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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已成殇(父子)[第1页] |
作者:笑看庭花开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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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很烂,平时也有写文 但写的都是作文 而且作文分还不高 思来想去才发的 不喜勿喷,这算是我第一次写文 这素个王爷与儿砸的老梗 纯粹想要个儿砸来虐 还有我脑细胞比较少 又要上课又要写作业 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奇特的情节 要是与谁谁的相似了 请多包容,我真的是自己想的 |
在王府后厨的院子里,一十六岁少年身着麻布青衣,发丝随意用带子束于脑后。他坐在劈柴的桩子前,好看秀气的眉宇下眼神空洞。 他抬起握着柴刀的右手,袖子滑下,露出狰狞的手臂,上面盘旋着的伤痕犹如毒蛇缠绕。 虽是初秋,午时的太阳依旧猛烈,少年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 那年他十三岁,端午当日,下人们早早包好了粽子给王爷送去。 他跪在房间的角落里,王爷与世子一同坐在饭桌旁准备早膳。当时世子不过十岁,看到粽子便嚷嚷着要吃,王爷倒也不计较他任性,拿起一个粽子细心的剥开粽叶将粽子放进了世子的碗里。世子很是开心的说道,“谢谢父王!” 少年就那么跪在角落里,他的余光就将这一幕全吸收到脑子里了。心底里有些苦涩,羡慕,还有……些许期待?想到期待少年自己都吓了一跳。三年了,你居然还会期待? 王爷吃过早饭便要带世子去夫子那了,起身无意瞥见角落里那个人,标准的跪姿,头压的比较低,看不到表情。 “你让人将这些饭菜撤下去吧。” “是。” 待王爷走了,少年才缓缓的站起来,也许是跪得太久,起来时都有些困难。 看着桌上那片王爷亲手给世子剥的粽叶,少年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拿了下来。许是饿极了,许是王爷亲手剥的,少年忍不住嚼起了这粽叶,平静的眸子里有了些许涟漪。 似乎有温暖的味道,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一个阴影就这么将他笼罩在黑暗中了。少年吃惊的抬头,王爷……他不是送世子去夫子那了吗? 王爷俯视这眼前这个咀嚼粽叶的少年,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就见少年复又跪下了。他静静的欣赏着少年眼里的恐惧,过了半响才开口道:“莫曦,你胆子大了嘛。”说话的声音不大,有些低,却震得莫曦出了冷汗。 莫曦无暇顾及王爷为什么会回来,他偷食了便是偷食了,虽然那不过张粽叶,撤下去也是要扔掉的。 “请王爷责罚。”很早以前,他就用沉重的代价学会了不去解释,越是解释,惩罚越狠。 “来人,拿荆棘条来!” 王爷的手下很快拿来了根被药水泡的乌黑的荆棘,这荆棘条韧性极好,他被抽过,那种感觉仿佛被无数尖刺扎在身上。 侍卫听从王爷的吩咐,两人压着莫曦的肩膀,一人拉起他的右手。 “你这只手不听话,我便教它听话。”王爷手里拿着荆棘条,点了点莫曦又手臂上。 莫曦心下恐惧,因为他惯用右手,他是不希望右手被废的 接着两侍卫将荆棘条一圈一圈缠绕在莫曦的手臂上,一人握着一头。王爷点了点头,两侍卫就将荆棘条收紧。 强烈的痛楚抵达大脑,莫曦一咬唇,压下了一声痛呼,因为他不敢叫喊。 荆棘的刺划破肌肤,接着越拉越紧,荆棘条直接咬上了肌肉,鲜血一下子就猛的涌了出来,顺着手臂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汇成一摊小血泊。莫曦额上的冷汗将发丝打湿黏黏的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他甚至能预见接着咬上骨头,骨头断了,整个手臂也就直接被绞下来了。 莫曦忍不住的有些挣扎,虽然他已经竭力不让自己动,可是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身后两个侍卫将他压得更紧,避免他躲避乱动。 好痛啊! 莫曦眼前片片黑云,痛感一波波的袭击着大脑,他无法思考。 所有的期望终是在这时候,消失殆尽。 最后他在半无意识下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念出了两个字。 爹爹。 莫曦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天已黑,右臂传来的疼痛感告诉他他手臂还在身上。没有伤及筋骨,却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得印记。 ======== 莫曦砍了一会柴,就将右手的柴刀换至左手,虽是左手,他砍起来也甚是熟稔,因为右手做不动的时候经常就换左手。 他的右手虽没伤及筋骨,但是肌肉的伤害不可能完全恢复了。他的右手重物不能久提,重活也干不久。 这手算是半残么? 这事没人知道,王府里的不会有任何人来关心他。他能跟谁说呢?即使他受了伤,还是依旧得将柴砍完,将水缸补满,得打扫院子,还得服侍王爷。 不是他不想说啊~只是没人在乎罢了。 所以他便也不在乎了。 |
