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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同人】若当来世(轩辕剑同人 主紫白 短篇完结)

作者:兰涩紫藤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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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儿镇楼,不知道还有木有记得我


(提前预警,可能会ooc)
紫衣醒来的时候,竟是在云舞阁那张围满了红纱的床上。
他是酋魔,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没有感情,残酷冷血,人类于他来说,不过只有棋子和弃子两种分类罢了。
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那抹白色被刺眼的血红侵染的时候,那双澄澈的眼睛溢满痛苦的时候,那个瘦弱的身躯倒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生气的时候,胸口会传来那样清晰的疼痛。
罄儿说得对,利用人心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便会将自己搭进去,哪怕,是从未有过心的他。
是啊,暮云死去的时候,他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不甘。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于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所谓的棋子而已了呢?
他不得不承认,他享受那孩子的言语里的恭敬,眸子里的孺慕,和举手投足之间对自己的信赖。
甚至就算知道了自己是在利用他,毁掉了他的一切,却还是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剑。
然后,亲手刺出另一剑。
紫衣竟是忍不住有些发笑,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胸口的位置。
“义兄,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这整个天下?是无上的权利?是所有人绝对的服从?可你这样做又得到了什么?无尽的孤独?被你逼迫的背叛?义兄,这一剑,是我还给你的,而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天下?失去了那孩子之后,才恍然发觉,哪怕真的得到了整个天下,让所有人都成为自己的傀儡,怕也是比不上那一个真心的笑容吧。
所以,他耗尽了所有的魔力,催动山河逆转,时光倒流。
或许,他只是想再看一眼,那纯净无暇的白。
打开房间的门,一个端正跪着的身影,就那么突兀的映入了眼帘。
暮云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了,如雪的发丝一缕缕的附在有些消瘦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还挂着几滴小小的水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没了半点血色,见他开门,仰起头来,微红着眼眶,略带些沙哑的唤了一句,“义兄……”
紫衣竟是因这软糯又带些委屈的声音心中一动。
他恍然记起,这是暮云放走焉逢,在自己门前跪了许久的那次。
想到这他竟是起了怒气,焉逢,又是那个焉逢,虽说自己挑拨他们二人不假,可那焉逢又将暮云置于何地,竟真的多次想要杀他!
紫衣觉得自己怕不是魔怔了,设计让焉逢杀暮云分明是自己有意为之,怎的到如今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义兄,暮云知错了。”
紫衣回过神来,被他那自责愧疚的样子弄得没脾气,只得道了句,“换身衣服再进来。”
暮云低头应是,起身的时候,竟是微不可查的踉跄了一下。
紫衣差点就要伸出手去,却见那小人稳住了身形,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绣着金线的雪白华服却掩盖不住那孩子面上隐隐的憔悴疲惫,紫衣收回眼中不知何时流露出的疼惜,负手问道,“方才你说知错,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暮云润了润干渴到发痛的喉咙,垂首道,“暮云罔顾了义兄的信任,对敌人心慈手软,放走了飞羽焉逢……”
紫衣没有错过他提到焉逢时眼中闪过的那抹痛色,心中泛起不知是恼怒还是妒恨的情绪,他冷哼了一声,“可若重来一次,你还是会放走他,是吗?”
陡然加重的两个字让暮云再次屈膝跪地,眸中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义兄……暮云绝不会背叛义兄的,只求义兄放过焉逢……放过我哥哥……”
眼前的一幕突然与某处记忆重合,紫衣心里却隐隐知道,不管怎么逼迫他,被选择的那个,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可焉逢呢,他难道就配吗?
“暮云,”紫衣伸手拂过他的发顶,一句话好似用尽了毕生的耐心,“我知道与他的失散一直是你的心结,可你有没有想过,焉逢是飞羽的首领,他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在他心里,你是皇甫暮云,也是我铜雀的白衣暮云,你的存在对他的国家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必要的时候,他会为了他的国家而牺牲你的。”
“他不会的!”暮云执拗的反驳,发红的眼眶却早已出卖的不安的内心,“他说过会保护我的,他还是我记忆中的皇甫朝云……”
“那你倒是说说他知晓你二人关系之后都做了什么?利用你逃跑,欺骗你做卧底,甚至想要杀你替他那些同伴报仇!”触及小人儿面上的困惑和震惊,紫衣稍稍敛了语气,“本尊前日用了观测之法,方知他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亲弟弟的,暮云,你这般盲目的信任他,保他周全,终究会把自己至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暮云紧抿着唇,眸中的痛苦再也无法掩饰,然则他却只继续小声道“求义兄……放了我哥哥……”
紫衣怒火丛生,转过身一掌将面前的桌子击碎,复又转过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本尊怎么将你养成这幅蠢样子!”
是了,他怎么忘了,暮云可是个就算得知那人要杀他也会巴巴的赶过去救人的傻瓜,难不成他那个哥哥就那么重要,比他自身性命和自己这个义兄加起来还要重要的多?!
暮云不知从哪拿出一根三指粗细的藤鞭,双手举了恭敬的道,“暮云自知罪不可恕,请义兄责罚。”
好啊,连工具都准备好了,当真是要护着他那混账哥哥了!
紫衣冷笑两声,夺过那根藤杖便照着暮云身后重重抽了下去,但见那孩子闷哼了一声,面上分明是一片痛色,薄唇却紧紧抿着,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紧握着藤鞭的手已然泛起了青筋,紫衣勉强保持了理智把握着分寸,又是几下抽在暮云臀上。
“啪!”“啪!”“啪!”
