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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与山比肩(现代 师生 短篇)[第1页]

作者:雀巢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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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之巅,山外之山,那年遇见,从此开启了漫漫被收服的路。一只小狼崽子与温和老师的斗智斗勇。
【1】
落日的余荫下,窗外是朗朗清风,一抹孤云飘在天际,像是在笑,嘲笑姜怀此时的狼狈与不堪。姜怀瞟着外面的春日美景,越来越沮丧的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像水墨画中刚刚落下的那一点墨滴,从内向外蔓延到脸上。他在这走廊里已经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凉风了。四月的天气说热的时候热的人哪里都烦躁,可是一到下午,那股子燥热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姜怀课间打了一会的篮球,身上的汗还没完全褪去,也不能这么说,更确切点说是,他的篮球刚刚放下,都没来得及进教室,就被赵竞川一个眼神定在了教室外面。他讪讪地将篮球托到身后,赔着笑脸,在门口懒洋洋地喊了声:“报告。”赵竞川抬头,眼神向外面瞟了一下,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出去。”于是,姜怀同学便退到了门口,在外面看(罚)风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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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心里愤懑不平,明明对别的同学都是温声细语,看别人都是眉开眼笑,偏偏到自己身上便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恐怕是我太帅了,又或者是我太聪明了”遇到这种情况姜怀都会这么不要脸地想,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不可支。他对罚站无感,对赵竞川对他的态度也说不上服气,所以时不时地总会整出一些小事来给赵竞川添添乱。他就是喜欢看赵竞川生气的时候眉头皱成一团的样子,那样子真是不枉他那个带“川”字的名字。姜怀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服,也不知道这种不服的底气是因为从小一帆风顺的学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赵竞川看人很准,从带一班开始,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炸着毛的小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不服”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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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赵竞川就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作业从来不带家里去写,课堂问题从来不举手回答,科任老师有意指定他做课代表,碰上他喜欢的老师还能客气地说上一句,“我没做过,也做不好,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碰上无感的老师干干脆脆地,“不当”“没时间,”弄得老师非常下不来台。不过高中的老师们基本上都比较宽容,看着聪明的孩子总是用一种非常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当然碰上这么直来直去的,更是掩饰不住欣赏之意,“看,这孩子一点都不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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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高中都讲升学率,成绩大于天,所以对于姜怀的不拘小节,老师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行为举止没问题,再是出格也出不到哪去。赵竞川观察了姜怀两个月,除了上课睡觉,在书本上画老师的人物画像,或者在语文课上做梦写数学题,仿佛真没别的大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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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在这两个月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在这天姜怀打篮球第五次迟到两分钟后将他轰了出去。这只小狼仿佛一直都在以一种胜利的姿态在挑战着赵竞川的底线。赵竞川看出了姜怀满心满脸的不服气。对,就是不服,那种眼神里传递着对一个班主任深深地蔑视。也难怪,高中揽获了数理化全市竞赛一等奖的孩子骄傲是应该的。姜怀除了数理化成绩优异的惨无人道,语文英语也齐头并进。这样的孩子成长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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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其实早就看过了姜怀的家庭通讯录和家庭背景一栏。在父母一栏里,是个非常普通的家庭,但也有一些出乎意料。这并不是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庭,相反,父亲的工作一栏里是空白的,母亲的工作一栏写的是服务。“服务”二字延伸极广,你可以理解为银行业、咨询业等高达上的工作领域,也可以理解为清洁工、保姆等接地气的领域。劳动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薪资却是天壤之别。赵竞川看着那两个字陷入了深思。这个“服务”二字,怕是后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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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在下课铃声响过五分钟之后,终于以《将进酒》的诗词解析结束了这堂生动异常的语文课。伴随着同学们的欢呼声,这节课也进入了尾声。姜怀听着整齐的“老师再见”的声音,靠着墙跟想,“其实,赵竞川的语文课讲的是真的不错呢,为什么自己一上语文课就犯困呢?”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姜怀身边经过,每一个路过他的人都挂着一副不太自然的笑意,仿佛被罚站的不是姜怀而是他们自己。姜怀扯着嘴角笑意盈盈地目送同学们远去。他是无所谓,脸面这种东西最是没用的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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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从教室里出来,冷冷地看着姜怀眉开眼笑的嘴脸,恨不得立刻马上先赏他一脚。然而赵竞川还是忍住了,他敛着眉,眯着眼睛的样子与姜怀的眉开眼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姜怀刻意地收敛了一下笑意,但奈何长了一双笑眼,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那满不在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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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上前两步,盯着姜怀半响,方才悠悠地说道,“吹风吹的挺美?”
