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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况肯到红尘深处(兄弟,虐)[第1页]

作者:蓼岸荻花秋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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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微风细雨,我独坐于湖畔,望着远处水汽蒙蒙,那里似有管弦丝竹之乐绵绵传来,他,如今怕金冠玉冕,风光无限吧,我叹了口气,远处发生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鱼上钩,我忙拉动鱼竿,今日运气不错,钓上了鱼,还是条刀鱼,而且个头挺大,够我吃饱了。
对,我是渔夫,钓鱼,吃鱼,卖鱼。
我拎着鱼回到茅草屋,这个小屋,只住着我和一条狗,我老远听到急切的吠声,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这里来。
屋里贵气尊荣的男子,与我这狗窝格格不入,他身着墨色暗金线锦袍,颀长的身影,在这小屋显得有些逼仄,他开口,就是我不喜欢的口气,“你就住这种地方?”
我放下鱼,自顾自打理起来。
他早料到我的反应,放缓了语气,“你还不肯回宫吗?你要折磨哥到什么时候?”
我像是未听到他的话般,抬手一棒槌,狠狠砸上鱼头,鱼血溅了他一脸,我冲鱼说道,“让你贱!不该是你的吃食,你偏要吃,活该被人砸死!”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都说多少遍了,你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我抡着棒槌,转身指着门外的狗,“你掏啊,你掏出来!和它的肺比比,看哪个更黑!”我说完,又用棒槌指着他,“小七,给我上!”
我的狗总是这样有灵性,它撒着小短腿,扑上前去,狠狠咬住了他的小腿,我看到他抬起了手,双眸杀意顿现,我急切叫道,“越熙尧!不许动我家小七!”
越熙尧朝我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收了手,狠狠将小七踢了出去,小七在地上翻了几滚,站起来,瑟瑟的往后退,狗眼里尽是对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畏惧,我翻翻白眼,也不知道谁养的狗,真他妈的怂。
越熙尧小腿被小七咬下来了不大不小的一块肉,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走近我,“你的狗命我给你留着了,你用什么交换?”
什么叫我的狗命,是我的狗的命!我抬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交换?谁要你留它狗命了?”我一向这般翻脸不认账。
越熙尧显然不想与我逞口舌之能,是的,他觉得幼稚,越熙尧这个人,很没情趣。
“今天我要带你回去,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容不得别人拒绝。”越熙尧脸上还有鱼血,说这话时,叫人心里怵得慌。
“回母妃的墓前还是你的新王府?”我退后一步,离他太近,有说不出的压迫感,“我什么身份,我心里清楚,您三皇子,皇后嫡子,我高攀不起。”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过了,越熙豫,当年之事,最没有立场恨我的人,就是你。”
我真的讨厌越熙尧,明明是他的翻云覆雨手,策划了整场阴谋,他名利双收,将我和母妃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却自始至终表现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显得他有多忍辱负重似的,多虚伪,多恶心。
念及此处,我更加无法容忍他的出现,其实,当年的事,一直是梗在我心中的一根刺,不触及还好,我还可以躲在我的小天地里,坐看云起,漫随云舒,潮生理棹,潮平系缆,可是,一旦他逼我回忆起那些肮脏的往事,我便避无可避,那根刺,就扎的我生疼,我红了眼,用力推了他,“你现在是皇上唯一的嫡子!你不坐拥风光,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害死我母妃,还要来害死我吗!”
“熙豫,这三年,你丢了很多东西。”越熙尧目光深邃,黑眸深不见底,我用尽全力推他那一下,他纹丝不动,我是丢了很多东西,我丢了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模样,我丢了曾许下海晏河清盛世清明的豪言壮语,我丢了温和柔弱的母妃丢了言笑晏晏的自己,我剩了一身皮囊,于这浑浑噩噩的尘世中苟活。
“你回去吧,别再来了,放过我吧。”我泄了力气般向他服软,我没有能力将他怎样,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越熙尧抓起我的手腕,指尖探上我腕间,脸色倏的阴沉起来,“你废了内功?你竟敢废了内功?”
我嫌恶的抽回手腕,“废了就废了,留着隔应。”
“我教你的那么多!你怎么不都废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与废人有何分别?”大概是我推他那一下,他察觉到了我的无力,我成功的激怒了他,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能够见到他这般失态,我还真是荣幸。
“我如今不是废人,还是什么?”我朝他无所谓的笑笑。
越熙尧点点头,吐出一口气,重新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拖出门外,“回去再说。”
我想甩开他,可是他钳制着我,我无从反抗,我冲他大吼,“回去?回皇子署受人奚落?我不要!你放开我!”
未封王的成年皇子都会集中住在皇子署,只有封了王授了爵的皇子才有王府,像我这样落魄的皇子,又无外戚庇护,于宫中的日子过的有多凄惨,越熙尧他该是知道的。
“我不送你去皇子署。”越熙尧没有放开我,我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好远。
“我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还能去哪?”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伤感,越熙尧不再拖拽着我,而且回身抱起了我,任我在他怀里挣扎。
远处草地上,有一辆暗青色檀木马车,侍卫见越熙尧抱着我出来,忙掀开帘子,我被丢在了马车上,不等我爬起来,越熙尧便示意侍卫驾车,又看了一眼准备跳车的我,“别逼我绑你。”
我瞪着他,余光看到了马车角落躺着的绳子,越熙尧从不坐马车,今日的马车,是为我准备的,而绳子,自然也是为我准备的。
我找了个离越熙尧最远的位置软软坐着,越熙尧要做什么事,旁人根本阻拦不得,一如曾经他可以将我捧至天堂,也可以将我碾入尘埃,而我,就像现在,没有半分能力可以与之对抗,我突然觉得好悲哀。
一路无言,越熙尧双目紧闭,眉宇间的似有散不开的阴郁,我冷笑,原来你过得也不如想象中那样好。
怎么都发不上去我的小清新文
辣鸡度





“下来。”越熙尧看着我盯着牌匾发呆,微蹙了剑眉。
我驯顺着下了马车,随着他步入王府,我不知道他为何要从深山中接我回来,但我知道,以越熙尧的城府,绝非是出于手足情深,我反抗不得,只能尽力的保护自己,我不想再被人算计第二次。
越熙尧的王府,依稀可见当年承德宫暖阁的模样,越熙尧刚进府,便有人通报六部议事,越熙尧将我交给管家,便匆匆赶去。
管家客气地叫我七爷,恭敬而不谄媚,我很累,坐了半日马车,我只想睡一觉,既来之则安之,我知道和越熙尧硬碰硬的后果,他可以纵我言语之上的发泄,却不会容我真正的忤逆,我不得不很没出息的承认,我除了恨他之外,还怕他。
管家将我领进主殿,我前脚踏进去,后脚便来了宫中的人,那手持拂尘的公公,向我微微作揖后,说明来意,“七皇子,听闻您回来,圣上不胜欣喜,还请您进宫一叙。”
圣上,我那所谓的父皇,当年那尺白绫,断了我母妃的性命,也断了我们之间那点微末的父子情分,君父君父,向来是先君后父。
我今日先是上了越熙尧的马车,来了阔别三年的长安,后是上了宫中的马车,去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面对未知的命运。
我不知道,越熙尧与皇帝想做什么,我只觉得,长安这个地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我想念我的怂狗小七,想念我的一亩二分地。
马车驶过宫门便停了下来,宫中不许纵马驾车,我下了车,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我不知道这琉璃瓦红砖墙有什么好,可以成为那么多人的执念。
我跟着太监走到了皇帝寝殿,“七皇子,容奴才去通传。”
我微微颔首,手里绞着的素白衣袖出卖了我的不安,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去面对皇帝,天子之威,我在三年前就切身体会过,都是他娘的越熙尧,害我如此窘迫。
太监踩着小碎步从乾元殿出来,看着我一脸难色,“七皇子,陛下歇下了,还请您跪候。”
太监踩着小碎步从乾元殿出来,看着我一脸难色,“七皇子,陛下歇下了,还请您跪候。”
我松开衣袖,我早该料到的。
我看着光滑锃亮的鹅卵石,还未跪下去,我就可以想象的到那种痛苦,我指指檐下,问道,“我可以跪那里吗?”