“唔!”藤鞭的末尾扫到腰背上的鞭伤,暮云还未来得及咬住嘴唇,一声痛呼便控制不住的喊了出来。
“哼,连这么几下都受不住,还求本尊放了焉逢?!”你可知焉逢下起手来,可比本尊黑的多。
“义兄……只要义兄放了额!放了我哥哥……无论什么样的责罚,暮云都甘愿接受……啊!”
感情自己说了这么多,他竟以为挨这顿打是放了焉逢的代价?!紫衣那引以为傲的理智终究被完全吞噬,他怒笑几声,手中的藤鞭不再收着力气,角度十分刁钻,全然重叠在一处,臀峰处的皮肉反复被责打,迅速肿起了一道红痕,泛着钻心的疼。
暮云俊秀的面上已然惨白一片,他本就被背上的伤折磨了好些天,又连日的跪在这里淋了雨,身上早就没了力气,此时也不过是在强撑着跪在那里接受那疾风暴雨般的怒气和责罚。
焉逢,焉逢,焉逢!明明当年是焉逢抛弃了暮云,明明是自己将暮云好生抚养长大,他就宁可这么忤逆自己也要替焉逢说话?!
紫衣只觉得胸腔内那股气息不断冲撞,尽数化作了手上施罚的气力。
“啪!”“啪!”“啪!”又是几鞭落下,暮云额上冷汗涔涔,一个不稳便身体前倾撑在了地上。
身后肆虐的藤鞭终于停下了。
暮云忍过阵阵剧痛,方才发觉紫衣气息不稳,一手捂着胸口,面上更是青白交加,分明是被自己气的。
暮云心中剧痛,义兄本就身子不好,自己竟还这般忤逆他!可他到底该怎么办啊,由着义兄去伤害哥哥?站在义兄这边与哥哥为敌?
暮云脑中一片混乱,却几乎是本能的扯住紫衣的袖子,哀声道,“义兄别动怒,是暮云不好……暮云不该顶撞义兄的,义兄……义兄责罚暮云吧,别动怒了……别动怒……”
说罢他更是勉力跪直了身子,方便紫衣下手。
紫衣铁青着一张脸,胡乱在那早已肿的不成样子的臀上抽了十几下,也说不上到底是生暮云的气,还是妒忌焉逢在暮云心中的重要性。
暮云脑中嗡嗡作响,身后一下接一下的重责让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紧握着拳维持着跪姿已是极为辛苦,更遑论心中还要承受紫衣的怒气所带来的煎熬。
心中的绝望不断增长,义兄与哥哥,当真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吗?
恍然间听到藤鞭被重重摔落到地上的声音,暮云吃力的回头去看,却只来得及看到紫衣匆匆离去的背影。
胸口骤然传来一阵锥心之痛,暮云瘫软在地上,心中满是慌乱。
怎么办?追上去?可自己这般忤逆,义兄此刻该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义兄会不会……再不原谅自己了?
紫衣揣着药回来的时候,便见那小人瘫坐在那里,眼眶通红,脸色煞白,干裂的唇上已然血迹斑斑,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却溢满了哀伤和慌乱。
他再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感觉。
断断续续却又绵延不绝的,从胸口的位置蔓延到全身。
罢了,自己这个堂堂魔尊,算是栽在这小兔崽子手里了。
“滚过来。”恶狠狠的声音却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疼惜。
暮云微微一怔,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扶着桌台起身,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每一步都拉扯着身后的伤,暮云忍痛忍得双唇颤抖,逼着自己迈开步子跟上紫衣的步伐。
而后立在紫衣床前,等候发落。
紫衣故作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平了平心气。
暮云紧张的声音便立刻响起,“义兄可是有哪里不适?”
哼,还知道关心我的死活呢。紫衣面上仍是不好看,心中却稍稍松了些。
“可容……暮云为义兄调理一下?”
紫衣听出孩子小心翼翼的语气,心中好似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一般。
是了,这就是他那个傻傻的义弟,刚被自己发脾气好生责打了一番,却还反过来担心自己的身体。
紫衣并未言语,起身走到暮云身后,然后……推了他一把。
暮云便毫无防备扑到了紫衣床上,他惊慌失措的想要爬起来,却被喝令道,“不准动。”随后后襟便被掀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去看,紫衣正作势要去褪他的裤子。
“义兄!”暮云当即要挣扎,却想起紫衣“不准动”的命令,只得僵了身子哀求道,“暮云自知罪不可恕,无论义兄怎样责罚暮云都毫无怨言,只是……只是,还请义兄给暮云留些颜面吧……”
紫衣正在褪他亵裤的手顿了顿,这孩子,莫不是以为自己还要罚他?
他似笑非笑的道,“若是本尊说不呢?”