莫曦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一轮残月挂在树梢,这个时候大家都休息去了。月光打在他脸上,映得他苍白的脸更显苍白。 将劈好的柴拢好搬进柴房里,他来到井边打了桶水。用手捧着些清凉的井水饮了几口,缓解了干燥的喉咙,冰凉的井水顺着食道滑进空空的胃里,有些刺痛他却不以为意。将束发用的带子解下沾着桶里的水抹了把脸,接着拎起水桶往身上浇去。 背后的鞭伤因劈柴的动作而裂开,血流了出来,衣衫给粘在了伤口上。过了会,莫曦才开始脱掉上衣。纵然衣衫尽湿,脱下时还是再次撕裂了伤口。莫曦的脸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么站着不动,像一座雕像,这是他缓解疼痛的方法。 片刻后,他才穿上衣衫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里面几乎没有东西,只有一张简易的床。莫曦直接和衣而卧,他很累,他需要休息。 七岁到王府的时候,他是备受疼爱的,应该是溺爱。他会在王爷处理公务的时候再他耳边叽叽喳喳,皮一点的时候还会将墨台打翻,那些公文惨遭毒手。他会给池塘里的鱼乱投吃食,第二天池塘一片白,鱼全翻肚子了。吃饭总是不乖,还要王爷喂着吃。有时候还心血来潮跑去厨房玩,弄得厨房乌烟瘴气的,害得大家以为走水了。王爷每每忍不住的时候要揍他,却又舍不得,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就跟打蚊子一样。 还有一次他看到一只雏鸟掉在树下,不管下人劝阻执意要送小鸟回窝。当把雏鸟放回窝里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离地面很远,他害怕了,一怕就抖,一抖就抓不稳。在仆从们的惊呼声中掉下树来,路过的王爷一脸惊慌足尖一点飞扑过去将小莫曦抱在了怀里,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小莫曦将脸埋在王爷胸前,王爷以为他受到了惊吓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莫曦却抬起可爱的小脸笑嘻嘻的说:“我就知道有爹在,曦儿不会有事。” 阳光透过树叶缝打在两父子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天才微微亮的时候莫曦就醒了。不是他睡足了,而是到了这个时间,他得起来了。 现在不过五更天,莫曦来到王爷房门外边,安静的跪好。王爷并不会起这么早,但有时候要办事也会早早起来。莫曦不敢存侥幸,所以每天都是这么早就守在王爷门前等候吩咐。 |
一跪就跪到了中午,一小婢女不忍心,路过莫曦身边时小声说道,“王爷因事外出,三日后返。”王爷虽宽以待人,唯独对这少年暴戾狠绝。莫曦不作应答,一双眼睛犹如平静的湖面。 小婢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俯身对着莫曦说:“你与其如此,不如逃吧。”莫曦只是依旧跪着面无表情,小婢女看他没有反应便急急走掉了。 逃? 莫曦心里自嘲的笑了笑。 ======== 再后来他熬不住的时候便想着逃吧,逃是最好的办法,他可以不再受罚。可他仅有十二岁,他的武学止于十岁。逃出王府不足十里,便被王府的暗卫捉了回来。 当他被押到王爷面前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惊慌便只有恐惧了。 王爷坐在上座,一只手支着下颚,冷厉的眼神扫过那跪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小孩童。 逃? “杖责六十。” 毫无感情的声音激得莫曦抖得更厉害了。 莫曦的心脏狂跳,六十,以往打至二十他便难以承受了,六十,他不确定他可以活下来。 可是他不能求饶,因为求饶没用。 不一会两执刑的两大汉拿着深沉凝重,用紫檀木做成的刑杖来到了莫曦身边,其中一人将莫曦推倒,刑杖就架在了莫曦的身上,两大汉就看着王爷,等待命令。 “打。” 王爷端起案桌上的茶慢慢地抿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莫曦,刑杖打在他身上,没一会就把皮肉打烂,衣料混着血肉,狼狈不堪,从后背到大腿,均不能幸免。他看着莫曦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手臂都已被他咬出血来。莫曦从起初的隐忍,到后来的呻yin,再到后来晕了过去,不过也才三十五杖。 看到莫曦晕了过去大汉便停了手,刑罚的规矩就是要受刑者保持清醒,好感受那份疼痛。正准备用盐水将莫曦泼醒的时候,王爷出声了:“慢。” 两大汉似是松了口气,面对这个年仅十二的孩子,他们多少都是不忍心的。 王爷踱步来到莫曦身边,“本王来。”说完拿过大汉手中的刑杖,将上面的血水甩了甩,对着莫曦小腿骨中段狠狠的砸了下去。 随着两声闷响,莫曦猛的张开毫无焦距的眼,仰起头来,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 莫曦缓了缓,才慢慢的站起身来,既然王爷不在,也没必要跪这了。那之后虽然腿骨接上了,可是只要天气一寒冷潮湿,他的双腿就会隐隐作痛,更甚的时候他会疼得整夜都睡不着。 莫曦回到木屋前,打了桶水,将随手拔来的杂草放进桶里清洗了下便嚼了起来。他也需要进食的,可是他不是次次都有食物可吃的,王爷心情好时会赏他一些吃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七天不给吃的都是时常有的事。而早些年的时候,他可能误吃了某些植物,舌头一阵刺痛麻木后,他的味觉就消失了。 挺好的。 因为那些根茎可苦啦。 吃完后他就坐在木屋前发呆,只要王爷不在王府,大家都是可以清闲清闲的。 其实莫曦不仅想过逃,还想过一死了之。被发现后王爷狠揍了一顿,他跟莫曦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嗯,好。 而王爷的心思是要留着莫曦逼出那个造反的将军,他是个后患,莫曦亦是。 |