太监看了看檐下光洁的青石砖,迟疑着点头,“行是行,但您跪下便不可再妄动了。”
我向前几步,撩袍跪在了檐下的青石砖上,还是好痛,但总归比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要好很多,我是个不会委屈自个的主,这是我一直没有丢掉的良好秉性,除却三年前干了自废武功的蠢事,从小到大,我都对自己好极了,能坐着绝不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膝盖传来,我这三年过的太过舒坦,很是不适应这种零碎折磨,我偷偷换了下重心,那太监一直盯着我,我略显尴尬,没话找话,“喂,你叫什么?”
“回七皇子,奴才贱名王垚。”太监稍作躬身回答。
“哦?王尧?越熙尧的尧?”我又偷换了重心。
“七皇子说笑了,奴才怎可冲撞晋王殿下名讳,奴才的垚字,是三土垚,奴才命里缺土,才叫此名的。”
我听罢笑了笑,那我家小七应该叫小心眼的,它命里缺心眼,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找话题,“之前的刘公公呢?”
我记得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姓刘,挺老的家伙,细长的老眼里总是透着阅尽沧桑的通透与精明,而眼前这个王垚,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总管的位置,沉稳异常,处事方面有几分刘公公的味道。
王垚目光一滞,“刘公公是奴才干爹,三年前换子案,干爹受牵连,被处以杖毙之刑。”
我沉默了,当年我十五岁,因为有母妃和越熙尧宠着,出门很少带脑子,宫中的明争暗斗,我向来是不屑一顾,换子案后,我只顾着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根本不知道此事牵连甚广,竟连跟了皇帝四十余年的贴身太监也牵涉了进去,王垚干爹既然是因为我母妃被杖毙的,那王垚该是恨我的,可是他自一开始就表现得恭敬平常,我后背有些发凉,连宫中的一个太监,都如此不简单。
王垚不再说话,退到殿门口站着,我弯弯腰,试图缓解一下膝盖的苦楚与腰间的酸痛,我才不会傻到问皇帝何时醒来,我知道,只要皇帝想叫我跪,他歇下或是醒着,我都得跪。
忽的我脖颈一凉,感觉有水滴入了衣领中,我抬头,原来长安也下雨了,春雨淅沥,雨势并不是很大,可是,我偏巧跪在了檐下,我心里有无数草泥马奔过,橘生南为橘生北则为枳,连雨也是因地点环境的不同而不同,深山中的雨水朦胧洒下,润物细无声,而长安的雨水,却能将人淋个透心凉。
我本不该投机取巧的,这下舍了鹅卵石选了房檐水,我低头向膝间看去,果然那里的青石砖上因为常年累月雨水滴下有个小洞,檐水穿墙,再细的痒也刻成经年的伤,何况人心。
我缩缩脖子,衣领处已经湿透了,潮潮得很难受,从早上越熙尧找我,到现在已经日暮黄昏,我水米未进,又跪了多时,此刻已是摇摇欲坠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的议论,“这是谁啊,在乾元殿外跪了有两个时辰了!你看他的衣饰,粗布短打,大抵是个平民。”
“平民怎会跪于乾元殿外?我听说……” 议论突然中断,我听到慌张下跪的声音,而后是,参见皇后娘娘,晋王殿下。
皇后是庆国公之嫡女,位极显赫,即便因为当年之事,膝下无子,仅有一女,但仍能稳坐后宫首位二十年,其手段可见一斑,我记得幼时,母妃曾不止一次在内室中用针扎小人,嘴里说着诅咒皇后的话,我怕那个样子的母妃,可是,第二日,母妃依旧穿着贵妃曳地宫装,温婉的笑,好像晚上我看到的狰狞的女人只是个幻象。
所以我一直讨厌皇后,后来皇后成了越熙尧生母,我越发讨厌起她来。
皇后和越熙尧走过我的身边,并未多加理会,母子俩相携的背影,看的我双目刺痛。
皇后与越熙尧进去没多久,殿内便传来皇帝爽朗的笑声,皇后略显娇嗔的应和,以及越熙尧偶尔的说话声。
檐水湿透了我的后背,我胃里翻滚,膝上剧痛,王垚在皇后进去以后,便也跟进去伺候了,我不在乎其他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一手撑地,一手按压胃部,我渴的厉害,稍稍错后些身子,抬头接了些房檐水喝下,才稍稍缓解了嗓子眼的干涩。
王垚出来,恰巧看到了我喝房檐水,他面色如初,“七皇子,陛下醒了,请您进去。”
我站不起来,王垚过来扶起我,我缓了缓,便走了进去。
殿内的布局与三年前并无两异,只是那时,我常见的是母妃坐在坐榻上,盈盈笑语,美酒佳人。
越熙尧立在皇帝身侧,他没有穿今晨那身暗金纹墨色便服,而是一袭亲王莽袍,将天家大气挥洒得淋漓尽致,他低眉敛目,收了周身的凌厉气息,站在天子身旁,既不显得逼人,又不觉庸懦。
我重新跪下,膝盖不受控制嘭的一声砸在了地面,我额上出了冷汗,深深俯首,卑微至极,“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晋王殿下。”
皇帝斜睨着我,“哼,你还认得朕是你父皇?”