暮云身子骤然一僵,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是带着些鼻音,“暮云……任凭义兄处置。”
紫衣差点笑出声来,他怎么觉得床上趴着的是一只委屈到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也不由的想要逗弄一番。
紫衣轻轻揭开了伤处的衣物,饶是心中早已有数,却仍是被那泛着淤青、红肿的十分严重的小臀激起浓浓的心疼。
这傻孩子,怎的打成这样,也不喊一声疼?紫衣侧过目光去看,小人缩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被,也不出声,就在那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纵使紫衣心里再有气,也架不住小兔子委屈吧啦抹眼泪的样子,手上蘸了药膏,轻柔的抹在了伤的最重的臀峰处。
手下的小人禁不住有些颤抖,却还是乖顺的由着他“惩罚”。
自己当真是气糊涂了,偏生要与那焉逢比,暮云在意焉逢是真,对自己的恭顺孺慕却也不假。他心中盘算着一会好生哄劝暮云,大不了应了他不再找焉逢的麻烦。
谁知他只稍微将暮云腰间的衣物往上堆了堆,却意外的看到了一道扎眼的红痕。
暮云似是想要阻止,紫衣却猛地将暮云的上衣撩了上去——却见那瘦弱的脊背上,横亘着几十道鞭痕,有些已经结了血痂,看起来至少一两天了。
紫衣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暮云顿了顿才道,“是……暮云去刑堂请了罚……”
紫衣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挥衣袖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他倒是要看看,没有他的命令,谁敢对暮云动手!
紫衣几乎是没有思考,便来到了管轼屋中,怒斥道,“暮云身后的伤是不是你动的手?!”
管轼一脸愤懑的跪在地上道,“君尊!徐暮云仗着您的宠爱肆意妄为,若不加以惩戒恐难以服众!若君尊要为徐暮云出气,属下甘愿受罚,只是若还有下次,属下依旧会如此行事!”
“你!”这一个两个的!怎的都这般会惹怒自己!
“君尊!”一道艳丽的身影飘然而至,罄儿冷眼望着管轼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顶撞君尊,还不快去领罚!”
待到管轼带着心气离开,罄儿才转身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温声道,“君尊莫要动怒,管轼向来如此,再说……若不是暮云心甘情愿,谁能伤的了他?不过也是怕底下人议论君尊护短才甘愿受罚的。”
“哼!他倒是还知道维护本尊!当面可是一口一个焉逢的惹人恼怒!”
“君尊,”罄儿轻柔的按着紫衣的穴位,“你可是没看见你冷着暮云时他那可怜的样子,领了罚也顾不上伤,立刻就去跪着了,我劝他还不如回房好好歇着等着你消气,谁知道那死心眼的孩子就一直那么跪着,还老是询问我你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有没有生气,身体有没有不适……你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你再这样冷着他,难受得可不止暮云一个,诺,这是上好的伤药,那孩子不肯用,怕是就等着你亲自给上呢。”
紫衣早就坐不住了,罄儿毕竟跟随他多年,话里话外直往他心上戳,他无奈的刮了刮罄儿的鼻子,接过瓷瓶走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就那么映入了他的眼帘。
紫衣心下一紧,几步走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小人。看他的姿势,定然是又跪在这里体力不支晕过去的。
是自己的疏忽,就那么离开,暮云怕是以为自己还在气头上吧。
紫衣叹了口气,俯身抱起了小人放回床上,却瞥见暮云脸上不正常的嫣红,伸手一触,竟已是滚烫。
他当即唤了医师过来诊治,那医师细细瞧了一阵,恭敬的回禀道,“尊者近来大伤小伤不断,多日忧心操劳,身上的伤未曾诊治有些炎症,再加上多日水米未进……”
紫衣烦躁的打断他,“你且说该如何将养。”
那医师说了些多注意休息饮食要清淡之类的惯用话语,末了才顿了顿,小心的道,“尊者似是心结难解,若是君尊能好好开导,必然比那药方管用。”
紫衣斜了他一样,暗道那小东西还真是会收买人心。
挥退了医师,紫衣望向无力的趴伏在那里的暮云,无奈又心疼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权当是自己的错,堂堂魔尊,竟被他几句话激出了怒气,他本就跪了那么久,不该那般责罚他的。
他凑近了些替暮云掖了掖被角,方才听见暮云极低的喃喃自语。
“义兄……义兄……别打……疼……”
紫衣的心里霎时好似被针扎了一般,泛起阵阵刺痛。
小东西,清醒的时候倔的像头驴,半声也不吭,昏迷了才知道喊疼。
他坐到床边,轻轻地把小人抱进了怀里,“好了好了,义兄不打你。”
谁知他说完后暮云突然微微睁了眼,大颗大颗的落下泪来,“义兄……义兄……哥哥不是为了我来的,他是为了带走耶亚希……他还是会抛弃我的……他还要杀我……义兄……义兄放过哥哥吧……义兄别生气……暮云只有义兄了……”
他语无伦次、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大堆,分明是烧糊涂了,紧紧抱着紫衣的脖子不撒手,眼泪把紫衣肩膀的衣服都给打湿了。
紫衣有些怔楞,暮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与自己撒过娇了。
毕竟,他掌握了剑气之后,自己给他的,早已是担子多于温情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到下雨天就会缩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开始恭敬的跪在自己面前,毫无怨言的接受自己给他布下的大大小小任务呢?
他那般尽心尽力的完成任务,也只有在得到夸奖的时候会露出还似从前般不含杂质的笑容。
紫衣生平第一次,明确的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不想要那个恭敬的棋子了,他想。
他想要一个会哭会笑,会抱着自己撒娇的弟弟。
焉逢不在意你,我在意你,焉逢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紫衣在暮云身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下手地方,只好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瓜,这一次,义兄不会再抛下你了。”
“义兄……”带着浓重鼻音的两个字因着埋在紫衣肩膀上而有些沉闷,暮云仍旧不甚清醒的呢喃,“疼……”
“疼?哪里疼?”紫衣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竟是陪着烧迷糊的暮云对起话来。
暮云竟是微微撅了嘴,“义兄打的疼……”
紫衣听着那委屈的语气差点笑出声来,“背上的鞭伤都见血了,还没有为兄打的疼?”
