翘了早课跟着瑾奕来看洛渺,本想把自己那些师兄们给买的零食拿来给洛渺吃,瑾奕却说洛渺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他只好去央求厨娘教他将粥做的不那么寡淡。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瑾晨笨手笨脚的忙活了一早上,才堪堪熬了碗还算像样的粥出来。
洛渺在墨修竹面前恢复了粘人的样子,在师兄面前却还是有些拘谨,瑾奕要看他的伤口时,他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了墨修竹一眼。
墨修竹摸摸他的头,笑道,“没事的,你昏迷的时候我们该看的也都看了。”他既道出了图腾的事,又调侃了洛渺不必感到害羞。
洛渺只好埋在亲亲师尊的怀里装鸵鸟,露出来的两只耳朵都是红红的。
瑾奕查探一番后便配了两瓶药放到了桌上,“小师弟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还需每日上药,好好休养,外用的药弟子放在这里,以后便有劳师尊了。至于内服的药,弟子会吩咐人熬好了送过来的。”
瑾奕说罢,对还傻站在那里的瑾晨使了个眼色。
墨修竹看着这个人精一样的三弟子,在心里笑了笑。
瑾晨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把饭盒放下,双手捧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末粥,有些忐忑的递了过去,“那个……三师兄说你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你要不要尝尝这碗粥?”
洛渺抬起头,看着瑾晨手里的那碗粥,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唇。
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他总是觉得,自己害小师兄连着挨了两次打,对方会讨厌自己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瑾晨那别别扭扭的样子,也让他搞不清楚对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瑾晨却终于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他小心的把那碗粥放到桌子上,顾不上有些发酸的手臂,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扯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来,“没关系,你不想吃就不吃好了,我再让她们做些别的来。”说着就落荒而逃般的跑了出去。
瑾奕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
墨修竹笑着摇了摇头,“去哄哄他吧,慢慢来。”
瑾奕便退下了。
墨修竹看着怀里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而有些迷茫和不安的小猫,轻轻的把他放回床上,拿起那碗粥自顾自的说着,“刚好为师有些饿了,不知道瑾晨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洛渺这才知道这碗粥竟然是瑾晨特意为了自己做的,一时间有些无措。
墨修竹尝了一口,客观的道了句,“嗯,还不错,阿渺要尝尝吗?”
洛渺看看墨修竹,又看看他手里的粥,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
墨修竹缓缓勾起了唇角。
瑾奕方才听外门的弟子说瑾晨方才风风火火的去了刑堂,也没说为什么便自顾自的领了二十板子,然后人又不见了。
瑾奕担心孩子想不开,急急忙忙的找了一圈,找到瑾晨的时候,他正在洛渺的房间,咬着牙把瓶子里混着辣椒面的药膏往刚刚挨了打的屁股上抹。
那红肿的小屁股上已经布满了药膏,瑾晨还在那死命的往上抹,一边抹一边疼的啜泣不已。
瑾奕气的脑仁生疼,他看出这药里掺了东西,却不知道瑾晨为什么要钻这个牛角尖。
几步走过去把瑾晨手里的药瓶打落在地,瑾奕难免语气有些不好,“你这是干什么?这样自虐心里就好受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上次他挨了板子,是我把这瓶药送给他的。”瑾晨红着眼睛,把裤子穿好,任由屁股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瑾奕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在给他的药里放了东西?他用了?”
瑾晨哭着点了点头,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你!”瑾奕自然是有些生气,可看到瑾晨这幅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只好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的道,“师尊知道吗?”
瑾晨被敲了也没喊疼,“知道,师尊罚过我了。”
瑾奕心知师尊若知道了这件事,必不会轻饶了他,想来也是一番捶打,难怪之前瑾晨不让自己看伤,只说已经好了,原来也是知道自己犯的错有些丢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说你们俩这段时间怎么怪怪的,你说说你,既然有这个勇气去挨打,怎么就不能当面好好跟他道个歉,你不说明白,人家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三师兄……”瑾晨有些难为情的低垂着脑袋,“他老是躲着我,我
、我怕他……”怕他根本不想看见我啊……
瑾奕拉着瑾晨便朝着墨修竹的房间走去,“走吧,就算是看在你挨了这顿打的份上,小师弟也会原谅你的,去了好好跟他说,不许掉头就走。”
瑾晨再一次没出息的紧张起来。
墨修竹刚放下空了的碗,便见瑾奕拉着刚哭过一通的瑾晨走了进来。
“小哭包又哭鼻子了?”墨修竹打趣道。
瑾晨看着趴在床上正看着自己的洛渺,鼓足了勇气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把一直握在手里的药瓶递了过去,“我、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把这瓶药都用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洛渺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怔楞在那里。
墨修竹则皱了眉头看向瑾奕道,“怎么回事?”
