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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日居月诸(父子 重生)[第1页]

作者:菩提生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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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日旸灼灼,月昭湛湛。
<一>前尘自述
我不是个好父亲,这一点我上一世就知道了。吾爱之人,有负于我,污蔑我通敌卖国,陷我于囹圄。她便奔赴异乡,侧卧于她爱之人床畔。留了个五岁的儿子给我,名唤傅昭。昭昭明月之德,日月齐辉之才。我对这孩子的渴盼想也不言而喻了。另一个爱我但我不爱的女人,却因家中巨变,整日提心掉胆,我还在大牢,她就西方接引了。留了个六岁的儿子给我,名叫傅旸。新旸破晓晴,代表了他是我第一个儿子,是个初生的太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赌赢了。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更想相信什么。比起我这个外强中干,色内厉荏的闲散王爷。皇兄显然更想让两朝元老的沈相沈汝之是叛徒。更想抄他的家,灭他的族。最终他也如愿以偿了,沈汝之的钱和权。借那一场政变,他夺回了旁落的大权,充实了早已空虚的国库。所谓,国相跌倒,皇上吃饱,正是如斯。我被放了,只不过,从此,看上去更加闲散。
王府里两个小子都抱着我哭号,都和我说自己没娘了。我心痛烦得很,你们俩个一人才没了一个娘,我却生生地少了两个结发妻。一个我深爱的,一个深爱我的。许是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我越看傅昭嚎啕的哭脸,越像是他娘的嘲讽笑脸。有人说,恨之深也,若爱之深也。在那一刻我所有的恨意翻滚时,我就知道我真曾把这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
我抱起傅旸,放在床上。狠狠地踹了傅昭一脚,随手拿起马鞭劈头盖脸的一通打。从屋里打到院里。用尽吃奶的劲,撒狠的打。听见他叫爹,讨饶。手下的力道就更大了。我告诉他,我不是他爹,她娘是个贱人,他是个小畜生,他不配有名字。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暗卫统领夜行出来阻拦,我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小破娃娃,心里的滋味难以名状。我只当烦的厉害,便把他扔到暗卫营里,编号廿四,不是我故意的。恰好排在二十四位。廿四,念死,倒还真像那孩子短暂的一生。
多年后,一个十八,一个十九。十八的那个,一年前被他亲爹我虐杀致死,十九岁那个,则拿着剑抵在了我胸口,道:“我的好爹爹,没想到吧,经营了十年的大业,被我抢去了。”我气血上涌,破口大骂,问候了我与他共同的十八辈祖宗。
“你给我住口,我娘待你如何,你有带她如何?每当我想起娘日日独守深闺,夜夜床头落泪。我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我不再出声,知道他话未说完。只瞪大了满是怒火的眼睛,看着那从未有过的狰狞面孔。
“自娘死了,我便不再有父。你给我吃穿又如何?你知道吏部尚书李振爱玉件,知道珍妃爱吃玫瑰糕,满朝文武你都知道,那你可知我爱什么?你以为你为数不多来见我的几次,我同你亲近你,是真心的?不过是让那小畜生看看,他娘抢走的,我帮我娘夺回来。”