暮云好一会,才带着些哭腔回道,“没有,义兄打的,就特别疼……”
紫衣这才明白过来,他这般样子,哪是因为伤,分明是因为,打他的人是自己。
“是义兄不好,义兄下手太重,那义兄给揉一下好不好?”说罢便把手放到那被狠狠责罚了的小臀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唔……”暮云似是有些瑟缩,感受到了那轻柔的力度后才渐渐放松下来,“义兄不气了……”
“不气了。”
“义兄别丢下暮云……”
“好。”
……
……
紫衣一边替他揉伤,一边不厌其烦的回应着暮云,也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的小人才没了声音。
为了防止某个小傻瓜醒了之后又傻乎乎的跪到地上去,紫衣特意保持着搂着他的姿势,好让自己能够及时察觉,而他因为细微的动静儿睁了眼时,便见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将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传送剑气。
他是那般认真,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睁了眼睛,只是方才发了一晚上烧,此刻催动剑气,脸色又白了几分。
紫衣重重的叹了口气。
暮云慌乱的收回手,目光有些躲闪的道,“义兄醒了?暮云只是担心义兄昨日动了气……”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紫衣一手按在了额头上,当即便噤了声。
他脑海中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似抱着义兄胡闹了许久,却不知那记忆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是醒来后,义兄竟然真的抱着他睡了一夜。他心里隐隐想着,就算义兄生他的气,也还是不会就那样丢下自己的,对吧?
谁料他侥幸的心理刚刚冒了个头,紫衣便收回手下了床。
暮云生生将快要脱口而出的义兄咽了回去,自己这般忤逆,哪还有资格央求义兄留下来呢。
他正要勉力起身,紫衣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道,“好好趴着。”
暮云一僵,顺从的趴了回去。
没多久,紫衣便端了个碗回来,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又舀出一勺细细吹了吹,才递到了暮云跟前。
暮云未曾想到,义兄出去竟是为了给自己拿饭,鼻头一酸,忙伸手去接,“暮云自己来吧,怎敢劳烦义兄。”
“张嘴。”紫衣语气里带了些耐心的道。
暮云的目光落到那还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粥上,抿了抿唇,凑过去慢慢喝了。
紫衣便一勺一勺的喂他吃,眼见着小兔子眼眶渐红,却是不经意的扬了扬嘴角。
“以后若是再敢不吃饭。”紫衣话只说了一半,便意味深长的看了暮云一眼。
暮云忙道,“暮云知错了。”
“哼,若是本尊一直避而不见,你难道还要把自己活活饿死?”
暮云有些羞愧的低了头,义兄不肯见自己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煎熬着,哪还有心思吃饭。
“本尊有没有告诉过你,受了伤要知会一声,你可倒好,上赶着给人打,若不是我无意看见,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不成?”
紫衣一件一件的数落,却是刻意没再提焉逢的事,暮云也似怕再惹得他生气,只乖乖的听训。
直到紫衣拿出了那瓶伤药。
暮云噌的直起身来,也不知是因为被扒了裤子上药过于羞耻,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感到不安。
紫衣轻笑一声,“罄儿特地拿过来的伤药,消肿镇痛的。”算是解释和劝慰了。
暮云默不作声的趴在那里,只在上到伤重处才忍不住闷哼两声。
紫衣放轻了语气问道,“疼得厉害么?”
暮云缓过那阵蛰痛才轻声回了句,“还好。”
紫衣不由的想起昨晚那个抱着自己说委屈吧啦的说着“义兄打的特别疼”的小兔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细细将暮云身上的伤都上了遍药,复又抱起那消瘦的人儿,有些戏谑的道,“可昨晚某人还在控诉我下手太重呢。”
暮云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义兄、义兄莫要听暮云胡言乱语……”这么说,昨晚发生的事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
暮云感受着从紫衣身上传来的热度,终于抬起头来望向了他的义兄。他很怕会在紫衣脸上看到昨晚那般暴怒的情绪,然而后者十分平和的望向他,暮云甚至在那双自己从未看懂过的眸子里看到了心疼的情愫。
他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重石,终于轻了些许。
紫衣抬手抚着暮云的软发,温声问道,“吓着了?”