瑾奕回道,“这傻小子自己去领了板子,又把那药涂在了伤口上。”
“胡闹!”墨修竹当即呵斥了一声,洛渺却扯扯他的袖子,“师尊别骂小师兄了,那个药……很疼的……”
墨修竹被他一扯,又看了看疼的脸都白了的瑾晨,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快躺下让瑾奕给你看看。”
瑾晨却是瞅着洛渺,似是还在坚持着等他的回复。
洛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没有生小师兄的气,上次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快躺上来吧。”说着撑起身子往里挪了挪。
瑾晨终于得了答复,心中大石落地,身上却是疼的更清晰了,他方才还能强忍着不哭出来,瑾奕帮他擦去那些药膏重新上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原来真的这么疼啊……
洛渺有些慌的凑过去拍了拍瑾晨的胳膊,有些笨拙的表达着自己同样想要和解的意图,“小师兄,粥很好喝,谢谢你。”
瑾晨吸了吸鼻子道,“真的嘛,那我明天还给你做。”
洛渺点了点头,却是看着瑾晨那张哭花了的小脸,不合时宜的想着自己那天在师兄们面前是不是也哭成了这个样子。
他又朝瑾晨身后看了一眼,错误的感慨道,“小师兄你屁股肿的像红色的馒头一样。”说完半响才一脸无辜的看着瑾晨道,“那个,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瑾晨:……
好气哦,不想说话。
怎么办呢,自己认的师弟,只能宠着咯。
一脸茫然的洛渺和一脸生无可恋的瑾晨把墨修竹和瑾奕都给逗笑了。
瑾晨只趴着休息了一会,便自己下了床,“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哦,师兄们都很担心你。”
洛渺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师兄你也好好休息。”
瑾奕看不过瑾晨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出了门就把他背到了背上。
洛渺静静的趴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墨修竹也不去打扰他,只温柔的抚着他的长发。
良久,洛渺抬了脑袋小心的问道,“师尊,如果师兄们知道我……他们会讨厌我吗?”
“阿渺为什么会这么问?”墨修竹顿了顿,注视着那双似是有些苦恼的眸子问道。
“因为……”洛渺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可能是我太笨了,师兄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如果他们知道我父亲……”
“他不配当你的父亲。”墨修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让洛渺禁不住有些害怕的缩了缩。
墨修竹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好,把被吓到的小猫抱在怀里拍了拍,“阿渺,以后你没有父亲,只有师尊,好吗?师尊会把他欠你的爱都补偿给你。”
洛渺咬着嘴唇弯起眼睛笑了笑,轻快的“嗯”了一声。
“你师兄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过要不要告诉他们你自己决定,如果你不想说,我们就瞒着他们。”偏心偏到爪哇国的墨修竹毫无原则的说道。
洛渺笑的更开心,“没关系的,就算师兄们讨厌我,只要师尊喜欢阿渺就好~”
墨修竹眼中笑意更浓,这样一只纯粹乖巧的小猫,有谁会不喜欢呢?
午饭时。
瑾晨和瑾奕与其他人说了洛渺的情况,总算让心里一直悬着的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说实在的,我还从没见过师尊发那么大的火。”瑾秋稀罕道。
“应该是误会吧?小师弟哪里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瑾玉笃定的猜测着。
“三师兄,小师弟的伤都是你看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瑾欢则直接向瑾奕求证。
前几天整个师门的氛围都有些低沉,连带着他们演练阵法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正在昏迷的人儿,如今听说洛渺已经没什么大碍,与师尊的关系也恢复了,这才热闹起来,甚至聊起了洛渺的事。
瑾言和瑾奕对视一眼,正准备搪塞过去,门便被推开了。
墨修竹抱着有些忐忑的洛渺走进来。
上次他们见到洛渺的时候,他病恹恹的趴在那里,臀腿上、肩膀上、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看着让人心疼不已。而现在,担心了许久的人好好的站在他们面前,当真是让人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墨修竹轻手轻脚的把他放了下来,“那你和师兄们好好说,为师在门外等你。”
洛渺连忙扯住墨修竹的袖子,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师尊……”
墨修竹鼓励的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就在外面。”他心知若自己在这里,阿渺怕是会更加难为情,所以只对瑾言和瑾奕使了眼色,便走了出去。
洛渺立在那里,紧张的攥紧了衣摆,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抢了先。
“小师弟你这样站着会累吗?要不要过来坐?”瑾齐招呼道。
“你傻啊,小师弟身上有伤怎么坐?”瑾云皱眉道。
瑾晨则主动把瑾奕给自己准备的松松软软的垫子贡献出来,“阿渺过来坐这个,不会疼的。”
众人齐齐望向他,瑾晨什么时候跟小师弟这么亲近了?