傅旸喜欢什么?我搜肠刮肚了半晌,还真不知道。自我出狱那天起,便真的有了反心,我终日编织着更大的网,明珠暗投,仔细经营。心烦了就不由分说地毒打傅昭,心顺了就去亲近下傅旸,乐在其中。只不过,我心烦的时候极多,心顺的时候极少。我心头一惊,竟不晓得儿子这恨由来已久,根深蒂固。那时我刚愎自用,凭着父子伦常,更起脖子,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个畜生,若还可以重来,我便将你也扔到暗卫营里。”若不是肩头受伤,我定会起来抽他。
谁知那逆子收了剑,冷笑道:“我信,你性情凉薄,除了那龙椅,你又爱惜过谁。”语气中透了悲凉,他转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了一句,“你既想造反,我便成全了你,只是你倾己一生的那把椅子,属于我了。”
他走了,不顾我的咒骂,头也不回的走了。在牢里每天不仅有人送饭,还会告诉我那畜生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半月而已,他奸杀了我皇兄的女儿,他表妹。一刀刀活刮了我皇兄的儿子,他表哥,坐上了龙椅。不过天下人只会晓得这些灭绝人性的事是我做的。每件事传来我都怒火中烧,都想打死这个畜生,抽筋扒皮,酷刑用遍。直到我面前的饭食里,多了一杯毒酒。我若死了,傅旸便以大义灭亲之名,荣登大统。
我抬眼,和煦的光束从天窗打在我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我举起手,挡在眼前,手心一阵温热,一如十多年前摸着两个小畜生的小脑袋。想着昭儿,牙牙学语叫爹爹,被我打的浑身是血。想着旸儿,抱着我痛苦喊着要娘。我缓缓放下手,放下心中的戾气,微闭了眼。突然好想在山野尽的院子里像这样晒晒太阳,听这两个混小子追跑打闹。
这一世,我是皇子,皇弟,是雍亲王。,我有这么多身份,却遗憾没能登上皇位,更遗憾没当好一个父亲。
我觉得着实可笑,枉我聪明一世,到头来却是一直追着所谓的幻光,竹篮打水。我没有动桌上的山珍海味,独饮下那毒酒。
若有来生,我只想做个好父亲。
嘻嘻~第一次发文,超级紧张的。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
还有大家更爱看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
<二>
我脑袋发沉,似是惊魂未定,拧着眉头,抬手揉了揉额头。片倾,才缓缓睁眼。环视了自己的寝室,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显然根本没有受伤。前生前世,恍然如梦。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我下了床,推开门,微阳初至日光舒。散射在脸上,一样是痒痒的,暖暖的。我莞尔一笑,“水尚能西流,人亦可重生。”
我去了暗卫营,夜行行事我放心之极,我去暗卫营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看见了昭儿,像死皮一样趴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我心里如针扎一般。小心上前,他依然惊醒了,晃晃悠悠的翻下床,直直的跪在地上。
我只定睛看着他,心如刀绞,不知如何开口。我想宠他便宠他,我想弃他便弃他。而今,不论是出于爱还是悔恨,凭什么我想让他接受他就又得接受。利用他心中对我的濡慕之情,让他不得不原谅我?我替这小子感到不值。既然父不慈,又何求子需孝。
我忽然也想默默地护他一回,无论是衣食,还是支离的心。不为他叫我一声爹,只为我想好生的当一回他爹。
傅筠上前一下便点了傅昭的睡穴,又在炉中燃了安眠香。捉摸着应该够这小子像死猪一样睡上三四个时辰了。一来,暗卫向来浅眠,这小子有绷着神经,估计好久没踏实睡一觉了,他现在需要这样的休息。二来,傅筠想给他上药,还是昏睡的好些。三嘛,傅筠实在看不下去傅昭醒时那战战兢兢的模样。
傅筠小心的给傅昭脱下外袍,中衣中裤,和血粘在了一起。傅筠便拿来热毛巾,一点点的给傅昭敷开。
虽然心里早有防备,但当傅昭完全赤裸裸的出现在眼前时,傅筠才知道什么叫心惊肉跳。鞭伤,刀伤,剑伤,棍伤,活生生一个兵器展览馆。新伤压着旧伤,旧伤衔着新伤。后身青紫,大片的皮肉还狰狞着。