其实经历了这些,莫曦已学会了看淡,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横竖不过一条命罢了,只是那些疼痛依旧不能习惯。 感觉身上渐冷,抬头望去,原已夕阳西下。 偌大的王府只有两个主子,王爷,世子。王爷不在,大部分人无需待命伺候,夜幕降临,便回府里的家中与家人聚在一起。 世子是莫曦十岁后领养来的,是个养子。王爷一直未娶,即使皇帝有意给他找个王妃,他也是拒绝,一直这样便膝下无子,于是封了养子世子,取名梁言磬。 世子来了之后王爷就将王府来了一次大换血,如今的下人都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为什么遭受如此待遇。他们曾猜测少年身份,最终还是毫无头绪,只知王爷待这少年非常苛刻。 “你将这参汤给世子送去,刚煮好的,尽快送去。”那主厨本想遣个下人去的,呼了几声才发现几个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心里暗骂他娘的王爷不在府上个个都仗着王爷好说话不知溜哪里玩去了。准备亲自送去的时候他就看到那个坐在柴房旁的木屋门前的少年。平时大部分时间他也是伺候王爷世子的,叫他去也不为过。 莫曦转过头来,看了下,眼前这人是王府的主厨,四十好几就有些发福。起身接过托盘就往世子的院子走去。 主厨看着这少年清瘦的背影有些不忍,可是他还得赶着给他儿子过生辰呢。 来到世子住的院落,刚踏上房外的台阶,一个人影猛的拨开莫曦冲了出去,参汤直接泼在了莫曦的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低头看了一眼红了一片。莫曦没去理会而在考虑是否需要回厨房再端一碗的时候,世子的仆从连忙叫住他,“快,快去追世子!” 世子才十三岁,总是要皮些捣蛋些的。那仆从被世子五花大绑丢在桌子底下,“世子说要去来夕亭!” 莫曦放下托盘转身寻世子去了。 那是个建在洱湖的湖中亭,是王爷的禁地,听说是与娘亲定情的地方。要去那亭只能划船去,天色越来越暗了,世子还去做甚? 待莫曦赶到洱湖的时候他只能依稀看到一只小船在往湖心划去。未等莫曦歇口气,远远的就听到扑通一声。莫曦心里一紧,抬眼望去一片黑漆漆的湖面,看不到世子在哪,只听见呼救声和水花扑腾的声音。 莫曦四下看看,没有人,现在去唤人是否会来不及?不敢再多想莫曦一头扎进了湖里。刚立秋不久,夜晚的湖水还是冰凉的,虽不是刺骨寒冰,但这样冰凉的水对莫曦来说是难熬的。 |
莫曦的水性是七岁的时候王爷教的。那时候他就是在自个的庭院的水池里喂那些红红花花的鲤鱼鲢鱼,他看那些被大胖鱼挤在后头吃不到鱼食的小鱼,一阵暗恼,想着将鱼食撒到后头去。只是他做这个动作幅度太大,鱼食是撒到后头去了,人也跟着去了。 掉到鱼池里他吓得哇哇大哭,几乎同时王爷也跳了下来,一把将莫曦扶起。王爷揉着他的头发好声的哄着,感到爹爹在身边有安全感莫曦才停止哭泣,看了看发现鱼池的水才没他胸口。当时挖这个鱼池,王爷也是怕出意外,特地命人按莫曦的身高挖的。 莫曦不好意思脸蛋微红,他觉得他怎么这么胆小呀,真不够男子汉。王爷似乎猜到他的想法,看到他似乎不想哭了就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从鱼池中发出,他的儿子真是可爱至极。 那之后,王爷就教他识了水性。 好不容易靠声音指引竭力游到世子身边,世子已失去意识要往下沉了。莫曦将世子一把搂住,探了探世子鼻息,还好还有气。接着他观察了一下情况,他们离岸甚远,离亭子不近,船在茫茫夜色中看不到影子,现在唯有保存体力等人来救了。 过了许久莫曦感觉这双脚快不是自己的了,从小腿胫骨上传来的疼痛一波一波的敲击着他有些模糊的意识,这是他断骨后没能好好休养的后果。但也多亏这疼痛感,不然他真会昏过去。 右手虽有知觉,但早已无力,他只能用左手紧紧搂住世子,并靠冰凉的湖水刺激他那些鞭伤来维持一丝清明。 过了许久,残月升空,终是稍稍看清了周围。莫曦不得不开始思考,是否等右手有些气力了,努力游向刚才的船只呢。天色已晚,路过湖边的下人几乎都没有了,侍卫也未必能发现他们。现在虽有月色,但到底他们在湖中只露两个头,多少看不清的,他又无力呼救,而那个知道情况的下人还被绑在桌子底下,等人来救好像真的不切实际。 莫曦游一会歇一会,明明船只只离他们三十来尺,莫曦愣是游了半个时辰。 当够到船只的时候,莫曦几乎都要脱力了,就连托世子上小船都失败了好几次。 忽然听到有踏水声,转头看了看,就见一黑影稳稳落在了小船上,莫曦使劲的看了看,确定是府里的暗卫后,又努力将世子往上托了托。暗卫手脚也快,一把提起世子放置小船上赶紧蹲下检查世子的情况。 莫曦看到世子安全了,心里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他整个人都彻底脱力,抓着船沿的手不自觉的就慢慢松开了。 暗卫背对着莫曦,也未发现。 突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月光透过湖面照进水里,仿若太阳透过黑云放射的光芒,别有一番景色。莫曦还能看到湖面的小船,但是小船越来越小,四周越来越暗,冰凉的湖水冲进他的肺里胃里。 若命该如此,那便如此吧。 |
王爷赶到时,正好这一幕,吩咐其他暗卫将莫曦也捞起来。 一上岸,一群下人马上围着世子,将锦被包在世子身上,并将暖炉也一并塞进锦被里。大夫给世子把完脉跟王爷交待了声世子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并喝了几口湖水而已。 王爷知道世子无碍,摆摆手让下人带世子回屋去,才转身来到依旧昏迷躺在地上的莫曦。 莫曦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湿透的衣衫紧贴在他清瘦的身上,说不出的凄凉。王爷脸色一沉,一脚直接踢飞了莫曦,莫曦背部撞上湖边的柳树才落了下来。 胸口突如其来的疼痛将莫曦激醒,他用手撑起身子一手捂着肚子就开始猛咳了起来。王爷也不着急,在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莫曦将湖水吐出来。 末了,王爷才冷冷的开口问道:“你想寻死?”赶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莫曦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真是让人怒火中烧。 莫曦赶紧跪好:“……请王爷责罚……”只是力竭罢了。 “哼,看在你救了世子的份上我饶了你这一次。”本来他是要三日后归的,但要查的事情断了线索便早早回来了,路过世子住的北院时顺道进去瞧瞧,看到了桌底下的被绑着的下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来夕亭是禁地,世子十三岁了正是叛逆时期从未去过十分好奇,白天趁王爷不在就想上去瞧瞧。他的随从不敢带他去,只能百般阻拦,可主子毕竟是主子,随从就这么无辜的被捆了起来。世子不懂水性,小船摇晃,脚底又容易打滑,会落水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王爷说罢一甩袖袍往世子院落的方向走去了。 莫曦苍白的脸隐在了茫茫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他积攒着力气,缓缓的对着王爷的背影道出:“谢王爷。” 