于是也不甘示弱的嘘寒问暖,这个给倒了热水,那个给盛了满满的饭菜,还有个解了自己的外衣披到洛渺身上,然后把垫子放好,小心的搀着他跪坐到垫子上,围着他蹲成了个圈,七嘴八舌的问他这样会不会扯到伤口。
洛渺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有些感动的摇了摇头。
迎着师兄们关切的目光,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开了口,“那个……其实……我就是小尾巴,也是那个很坏很坏的摘星阁阁主的孩子。”
众师兄集体傻在当场。
瑾言接过话题,“玄离洛为了一己之私创造了小师弟,后来他身死,师尊收留了小师弟,再后来小师弟修炼出人形回来,就是这么回事。”
最先炸起来的是瑾晨,他张大嘴吃了好一会的惊,才反应过来道,“原来你就是小尾巴?那只小猫?可是妖兽不是都要很多年才能修炼出人形的吗?还有之前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师尊知道你是小尾巴还那么罚你?不对不对那时候他应该不知道……”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大堆,瑾晨崩溃的抓着脑袋,“所以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这样我就不会欺负你了啊啊啊啊……”
最后一句真真是道出了众师兄的内心。
洛渺便将他们的疑问一点点的道出,从自己被当做试验品时被迫吸收的强大灵力,到因为与父亲同根同源的灵力而产生的图腾,到之前灵力失控不小心伤了师尊,却惟独落下了自己为什么会瞒着身份的小心思。
师兄们又那里会跟他计较那么多,他们哄着他吃了些清淡的面条,又说等洛渺伤好了想看看他的原形长了多少,便搀扶着他起来了。
洛渺踉跄了一下,便被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墨修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洛渺轻轻的松了口气,窝在墨修竹怀里蹭蹭,“师尊,阿渺好开心啊。”
洛渺正如临大敌的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猫的嗅觉太敏感,那些人喝了都得缓缓的药到他这里简直是闻闻就会吐出来。他扯扯墨修竹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道,“师尊,阿渺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墨修竹温声哄劝着,却被洛渺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堵得溃不成军,他只好委托瑾奕在洛渺的吃食上下点功夫,至于那些补气血护灵脉的药便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瑾奕有些无奈的回道,“师尊若真的心疼小师弟,还应让他好好吃药才行,他体质特殊,灵脉容易受到冲击,之前又受了那么多伤,不好好调养万一以后留下病根可怎么好。”
墨修竹瞥了他一眼,“奕儿言之有理,不如你去哄他吃药?”
瑾奕当即闭了嘴,这差事谁能狠下心来干啊。
于是整个师门都开始为洛渺的吃药问题出谋划策,有说往药里放很多很多蜜的、有说让洛渺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下去的、还有说先封住洛渺嗅觉的,均被瑾奕和墨修竹从药性和人道方面否决了。
最后是瑾晨偷偷摸摸的跑到墨修竹那里提了看似十分不靠谱的一条建议,“师尊,话本里都说,人会觉得药苦是因为没有人陪他一起,如果师尊先喝,然后嘴对嘴给他喂过去,他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墨修竹气息不稳的一拍桌子,“你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
瑾晨缩缩脖子嘟囔道,“我怎么就胡言乱语了,救溺水之人不是也有嘴对嘴吹气的么,师尊要是不乐意我来也行……”
“滚回去练武!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墨修竹呵走了瑾晨,这才坐下试图让自己冷静。
然而他脑中却依旧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接吻的画面,一时间方寸大乱,甚至默念起了清心静气的功法。
墨修竹,他还是一只单纯的小猫,你怎么能有这般龌龊的想法!