皇帝没发话,我保持着俯首姿势没敢动,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儿臣惶恐。”
皇帝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只看到明黄缎面的鞋子,“朕念你年幼,未曾降罪于你,你倒好,一走便是三年,若不是熙尧亲自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不回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你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我只听进去了念你年幼那句,我十五岁年幼,不忍降罪,那徐家满门呢?当年下的是满门抄斩的旨意,将我母妃徐家尽数诛杀,皇帝口说着罪不及孥,却连三岁孩童都未曾放过,到底是树倒猢狲散,我母妃贵为贵妃时,徐家满门荣耀,外公位极右丞,舅父掌中书省,其势力不亚于庆国公府,而事发后,东市街口的刑场上,连个替徐家亡魂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刑部之人拖了几百条无头死尸丢在了乱葬岗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跪在地上,撑地的手握成了拳,皇帝自是不满我不回话,声音冷厉,“给朕把头抬起来!”
我掩饰了满眼不忿,直起了身子,皇帝目光冷冷扫过我,“这些年在外面过野了,不懂规矩了是吗?还是你一直都如那贱人般,包藏祸心?”
我咬紧了唇间细肉,努力克制自己,“儿臣既如此入不得父皇的眼,父皇何苦抓儿臣回来污了父皇的乾元殿,任儿臣在外面自生自灭,父皇岂不更放心?”
从没有臣子敢顶撞皇帝,更没有皇子敢直视帝颜质疑君父,空气凝结了片刻,一声脆响从我耳边炸开,我只觉得瞬间天翻地覆,五感皆失。
我被掀翻在地,皇帝指着我,“孽障!你眼里还有无君父!”皇帝说着又朝我走近。
越熙尧这才站出来,跪在我前面,挡住了皇帝,“父皇息怒,熙豫流落在外多年,吃了不少苦头,言语失敬之处,还望父皇体谅。”
皇帝站在越熙尧面前,“朕未曾降罪于他,他逃出宫外三年有余,平民百姓尚且知道不告不出,堂堂皇子,何以做天下表率!” “
父皇,熙豫已经知道错了,儿臣接熙豫回来的路上,熙豫痛哭悔过,说要来向父皇请罪,求父皇给熙豫一次机会。”越熙尧说着拉了我的衣袖,示意我跪起来认错。
我半天才缓过神来,听到越熙尧的话,我不禁觉得好笑,越熙尧还是和以前一样,替我认错认的比我自己都快,从前只要我一闯祸,他就在皇帝或母妃面前替我遮掩,回去后便收拾得我几天都下不来床。
皇帝不再说话,定定看着我,我知道,越熙尧给了我和皇帝一个台阶,我顺着下了,皇帝便不会追究我三年前的离宫之罪,最多小惩大诫,而我今日不下,越熙尧和皇帝都不会放过我。
虽然以前那些狼心狗肺的都不来给我顶帖

但是只要进来的是老人就必须夸我文写的特棒脑洞清奇情节诱人下一秒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主角该何去何从

那么问题来了

不但不夸我还剧透了的都会是这个下场



皇帝不再说话,定定看着我,我知道,越熙尧给了我和皇帝一个台阶,我顺着下了,皇帝便不会追究我三年前的离宫之罪,最多小惩大诫,而我今日不下,越熙尧和皇帝都不会放过我。
我不想认错,我又没错,我凭什么认。我这个人很矛盾,我可以很圆滑,可以和我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可以为了某个目的放弃我曾坚守的原则,就像知道我无法反抗越熙尧时,就算我恨他,我也会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顺从于他。
但有时候,我却很倔强,明明知道两败俱伤,也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我既不跪直,也不出声,只用手狠狠抹掉鼻子和嘴角流下来的血,迎上皇帝的目光,不躲闪不畏惧,颇有些挑衅君王的意味。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皇后也坐不稳了,行至皇帝身后,福下身子,“陛下,小七孩子心性,一时冒犯,还请陛下恕罪,臣妾以后定严加教导。”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将国母的大气宽容担当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绕过越熙尧,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我,“你可知错?”
我抿紧嘴唇不吭声的同时,皇帝已经叫了羽林军进来,“把这孽障给朕拿下!”
羽林军携着刀剑镣铐作势要拿我,我抬头看到皇帝身后越熙尧射来的目光,带着迫切的警告与不加掩饰的担忧,一向沉稳内敛的他,竟不断用口型跟我说,快认错,快认错……
不知怎的,我竟气焰立减,顺着皇帝的话,“儿臣知错。”
皇帝见我松口,挥退了反剪住我手臂的羽林军,又淡淡瞥我一眼,眼神中透着不屑,我能明显感到皇帝的气息更加冷冽,似有不悦,我不明白皇帝为何急于治罪于我,一个无根基无外戚的皇子,于帝位没有任何威胁,皇帝到底在忌惮我什么,事隔三年,皇帝遣越熙尧来抓我回宫,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重新回到了坐榻,似是懒得再与我多做追究,只吩咐王垚道,“将偏殿收拾出来。”
此语一出,皇后立即出言阻止,“陛下,此举不妥,一个皇子怎可入住帝寝殿!臣妾昨日已经着人通知皇子署为小七安排妥当了。”
皇帝如未听到般浅浅眯着眼,盘腿坐于坐榻之上,手里缓缓转着汉白玉玉珠,我心下纳闷,皇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会要问罪于我,一会又要我住于偏殿,我当然知道此举不妥,即便是太子,也不曾入住过帝寝殿,何况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
越熙尧听罢一直拧着眉,皇后碰壁后冲越熙尧几番示意,越熙尧开口,“父皇,熙豫住于偏殿本没什么,怕只怕明日御史诟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依旧未睁开眼睛,只是手中的玉珠停了下来,越熙尧继续道,“父皇,要不让熙豫随儿臣回府,一来儿臣可以更好的照料熙豫,二来,也……方便些,您看如何?”