王爷一走,莫曦就又咳了起来,吐了口以为是湖水的血,才勉力站起朝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世子的房里灯火通明依旧热闹,下人们熬姜汤的熬姜汤,搬被子的搬被子,还有的将夜宵也端来了。 王爷来到言磬的床前,此时言磬已醒了,害怕的叫道:“父王……” 王爷也不恼,坐在了床边看着言磬被好几层被子盖得发汗的脸说道:“言磬,本王是不是该打你一顿?” 言磬闻言色变,他想到莫曦平时被打,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想到这他拼命的摇起头来,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禁地都敢去,不揍一顿你能长记性?”王爷笑道。 “父王,我已经深深的记到脑子里了。”言磬苦着脸说道,“差点淹死了,要不是父王来救言磬,言磬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这么深刻的教训孩儿记下了,父王就别揍我了。”说着拉起王爷的袖子摇啊摇的撒娇了起来。 王爷笑着摸了摸言磬的脑袋,询问起一些日常,比如夫子教的可都懂,习武又练了什么招式。 聊了近半个时辰,言磬睡着了才离开。 夜深了,经这么一闹,大家都累坏了,各自歇息去了。而仔细看看,来夕亭隐约能看到个身影。 王爷站在亭央,似乎在闭目养神,湖面被秋风吹得波光粼粼。 王爷缓缓打开他那双能似乎能摄人心神的狭长凤眼,剑眉入鬓,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组成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一身玄色锦袍袖口领口镶绣着金丝流云纹,腰间扎着同色玉带,将身形更衬欣长,一头黑发用一只玉簪束起,随意却无一不在张显他的高贵威严。王爷不过才三十有四,依旧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为了这张脸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家的闺中千金想进王府。 王爷此刻表情复杂,眉头紧皱,环视了一下亭子,便飞身踏水离去了,只余湖面泛起的微波圈圈漾开。 …… “梁宁。”女子笑靥如花甜甜的喊道。 梁宁笑着捋了捋莫妍耳边的碎发,轻轻的吻上莫妍的眉中,“妍儿,嫁我可好?” …… …… |
快接近五更天的时候莫曦猛然惊醒,冷汗涔涔。是了,他该起来了。 他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回来的,他也不知道一进屋他是累得直接睡着了还是疼得直接晕了过去,他只知道,五更天了。 他整个人昏沉沉的,身子仿佛有千斤重。他艰难的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是昨夜湖水未干还是被冷汗打湿的。身后的伤口被湖水泡得发白,结痂的地方痂也被湖水泡落了,露出未长好的粉嫩新肉。 将衣服换下,才发现胸口青紫一片,还微微脱皮,他才想到难怪这么疼了。 王爷醒时已是辰时,莫曦在外头跪了两个时辰。下人们端来洗漱用具,莫曦便随着下人们进入房内。 其实大部分时候莫曦是不需要做什么的,他只需跟进去找个角落跪着即可,下人们会打点完。 莫曦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他每天都在身边,王爷不是很讨厌他吗。而王爷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每天将莫曦摆在眼前,大概是为了刁难他让他更难过吧。 莫曦压抑了两个时辰终是不可抑制低低的咳了起来,脸上有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他虽不想在王爷面前这般模样,可是他身体不允许,忍了到现在肺里就似有东西堵到般,只想把它咳出来。 王爷看着莫曦这样子心里一阵烦躁:“滚!”一早起来的心情就被毁了。 莫曦将身子伏下,应道:“……是。”然后艰难的起身,站起来似乎都使尽他全力般。 王爷就这么盯着他,眉头微皱:“救了世子你就矫情了吗?”叫你滚走动作都这么慢? 王爷看着莫曦又跪了下去,听到那句一成不变的请王爷责罚。 既然讨罚,本王还不允了你? 莫曦觉得身上很冷,仿佛坠入冰窟,眼前的一切都摇晃重影。耳边尽是嗡嗡声,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似乎还不听使唤。王爷刚才那句话是什么?他没听清,观其色似乎并不高兴。好在他这句子什么时候用都可以,请王爷责罚。 王爷起身来到莫曦面前,正想着用什么罚他的时候一侍卫匆匆将一封信递与王爷。阅完信件,王爷冷笑一声,眼里浮现出狠戾,随后又陷入沉思中。 过了会再看向莫曦,依旧标准的跪在那,王爷那狭长的凤眼又微眯了起来。 “拿鞭子来。” |
鞭子扫在了那些还未来得及好的伤口上,伤口没一会就溢血了,那些未长好的嫩肉直接打碎在了伤口里。 青色布衣遮着,除了印出些血迹,倒也看不到那些狰狞的伤。 虽然过了这么些年,他真的还是无法习惯疼痛,每一下都能打得他轻颤。他努力的维持身姿,却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似乎也越来越沉。 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身上,打得并不急,让他感受好上一鞭的疼痛下一鞭才挥下来。 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涌上的腥甜他也只得拼命吞咽着。 因为他怕他一松嘴,就会忍不住痛呼。 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却因为痛感刺激得清醒。 很多时候,莫曦曾想,若是今生能重来,他是否会选择遇见王爷,现在的痛不欲生换了三年幸福值不值得。若是有来生,嗯,来生?只求此生灰飞湮灭散再无来生,可以不再感受那痛苦难过煎熬。 鞭子终是停了下来。 王爷蹲下凝视着莫曦惨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王爷有时候也想过,莫曦若不是那人孩子,他亦可以收他为养子,若那人没有那些阴谋,那三年父子情,足够他给自己理由放他离去。 所以,一切都只能是可惜了…… 莫曦终是没忍住吐血了,他慌张的的用手捂住嘴巴低头又咳了起来,血顺着指缝与地面连成一条血线。 他身形微晃,眼前阵阵发黑,再没能坚持住,失去意识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王爷站起身来定定的俯视着莫曦苍白的脸,半响后才冷冷说道:“传大夫。” 于孤,你儿子的命我先替你保管着。 |