暮云的喉咙里突然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张了张嘴想回句“没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缓了片刻才道,“义兄若是生气,尽管责罚暮云便是,只是……只是……”只是别再冷着他,别再留他一个人,跪在寒冷和黑暗中煎熬。
焉逢是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义兄却是给了自己温暖和依靠、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焉逢带着耶亚希离去都让他这般煎熬,若是义兄再抛下他,那这世间于他,便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他无力的伸着手,可却抓不住娘亲,抓不住哥哥,抓不住父亲,抓不住师父,抓不住耶亚希,他像是个快要坠崖的人,死死的抓着他仅有的义兄不放手。
紫衣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微微的颤抖,心中叹了口气,把那小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好了,为兄这不是想着晾你几天,也让自己降降火气,你倒好,偏偏火上浇油。”
暮云一僵,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是真怕了自己生气么?紫衣好气又好笑,却终究妥协到,“至于你哥哥,为兄答应你,只要他不上赶着送死,为兄便不会找他的麻烦。”
“真的?!”暮云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提哥哥的事,谁知紫衣竟主动说了这样一番话,他又是开心又是感激,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为兄何时骗过你?只是你听好了,”紫衣加重了些语气道,“本尊绝不容许他伤害你,你护着他可以,可若是因为他而受伤,这笔账,本尊定然是要算到他头上的,所以,保护好自己。”
暮云显然没想到紫衣的重点竟然是自己的安全而不是两国之间的纷争,一时间千般思绪涌上心头,只能重重点了头保证到,“义兄放心,暮云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义兄为难。”
“你的保证值几文钱?你且记住,若是保证的事情没有做到,让人欺负了,为兄便一点情面也不给你留,扒了裤子打。”紫衣微微眯了眼睛道。
暮云果然涨红了脸,羞得头也不敢抬。
“不过……昨晚是为兄下手重了。”紫衣揉揉怀里的小脑袋,“虽说冷了你几天,你也不要忘了,无论你跟焉逢是什么关系,你始终是本尊的义弟,云舞阁永远是你的家。”
紫衣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又被打湿了。
他忽的就想起来十几年前那个不大点的小暮云,也是这样,在黑夜里抱着自己颤抖着,沉默着,哭泣着。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屁孩。
“义兄……”小屁孩用闷闷的声音道。
“嗯?”紫衣应着。
“……疼。”
“哦?那为兄给你揉揉?”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暮云觉得,他的义兄,有些不一样了。
紫衣虽说平时也极为宠爱他,偶尔也会做些亲昵的动作,可言语动作间总是隐隐带着些疏离感,毕竟他们之间除了义兄弟,还有一层君尊与白衣尊者的关系。
可这层关系却好似不存在了一般,现在的紫衣就像是刚刚把自己带回来那时一样,温和而关切。
这样的义兄,分明有些像……他的哥哥。
心中闪过这个词语的时候,暮云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兄弟间特殊的心灵感应,就在这个晚上,焉逢竟真的,独自一人闯进了云舞阁。
他必然是事前打探过了,才会选择在紫衣进宫处理事情的时候前来。
暮云像是个张着刺的小刺猬,瞪着眼睛质问,“你来做什么?”
焉逢走近几步才发现暮云竟是趴在床上的,他当即变了脸色,又是气恼又是心疼的问,“他打你了?”
暮云没好气的转过头,硬邦邦的甩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他虽说在义兄面前会无条件的围护焉逢,可看见焉逢这张脸,却又会不自觉的想起因他而死的师父和义父,没办法摆出什么好脸色。
焉逢却顾不上暮云对自己的脸色,他心里满满都是悔意,他本以为,以暮云在云舞阁的地位,不会有什么事,本来只是不放心的来看看,谁知暮云竟真的因为自己而受到了责罚。
他蹲在床边试图掀开暮云身上的被子,却被一把挥开,“别碰我。”
“哥只是想想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我伤的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还有,我说过了,我哥哥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暮云冷着声音道。
焉逢无奈又好笑的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他说着一把掀开被子把暮云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暮云当即便要挣脱,却被牢牢抱住了膝弯。
“你本就是尧汉人,我自然是把你带回家。”
“哼,焉逢,你莫不是忘了,我手上沾满了尧汉人的血,你的队友,你的国家都不会容得下我的,若是他们找我寻仇,到时你要怎么办?亲手杀了我以平众怒么?!”暮云忆起紫衣告诉他的事,带了些狠意的问道。
“……是哥哥的错。”焉逢脚下一顿,“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流落到骁月,我在家乡不远处搭了一座小木屋,耶亚希也在那里,从此以后我们不再参与到这些世俗的纷争中,不好么?”
许是焉逢描述的过于美好,暮云竟一时无法反驳,一不留神便被焉逢的剑气之龙带离了骁月。
他眼见着云舞阁越来越远,心中竟是生出无限的不舍。
义兄说,云舞阁是他的家,焉逢却说,尧汉才是他的家。
他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之前追剧的时候一时气愤写的,想想还是发了上来,还有一篇朝暮破冰向的发在了lof上但是木有sp情节http://lanseziteng.lofter.com/post/1de1ffde_11824a23
转瞬之间,暮云便被带到了这个焉逢口中的小木屋前,相似的景色让他一阵恍惚,只因这木屋完全是按照从前他们家的样子仿制的。
他不知道焉逢此举的目的是什么,是下意识的建成这样,还是有意的想来影响他什么,只知道看着眼前的木屋,他心里满满都是酸涩。
“冰块儿!”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从屋前传来,唤回了暮云的思绪。
耶亚希神色激动地向他们跑过来,“焉逢我就说你该把冰块儿一块带回来!看你们关系不错嘛,都抱上了。”
暮云当即挣开了焉逢站在地上。
“当心你的伤……”焉逢皱眉道。
“冰块儿你受伤了?伤哪儿了?”耶亚希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快进屋让你哥给你看看。”
暮云被半搀半扶的弄进屋伏在床上,他心里隐隐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抗拒焉逢和耶亚希的好意的,因为那是他压抑着期盼了十几年的亲情。
就算他再怎么隐忍再怎么不想展露自己的脆弱,也还是没办法真真切切的狠下心拒绝。
焉逢动作迅速的拿了个小瓷瓶来,英挺的眉拧在一起,“伤在哪了?”