【2】
姜怀依然是那副不太规矩也不太放肆的样子,非常流畅地跟了一句,“还行,有点凉。”他眼睛亮亮地直勾勾地看着赵竞川丝毫没有犯错了之后悔改的自觉性。姜怀是吃定了眼前这人的温和安定。两个月接触下来,赵竞川发脾气的次数实在太少。课间的时候也会跟同学们一起打个篮球,做个替补,或者在自己的自习课上让同学们做做理科作业。大多数的时候,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爱叫他川哥,虽然他已经四十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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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成绩好,自然就有那么点对文科老师的轻视,所以语文课睡觉也就水到渠成。在赵竞川眼里,姜怀不是聪明,而是聪明过头了。每一个新学期任班主任的老师都会暗地里观察自己班里学生的特点,这会为以后的教育和教学提供非常必要的条件与手段。在赵竞川眼里,面前的小孩聪明有余,稳重不足。有勇气也有谋略,仗着老师的宠爱,会犯些不伤大雅的小错,但也仅限于小错。所以任何一个老师在拥有这么漂亮成绩的学生面前,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予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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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眼前无惧无畏的小孩倒是气笑了,“你这意思是,外面挺美?要不我去搬张凳子来,你再在这看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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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用。“姜怀到底还是顾及着面前的人的身份,没有一句一句跟着往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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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这站了四十分钟了,你怎么一点认错的觉悟都没有?”赵竞川又拧了拧眉毛颇为无奈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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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我就这样,我在这站了四十分钟没有走不就是认了这惩罚了么?”姜怀听着赵竞川这话异常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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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理论还真挺新鲜,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罚站罚的这么理直气壮,没皮没脸的,你还真不是第一个。”赵竞川抱着手臂揶揄道。”行了,走吧,给我带路,我去你家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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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姜怀由开始的靠墙改成了站姿,他惊的一脚上前迈了一步,将两只手伸出来想抓面前的人借个力,突然想起好像不太合适又讪讪地抽了回来,他暗暗皱眉,心里吐槽,“没本事的老师才见家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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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能看穿小孩的心思一般,赵竞川上前拍了拍姜怀,“你在我的课上算上这一次已经迟到五次了,虽然两分钟不算长,但是这个班五十个人,你耽误的是五十个两分钟,你聪明不在乎这两分钟,并不代表别人的时间容许你去浪费。为这个我家访说得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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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侧头看了一眼赵竞川搭在他肩上的手,这只手修长而有力,因为常年的握笔食指和中指结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姜怀咂咂嘴巴,依旧露出他那桃花般的笑容,他扯了扯嘴角,“老师,太晚了,我家也挺远的,要不您改天?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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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侧身站在姜怀面前,第一反应便是眼前小孩的曲意逢迎,而且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虽然认错了,但并不真诚。在他心里,自己这个老师依然是只会借助家长权威维护师道尊严的人,他打量着姜怀的神态,盯着一眼讪笑的小孩儿不言语。就在小孩以为改天有戏的时候,“不晚,你家也不远,走吧。”一句话将姜怀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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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竞川已经走出两米开外。“哎,老师,我认错了,我改,我真改。”姜怀一路小跑,喋喋不休地在赵竞川耳边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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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充耳不闻,走的飞快。一路凉风习习,晚霞铺满了天空,夕阳西下里,姜怀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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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家住城中村,确实如赵竞川所言,并不远。走路走了两条街,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姜怀的家。姜怀站在门口,敲门的手却是怎么都敲不下去。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赵竞川,一双笑眼里藏着万千情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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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在门口踌蹰的姜怀自然而然想象着面前小孩的纠结心理,每一个犯错的孩子怕是都怕老师见家长的。纵是再开明的父母,自家孩子犯错被老师告上门恐怕面子都挂不住,文明一些的,老师走后开揍,粗暴一些的,老师还没走,当着老师面打孩子打的鬼哭狼嚎的也大有人在。赵竞川心里默默舒里口气,有的怕就好,就怕天不怕地不怕。
【3】