皇帝睁开了眼睛,看着手中玉珠,半晌后才道,“也罢,准了,朕明日一早遣御医过去。”而后将玉珠置于桌案,冲我道,“你私自离宫之事朕不做深究了,若是再有下次,当心脑袋!”
我忍着嘴角痛楚,含含糊糊答是,心里却在想越熙尧话中“方便些”,到底所指为何。
我跟着越熙尧从乾元殿出来,皇后回过身来,爱抚着替越熙尧整理腰间璎珞,“熙尧,天色已晚,就别回府了,母后那里有新进贡的番果,去尝尝鲜儿。”
越熙尧乖乖站定任皇后打整衣服,语气也难得温和,“母后,今天不行,熙尧明日一早再来进宫向母后请安。”
皇后看了看越熙尧身后站着的我,眸色中不掩嫌恶,她知道越熙尧是因为要带我回府才未留在宫中,我也庆幸越熙尧没有留在宫中,若是他宿在凤藻宫,那我怎么办,我在我生长了十五年的家中,没有地方可去。
看的出来,皇后很疼越熙尧,恨不得把缺失了二十年的母爱补回来,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边,看着我曾倚赖的哥哥,被母爱环绕。
“母后!这么晚了怎的还不回宫,等的静和都乏了!”远处盈盈走来一女子,着命妇宫装,头挽流云髻,显然已为人妇。
静和公主,她和越熙尧,便是当年换子案的主角,事发时,她已为人妇四载,夫君是皇后母家庆国公嫡孙,弱冠之年便手握雄兵,可谓这天下顶优秀的男儿,当年静和公主及笈后,皇后择了一年多,最后还是把唯一的侄儿留给了女儿,美其名曰“还娘女”,一场换子案,静和公主,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她既收获了嫡女之位,也收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算起来,静和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是,母妃被赐白绫后,她却没有送她一程,而是跪于凤藻宫外一日一夜,脱簪明志,誓言静和此生只认皇后一母。
其实,从小到大,我与静和关系平平,我丝毫未感受到较之旁人更亲近的血缘关系。而与越熙尧,我一直不相信他竟是皇后的孩子。
“静和,你这有着身子,还跑出来做什么?”皇后嗔怪着责备静和,说着遣开扶着静和的侍女,亲自扶过静和。
“无碍,这不是才三个月嘛。母后又大惊小怪。”静和笑起来,隐约有我母妃的模样,即使夜色浓重,也不掩其倾国之颜。
“就是头三月才最重要,你七年来头一次有喜,这是母后求了多少神仙才求来的,可得仔细些。” 皇后说这句话时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又恰好与越熙尧对视,越熙尧了然的微微颔首,视线又移向了远方,晦暗不明。
“是是是,母后说的是,和子尤一样絮叨,”静和提及夫君,脸上泛起红晕,越发娇嗔可人,为掩羞涩,静和换了话题,“皇兄是要回府吗?”
当然,是在问越熙尧,母妃比皇后早生产片刻,这些年来,我们都以为越熙尧比静和大了片刻。
“是,准备回府,你既回宫安胎,便安分点,别到处乱走,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我印象中除了训我,越熙尧很少和旁人说这么多话,他好像很在意静和的孩子。
我这些年虽简居深山,却也听闻了庆国公府嫡孙许将军与静和公主伉俪情深,世间少有,静和公主七年未孕,许将军依旧待她如初,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好在,在御医汤汤水水瓶瓶罐罐的调理下,静和公主终于有了身孕。
静和肚子的这个孩子,聚集了太多目光,许将军是许家唯一血脉,这个孩子,俨然成了许家的祖宗,经过几番商议后,庆国公府决定送静和回宫安胎,一来静和在皇后身边长大,母女情深,二来皇后为许将军姑母,许家嫡女,自是会用心呵护这个孩子。
静和撇撇嘴,“好了,知道了母后,咦?这是谁啊?”
她才算注意到越熙尧身后的我,我三年长了不少,脸上也脱了从前的稚气,和从前还是略有不同的。
静和走近,“熙豫?”她认出来我后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接熙豫回来的,总在外面也不好。”越熙尧接话道。
静和缄默片刻,眸色明灭几番,不再看我,雨早就停了,只余夜风吹过,远处的宫灯烛火摇曳,终是被黑暗吞噬,也融于霭霭夜色。
过了片刻,静和才朝皇后道,“母后,静和有些乏了。”
皇后点头,“母后送你回宫,”她又朝越熙尧道,“你要回府便回去吧,夜色重,小心别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近了身。”皇后说到不干净这几个字眼时看了看我。
“熙尧谨记,恭送母后。”越熙尧垂下眼睑,看不清心中所想。
我看着静和的背影,自言自语,“生育之恩大于天,养育之恩天下大,她,原也是没错的。”
其实,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任何人都没有错,静和与皇后二十年母女情,后又嫁入了皇后母家,她亲近皇后,无可厚非。
而对于越熙尧,是我母妃调换了他的人生,他本该是万众瞩目的嫡子,一出生便有强大的庆国公府的支持,他可以不用玩弄权术轻轻松松获得太子之位,也不用拖着个累赘弟弟,费尽心思保护他十五年。
我恨越熙尧的不是因为他选择了生母皇后,而是他明明知道真相公诸于天下会害死母妃和外公一家,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揭发了真相,丝毫不顾念二十年的养育之情,我曾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袍角,将头磕的鲜血横流,求他放过母妃,他也毫不动摇。
站在我的立场上,若我是被调包的孩子,有朝一日我知道了我的生母不是母妃,而是皇后时,我不会揭发真相,我爱母妃,胜过爱嫡子之位。我不知道,抛却了皇后位分,庆国公府的势力,静和,越熙尧的选择,会不会还是和现在一样。 越熙尧静静看着出神的我,直到皇后与静和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才淡淡说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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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巅高高兴兴

但是你们都不回复

我蓝瘦香菇

我失去了搬文的动力

嗷嗷嗷嗷搬文很辛苦很无聊的尤其你们还不回应我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我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

越熙尧的车辇异常宽敞,比接我来的马车舒适千倍,无怪乎人人都觊觎那个至尊之位,一个亲王的车驾都如此舒服,那帝辇岂不是舒服得要上天了。
我先是规规矩矩坐着,再是斜斜倚在一旁,最后索性闭着眼睛躺了下来,跪了一下午,又差点被皇帝砍了,我是身心俱疲,即便我明显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冷风从越熙尧的方向传来,我也不为所动,任尔东西南北风。
越熙尧的王府就在朱雀街上,与皇城仅仅隔了一条街, 长安城布局十分严谨,朱雀大街纵贯南北,与宫殿的承天门,明德门相接,左宗庙右社稷,地理位置算的上是尊贵无双。
听闻这府邸是皇帝早年做王爷时先帝赐下的,又经多番修葺,才挂了晋王府的牌匾。
路程不长,恰好在我昏昏欲睡时车辇停了下来,越熙尧伸手轻轻拍了我,“熙豫,到了。”
我实在太累,遂翻过身子,嘟囔道,“我不想动,我今晚就睡这里。”
“睡这里会着凉,回房再睡。”
我还是不想动,越熙尧不再叫我,而是自己下了车,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越熙尧的声音,“你们几个,今晚将车辇停在马厩。”
我顿时清醒了大半,马厩,那不是马之五谷轮回之所吗?那味道,还怎么睡觉! 我一骨碌翻起来,跳下车,“我的房间在哪?”