一白发苍苍的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到,给王爷行了礼便替莫曦把了脉。 大夫边把脉边捋着他的长须,思虑了一番后才松开莫曦的手腕向王爷拱了拱手说道:“禀王爷,这位……”大夫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莫曦,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就不称呼,“身受内伤,积淤于胸,又感染了风寒,气虚体弱,不过只要好生调养休息,便可痊愈。”大夫又顿了顿,“只是……”接着还想继续说时王爷便让他退下开方子去了。 只是……身体亏空得厉害,怕是…… ===== 十岁那年,王爷将一系列证据摆在莫曦眼前时,他竟无言以对。 那些人证七嘴八舌的说他是个叫于孤的孩子,那些物证证明着他七岁以前的生活轨迹。 不!这些人这些证物都是假的,假的,他是王爷的儿子。 娘亲临死前跟他说过,将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质疑他是王爷的儿子。 他相信娘亲。 他跟母亲生活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六年,每次想要逃走都会被人抓回来。 后来母亲因心病和生产时候亏空了身子,在他六岁的时候终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随后 他被赶出了村子,历经千辛万苦他才寻到了爹爹。 可是现在这些摆在莫曦面前的证据天衣无缝,一环扣一环,他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去辩。因为就连他的脸,都随了他娘亲。 他一个人的说辞怎抵得上这些铁证?看着这些证据莫曦几乎都要相信自己不是王爷的儿子了,爹爹怕是更信吧。 他抬头看了看爹爹,爹爹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是的,在证据面前,他来王府的目的就是冒充儿子成为世子,继承王府。 于孤吗?十七年前勾结朝中其他大臣造反,并杀了他的母妃。王爷记得他十七年前负责追捕这个造反的将军,当时逼得他跳崖了,原来还没死?……当初莫妍失踪,他派人寻,怎么找都没有线索。原来如此,莫妍消失七年,与于孤生下这孽种,假冒他儿子回来,将来继承王府继续造反么。 呵,继承王位? 此刻王爷也不好过,他如何不难过,如何不痛心。他疼爱了三年的儿子原来是别人的,他深爱的女子背叛他。他的恨意慢慢生根,最后不可遏制的越来越膨胀。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那日,莫曦的世界彻底颠覆了。 ===== 莫曦醒来时,秋风瑟瑟,风从年久失修,早已被腐蚀的木板缝里吹了进来。 竟已夜深。 听了会风声,觉得有些口渴,艰难的撑身坐起,倒是看到床边有碗乌黑浓稠的汤药。莫曦不做他想,端起一口饮尽,只因他不知苦味。 汤药早已冷却,在这秋夜里,冰凉入肚。 |
一女婢来告知莫曦这段日子不必去王爷那了,王爷被皇帝宣进宫中小住了。 可是不管身子多痛多乏,莫曦总能在五更天时打开双眼,这是他六年来的习惯。 后来他身体稍好些就在木屋旁拔些草来嚼。若是入冬了就要麻烦些,那时草也没有了,他只能刨雪掘地挖树根。 身体再好些,有些气力了他便得给后厨打水砍柴。后厨的一些好心下人,看着莫曦可怜,偶尔也会赠些馒头。莫曦也不拒绝,虽然没味觉,但馒头吃起来口感总是比草根好些。 皇宫内永乐宫四周树丛依旧葱郁,隐于枝桠间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光芒,飞檐上两条镶金的飞龙栩栩如生。 当今皇上是王爷的同胞哥哥,名为梁允。王爷入宫不过就是陪陪皇帝谈谈天,下下棋。早在十七年前那场政变结束后,王爷就将手里握有的兵权上交了,几乎不参政,当了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皇上一度笑他只要红颜不要江山,王爷面上虽笑,心下黯然,红颜早已负我。 “梁宁,明日就走?”皇上手执白子,笑问。 “是的,臣弟在宫中已逗留了数日,王府怕是乱了套了。” “哈哈,你那王府就一世子,委实冷清,还能乱成怎样。朕上次瞧见户部尚书李氏女儿不错。” “皇上莫提……”这一黑子下下去白子就输了,王爷犹豫了一下,给白子开了活路。 “哈哈,梁宁,你可是输了。”随着白子啪的一声落下,黑子落败。 “皇上的棋艺更甚当年啊。” 陪皇上下完棋,走出永乐宫,秋风飒飒,已然秋分。 离府半月有余了,该回去了。 王爷离京当日夜里,天牢外起火了,天牢的看守们纷纷提水灭火。火起得突然,天干物燥,借着秋风火势凶猛,天牢外场面一片混乱。而在天牢的最里间,一头灰白散发的老者靠在墙边坐着,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人并不惊讶,反而冷笑了两声。 “于孤身在何方?”王爷问道,当初信笺上写着莫丞相被关在天牢时他就知道莫丞相一定知道于孤在哪里。 对视了片刻,莫丞相才悠悠问道,“妍儿呢?” “若是莫丞相肯告知于孤在何处,我便会告知与你。” “幽州。”丞相回答的干脆。 “妍儿……已故。”王爷说得有些迟疑,但还是告知了莫丞相。 “怎么……怎么会……”莫丞相一脸哀伤,浑浊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随即一边落泪一边大笑起来………… 笑声在阴暗的天牢里不停的盘旋,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痛绝望。 |