敲门,进门,姜怀敛了情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接过赵竞川手里的包小心地放在客厅的更衣柜上,道了句,“老师,我去叫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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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这座房子,第一感觉,不大,但入目非常整洁,赵竞川暗叹这一定是个有规矩的家庭,只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家里居然能养出这么浑然天成的孩子。再看眼前的都是手工刨制打造的木质家具,木虽不是好木,但工艺都很精巧,刀锯斧凿,丹青揉漆可以看出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无缝对接契合的完美而又精致。但从简陋的摆设上仍然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家庭。那些木质的家具经过时间的雕琢散发出来的的都是岁月的味道,像陈年的酒,诉说着曾经的故事,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赵竞川沉思之际,便看见姜怀推着父亲从里屋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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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男人神态安然自若,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经历过雨雪风浪的人,事实也确是如此,因为男人的下半身,由小腿骨往上到膝盖全部截肢。赵竞川很快从男人的腿上将目光移去,这种打量总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身体有残缺的人。赵竞川不动声色地冲男人点了一下头,“您好,我是姜怀的班主任,我姓赵。”非常没有创意的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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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微微颔首,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我身体不方便,您请坐,阿怀给你老师沏茶。”姜怀应声离去。男人缓缓开口,“赵老师,是不是这孩子在学校犯了什么错?”男人仿佛早有预料般,自己的孩子终归还是自己更加的了解。姜怀从小学老师找家长就几乎没断过。那时候姜父还是一个手工木匠,他的家庭还是殷实的饱满的,至少不像现在,他连正常的走路都都不了。每每老师找上门,姜怀必少不了挨一顿狠的。姜父擅长做木匠活,家里的家具都是早年他身体还好的时候打造的。但他最引以为傲的工艺品就是给自己儿子打造的一把精巧结实的戒尺。有一次姜父在老师踏出家门后,拿着这把戒尺问姜怀,“能不能在学校安分一些,听老师的话?”姜怀倒是坦荡,“我没有不安分,只会告状算什么本事?”后面那句是自己嘀咕出来的,但却被耳尖的姜父听见了,那一次之后姜父再也没将戒尺挥向姜怀,每一次老师再来,或者走后,姜父都会淡然一笑。确实是,只会告状的老师恐怕真的难以让姜怀服气,不光姜怀不服,姜父自己也是不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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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其实怕极了那根戒尺,但是他骨子里的傲气好像打不掉一样,用一句屡教不改也不为过。姜怀不怕老师,是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让他服气的人。在他的心底,他最服气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他爸没有挣过大钱,身为木匠的人有着一颗匠心。都说朽木不可雕,那是没有碰到他爸。碰到了,你就知道,朽木也能雕成各种各样的工艺品,从他小时的玩具,桌椅,到长大后家里的一应用品,以及姜父现在自己做的轮椅,都是出自他爸的手笔。从他爸不再对他动戒尺之后,他便像放飞的鸟一样,再无拘束。但他爸给他画的线,他却是从未逾矩一步。初中三年,他倒是也不怕老师告状了。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于老师告状一事他又起了心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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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姜父出车祸之后吧,那场车祸差点毁了他完整的家。从那之后他家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姜父再也无法出去工作,他的妈妈为了照顾爸爸,也开始四处打些零工填补家里。他的成绩虽然并未退步,但好些东西都好像变了天一样。他依然捅些不大不小的篓子,但是对于以后老师的家访,他都能阻止就阻止。他不想看见他的父亲再看见他犯错时那副带着痛惜和淡然的表情。那种表情跟原来是绝对不一样的,他看的出来。那是一种因为自身残缺的身体而对他生出的一种愧疚的表情。所以在家面对姜父的时候,他也不再是在外面那个欢乐跳脱的孩子,而是安分懂事的儿子,他要用自己伪装出来的表现传递出让父亲“安心”的信号。
【4】
赵竞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与姜父相对。倏然抬头,两人均是相视一笑。赵竞川这才淡淡地道,“没有,您家孩子很优秀,在学校循规蹈矩,各方面都做的很不错。”说完他侧头看了一眼端着茶杯过来的小孩。姜怀听到对他的评价,脚步顿了一下,又上前两步将茶杯放到了赵竞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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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低头看了一眼茶杯里漂浮的欢腾着的碧螺春的叶子在一方水杯里,慢慢地舒展开来,像新的生命,春意盎然。他想起自己做老师的初衷,“没有教不了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曾经他也是最不喜欢告状的老师。既然自己做了老师,怎么还会走相同的路子呢,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这个学生在不服他之前,对他动手简直侮辱自己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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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眼角不经意间掠过一点笑意,他转头看向面前的小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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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回轮到姜怀诧异,他看了一下赵竞川的眼睛,那眼神里含着一种他解释不清的含义,就像一只牢固的手将他死死地按在原地,“是,是吧”一句话说完,就已是缴械投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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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懊恼极了,赵竞川的回答让他始料不及,但也确实帮他解了围,如今,纵是他爸还想打他,也打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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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对面前的老师心生好感,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茶几旁的儿子,果不其然,小孩非常尴尬又无所适从地在边上摆弄着校服的拉链。