然而还是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药过去。
洛渺摆出一副抗拒的姿态,半张小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墨修竹小心的把他挖出来,望着那张紧闭着的小巧嘴巴,心中的悸动几乎破土而出。
他声音有些沙哑,哄劝的话语甚至带着引诱的意味,“阿渺,师尊喂你喝药好吗?我们一起喝,就不会那么苦了。”
他心中几乎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虽然小猫什么都不懂,却是能够分清愿意与不愿意的,只要他有一点点的不愿意,我定不会……
然而阿渺在想明白墨修竹是什么意思后,只是慢慢的红了脸颊,然后埋在墨修竹胸口上点了点头。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传递到胸口,墨修竹的理智迅速下降,他捏起洛渺的下巴,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然后在意识一片混乱中吻了上去。
洛渺的唇很柔软,无端的让人想到小猫的毛嘴巴和里面软软的小舌头。
有些微烫的药被缓缓的渡了过去。
洛渺有些抗拒的想要推开,却被墨修竹坚定的抱得更紧,他一手按住洛渺的后脑,把余下的药汁渡了过去,甚至还舔了洛渺的舌头一下,似是在检查洛渺是不是把药全部都咽下去了。
洛渺被这一下激得“唔”了一声,身体中有一股奇怪的热流窜来窜去,可他灵脉还被封着,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墨修竹恋恋不舍的分开了双唇,却被洛渺泛红的脸颊、迷离的目光和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那双猫耳朵刺激的连呼吸都重了起来。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伸了手过去按住那只还在微微抖动的耳朵,在洛渺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时才欲盖弥彰的道了句,“咳,阿渺,你的耳朵露出来了。”
洛渺有些惊讶的要去摸自己不听话的冒出来的耳朵,却正好摸到了墨修竹的手。
墨修竹猛地抽回手,很是严肃正经的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没有那么苦了?”
洛渺偷瞄了他两眼,红着脸点头。
(我做错了什么要在自己没接过吻的情况下写接吻!被笔下的人物狂塞狗粮简直太心酸了好吗)
始作俑者瑾晨蹦蹦跶跶的敲门进来,丝毫没有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只是看见空了一多半的药碗时惊喜的道,“小师弟你终于肯喝药啦?”
洛渺胡乱的应着,他还没从刚才一系列过于亲密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直到现在才能慢慢找回些狂喜。
师尊刚才是亲他了吗!
师尊也是很喜欢自己的对不对!
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吃药吧……
就算是这样师尊也很喜欢自己哼!
明天还能跟师尊亲亲吗!要是每天都能亲亲就好了就算一辈子喝苦苦的药也没关系!
瑾晨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被发烧渺支配的恐惧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伸手探探洛渺的额头,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随后眉头拧成个疙瘩,“不会吧,好像有点热诶,师尊,小师弟好像有点发烧,师尊,师尊?师尊!”瑾晨对着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墨修竹叫了好几声,对方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瑾晨终于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阿渺也就算了,怎么连师尊也这般恍惚,他有些狐疑的问道,“师尊你怎么了?我刚才说阿渺好像有点发烧。”
然而喂药前墨修竹刚刚探过他的额头,心知洛渺并没有发烧,只是因为……而害羞脸红罢了,他心下更乱,站起身来掩饰性的道,“是吗,那为师去找瑾奕来,你先陪他呆一会。”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留下莫名其妙的瑾晨和终于反应过来解释着“我没有发烧只是因为喝了那个药有点热而已”的洛渺。
谁都不知道墨修竹是怎么解决让洛渺喝药这个难题的,他们只知道,自那天以后,喝药这件事变得异常的顺利,且一滴不剩。
这件事全是由墨修竹亲自操办,从没有别人在场过,不由引起了师兄们的好奇,不过看着洛渺的气色一天天的好起来,他们开心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是对墨修竹有意的遮掩犯些嘀咕罢了。
墨修竹却是越发的把持不住了。
他对小猫的感情从被整日缠着的时候便隐隐的冒出了头,他总觉得那只猫是有灵性的,小猫很不安,很害怕,总是通过黏着自己来寻求安慰,而自己,也渐渐的习惯上被依赖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人形的洛渺时,他那颗被封存了很久的心脏终于又跳动起来,他的阿渺天真却不失韧性,又是那般的刻苦,会用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分辨善恶,阿渺的依赖总是会让他想起当初和小尾巴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早已把他们当成一个人。而在他确定他最喜爱的小猫和最喜爱的弟子竟然真的是同一人的时候,除去那满满的歉疚和心疼,他心里是欣喜若狂的,也是那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阿渺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师尊对于弟子的关照和责任感了。
他本就是心乱如麻的,可偏偏洛渺对自己的亲吻分明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这几天自己端了药过去的时候,他眼睛亮亮的,分明是充满了期待。
可他不敢去赌,赌洛渺不是把这当成一种类似家人间的亲近,他的小猫太单纯了,他这般任由自己轻薄,也许是全身心的信任着自己的缘故,倘若自己利用这份信任去混淆他对孺慕和喜欢的辨别,万一日后小猫明白了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回来怪自己?