暮云静默片刻才回了句,“背上,已经上过药了。”他是断然不会把被义兄打了屁股这种事告诉这个刚刚相认、不久前还是死敌的哥哥的。
焉逢当即便掀开他内衫查看,道道鞭痕虽然扎眼,可确实被好好处理过了,闻着味道,用的应该是最上等的伤药。
焉逢沉默着捏着手中他未曾舍得用过的徒维用了许多珍惜药材调制的伤药。
紫衣,那个他未曾谋面的人,那曾是他立志要打败的人,可是现在,他的得力义弟是自己找寻了多年的弟弟,他对暮云的悉心照顾、栽培也成了自己不得不偿还的恩情。
若不是他,暮云怕是早就被剑气侵蚀,命丧异国他乡了。
可丞相说过,紫衣工于心计,定然是在利用暮云和他身上的剑气,自己若是想在不伤害暮云的情况下阻止紫衣的阴谋,那么就只能让暮云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
“暮云……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不再回云舞阁了?”良久,焉逢才郑重的问道。
“……”暮云默不作声的整理好衣衫,而后才抬了眼眸对上神色带了些痛苦的焉逢。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你。”
一句话仿佛利刃一般扎在胸口,焉逢苦涩的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吧,对不起,是哥哥当年太懦弱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找到你,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焉逢哑然,原来暮云对自己的恨意竟是这么深么?
暮云扯开嘴角笑了笑,那笑却带了些自嘲,“可是真的找到你之后,我却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焉逢再也受不住那样的笑容,他伸手将暮云搂进怀里,“因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整天跟在我后面乱跑的暮云啊,留下来吧,哥向你保证,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留下来?
一个心怀天下的焉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耶亚希,一个自己阔别十几年甚至站在了对立面的国家,他该留在这里吗?
紫衣冷着一张好似结了冰的脸,将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送。
他担忧着暮云的伤势,处理好事情便急急赶了回来,得到的消息却是焉逢只身前来带走了暮云。
而暮云,竟也就这样跟着他那亲生哥哥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纵使自己为他一次次的降低了底线,甚至答应了他那大逆不道的请求,他也不会念着自己的一点好,焉逢只是来了一趟就巴巴的跟着人家走了,也不记得当年是谁抛弃了他,又是谁救了他。
心里的不甘越发蔓延,在他心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紫衣越喝越生气,干脆一手拎着酒坛又灌了两口,末了还把那酒坛给摔在了地上。
酒坛的碎片却正好砸在了那一袭白衣的人的脚下。
紫衣还以为自己喝醉了,自嘲着竟会看见暮云的幻觉。
却只见眼前的小孩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又端了一碗醒酒汤来,轻轻的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紫衣狐疑着喝了下去,然后就见孩子双手捧着上次那根藤鞭递了过来。
紫衣看见那根鞭子就心里犯堵,甩手便将它挥落在地。
暮云心下狠狠一紧。
他趁着焉逢和耶亚希睡着连忙用剑气回了云舞阁,罄儿面色严肃的告诉他义兄在房里喝闷酒,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无法拒绝焉逢,却更加无法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义兄。
尤其是在看见,他高高在上的义兄,因为自己的离开,竟然在一脸颓然的借酒消愁。
心中的愧疚和酸涩快要把他淹没了。
暮云把藤鞭捡了回来,屈膝跪在地上,“义兄当心身体……”
紫衣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把暮云拉起来按在床边照着还没好的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眼见着小孩疼的泪眼汪汪却还是把痛呼咽了下去摆出一副乖巧样子。
“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紫衣说着又是狠狠几巴掌,力度之大速度之快,直打的暮云闷哼不已,“义兄……义兄慢点……啊!”
紫衣冷哼一声,心里那股气倒是散了不少。
他方才竟是认真的想过,若是暮云真的想要呆在焉逢身边,自己难道真的要将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拱手相让?
他内心是真的想把那小崽子的腿打折了让他老老实实呆着的,可他又是第一次切实的希望,暮云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堂堂魔尊,竟然真的有了人类这种幼稚的想法,希望一个人过得好,希望一个人开心,哪怕他的开心会让自己陷入痛苦和纠结。
好在,这个让他拥有了感情的孩子,还算是有点良心。
紫衣继续在暮云饱受摧残的屁股上落巴掌,哼,知道要回来,还回来的这么晚!走之前也不派人给自己报个信!该打!
可怜暮云还以为义兄真的动了怒,忍疼忍得两条腿都在发抖。
“啪!”“啪!”“啪!”
“嗯!啊!义兄、义兄……暮云知错了……唔!”他屁股上的伤刚消了肿,淤青都还没散,这般力度打上去,登时火辣辣的一片钝痛,偏生紫衣落掌极有分寸,端的是哪疼往哪打,一连串巴掌噼里啪啦都不带喘气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错哪儿了?”紫衣在暮云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唇角,他消了气自然是有分寸,小孩疼也就疼在这一时。
“暮云,暮云不该不告而别……啊!义兄……义兄轻些吧……”许是紫衣近来的转变让暮云卸下了心防,他竟是不自觉的,有些讨饶。
“啪!啪!啪!”“还有呢?”紫衣眼角眉梢的笑意越发浓了。
“还有……还有……唔……暮云让义兄担心了……啊!”
“你倒是清楚,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紫衣悠悠的道,手下却是一刻没停的落巴掌。
“义兄……义兄……能不能等暮云伤好一些……再罚……”暮云有些受不住的挣扎,一张俊俏的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
见孩子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紫衣这才停了手。
暮云绷着的身子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揉揉饱受摧残的屁股,手伸到半道却顿觉羞耻,于是尴尬的停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紫衣非常贴心的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给他揉了揉。
暮云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了。
然而这样教训几岁孩童的打法却带着些温馨,不似上次带着怒火的藤鞭,让他的一颗心犹如被丢进了大海,随着风浪沉浮。
“亲自接你回去的哥哥和脾气暴躁老是打人的义兄,真是天壤之别嗯?”