跟以往的态度不同。好像夸他让他多不自在一样。反倒是以前的态度更加坦荡一些,不屑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有时不时从嘴里发出的各种不服的唇语。看着旁边骤然扭捏起来的儿子,姜父转头看向赵竞川,“赵老师您太客气了,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一句话说得姜怀脸红耳赤,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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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姜怀杵在茶几旁难得的像只小浣熊一样露出两只小耳朵羞涩中又带着点可爱,不再是炸了毛的小狼崽子。看来两军对峙,他服谁,才会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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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您的孩子也确实有些小毛病,但都无伤大雅。自古就有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么聪明的孩子即使不是凤毛麟角,也是百里挑一了。”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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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会然一笑,没有接话,反倒是冲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儿子说道,“阿怀,咱家菜不多了,出去买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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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姜怀得了命令,提起一口气,冲赵竞川欠了下身,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落荒而逃。
(接上)
姜怀怎么不知是他爸有意支开他,怎么可能没菜,他爸自己在家,每次妈妈出门都会将一天的饭菜都准备好。姜怀在巷口溜溜达达,天色渐晚,他百无聊赖地看看远处的天空,四月季节,光秃秃的树桠刚刚抽出嫩芽,有风吹过,荡得树枝沙沙作响。姜怀出门匆忙没带手机,在学校吹了四十分钟的凉风,又被他爸打发出来接着吹凉风。得,还真不如那会在学校,接着老师的话茬,让他给自己搬个小板凳一次吹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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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姜怀满脑子都是气结,被凉风一吹,突然想起来在语文课上给川哥画的人物像,还差一个八字胡和一副小眼镜。想到这,他才在满心的郁闷中找到了一些平衡。他的素描水平一流,在课上三笔两笔就能把老师形态各异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当然,大多数的画像都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不戴眼镜的,给安一副眼镜,戴眼镜的给画一副耳机。而像赵竞川这类的左耳总会带着一个蓝牙耳机的,他就勉为其难地也给弄了一副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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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对赵竞川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赵竞川为人温和,没有架子,也会与同学们打成一片。但在姜怀眼里,他总会在心里默默地比较一番每个老师的实力。在他眼中,教他的,最起码也得比他强上一分。但是他自己的评估标准里,赵竞川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他在语文课上小部分用来听课,小部分用来写其他理科作业,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就是睡觉和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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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对他的行为不赞同,不制止,就是看他总有那么一丝的意味深长,对他从来都没有个笑模样。姜怀虽然无所谓,但也是个孩子,尤其还是个骄傲的孩子,凭什么不一碗水端平?他这逻辑思维就是不去想,为什么他睡觉画画别的老师不一碗水端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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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第一次栽在赵竞川手里是有一次语文课上背课文,他的右前桌的好基友孟凡青被拎起来背《出师表》,背到“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时,后面说什么都不会了,孟凡青被定在座位上左顾右盼,正瞧见姜怀张着嘴咕哝来咕哝去。赵竞川看见姜怀的唇语,呵斥了一句,“就你能耐,没让你背,就把嘴闭上。”姜怀斜着眼睛看了看教室上方的灯,又将眼皮耷拉下来,嘴唇上下启动,颇为自嘲地神神叨叨,“劝君只扫门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然后抿着嘴抖了下肩膀,像是要告诉好基友,“我无能为力了”的意思。哪知赵竞川站在讲桌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了句,“做事莫要露锋芒,鸟怕出头猪怕胖。”这一句说的没头没尾,班里的同学只当是赵竞川在警告姜怀。只有姜怀知道,老师看穿了他后面那句话。他骇然地坐在座位上,一节课居然都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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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姜怀在外面溜达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才慢悠悠地往回走,还没进门,正看见赵竞川拿个细长的盒子往外走。姜怀心跳漏了一拍,旋即稳定了心神,接着门口昏暗的灯光,他看到赵竞川平日总对他冷冰冰的一张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姜怀开口,“老师不吃了饭再回去?这回是真晚了。”声调上扬依然是特有的姜式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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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赵竞川抬手抚了抚手里长条的盒子,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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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眯了眯眼睛,贼兮兮地看了看那盒子,这才看清,是他爸装戒尺的那个盒子。