于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会教会小猫什么是爱,再让他自己去辨别和抉择。
再一次对上洛渺期待的目光时,墨修竹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洛渺见他一副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然而对跟师尊亲亲的渴望却还是让他鼓足勇气问道,“师尊,今天不喂药了吗?”
墨修竹决定先从这件事本身说起,他稍稍吸了口气,注视着那双眸子认真的道,“阿渺,你知道亲吻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亲吻的动作吗?”
洛渺眨了眨眼睛,有些羞赧却又十分自然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知道啊,我在流浪的时候看过野猫交配哒。”
墨修竹:……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人依旧是那般纯良模样,却是带了些狡黠的。他过来扯扯亲亲师尊的袖子,语调同那双唇一般的软,“师尊,阿渺喜欢和师尊亲亲的,阿渺也喜欢和师尊在一起。”
墨修竹的眸光暗下来,修长的手指拂过洛渺的脸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现在反悔……也许还来得及……”
洛渺凑过去蜻蜓点水般的在墨修竹唇上亲了一下,亲完自己却先红了脸颊,他眼睛亮亮的,有些忐忑的问道,“师尊也喜欢阿渺对不对?”
墨修竹将洛渺不轻不重的压倒了床上,他声音有些恶狠狠的恼怒,“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罢便对着那微张的薄唇带着些侵略性的吻了上去。
小猫有些陶醉的闭上了眼睛,乖乖的任由墨修竹吻着。
他胸口的心跳声大的墨修竹都能感觉得到,然而那颗心却还是因为被心心念念爱了许久的人默认喜欢自己这件事而继续快速的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腔黏到对方身上去。
墨修竹却是一直睁着眼睛的,他虽然被完全不按常理来的小猫弄得有些恼怒,可心里却是欢喜的。他想过最好不过他把道理讲明白,小猫慢慢的接受自己,却没想到,这只小猫竟自己偷偷学坏了。
墨修竹放过快要喘不过气的猫,抬手在他好了大半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巴掌,小猫“唔”了一声便要往自己怀里钻。
墨修竹抱住怀里的小猫,威胁的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以后不许看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事,只能为师教你,知不知道?”
洛渺疯狂点头,开心的在他身上不停的蹭着。
墨修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洛渺兴奋了很久才睡着,睡着没多久就又变回了小猫的样子,这些日子为了方便养伤他一直维持着人形,毕竟吃的多而且方便上药和喝药,不过睡熟之后便会毫无防备的变回原形。
墨修竹把小猫放在锁骨处,小猫便自觉自动缩成个团,把小脑袋抵在墨修竹的下巴上,发出愉快的小呼噜。
墨修竹抬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来,他亲了亲小猫的脑袋,低声道了句,“晚安,我的小尾巴。”
墨修竹本想让小猫多睡会,起身后便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回床上,他今日要检验阵法的完成度,该去准备一番了。
小猫却是睁了眼睛,扒着他的手不让走,还发出“喵呜”的声音表示抗议。
墨修竹好脾气的抱起小猫点了点他的鼻子,“阿渺乖,你再睡会,师尊忙完就来陪你,嗯?”
小猫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想要睡觉,也想要师尊,遂用不大点的小脑袋想了想,便从墨修竹手里钻出来,扒开墨修竹的衣领,又拨开内衫,顺着墨修竹的胸膛爬进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了。
墨修竹好气又好笑的隔着衣服拍了拍怀里的一小坨,“小坏蛋,就这般一刻也离不开人吗。”却还是爱怜的抚了抚,小心的整理了衣衫,便揣着洛渺去查验阵法了。
众人当然看到了墨修竹怀里鼓鼓的一坨,却是谁也没敢问,只认认真真的演练着阵法。
墨修竹终于点头认可道,“不错,较之前又提升了不少,瑾晨进步最多,不过切不可沾沾自喜,比起你师兄们,还是有些差距。”
瑾晨老老实实的应了,这才小心的问道,“师尊,你怀里的……是小师弟吗?”
众师兄见他问出口,也纷纷露出好奇又期待的表情。
是小尾巴吗?嗷嗷嗷想看想摸想亲!