“你性情凉薄,又爱惜过谁。”傅旸那诛心之语又绕在耳畔。傅筠湿了眼眶。嗯。绕是痛失两妻,死于子手时都没有落过泪的傅筠,落泪了。
傅筠坐在床边颤抖的摸着傅昭的头,小声道,“你个小畜生,老畜生把你打成这样,你咋就不知道跑呢?”不再有厉声厉色,只带了无尽的疼惜。
细细上过药,傅筠已是全身湿透。其间傅昭还扭动了几次,喃喃着疼。傅筠便哄着“再忍忍,爹爹回来了,以后不会再让你疼了。”似是说给傅昭,又似是说给自己。
小孩却几不可查的勾起嘴角,笑了。
再发个第三人称的。以供对比。
大家投票啦~喜欢第一人称,发一,喜欢第三人称发三。希望大家喜欢看,谢谢

上过药,傅筠皱着眉,这活果然比打人还累。自嘲般的笑笑,却也不急着走,仔细的端详起眼前失而复得的小家伙。来时问过夜行,这小子来暗卫营九年了。九年,都十四岁了。脸上泛着潮红,俊俏可爱,只是太瘦了,脸上都没有肉,颧骨高突,缩着腮。脱了奶声奶气的小模样,还真是长得越来越像自己,而不是他娘。想想上一世是不是真的薄情,无心。
傅筠冷哼了一声,连带着自己的傲气都呼了出来。自己的情被傅旸他娘带走了,心被傅昭他娘带走了。那时自己也不过二十六七,也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又去和谁说。自己怨,自己恨,想要报复所有制造了自己不幸的人,还有见证过那些不幸的人。他们的存在就像是自己的耻辱柱。
倒也不是真的无情亦无心,只不过上一世都给了那冰冷的椅子,而不是他们。
现在的傅筠更恨自己,为什么上一世从未想过,这两个五六岁就经历家庭巨变,没了亲娘的孩子,心里是有多苦,有多无助,有多想依靠自己这个唯一的父亲。
傅筠吸了吸已经酸胀的鼻子,趁着昭儿还未醒,落荒而逃。临走吩咐夜行,这两天让傅昭好好休息,明晚到书房来。
顺便讨回了傅昭在暗卫营里签的死契。
傅筠没有去看傅旸,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傅旸。照着傅筠以往的性子,定会错杀一千,不放一个,直接把那没了人性的畜生丢到暗卫营里。可是现在的傅筠犹豫了,倒不是偏爱他。五岁的傅昭都舍得,何况十五的傅旸。
如何处置他,傅筠还需要好好想想。
蓦地傅筠觉得自己性子变了,古语说“江山易改,性难易”
傅筠兀自的笑笑,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何易不了,看不开的。
<三>
翌日,皇上趁着傅筠向母后问安的时机,将其留下。着他出巡江浙一带,探查盐运之事。
傅筠当然晓得,上一世自己强压着内心的狂喜。犹如刘备三让徐州那般“诚恳”推辞,诚惶诚恐的话说了一箩筐。皇上也说了不少亲近的话。于是乎傅筠“情不甘意不愿”的上路,一去大半年。皇上眼中的这个闲散闲王,借机暗中拉拢了江浙不少官员。
而这一世,傅筠依旧推辞,皇帝也依旧亲近。
傅筠应承了几句,却问道,“皇兄,可安排了臣弟此行的身份?”
皇上看了看傅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臣弟虽是个闲人,也是皇兄的亲弟。此番骤然到访,只怕寒了人心。况,臣弟也不想招引些闲言碎语。”
皇帝上下打量着傅筠,少许,才点头道,“筠弟,自行安排便好。”
傅筠磕头谢恩,依旧是内心狂喜。
为了表示信任与亲近,皇上同上一世一样留了傅筠同用午膳。之后便是如话家常。上一世聊到了子夜,愣是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但这一世傅筠等不及了,太阳开始西斜,天气稍一阴凉,傅筠便不顾挽留的告退了。
皇帝则站在殿门口目送,这个弟弟远去。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
今天估摸着更了不少了。应该是没有了。明天还会有的,争取日更,谢谢大家喜欢


<四>
到王府时,已是日博西山,天边一片红火。若不是傅筠火急火燎往回赶的心,未能平复,这景到真能看出些停车坐爱枫林晚的雅致来。