那个小盒子也是他爸手工打造的,轻轻巧巧的,携带真的特别方便。他内心戏十足的地想着,“赵老师到底施了什么咒语,让他爸把这盒子交给了他?这送的不是一个物件,送的是对他亲生儿子的管教权啊!”姜怀憋着一口气,小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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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姜怀的小动作和小表情,心里颇为好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戏,“有话就说,别憋着,憋坏了,这东西就用不上了。”说完还用手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那神态表情,就像逮到猎物的猎手,在清点着自己的战果,威风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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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撇着嘴站在原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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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小孩别扭的样子上前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知不知道你爸跟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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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眼神一顿,眼睛里的火花四射,精彩极了,他侧头看了眼赵竞川,挤出一抹笑意,“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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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告诉我,怎么打你,打你哪里,打多少,会让你长一段时间的记性!”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调笑,一点逗弄。“赶快回去吧,你爸等你呢,我先走了。”赵竞川侧身迈步,路过姜怀的时候适时地用空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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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怔在原地,突然感觉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被一盆凉水浇得气焰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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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家门的时候,姜父正背对着门在客厅中央若有所思,姜怀蹑手蹑脚地从玄关穿过去想直接进自己的卧室,手还没扶上门把手,“过来”姜父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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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撤回手乖乖地蹭到姜父身边,“爸”一个字叫的不拖泥不带水。但声量极低,带着认命般的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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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语气平淡,一如既往,“又做什么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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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什么,您不让做的我都没做,没抽烟喝酒,没打架斗殴,打篮球所向披靡,玩荣耀王者无敌,看过A片,点到为止,谈了次恋爱,没啥意思”姜怀自我陈述的非常明确,说到这,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眼姜父,“爸,我真没犯啥大错,您把自己儿子交给别人,这样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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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犯大错,那小错呢?迟到,上课睡觉,这些你敢说没有?”姜父挑眉看向姜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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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不管这些了么?”姜怀站在原地带着点小委屈的问道。
接上
我是不管你迟到,上课睡觉。你自己说说我原来都是因为什么罚的你?捡近点的说。”姜父把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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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那次老师来家里,是因为我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姜怀抬眼看了看父亲,小心翼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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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说完了,是为了逃课罚的你么?”姜父并未看姜怀,眼睛一直看着客厅墙上的一副自己写的字,”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简单干净的字,却像一座山一样,巍然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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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顺着父亲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十四个字,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是,那次是因为游戏没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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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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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次老师来家里,因为,因为我英语课上偷着画老师画像,爸不是因为我违反课堂纪律,是,是因为我画老师画的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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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老师来家里告状,因为同学抄我的作业被抓,不是因为我给同学抄作业,而且因为同学抄了我的作业,该会的题还是不会。”