暮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疼的出现了幻觉,他怎么觉得义兄话里话外……带着些妒忌的情绪?
“没有……义兄待暮云很好……”
孩子真诚而自然的一句话竟是让紫衣愣了愣。
对他好?从前自己对他好,不过是为了让他与焉逢相杀,这孩子却把那些虚伪的好意记在心底,当成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瓜呢。
“好什么,把你弄得一身伤。”紫衣放揉了语气轻笑着道。他忽然觉得,自己真该对这样一个纯粹的孩子好一些,再好一些。
待揉的差不多,紫衣又拿了消肿镇痛的药膏细细涂了,“焉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罢了,你想护着的人,本尊替你护着便是。
暮云竟是有些支吾的道,“我……白天去那边,晚上回来行吗?”
紫衣好气又好笑的在眼前姹紫嫣红的小臀上拍了一巴掌,看着小孩羞得恨不得埋进被子里,“天天这么跑,得消耗多少剑气?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欣喜的,暮云会在自己和焉逢之间为难,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并不只是因为要为焉逢求情而需要讨好的人。
“罢了罢了,随你来吧,注意身体就好。”他倒是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让他的义弟陷入危险。
“多谢义兄……”暮云低低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
紫衣笑着摇摇头,替他穿好衣衫盖好被子,“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他正要起身,却突然被扯住了袖子,暮云通红的小脸终于露了出来,“暮云明早离开就见不到义兄了……”
……这孩子,撒娇的功夫可是见长。
紫衣伸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躺在了床边。
正是夜深人静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暮云倏然睁眼飞身下床,却拉扯到身后的伤,不由皱了皱眉。
“慢着些。”紫衣带着些许倦意的声音传来。
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一道金色的剑气劈成了两半,焉逢气势汹汹的提着方天画戟,怒道,“紫衣!还不快放了暮云!”
紫衣只冷冷的一笑,“好大的胆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你这般撒野。”
暮云心下一紧,担心焉逢惹怒义兄,连忙道,“是我自己回来的,焉逢,不管你我关系如何,我都不可能抛弃这里的。”
“暮云!我知道紫衣对你有恩,可你知不知道他是在利用你的剑气!你这是助纣为虐!”
“够了!焉逢,你再敢污蔑我义兄,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暮云召出封日冥泉指向焉逢,紫衣却清楚的看见,他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颤。
“我没有骗你!横艾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我们两股轩辕剑气只有相杀至仅剩一人,轩辕剑才能合二为一,他才能打开魔界的大门,恢复酋魔的力量!”
紫衣倒是有些吃惊,这一次横艾竟然这么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倒是不在意他人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想知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暮云会怎么办。
他的心里,竟是隐隐有些烦躁。
“你闭嘴!”
暮云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焉逢却仍旧不依不挠的道,“你以为他为什么收留你?他不过是想让你好好修炼剑气与我相杀!这些年你为他做了多少事,你真的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好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吗?!”
暮云赤红着眼,怒吼着挥出了封日冥泉,却不知为何,剑气竟是擦着焉逢的鬓角而过。
他挥出这一剑后,缓缓转了头面向紫衣,薄唇微启,“义兄……焉逢是在胡言乱语,还望义兄不要见怪……”
他眼中尽是迷茫和挣扎,话语里带着恳求的情绪,他在恳求,恳求紫衣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紫衣却是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笑着道,“你惯是个会自欺欺人的。”
暮云面上霎时褪尽了血色,连嘴唇都有些发抖,他不死心的又问了句,“义兄……方才说什么?”
没人看见紫衣藏在袖中的手攥的有多紧,他在梦中见过多次的场景,竟是来得这般突然。
他想伸手拉住他,却又怕这样会弄疼了他,只好放了手,任他回到亲生哥哥那边。
暮云,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若是我终有一天要受到天道的谴责,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在别人的保护下。
“本尊说,你的的确确,是本尊用来开启魔界的棋子。”
所以回去吧,或许你本就该呆在焉逢身边,恣意轻狂,无忧无虑,而不是在我身边小心翼翼,还要在义兄和哥哥之间左右为难。
这大概是为兄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暮云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周身隐隐泛起红色的剑气,不过片刻他便捂住了胸口,翻腾的剑气在他经脉中游走,带来暴涨的疼痛。
紫衣心下一紧,未曾想到他情绪竟会波动至此,当即伸手释放魔气想要压制暮云的剑气,焉逢却以为他因为阴谋败露要对暮云动手,手中的方天画戟迅速而准确的便刺了过来。
紫衣却是顾不上焉逢的攻击,全神贯注的疏导着暮云的剑气,这孩子本就受了伤,若是此时剑气爆发,后果必然十分严重。
上一世,他替自己挡了一剑,这一次,也该是自己还给他了。
哪料暮云刚刚恢复了意识,便突然张臂挡在紫衣身前,想要替他挡下这一剑。
紫衣骤然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压迫感。
他一直以为,商睿的这颗心的作用不过就是维持这副身体的运转罢了,这颗心第一次产生痛感,是那时暮云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第二次,便是现在,那个孩子伤心绝望却又这般毅然决然的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
他不能让暮云再为自己死一次。
几乎是眨眼间,紫衣便拉着暮云的胳膊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身后传来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
可他却觉得,胸口的压迫感瞬间便消失了。
焉逢凌厉的剑气沿着伤口侵蚀着这幅本就略有破败的身子,紫衣竟是失力倒了下去。
“义兄!”一系列的变故来的太快,暮云前一秒还在嘲讽自己竟傻傻的不惜一切去救一个把自己当做棋子的人,后一秒却被紫衣强大而又不容违背的牢牢护在身后。
他颤抖着双手扶住紫衣,却见他身后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冒出黑气,微阖着眼睛,眉头紧锁,面上不见半点血色。
暮云脑中一片混乱,对着同样混乱的站在那里的焉逢大吼了一句“滚!”,而后又挥剑破开焉逢设下的隔音结界,扶起紫衣快步走了出去。
管轼听闻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他将紫衣身体里残存的剑气导出,一边做着修复的工作一边骂道,“徐暮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君尊的身体本就处在危险时期,你竟还让他因为你受伤!我看你是上次鞭子挨少了!”