当梁言磬,顺成王府的内务吴总管,梁言磬的随处以及侍卫将莫曦和他的小木屋严严实实的围成三层时,他正坐在木屋前嚼着苦涩的草根。 “莫曦你是不是偷了皇上赏赐的玉双虎首璜?”梁言磬肃色问道。今日一早吴总管清点财物时发现这个东西不见了,搜遍全府硬是没找到。眼看从白天折腾到了晚上,一无所获,吴总管偶然提起莫曦这个人时梁言磬才想起还有他那没搜过。 “没有。”莫曦淡漠的回道。 “没有?搜!” 几个侍卫冲进小木屋搜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搜的,一张木板搭的简易床,一个放置衣物的小木箱。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没有搜到东西梁言磬有些恼羞成怒,非要说是莫曦偷的。 “你若不承认我便打到你认为止!”梁言磬生气的说道。 侍卫随手从旁边的柴房里拿了根手臂粗的柴棍,其他人压莫曦跪着,柴棍对着单薄的背脊狠狠的打了起来。那晒干的树皮在一下一下的敲击下碎成渣子打进了莫曦的血肉里,粗砺的棍面摩擦着后背,在表皮上磨出串串血珠。 莫曦并不吭声,他狠狠的咬着下唇,冷汗划过脸颊,觉得胸口又开始隐痛。那日洱湖畔,王爷那脚怕是用足了内力吧? 不管怎么打莫曦就是不开口,久了在秋夜里梁言磬觉得有些冷,命人在一旁生火,搬来了椅子坐在一旁看着。 梁言磬看着莫曦那张隐忍的脸直想挫败他,他拔出身边一侍卫的剑,将剑身扔进了火里,“你若是不认,我也是有更狠的法子对付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莫曦,毕竟剑身烧得通红拿起来让人看了都害怕吧。 过了一会莫曦晕了过去,侍卫从旁边的井里打出一桶水泼在了他身上。 莫曦猛的喘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看上去尤为凄凉,可他的眉宇间却是坚韧,“世子……你这是要将我屈打成招吗?” 梁言磬沉默,一旁吴总管倒是开口了,“放肆!” 梁言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吴总管交给你了。”说实在,梁言磬也是有些心虚,打成这样都不承认怕是真的没偷吧?若是现在撤走,那他刚才放出的狠话怕是下不了台吧?他是世子,不能失了威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唯有交与他人最妥。 既然是世子交代的,吴总管也不敢怠慢,想了想就用湿布包起那柄剑身通红的剑在莫曦眼前晃了晃,,剑身的热感传过剑柄透过湿布握在手里都有些微微发烫。 吴总管恐吓道:“识相点你就说那玉双虎首璜藏哪,不然你可不会好受!” 看到那火红的剑莫曦多少是害怕的,不是他怕死,只是他怕疼,可是他也只是将头别了过去。 吴总管觉得交不了差眼一闭心一横就向莫曦刺去。 噗呲!一股肉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些围观的下人胆小的蒙住了眼,胆大的却是倒抽了口气。 剑刺在莫曦的右肩窝处,炸开的疼痛感觉侵蚀着莫曦所有感官。吴总管自个也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手。 “你若是不交待,我可以刺你一百个窟窿!”吴总管再次放出狠话。 “呃……”莫曦忍不住轻吟,抬手捂上肩窝发现居然一滴血都没流,若不是肩窝那滚烫炙热的疼痛,他都怀疑有没有刺中了。 痛感袭得他意识开始模糊,他想晕过去,晕过去就感觉不到疼了,偏偏也只是意识模糊了而已。 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所有人跟他一样跪在了地上,只有一人站着。站着的那人彰显着王族的高贵威严他却看不真切。 他看到世子被那人狠狠的一巴掌扇翻在地,世子大哭。 他听到那人吼道:“梁言磬你有搜自己的房间吗?那玉双虎面璜不是你贪玩拿走忘记归放吗!” 他想看清救他的人,却是陷入了黑暗中。 |
顾大夫仔细的给莫曦检查伤势。 “王爷,这灼伤,死肉已堵,内里积血,老夫必须将伤口处的焦肉剜去。至于后背老夫需要用些手法揉拍出碎渣即可。这……可需上麻药?” 顾大夫看向王爷,王爷却有些迟疑并未发话。 顾大夫取来小刀,在火上烧热,又淋上烈酒,“若不使麻药,那便请王爷派人按住他。” “不必了……”莫曦睁眼呆呆的看着木屋顶上的那个撒进月光的洞虚弱的说道,“顾大夫动手便是,莫曦不动。” 顾大夫轻叹一声,犹豫了会还是将小刀探进了莫曦的肩窝处,这才下刀,血就猛涌了出来。顾大夫一边切掉那些坏肉一边用白布擦拭着涌出的血液。没一会白布也就变成了红布,只得又换了一块。 若是说刚才那剑是突如其来的猛烈刺痛,那现在就是缓慢的凌迟,似要将疼痛刻进骨髓里一般。 莫曦费力的喘气,虽眼神涣散,但身子仍紧紧的绷着。 他正竭力不让自己移动。 许是体力不支,许是太虚弱了,没一会莫曦便再次晕了过去。顾大夫松了口气,晕了更好,受罪啊,手里执着刀更快更利索了。 顾大夫也懒得请示王爷了,切掉了坏肉就开始缝合,缝完便将莫曦翻过身来将外衣褪去把背后的木渣子拍出来。做完这些顾大夫一头大汗,满手鲜血,苍老的脸上全是疲倦。扭头一看,王爷早就不知何时走掉了。 而王爷刚才看着莫曦的样子眼里露出不明的情感,他觉得木屋里突然好闷,急忙来到木屋外呼吸新鲜空气。脑子也清晰了,他竟然是有些心疼。 怎么可以心疼?那是负他女子的孩子,是杀他母妃仇人的儿子!只是一转念王爷眼里泛出仇恨的光芒。 王爷唤来暗卫的首领,“玄一,你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去幽州。” “是。” “还有,对外就称我与世子去游玩。”王爷又思虑一番,“吩咐下去禁足世子一个月。” “遵命。” 看着玄一立马消失在夜色中,王爷又回头看了看木屋里透出的烛光,最后迈步朝北院去了,刚扇了言磬一巴掌,现在肯定伤心死了,呵,他的世子还等着他安慰呢。 |