果然,傅昭早就跪在书房前。傅筠里了里自己的衣襟,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风轻云淡。
推开书房的门,不露悲喜的说了句,“进来。”
傅筠坐在椅子上,傅昭则又跪下了,低着头。傅筠轻轻挑眉,竟觉着眼前这孩子,像极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一缕征蓬在这大千世界浮沉,任人欺凌宰割。
傅筠心痛,慢慢回过神来,“去塌上,把衣服脱了,一件都别留。”
在格子里拿了伤药,转身的功夫,就看见那小子,赤条条的跪在塌边,发抖的身子,引得狰狞的伤口“狂笑不止”。
傅筠走过去,也没废话,把儿子从地上捞起来。让他趴在塌上。傅昭的身子在傅筠的怀里先是一震,而后投来了一个惊讶加惊恐的眼神,但在和傅筠目光相交的瞬间便瑟缩了回去,只埋着头。
上药时,傅昭绷着身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这是用鞭子教会的,打他本就是烦心时解气,岂能让哭声,搅得更心烦。
上完药便让儿子侧躺着,前胸后背都是伤,也就侧躺着还好受些。
傅筠强抑着想抱着这个受伤的小畜生的心,也没给他穿衣服,只给他盖上了羽绒被。
并非还不疼惜他,傅筠虽不大了解儿子的性子,但想想儿子受的这些,也能知道这是个敏感的孩子。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强大反差,而胡思乱想,做出什么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来。相比于细水长流的难捱,他现在更怕因为自己的冒失失去了傅昭。自己,活过了,重生了,但傅昭没有,有些诛心的罪,活该自己受着。
傅昭一直低着眉眼,傅筠知道他有疑惑,只是不敢看自己,更不敢问。
“皇上,命我暗访江浙一带的盐市。命我乔装成父亲带着儿子去江南养伤的身份。思来想去,你最合适不过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能自称为父,爹爹,可又不想称本王,只好说我。至于合适,当然合适。这就是自己量身打造的,只不过借了下皇兄的余威而已。
傅昭听闻想翻身下床,却被傅筠飞了一记眼刀,便怯生生地又缩回去了。“廿四,怎敢高攀王爷,望王爷另寻他人。”
傅筠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轻笑一声,“嗯,说得好,像我儿子说的话。我已安排妥当,明晨出发。”
(趁着还有点为数不多存稿

还是早上码完发吧。)
<五>
说话间,已有下人端了碗热粥来。傅筠念在儿子肠胃尚不受补,没做的很荤,吩咐底下带些肉末,易消化便好。傅筠接过碗,本想喂给儿子,不想瞟到,傅昭见到粥脸色霎时蒙上死寂的神情。只怕这孩子是觉得自己又想出什么磨人的新招,对待他。 傅筠心中苦涩至极,可淌在心底的那丝笑意却有增无减,儿子的反应让他无语凝噎,可是这小模样当真是可爱之极。
迟疑片刻,终是没把碗递过去,也没喂他。拿汤匙搅了搅,喝了一口,米粒入口即化,糯糯的飘着肉香,还真不赖,大可以和宫中所食一较高下。傅筠却板起了脸,把碗放在床头,“今日这火急了,你喝了吧。”
傅昭则如释重负,拿起来小心的喝完。
傅筠起身在儿子脑头燃了安神的香,“今晚我尚有公务在书房处理,你也在此歇下吧。省得误了时辰。明日。。咳咳。。明日同为父前往江浙。”
傅筠旋即转身,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忍俊不禁。“为父”,啧啧。今日便占了个便宜,去江浙这半年,你小子可是要被占大便宜的。
傅昭则是一片云里雾里,只道王爷是怕在询访时没了自己这个出气筒,会不自在。傅昭心已死,已如行尸走肉,一副残破皮囊罢了,你愿如何便如何吧。
即便傅筠早有防备,儿子之后的反映都吓的他心悸。儿子对自己渴望却又执拗,犹如久饥暴食。胃还需慢慢温养,心还需点点捂热。
傅筠也常在问自己,自己究竟是重生了还是梦醒了,亦或是其实现在才是在梦中。
看着已陷入梦乡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不禁一笑。