墨修竹正要开口,被吵醒的小猫却糊里糊涂的动了动,在他胸前的一点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墨修竹当即变了脸色,咬牙捏了小坏蛋一把。
洛渺连忙乱动起来,在墨修竹衣领处露出个小脑袋,耷拉着耳朵好似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墨修竹看着对面直了眼的一帮人,无奈的揉了揉毛脑袋,“跟你师兄们打声招呼吧。”
小猫转过身来,伸出小爪子挥了挥,开心的喵嗷了一声:师兄们早~
被击中心脏的师兄们:嗷嗷嗷小尾巴好可爱啊我要昏古起了!
墨修竹瞪了正向小猫伸出手的瑾晨一眼,“你师弟伤还没好,担心碰到他的伤口。”
瑾晨:……师尊好小气就跟以前一样!
洛渺看着正委屈的缩回手的瑾晨,抬爪在他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瑾晨被萌到肝儿颤,感恩戴德的握住那只小小的爪子,“阿渺阿渺,下午我们下山办事,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好不好?”
小猫开心的喵了一声,又抬头看看师尊。
墨修竹看他一副要征求自己意见的乖巧样子,眉眼含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只可吃些清淡的。”
小猫又有些蔫蔫的耷拉了耳朵。
墨修竹也心疼小猫这几日只能吃些稀饭鸡汤类的清淡食物,不过他伤好的差不多了,墨修竹正琢磨着过两天给他做烤鱼吃,只是想给他个惊喜所以没告诉他
师兄们下山回来后,洛渺已经变回了人形,趴在那里让师尊给念书听,见师兄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进来,他登时跪坐起来,开心的打着招呼。
瑾晨也欢快的跑过去,献宝般的拿出一路小心翼翼的拿回来的糖葫芦,递过去,“小师弟尝尝这个!”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发,只能图片了
十天一晃而过。
木君迁来的时候,洛渺蹭的一下端正的跪坐好,行礼道,“师叔好。”
木君迁温和的笑笑,目光又落到正安抚着小猫的墨修竹身上,不由挑了挑眉。
他对有些僵硬的洛渺道,“师侄不必惶恐,你的事我们都已知晓,我也与师兄弟们商讨过,以后你的事便全权交由修竹负责,我们不会多言。”
洛渺抬起头了道谢,木君迁便为他施针解开灵脉。
洛渺没再缠着墨修竹要抱着,只老老实实的脱了上衣由着木君迁在他身上施针。
墨修竹握住那紧紧攥着的小拳头,他倒是不知道,这只小猫还懂得避嫌呢。
可他却是不在乎的,早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就早就做好了对抗世俗的准备。
他们那位德高望重的师父曾说过,人活于世,但求无愧于心。
他已经愧对了洛渺一次,万不会再愧第二次。
洛渺挣扎了两次无果后,便默默的不再动弹了。
凝滞的灵力终于缓缓的流动起来,充盈了四肢百骸,洛渺舒适的轻叹着,也调息起来。
木君迁感慨道,“这孩子当真是极有天分的,好好修炼,必能成大器……”
洛渺反射性的保证道,“是!弟子一定不会像父亲一样作恶多端的!”
说完才觉得有些失言,却还是对着有些怔楞的二人继续保证着,“之前伤了师尊的事,想必师叔也知道了,我……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掌控好自己的灵力,不会再让师尊因为我而受伤了。”
他是那般的真诚而恳切,像是生怕,这位他不甚熟悉的师叔会对自己的身世颇有微词。
毕竟,他已经受够了离开师尊的感觉。
木君迁倒是对墨修竹口中这个乖巧而敏感的小孩有了真切的认识,他看着有些动容的墨修竹,不由的轻笑两声,“你能下此决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别担心,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我们必不会将那些账算到你头上,安心些吧,压力太大的话,你师尊可是会心疼的。”
洛渺瞅了瞅和蔼的师叔,又瞅了瞅笑得温柔的师尊,总算把挺得笔直的小身板放松了一些。
墨修竹便送木君迁回去。后者背着个手,老神在在的道,“哎,整天对着这样一个单纯又可爱的弟子,真是让人心火旺盛啊,你说是不是啊修竹?”
墨修竹知瞒不过他,只浅笑道,“师兄所言甚是。”
木君迁瞥了他一眼,“既然认定了,就对人家好些,瞅给那孩子吓成什么样了,还有,我虽不反对,你可得想要怎么过焰阳师兄那一关。”
墨修竹陡然一顿。
木君迁回过头去,见他拧着眉一副思索的样子,便摆摆手道,“就送到这里吧,你且深思熟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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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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