莫曦是第二天的五更时醒的,身上仔仔细细的处理过了,顾大夫则搬了个躺椅睡在了莫曦的床边,并将身上的被子让给了莫曦。 顾大夫几乎是看着王爷和莫曦长大的,所以那年府内大换血王爷还是将顾大夫留了下来。 下人搬来躺椅和一床被子,睡到半夜发现这屋子透风透得厉害,便将被子盖在了莫曦身上。 莫曦用左手艰难撑起身子,又将被子轻轻盖回顾大夫身上,这些年顾大夫虽与他话不多,但很多伤病的时候顾大夫都是极为照顾他的。 五更天,要起来了。 顾大夫睡得浅,一有动静就醒了。他一把将莫曦又按回了木板床上,“不用去了,王爷让你这三日调理好身子,然后跟他去幽州。”三日么,哼,就莫曦这身子养三个月都不够,幽州离豫章这么远,又是北寒之地,一路颠簸不知这孩子受不受得住,哎…… 似乎看出老人家的担忧,莫曦笑了笑说:“不碍事,顾大夫莫忧。” “路上要是有机会你就逃吧,横竖不过几年寿命,过些自己想过的日子也未尝不可。” “嗯,我会的。”莫曦笑得无奈,他仍记得那年的断骨之痛,府内守卫森严,难逃,或许在路上真的会有机会。 看到莫曦毫无颜色的唇,惨白的脸,顾大夫将一瓷瓶递与莫曦后压低声音说:“这瓶子里有三颗药,它们能短暂提高人的潜力,必要的时候就服上一颗,但是若没必要最好不要吃,这种药无非就是提前借命而已。” 莫曦将瓷瓶收好,乖乖的应道:“好。” |
莫曦曾想过若能离开王府他要做什么。 应该会先去他以前居住过的村庄吧,虽然王爷曾派人去过那地方,说那地方没有什么村庄,但他还是想去验证一下,说不定还是能找到娘亲的墓。 然后呢,其实他也不知道。其他并没有什么去处,也不认识什么人。 若是身体还好就四处游历一番吧。小时候学诗词时总觉得天地辽阔,山河壮景,总想去看看。 顾大夫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莫曦,虽有好转,但三日毕竟太短。所以当快速旋转的车轮压过路上一块凸起的石块时,莫曦被颠得小小的闷哼了一声,身子骨像要散架般。 偷偷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王爷,依旧闭目,似乎并没吵到他,莫曦的心才稍稍松了些,他现在是以假儿子的身份与王爷共乘一车。 他们已经行驶了七日了,越往北上天气越冷,即使马车内比起外面暖和多了,莫曦双腿还是开始隐隐的疼了起来。 可是莫曦却没有多大感觉,因为他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这么近距离的跟王爷在一起了。王爷闭目时候的样子一点都不凶,跟当年疼爱他的爹爹还是一个模样。心里往事翻涌,那三年,真真是幸福得不得了,那些疼爱,直到六年后的今日想起,依旧能带来丝丝温暖。 |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外一侍卫禀报,“老爷,我们已至客栈。” 是的,客栈,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北上的,而王爷出游的假身份则往南去了。虽不参政,但是朝廷里的事王爷自是知晓的,他有他的顾虑。 王爷打开好看的凤目,起身下了车。其实莫曦偷看他他是知道的,他也有些惆怅,真的见到于孤,把于孤杀了,那莫曦呢?都说斩草要除根,到时候当着莫曦的面杀了他父亲,他会怎样,会不会想着复仇?需不需要把莫曦也杀了? 思来想去还是无果。 吃饭的时候王爷还是叫莫曦与他坐一起,只是莫曦几乎只低头吃白饭,王爷也不纠结,但儿子样还需做全不是?能坐下装个样子即可,其他随他。 晚上关了房门莫曦就跪在房间一旁,待王爷睡着了他才会找个角落窝着,双手环膝,将头埋于胸前。 地上寒凉,腿脚上断骨处侵入寒气的疼痛有时会让他整夜都睡不着。但是连续几日不睡也是非常累的,所以疼归疼,莫曦还是睡着了。 王爷半夜醒来看到了角落里的莫曦,起身来到莫曦面前时王爷忍不住蹲下身来细细看着这个六年未曾仔细看过的脸。 莫曦像极了莫妍,清秀的脸蛋,精致的五官。但与女子的娇媚柔弱不一样,莫曦的五官线条更显硬朗些,眉宇间更透露着他的隐忍坚韧。 若你是本王的孩子多好?以往每每想到这王爷都会非常气愤,指不定就赏一顿鞭子。然而今日只是微微叹息,取来狐氅披于莫曦身上。 做完这些王爷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最近自己对他似乎太好了,难道是因为分别在即,心中不舍? 不过王爷倒是倒是想通了些事,心里轻松了些,莫曦几乎不懂武艺,能掀多大波澜?他手刃了于孤,便放他离去吧。 |
离幽州越来越近了,王爷心下复杂。 年少时曾与于孤共同领兵打仗,虽不说交情多深,但好歹也是知道这人的能力与性格。嗯,吊儿郎当的大方性格,卓越的军事能力。当年造反的一群人中有他王爷都疑惑了许久,这性格怎么会想要造反?除非他是装的,城府极深。 一路太过平顺,王爷心有疑虑,虽说布置了假冒的往南去,若是有心也是极容易拆穿的。 莫曦倒是一脸淡漠跪在马车里,好似要见亲生父亲不是件事,依旧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盖着他空洞的眼眸。 往马车外望去,四周已然穿上了银装,北方的冬天真是冷。 今早五更天的时候,莫曦又准时醒来,发现身上披着王爷的狐氅时,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竟鼻子酸酸的,有些温热涌上眼眶,但莫曦很快又恢复往常模样,将狐氅折好放在了桌上,在榻前跪着等王爷醒来。 王爷醒来也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狐氅未言其他。 是的,六年来一直如此。 行至一片林子时,突然冒出了几十黑衣人。侍卫首领拔剑指向带头的黑衣人问道:“来者何人?” 带头黑衣人讽刺道:“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王爷在车内依旧坐定,从马车窗向外睥睨了眼,外头已经传来了两方人马的打斗声。王爷将今早的狐氅复又丢在莫曦跟前,命令他披上,“马车十有八九不保,外面天寒地冻,穿上,下车。”外面的黑衣人每个武功不差并且训练有素,但对付他们应该没问题,就是比较费时而已。 莫曦依言照做,下了马车,发现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王爷人马并不多,不占优势。 果不其然,几个黑衣人冲破防线朝马车袭来,马车被内力震得四分五裂,王爷从马车飞出与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每个人都无暇估计莫曦。 逃吧?这个时机绝佳,错过可能就不再有了。 嗯?逃吧? 即使自己双腿这雪地里不灵便,他可以服下颗药,找个地方躲起来,王爷未必能寻到他。 逃吧! |