越熙尧负手向里走去,根本不理会我,我人生地不熟,只能乖乖跟在他后面。
他走进了王府主院,我才发现,晌午管家给我安排的住处,就在主院之内的东厢房,我向右拐去,径直走到房间,鞋子都没脱便趴上了床。
困的时候能睡觉简直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可偏偏有人不让我幸福。越熙尧手里拿着药瓶,走到我床前,皱着剑眉,“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懒得看。”我眼睛都不睁一下,不就是困成狗样了吗,我什么狗样我知道。
“起来,将衣物换了去。”越熙尧指着床边一套月白色云锦里衣道。
我淋了房檐水,身上衣服粘腻潮湿,确实不好受。我勉为其难的起身,换上里衣,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刚从宫中逃出来时,吃穿住处都是问题,我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我吃过树叶充饥,又苦又涩,吃的多了,我就渐渐认得了野菜,冰天雪地里,我无处可去,蜷缩在透风的山洞里,冻的久了,到处乱走,就寻到了现在那个破败的小屋子,再后来,我学会了钓鱼打猎,总算再没饿肚子。
而如今,我重新接触到质地绵软的衣料,并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应,而是铺天盖地的熟悉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安,就好像,这种熟悉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生活于我而言,不过是埋葬我的坟墓,不过,后来的我才知道,事实确实如此。
刚换完衣物,管家便端着一盅燕窝米粥进来,放在案上,米粥甜糯的气息窜进我的鼻孔,我想,其实,饿了一天能吃点东西更幸福。
“困了便去睡吧,明早记得上药。”越熙尧放下药瓶,看到管家端进来的粥,又道,“熙豫这会怕是困的吃不下,撤下去吧。”
我正盘算着越熙尧苦口婆心劝我多少吃点而我推就推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他,可是,这,这,我看到管家准备撤下燕窝粥,忙上前一步,“我不困,不困了。”
越熙尧坐下,“不困了?那好,我们先说说话。”他指指他对面的小矮凳,“坐这。”
我不动,你叫我坐我就坐,你当我是蠢狗小七吗?
“不坐也行,你站着。”
我偏不!我一屁股坐到矮凳上,越熙尧棱角分明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他揉揉我的脑袋,“臭小子,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任他揉捏,心想越熙尧你特么的快点说完滚蛋爷要喝粥!
“内功怎么回事?”越熙尧执起我的手腕,探了数遍,确认我的内功所剩无几,表情重新冷硬起来,好像刚才的笑意只是我的错觉。
提起内功,我是心虚的,当年为了修习内功,我挨了不少打,背不下来心决就打手心,有时候,连着几天挨打,手都肿得没法吃饭,稍有晦涩难懂处,越熙尧便不厌其烦的教我,那个时候,他是戒尺不离手,而我是棍棒常沾身,更可恶的是,他教我修习的这种内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懈怠不得,须得时常温习,我在山里饥寒交迫,哪还有闲心修习内功,况且,当时我想起越熙尧心里便一团乱麻,待我察觉内功渐散时,我也就放任它荒废下去了,如今被他提及,我竟不知如何作答,我想,我不应该理直气壮的高扬下颚,告诉他,你教爷的爷不稀罕吗,可是,他离我如此之近,他的气息压制着我,我什么也说不出。
“回话,问话不答的规矩谁教你的!”他的力道加重,我的腕骨都要断了。
“回话,问话不答的规矩谁教你的!”他的力道加重,我的腕骨都要断了。
“疼!越熙尧你放开!”我努力挣扎着仍是挣不出他的桎梏。
“我教你的你都要废了吗?”越熙尧的音调陡然升高,“你知道我为求这内功心决费了多大功夫吗!”
我知道,我五岁那年染了顽疾,药石无医,母妃已经为我备了后事,越熙尧不知哪里听说天轩老魔处有一内功心决,修习可治世间顽疾,他当时不过是十岁稚子,孤身一人便去了天山,过了瘴林蛇窟,千难万险,见到了天轩老魔,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愣是求到了心决,我于病榻修习数旬后,竟渐渐好转,后来,我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中都未染过风寒。
只是我不知道,越熙尧是以何种方式求到内功心决的,更不知道,天轩老魔好男童,死于那魔头手里的孩子,不计其数。
“越熙豫!你可真行!”他放开了我,颓然的向后退了几步,眼里尽是失望。
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我站起来,指着他,“越熙尧!对,你教我的,我还记着一件!就是忘恩负义,可惜我没有像你一样,将它练得炉火纯青!”
越熙尧也站起来,走近我,却没说什么,只是浑身笼罩着低沉的气压,越熙尧愤怒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一般的沉寂。
我害怕得闭起眼睛,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越熙尧他转身出了房间,夜风吹起他的衣袂,白日里那身威风尊贵的亲王莽袍,在夜里透着说不出的孤单。
我把越熙尧气走了,我却没了心情喝粥,我捧着发凉的米粥,怅然若失,其实,他是想与我心平气和的谈谈吧,可谁知,谈成了这副模样。
我躺在床上,没了早先的睡意。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第二日,我察觉有人在我床边走动,我翻身,“小七,别闹,让我再睡会……”
而后我觉得我的手被抓住,我想抽出来却被死死按住,我怒吼,“小七你要上天吗!”