也趴在了桌上,开始打盹。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想再做什么复仇梦,帝王梦了,今后自己只想做个好梦。
晚安,傻小子。
今天没有了。因为第一次发文,心里也不大有底,大家可以提提意见,什么的。还是万分谢谢大家的支持鼓励

<六>
夜已过,天微白。东榆日未出,朝霭雾沉沉。
马车在门口候着,傅旸也前来送行。毕恭毕敬的作揖,做出副恭送的样子。
这还是傅筠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傅旸,心中有万千咒骂,亦有万千诘问。终是落得无声,只上前,里了里傅旸额前的碎发。
傅旸抬头看向傅筠略带了一丝吃惊,但转瞬而逝。
就在那一刻,傅筠便原谅他前世做的所有灭绝人性之事。谁又能想到,之前还杀伐决断的王爷,在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自己还有时间,来的及阻止那些不堪之事。待此番回来,收拾了眼前这残局,自己这老畜生便带着一个混小子和一个傻小子隐居山水。
傅筠心里道“混账小子,你若当真成了祸害,大不了就打折你腿,你爹我照顾你一辈子。”
面子上却长舒一口气,说道,“爹不在家,一个人照顾好自己。爹会时常写信回来的,你若有什么喜欢吃的,吩咐给福叔。若有什么心悦的物件,写信告诉爹,爹给你捎带回来。”
傅筠拍了拍傅旸的肩膀,带着宠溺的笑笑。
傅旸则颔头,拱了拱手,“是,父亲。”
傅筠辨识不出傅旸此刻的心思,晓日未出,屋外露重,怕傅旸受了凉,抬手,用手掌在空中扫了扫,做了个“去吧”的手势,道“你且先回吧,切莫误了时间去学堂见先生。”
傅旸又作了揖,在傅筠的要求下转身进院。
傅筠看着傅旸背影渐消,便欲回身上马车。余光却不由得瞥见身侧的昭儿,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前世傅筠的心思不在儿子身上自是难以感知,今生傅筠心里那两房两室,住的满是两个儿子,又岂会看探不出。
傅筠不禁在心里叫苦,刚才那般亲昵的言语动作,该明白的人没明白,不该明白的人倒是明白了。一下停了动作,没急着上车,端详起又垂下头的昭儿,自己从醒了就忙着安排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给这小子赶制的衣服合不合身。
须时,傅筠眉梢上挑,面露愠色。伸手拉住傅昭的腰带。傅昭身子直往下滑,想跪下讨饶。
“别动,你爹现在舍不得打你。下次别把腰带束得这般紧,会压到伤口。身上可还疼?”
傅昭没再说话,只由着傅筠弄。傅筠松了腰带,便见儿子一直没个反应,一脸坏笑的把傅昭打横抱起,脚一点地,没踩脚踏,便跃上马车。
父子有时就是这样,无论他们以前以后会做多么过分的事。爹总要先原谅他们。只因自己是父,他们是子。
自己二十来岁生命里才有的他们二人,他们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们自一落生便有了自己,自己却是他们的整个人生。
只是这道理傅筠明白的太晚了,让儿子多吃了多少苦,多受了多少委屈。
关于爹爹对傅旸的处置。
其实这个呀~就是我的一个执念。
虽然儿子变坏(其实也不一定,一脸坏笑。),爹功不可没,占了一小部分原因。
我一直觉得,无论是历经重生还是知道某些真相后的幡然悔悟的这类梗。如果对对自己好的或者自己超愧疚的那个孩子开始宠上天,对劣迹斑斑的那个或者非亲生的孩子就弃之如敝履。我觉得这样的爹,基本同之前的他没有任何区别,对儿子对旁人还是一样的偏执,一样的自我为中心。
私以为,在历了大劫(尤其是生死)之后人的心态和对世界的认知是会有很大变化的。而不但是对某个人的愧疚 。
就像爹自己说的,“我突然想也好好护他一回,不为他叫我一声爹,只为我想好好当一回他爹。”
<七>
前世此行一人一骑,吟鞭东指,暗尘催黄鸟,梅柳渡江春,十日便到了杭州,还赶上了清明时节的尾巴。
今朝却是车马队,傅筠本不爱乘车,前后两世皆不爱,大丈夫自当扬鞭策马,剑破长空,缩在这木头壳子里算什么。满是些憋闷的小女儿心思,不是说女儿家心窄,只是那深闺院阁,怎敌天高野阔。