侍卫和黑衣人的那些血混在一起洒在雪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蒸着白烟。 一侍卫就直挺挺的倒在了莫曦跟前。莫曦朝王爷那看去,他身边围着五个黑衣人处于僵持阶段。没事的,王爷武功高强,没事的,我也帮不上忙…… 莫曦将狐氅脱下,虽然暖和,但是披于身上会使行走速度降低的。 他要走了。 转身之际他看到一黑影隐于不远的树干上,手里有一丝银光闪现。 莫曦没来的及思考,身子就扑了过去。 一只疾驰的箭射入了进莫曦腰腹,夹着内力,整只箭透出了莫曦体外。箭终归是受了阻碍转变了方向并失了力道扎进了雪地上。 莫曦捂着流血的腰侧踉跄了一下便双膝跪地起不来了。天气太冷,莫曦竟不觉得十分疼痛,只是感觉瞬间失了气力。 王爷余光看见此番此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吹了声口哨,王府内的暗卫悉数现身,那树干上的黑影还没来得及逃就被玄一一刀子抹了。王爷能解决便不想暗卫现身,这样将来若有些不顺,他还有一手奇兵可出其不意致胜。 王爷的暗卫每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那几个黑衣人没几下就被除了个干净。 “王爷,没有找到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玄一禀告着。 王爷摆了摆手,“玄玖玄拾留下。”其他暗卫收到命令便悉数隐去。 “你们去找身随处装换上。” “是。”玄玖玄拾也迅速消失了。 偌大的林子只剩王爷和莫曦,还有一地的尸体。 “本王需要你保护?”当那双金靴出现在莫曦眼前,那高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时,莫曦才晕了过去。 |
莫曦迷迷糊糊的有些意识的时候,他发现他正横趴在王爷的马上,伤口没有流血了。 “醒了?莫曦你莫自作多情,我给你狐氅是因为你不能被冷死,我让你下马车是因为你不能死去,亦不能分我的心。你得活着到幽州,这些都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王爷思考了一路,决定摊牌的说。 莫曦感觉那声音很遥远很遥远,可又无比清晰,这北方的冬天真冷,感觉身子冷冷的,心里也冷冷的,莫曦苦笑了下又晕了过去。 晚上在客栈歇息,玄玖替莫曦换药,这几日腰上的伤因一路骑马又颠得出了血。王爷给的药都是上好的药,换了药血便又止住了。王爷让他睡在了床上,当然是另外一个房间,并由玄玖看着。 莫曦疼得睡不着,玄玖则靠在门边站着闭目。 离幽州越来越近了,逃应该没机会了吧? 那些暗卫,即使要逃,怕也是逃不掉的。 隔壁王爷房里 “王爷,于孤安寨于铭山。”玄一立于王爷身旁说道。 “山寨?” “是,我们安排往南的人马全部覆没。” “这个大概也料到了,但到底起了作用拖延了时间。”王爷更是疑惑了,摆了摆手玄一便退了下去。 于孤玩什么把戏?这一切似乎都连不上…… 安寨在铭山,劫富济贫,深受当地百姓喜爱的山贼?这是于孤掩人耳目的做法吗? |
来到铭山脚时,天上下起了雪。 王爷真的是不能不感叹于孤是个人才,这铭山三面环崖,唯一一条上山的路崎岖无比。 王爷一行人骑着马来到了寨子门前,玄拾对着一守门的山贼喊道:“让你们寨主出来。” 守门的山贼扫了一眼四人,看到王爷一身贵气,带着的人也不多就转身往里边跑去禀告去了。 “哟,我道是谁一身贵气来拜访我山寨呢,原来是顺成王啊!”一洪亮的男音带着内力从寨内传出,让人分不出此人位于何处。 “呵,本王来拜访,你怎不现身?” “得了吧,出去让你逮?” “我将你儿子带来了,你确定不看看?” “于某并未婚娶,哪里来的儿子?王爷莫要说笑了。”于孤笑着答道。 “那就打,打到你肯出来为止。” “您随意。”隐于山寨门附近一棵枯树后的于孤双手枕脑后懒懒的应道。 玄玖将莫曦拉过跪于山寨门前。 王爷道:“不出来也罢。”我逼你出来。 于孤这将军确实有实力,寨子建于此山,易守难攻,若是朝廷来攻,虽能攻下,却是敌损八百自损三千的亏本买卖。 王爷微眯起狭长的凤眼,狠励之色浮于面上,挥了挥手,玄玖利索的拿起马鞭对着莫曦身后就是一鞭。马鞭破空声回荡在山间,于孤纳闷怎么只有鞭声没有叫喊声,难道梁宁那王八蛋跟他玩空炮? 耐不住好奇心,于孤探头望去,只见寨子门口跪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双手撑地,头低垂着,看不清脸。身后的鞭子都没有丝毫作假,鞭鞭带风,没一会少年的背部就从红肿打到破皮在衣衫上印出道道血痕。这小子真能忍,都没哭爹喊妈? 哼,苦肉计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孤准备将脑袋收回去时,那少年身后的玄玖狠狠的一鞭下去,少年终是小声的痛呼了一声,一只手捂上了腰间。 于孤看到血从少年指缝透出,形成一条线落在雪地上将雪染成瑰丽的红色。好家伙,还有伤的,以以往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来看,这伤不轻。啧,这苦肉计使得……太不要命了吧?看到这里于孤反而想继续看下去了,看看梁宁想怎样。 少年没一会就晕了,玄玖一把抓起他的头发逼迫他将头抬起,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准备往莫曦脸上甩去。 只是这个动作,于孤便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他心里一沉命人准备放箭。 王爷笑了,自个的儿子终归不舍得,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于孤逼得要救人了。 箭齐刷刷的射了过来,玄玖玄拾护着王爷招架着来箭,王爷却不为所动。 于孤和几个手下随箭飞出,借着箭矢的掩护于孤来到莫曦身边一把抱起莫曦不再停顿迅速转身回寨。 于孤抱着脸色苍白到透明的莫曦,拨开他脸颊上被冷汗打湿的发,仔仔细细的看着莫曦的脸。这脸好似莫妍。 莫妍……造孽啊! “我们走。”王爷笑道。 “王爷?就这么走吗?”玄玖玄拾问道。 呵,给莫曦伤口用的药参了毒,想要解药,于孤会自己来找他的,他只要回客栈静静侯着,布好局即可。他少时与于孤一起出征打仗,于孤的脾性他多少都是了解的,在他的防守范围内讨不到便宜,不如等他自己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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