可是,待我睁开眼睛,神志清明后,我才发现,这里不是我的小破屋,我旁边的东西不再是小七,而是越熙尧。
“别动。”越熙尧沉声道,我抬眼看向他,他没有昨晚离开时的冰冷,大概他没往心里去吧,况且,我又没说错。
我顺着我的手臂看去,一御医打扮的人,闭着眼睛,聚精会神的在给我号脉。
“你们在干嘛!”我瞪着越熙尧,试图坐起身来。
越熙尧一只手始终压着我的手臂,方便御医号脉,另一只手压住我的身子,“听话,检查身体而已。”又转头问御医,“如何?”
那御医终于松开我的手,起身对越熙尧行礼,言语中恭敬有加,“王爷,大抵是可行的。不过,还要再劳烦您,继续按着七皇子,微臣需采些血回御医院进一步研究。”
越熙尧微微点头,坐在我的床边,挡住我要采血的手,好像他一挡住,我看不见了,那只被刀子割开的手,便和我没了关系。
我莫名其妙,一大早又是探脉又是采血,我跟个物件一样任由他们摆弄,凭什么!
“你放开我,越熙尧你要干什么!我又没病,放开!我不要!你们都走开!”我感觉到指尖被锋利的刀刃割开,那处的两块皮肉,瞬间绽开,疼痛随之而来,我本能的想蜷起手指,可御医早就紧紧抓着它,甚至捏在伤口两旁,让血流的更多。
越熙尧尽力安抚我,“很快就结束了,听话。”
其实我并不是受不住那点痛,我只是不安,铺天盖地的不安,我不知道他们要对我做什么,那种来源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才是最磨人的。
御医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越熙尧放开我,扶我坐起来,替我轻轻拍背顺着气,我推开他,“越熙尧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越熙尧站起来,并未计较我的失礼,只是语气平和的道,“别想太多了,下来洗漱洗漱用早膳。”
越熙尧说罢便出了房间,我能感觉到,自回长安后,越熙尧一直在迁就我,若他心中无愧,决计不会如此。
我在房中待着,越发心烦意乱,直接下床便去了前厅。
早膳已步好,越熙尧一人坐在主位上,玉箸置于桌上,显然在等着我入坐用膳。
他见我进来,招呼我,“过来,这里有特意为你做的甲鱼人参汤,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站在原地未动,冷冷看着越熙尧,问出了一直困惑我的问题,“越熙尧,你接我回长安到底为了什么?”
越熙尧抬头看了看我,“你身为皇室子弟,流落在外不合规矩。”
我轻蔑一笑,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幼时的我还行,“呵,我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皇宫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必费尽周折接我回来,皇帝的态度,你的态度,皇后的态度,都不正常的紧,你以为我真的傻吗?”
越熙尧目光微微闪烁,“先用膳,用完再说。”
“我不,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我豪不退让,步步紧逼。
我的态度差,越熙尧态度自然也不好,他已经冷下了脸,“我说坐下用膳。”
我随手抓起桌上的酒杯,朝中间的那盅甲鱼汤扔去,“用你特娘的膳,去你特娘的王八汤!”
酒杯砸过去,王八汤四溅,越熙尧身形极快,闪至一旁,才没有被溅到,他的脸已经彻底变黑。
“来人!”
管家侯在外面,听到越熙尧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的声音,忙小跑着进来,“王爷。”
“撤了。”越熙尧宛若修罗,立于一旁,整个人散发着戾气。
越熙尧情绪很少外露,大多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别说管家,就是我,也从未见越熙尧如此生气。
管家颤抖着手收拾着满桌的菜肴,越熙尧冰冷的声音又传来,“叫人进来收拾,你去寻根结实的棍子来。”
“是,王爷。”管家抬头看了看我,眼里除了同情,还有敬佩,能将越熙尧气成这个样子的,大概也只有我了。
侍女收拾着桌上狼藉,我和越熙尧分立在桌子两旁,越熙尧不说话,气氛压抑的紧,侍女们自进来连头也没敢抬。
管家办事效率蛮高,在侍女撤下了饭菜后寻到了棍子,他双手递给越熙尧时,我偷瞄了一眼,符合越熙尧的标准,较拇指更粗的一截竹棍,十分结实。
直到越熙尧手持竹棍向我一步步逼近,我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过去十几年间在越熙尧杖下辗转的痛苦,渐渐清晰起来。
其实我就是想试试越熙尧到底会迁就我到何种程度,我也真的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当越熙尧真的动手,我招架不住。
管家退出去时特地关上了门,大概是为我留面子,可是,也阻断了我唯一的退路。
我无处可逃。
我退到墙角,指着越熙尧,“你不许过来!你不能打我!我又没错!”
越熙尧并未理会我,一手持棍,一手抓住我的胳膊,轻轻一拨,便将我掼倒在刚布满佳肴的桌上,而此时的我是为鱼肉。
我挣扎着爬起,冷不丁冲身后的越熙尧一脚,越熙尧吃痛后退半步,眉头微蹙,明显带了伤。
我看着刚才踢中越熙尧的小腿处,渗出了黑红色血迹,那里是小七咬出来的伤口,他竟没做处理。
“我与你说过一句话,操履谨明,心气和易, 闲时心神养得方能忙处不乱生,心有所畏而不妄动。 ”越熙尧说的极认真,好看的眉眼间已恢复平日里的清冷。
我紧挨着桌子,视线从他腿上移开,他跟我说的话那么多,我哪里记得哪句是哪句。
“你为当年之事心存芥蒂,我知道,你不愿再回来,我也知道,你心中不安,这很正常,可是,你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没人会护着你一辈子,你若还是如此心性,就是自取灭亡。”越熙尧站在我面前,我了解他,他从不会在我不甘心时罚我,也不会在暴怒时罚我,他会将道理掰开揉碎,然后和着棍棒,让我吃下去。如此一来,教育惩戒效力,事半功倍,往往使我记忆犹新,不敢再犯。
“既如此,你放我走,我不需要谁护着,我依旧可以活的很好。”我抬头正视他的眼睛,又不是我要留在这里,放我离开,皆大欢喜不是吗?
越熙尧唇角微微一勾,轻笑道,“这个世上,不是你喜欢做什么就可以做,你想活的快活就可以快活,你没法选择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你若不喜欢黑夜,你只能在命运安排给你的路上杀出个黎明。”
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命运给我的不是路,而是一匹马,我纵马驰骋,却只能一次次呼唤它的名字,草泥马啊草泥马。
“心有所畏不妄动,你应该清楚,你看看你方才的样子,换作旁人,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昨日在宫中,你御前失仪,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抓你的过错,在这里,稍行错一步路,便是万劫不复,我跟你说沉下性子,你听了吗?”