“……要打要罚也是义兄说了算,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暮云收起了他那副只有在紫衣面前才会有的乖顺模样,冷声回道。
“你!”
“吵什么。”紫衣尚带着些虚弱的声音传来。
“君尊!”
“……”暮云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把那声义兄叫出口。
他其实清楚的知道,义兄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了救一个所谓的棋子而置自己于险地的。但他又着实想不明白,紫衣当着焉逢的面说出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君尊放心,罄儿已经找到重塑肉身的方法了,只要等她从横艾手中拿到炼妖壶……”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紫衣淡淡的道。
管轼噎了一下,又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暮云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留下暮云垂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到如今,想要用那种方式让他回到焉逢身边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了,紫衣头一次觉得自己机关算尽,竟都是做的无用功。“戳在那想什么呢,伤着没有?”
暮云扭了头道,“暮云不过是个棋子,不劳君尊挂念。”
紫衣认命的叹了口气,“本该如此的,可偏偏,执棋的人已经失了冷静和判断。”
利与弊,胜于负,所有的决断,都因为牵扯到暮云,而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原本该走的路。
暮云呼出一口浊气,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所以义兄把我带回来的初衷真的是为了那股剑气?”
“是。”紫衣没有丝毫忌讳的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承认,继续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让我去对付焉逢,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咄咄逼人的语气却正暴露着少年想要得知答案的急切。
紫衣缓缓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因为对我来说,你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作为‘棋子’的价值。”
“为什么?!”暮云骤然拔高了声音。
紫衣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红着眼睛像要咬人的小兔子,“就你这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性子,怕是宁可拼着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违背我的命令或是对焉逢动手的。”
暮云胸中像是堵着些什么,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紫衣见他一副怄气的拧巴样子,勾起唇角招了招手,“过来。”
“……”
暮云本是立在那里不动的,但见紫衣伸出的手一直没有放下的意思,见自己不动更是咳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咳给自己看。
他虽心里有些难过,却是没再像之前那般煎熬,紫衣尊者也好,酋魔也罢,他毕竟都还是那个会悉心教导自己、给予自己温暖的义兄,况且……若是他真的把自己当做棋子,又何必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还因为自己大动肝火,甚至替自己挡了那一剑。
紫衣见那孩子抿着薄唇,冷着小脸走到床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他伸手揉揉暮云身后的两团软肉,“方才定是扯着伤了吧,疼不疼?”
暮云僵在那里,既不闪躲,也不回答,面上的红晕却渐渐蔓延开来,倒像是个气鼓鼓的小松鼠。
自已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暮云像是某种动物,只觉得这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暮云,给他漫长的人生增添了不少色彩。
“你方才那样说,是为了让我跟焉逢离开吗?你那般不想见到我?”暮云突然低声问道。
“好容易找到了哥哥还要走不走的,本尊见了心烦。”紫衣此地无银的解释着,却又懊恼的啧了一声。
暮云终于绷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其实若说以前的义兄是在利用自己,倒是或多或少有些痕迹,可近日来紫衣不知为何而来的转变,那些无法掩饰的关切,却是被暮云一丝不差的感受到了。
义兄方才那番剖白,是下了决心想让自己与这里断了联系,彻底回到焉逢那边吧,可分明,自己只是走了半个晚上,他便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闷酒喝到深夜。
他气恼难过,却又感动酸涩。
“小**,笑什么。”紫衣仍旧摆着张臭脸,揉着伤的手不轻不重的在他臀上拍了一下。
暮云方才走神,再加上伤处被揉着确实舒适,竟是忘了这茬,当即挣脱开来,“我只问一句,你之前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我始终是你的义弟,这句话可还作数?”
“你什么你,一点礼数都没有,本尊说过的话,自然作数。”紫衣收回手,斜了他一眼道。
“……那义兄想要轩辕合一的计划呢?”暮云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终究换回了义兄这个称呼。
“几千几万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
“那……义兄就不能再信暮云一次,让暮云自己处理和哥哥之间的关系?”
紫衣凝视着眼前坚定的孩子,心下忽的一松,他笑着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为兄就全权交给你了。”
此后数十年间,尧汉和骁月罕见的维持着微妙的和平,有人说是其中一方掌握了另一方的把柄,也有人说这两方是打成了什么共识,却从未有人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一个人,在两国最重要的人心中,都有着重要的位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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