现今还带着个浑身是伤的小子,纵有千万不甘,也只能忍了。若放在以往,哪怕有心怜惜,也断不会让自己忍这遭气。
马车的外观同寻常车一般无二,可这内景却值得考究。香车软塌,尽管傅筠吩咐了,大凡奢华之物盖不置车中,可这小间,还是暗含不俗。
傅筠把傅昭放在软塌上,塌倒是不大,一人之地。傅筠则盘膝倚坐在一旁。
将将坐下,那傻小子就一闪身,跪在了傅筠面前,身手敏捷得,傅筠都未反应过来,惊得一愣。
“还请王爷歇息,廿四跪候塌旁。”那声音没有丝丝温度,和着车轮碾地之声,惹得傅筠满身疲乏。傅筠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大漠里挖井,还不得掘地三千丈,一直挖到那地壳子,要么累得只剩一口气吊着,要么就干脆精尽人亡。傅筠扶着前额,目光扫过傅昭,看着儿子那副久旱无雨的傻样,反倒冒出了丝担忧害怕,害怕自己能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儿子已经不在乎了,害怕自己终难护他周全。傅筠向儿子身手,还未碰到,他便微合了眼,浑身颤栗。又是这样子,傅昭见自己不是下跪,就是浑身发抖。傅筠停住手,双唇轻启,道“此次微服,本就是父亲带着儿子去养伤。即是养伤,那便好好养着,别动不动就跪下,我也不会再打你。还有此行我化名傅笙,你叫傅昭,而不是廿四。不许再叫我王爷,父亲、爹,你随便挑一个。”傅筠小心的试探着儿子的反应,傅昭仍是低着头,抿着的嘴唇动了动,傅筠心下了然,便继续道,“你若一时叫不出倒也无妨,只是别叫王爷了,容易暴露身份。怎的?话都说清楚了,还不起身?你是想让皇上治为父个抗旨之罪呢?”傅筠往儿子面前一凑,压低了声音,脸上笑意若有若无,道“还是等着你爹我抱你过去?”
夜半,客栈中。
“跟他谈妥了?”傅筠起身坐在床边,借着月色,盯着跪在身前的夜行。
“是,该说的都说了。”
傅筠一连几日,白天照顾那小子和他斗智斗勇,得空歇着就斟酌着词句给家里那位写家书,计算着每封书信到府的时间,再沿途一封封的寄出。夜里就盘算着怎么安排这些年拉拢的势力,让他们逐步相互制衡,不给皇上留下隐患,他日回宫请辞,也可以理直气壮些。身子倒不累,只是精神着实倦怠了。
傅筠,曲掌攥个空拳,挡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哦?怎么说的?”
“属下和小少爷说话,让他当成任务,不可刻意疏远。”
“只是这样?”傅筠语气一变,满是上位者的威仪。
“还。。还有。。”夜行迟疑着。
“但说无妨。”
“属下还说,如若王爷有心打骂,躲有何用。王爷如今奉旨疼惜于你,你亦渴盼已久,何不放纵这数月。纵使回府后吉凶难卜,也算是个被爹爹疼爱过的孩子,终是全了此生的那点念想。”
傅筠自知这话一半是说个自己听的,脸上青筋乱蹦,倒不是觉得此话不实。一者,自己堂堂亲王,再大的错,可以自己向天下人发罪己之诏,又怎可被个下人敲打。二者,是这父子之情,野旷里的抱莪蒿草都享得,到了自己儿子那却成了此生残念,听这意思儿子还颇感认同。可笑自己前世还信誓旦旦的谋划,高举着爱民如子的大旗。如子吗?估计夏桀,殷纣也是这般想的。
傅筠站起身俯视着夜行,语气中含着嗔怒,却又颇带玩味道,“夜行呀,本王还真是一直小看你了,这伶牙俐齿的,等此次回去,我给你安排个尚书干干,如何?”
夜行也囋出滋味来,“属下不敢,夜深了,主子还是睡下吧,再有十日才能到杭州。”
傅筠躺回床上,“本王还轮不到你编排,回去也好好管管府里营里的人。有些闲话不可说,不能让我听见,更不能让傅昭听见,别等本王去帮他们闭嘴。主子间的事还轮不到他们评头论足。”
傅筠没再理夜行,听了夜行应了声是,便面朝里歇息了,却是辗转反侧,也不成眠。
先让这爷俩好好享受最近的小日子,回府的滋味就不好了。感慨下,虽然有点磨叽,但还是想在这再甜两三章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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