我靠着桌子,垂手不语。
“站好。”越熙尧一棍子敲在我的大腿外侧,疼的我跳了起来。
我怕他又追一棍子,立马站回原地放开捂着腿的手,站的规规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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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好。”越熙尧一棍子敲在我的大腿外侧,疼的我跳了起来。
我怕他又追一棍子,立马站回原地放开捂着腿的手,站的规规矩矩。
“可听进去了?”越熙尧语气稍缓和了几分,看来他是较满意我此时的态度的。
其实越熙尧说的我都懂,人往往就是这样,心里揣着道理,口里安慰着旁人,而当事情轮到自己时所有道理便狗屁不通。
我没答话,越熙尧又问了一遍,我吞吞吐吐半天,才回道,“我说听进去了你是不是要打我了?”
“是。”
“那我说没听进去你是不是又会重新说一遍然后打我?”
“……是。”
“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随便说,多说一个字废话,多加一下。”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打我!”为了保险起见,我绕至桌子的另一头站着。
“刚才丢东西的英勇无畏呢?”越熙尧并不打算与我隔桌相望,他身形极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我身边,他按下我的腰,我被迫趴在桌上,身后一连串的疼痛,让我不禁跺脚。
“啊啊啊!疼!别打了!”我并不是矫情浮夸,实在是越熙尧下手太重,每一下敲在肉上,疼痛直往五脏六腑里钻。
“这十下,是你刚才说废话的代价。”越熙尧停了手,放开了我的腰。
我用手捂住身后,抽抽搭搭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这三年我没挨过打,竟忘了越熙尧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
“现在,还想说些什么?” 我揉着身后,摇摇头。
“那行,”越熙尧用竹棍点了点桌面,“趴好。”
从前越熙尧打我再狠,我也是服气的,他叫我跪我就跪,叫我趴我就趴,至于这其中,疼的紧了,讨饶卖乖,撒泼打滚的事,我也经常干,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我知道他说的对,可心里却像有层膜,总隔应这我,我回不到当初,他也不是从前,即便他此刻真的是为了我好,我也难以心悦诚服的接受他施与我的疼痛,而我的躲闪卖乖,也只是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越熙尧重新按倒我,“这次只罚五十,小惩大诫,权当警醒。”
我咬住衣袖,没有做声。
越熙尧一下一下抽了起来,刚开始我硬气着不肯吭声,到后来哭的涕泗横流,挣扎着想要逃脱。
越熙尧用更大的力气按住我,“别动!”
尼玛啊!这么打你你不动啊!我身后疼的一片一片的,碰碰都疼,何况这么撅着再挨这么重的棍子。
“我……我知错了……别打了……”我红着脸为了屁股出卖自己的节操。
“不过十几下而已。”越熙尧定的数字,从不会打折扣,“受着。”
他冷冰冰的说完便又动起手来,约莫又是十几下过后,我哭的嗓子发哑,太特么疼了,一下接着一下没完没了的,每挨一棍我便想着这真的是我的极限了,下一棍我会疼死过去,可是到了下一棍,我依旧顽强的活着。
我觉得身后破了皮,开始有粘潮感,我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命的翻过身子,握住了越熙尧持竹棍的手,跪在他面前,“我受不住了,你别打了……”
“趴好。”越熙尧不满我抗刑的越矩之举,声音愈发冰冷。
“我疼,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求你……”我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我怕一放开,他便抡棍子上来。
越熙尧将竹棍换在了左手上,任由我泪眼婆娑的握着他的手。
我尴尬着缩回手,跪在原地,越熙尧直接踹倒我,将我整顿成跪趴的姿势,整个手肘撑地,高高撅着屁股,我感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疼我的时候很疼我,打我的时候狠打我,从前也这样挨过打,却并不曾觉得屈辱过。
剩下的棍子,他打的极快,到了五十,他才放下竹棍,将被汗水浸透的我抱回房间。
我疼的恍惚,喃喃自语,“我那时也是这般求你的……可是……你还是逼死了母妃……”
我似是睡了许久,方一睁眼,便被窗棂间射进来的强光刺的恍惚,我察觉有人拽我的被子,我是趴着睡的,被子拖拽时摩擦了伤口,疼的要死,我气不打一处来,打了我就算了,如今连觉都不让我睡了吗!
直到整条被子被拖至地上,我朝身后怒吼,“越熙尧你他娘的还要怎样!”
可是,当我看清楚时,我惊喜的叫道,“小七!”
“汪!”
没错,是我的怂狗小七,我抱着它,亲昵的任它舔着我,越熙尧进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大概他会感慨万千,果真是人狗情未了。
我与小七玩闹着,不想理会他,他自顾自走过来,弯腰捡起我的被子,替我盖好,只是,在越熙尧过来时,小七不再与我亲热,而且躲得远远的,看着越熙尧,它怕越熙尧怕的狗毛乱颤。
我瞪向越熙尧,“出去,你吓到小七了!” 越熙尧并未计较我的无礼,只是轻笑,“小七?”
“就是小七,不行吗!”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挑起,“行,这狗名起的真好。”
“出去!”我有些恼怒了,不知他是在嘲笑我,还是嘲笑狗。
他正好站在光影交叠处,晨曦微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照化了他冷硬的线条,他手持竹棍抽我时的冷冽气息全然不见,看起来又温和又亲切。
管家端着一碟鸡腿一盅米粥进来,越熙尧亲手接过,示意管家退下。
我扭过头去,这算什么,又是接小七回来又是鸡腿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才不吃,求我我也不吃。
可是,我扭过头去等了半天,也不见越熙尧端过来,我偷偷地回头去看,才发现越熙尧端着吃食,半蹲在小七面前,小七流着口水畏惧的看着越熙尧,试探性的叼出来一只鸡腿,试探性的吃完,见越熙尧不阻拦,便大快朵颐的吃起剩下的鸡腿来。
直到小七吃光鸡腿,越熙尧又将米粥推至小七面前,小七嗅嗅,摇晃着狗脑袋扒拉着狗爪子走开了。
而后,越熙尧竟把小七嫌弃过的粥又端到了我面前,“既然小七不吃,那小七吃吧。” 我黑着脸,小七小七,你丫的就是个小三!
“睡了一日一夜,你不饿吗?”越熙尧将粥端起来,用汤匙轻轻搅动,我看到里面有银耳,有枸杞,都是我爱的。
“我才不吃狗剩下的!”凭什么小七的待遇比我好。
“小七多好啊,都给你留饭,快吃吧,别辜负人家。”越熙尧鲜少开玩笑,我都有些不适应。
“我不吃,拿走!”
“真不吃?”
“我,我就吃一点点!”我要是再说不吃,越熙尧个黑心的肯定端走。
“起来吃。”越熙尧扶我坐起来,我侧着身子,歇歇靠在他怀里。
他一手环着我,一手替我端着粥,我自己用汤匙舀着往嘴里塞,越熙尧哪里淘来的厨子,粥做的如此好吃,眼见着粥见底了,不知还有没有,这点哪够吃。
“慢点,别噎着。”他拍拍我的背,柔声道。
“不好吃,我就勉强吃一点点。”我含糊的说道。
“勉强多吃些吧,厨子手艺不好,还总做多饭。”
“哦,这样啊,那不能浪费,我勉强再吃一点。”我指着见底的空碗道。
越熙尧笑着将空碗交给侍女,“再盛些来。”
“是,王爷。”侍女退下后,我吧唧着嘴,舔着勺子,虚掩着屁股,靠在越熙尧身上,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
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越熙豫,你怎么那么贱!人家把你打你这副狗样,给了你一碗粥,你便与人岁月静好了!你特娘的节操呢!
“熙豫。”
“干嘛!”我没好气的回答。
“打的重了是不是?”越熙尧看我虚掩着身后,目光里竟有些许愧色。
“不重!人活着,腿没断,哪里重了。”我搓着身后的伤道,其实与越熙尧之前打我的相比,真的不算重,只是之前,他从不会面露愧色的问我重不重。
“以后做事谨记三思而后行,不可再由着性子了,知道吗?”越熙尧的叮嘱里,竟隐隐有些急切的感觉。
我垂首默不作声。
良久,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的。”
他的声音极轻,却又好像有千斤之重,我抬头看向他,四目交汇,竟有说不出的复杂感。
我先移开目光,低下头,用手揪着榻上小毯细细软软的绒毛,直到揪秃了小毯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时,我开口,“昨天,昨天,你,你说什么来着?”
昨日我被他抱在怀里,我感觉他顿下了脚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便昏睡了过去。
越熙尧目光温和,揉揉我的脑袋,“怎么,没听到?”
“恩。”我漫不经心的答道。
“想知道?”
“也就那样吧,”我换了块地方继续揪毛,“如果,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可以听一听的。”
越熙尧笑出了声,“傻瓜,昨天我……”
越熙尧话还未说完,便有人推开门,打断了他的话。
越熙尧话还未说完,便有人推开门,打断了他的话。
越熙尧瞬间敛了笑意,方才的温润全然不见,他放开我站起来,冲那人道,“表哥怎么来了?”
“刚下早朝,从陛下处得知七皇子在你这里,过来看看。”那人随手拿起桌上茶具斟上了茶,自顾自饮着,他看起来和越熙尧很熟络。
我认得他,许复,庆国公唯一嫡孙,当今驸马,皇后亲侄,年纪轻轻便手握雄兵,叱咤风云,他身上有着血光淘涤出来的沉稳干练,不似显赫家世娇惯出的怯懦无用,从前因为母妃的原因,朝政上,外公舅舅不遗余力的打击许复,而我与越熙尧也与许复并无交集,我多见他时,是在他凯旋的庆功宴上,他高高在上执杯相邀,举手投足间,雄姿英发,时隔三年再见他,他依旧不减意气,只是,不一样的是,他看起来,和越熙尧更像是亲兄弟,我于这晋王府是客,而他,是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显然,没什么关系是绝对的,左右不过一个利字。
“熙尧,你怎的把他接来府上了?”许复坐下,余光已打量过我多回,像是审视牲口,只差没过来掰开我的嘴看牙口。
我讨厌许复的态度,按理说,许复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可是,他自一进来,便盯着我看,目光里的东西,太复杂。
“接过来方便照料。”越熙尧淡淡答道,又将被子堆在我身侧,让我靠着舒服些。
“哦,”许复点头,“我问过御医了……”
“表哥!”越熙尧打断许复的话,“前些日子你送来的寒岭墨松图,有处着色不妥,表哥过去看看?”
许复看向我,又看看越熙尧,才道,“好,去看看。”
直到他二人走出去,我慢慢挪下床来,我一定要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越熙尧似乎有给我上药,可是,毕竟打的出了血,稍稍一动,都很难挨,何况走路。
我咬牙扶着墙,避开仆役下人,这里还不是晋王府之时,我就与伴读偷偷进来过这里,年幼的我,以为踏进父皇曾经的王府,踩在父皇走过的脚印上,便可多出些父子情深来,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的紧。
不过父子情深没走出来,倒走出来一条通往主屋后窗的小径,我凭着印象,绕到越熙尧屋子后窗处,刚窝在底下,我便听到越熙尧的声音,“不过异母庶弟,我心疼他做什么,当年因为淑贵妃一己之私,我沦为宫斗的牺牲品,与母后二十年不得相认,我恨他们母子都来不及。”
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身后崩裂出血,我脑中一片空白,许复的声音又传来,“如此甚好,表哥便放心了。御医回禀,越熙豫的身体适合养蛊,静和胎象愈发不稳,得快些入蛊取血。”
“试验品情况如何?”
“那三个妇人状况极佳,腹中孩儿情况也很好。放心吧,万无一失。”
“我是说,种蛊之人如何?”
“种蛊之人?熙尧,你这是何意?”
“我想看看那三个种蛊之人。”
“看过又如何?现在人都接过来了,静和的身子不能再拖了,淑贵妃已死,只有越熙豫一人,和静和血缘最为亲近,无论如何,越熙豫,他都必须入蛊。”
我算是听明白了,他们要用我养蛊,我听闻过苗疆有种阴邪至极的蛊虫,作以安胎之用,以至亲之人入蛊,蛊虫蚕食其心,每日取其血服之,此蛊对孕妇与胎儿百利而无一弊,可对于养蛊之人,精气全被吸食,十月下来,五脏六腑被蛊虫蚕食殆尽,人必死无疑。
这种蛊,很少见,毕竟,腹中孩儿是亲生骨肉,而养蛊的,同样是至亲血脉,没有人会用亲人的命去保腹中胎儿,除了被遗弃的所谓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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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3:5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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