姜怀将那几年惨痛的记忆重新回忆了一遍,那几件小事再回忆起来,居然一点都不陌生,伴随而来的还有来自身后的久远的疼。那份疼他真的不想再回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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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把戒尺给了你老师么?”姜父转回视线,轻轻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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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缓缓抬头,眼睛里传递的是对未知的渴求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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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师给我看了他左耳戴的那个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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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个蓝牙耳机么?很贵么?”姜怀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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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那是耳机么?那是个助听器!”姜父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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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助听器?”姜怀恍然,怪不得那次语文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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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你老师说了你几次迟到的问题,打篮球因为30秒内控球时投篮没有完成,耽误了时间一次,选手替换20秒内没有完成一次,带球走步犯规一次,后场控球10秒内球没有进入前场一次,罚球后5秒内未投篮一次。”说到这里姜父停了一下复又看了儿子一眼,只见小孩站在原地,小脸已经憋的通红。“上课睡觉,你老师也说了,上课睡觉不是错,错的是上第一节课睡觉,第二节课还睡觉。”姜父突然拔高了声线,“自己说,错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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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父亲旁边吓的一抖,再开口,声音便小了下去,“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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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看着低头的小孩,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知道该干什么吧,去吧,想明白了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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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姜怀轻轻应了一声,匆忙从姜父身边走过,在客厅的角落里跪了。
【6】
第二天,姜怀便瘸着腿一拐一拐地上学去了,去教室的路上不出意外地碰到了同学若干,老师若干,最点背的是还有赵竞川。姜怀扯起嘴角想挤出一个“好巧”的笑容,奈何嘴咧的太大,有点像哭。他嘿嘿叫了一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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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难得的脸上挂了笑容,开口就是揶揄,“怎么,摔跤了?这么不小心,去医院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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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顿住脚步,大大咧咧道,“没,被我爸罚跪了。”不加掩饰地陈述着他爸的行为,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就这样,初中三年,每次挨打挨的走路歪歪斜斜的时候,碰到别人问,都不带犹豫的,“被我爸揍了一顿,嗯,犯错挨打了呗。噫,好像你没被打过一样。”坦荡的让人恨不得再揍他一顿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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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怀挨打之后是真的长记性,他的记性不是不再逃课了,不再给同学抄作业,不再上课画画了。他的记性都体现在打游戏一定力争第一,给同学抄完作业,把同学不会的题教会,或者给老师画画,画得更加认真,更加传神一些。基于后者难度有点大,在更多的时候,他上课画画,也是画些猫啊,狗啊,蝴蝶,蜜蜂之类的。毕竟猫、狗、蝴蝶、蜜蜂画丑了,他可以怪它们的基因不好。没有参照物,他爸再是不讲理也不会为这个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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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姜怀的画技在课堂上便练了出来,从这之后,他才敢重新拾起以前的乐趣接着给老师们画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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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早就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这样的回答恐怕也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够有今天的无赖劲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好面子,姜怀却反倒反其道而行。要想真正的管住他,光靠卸他面子,已经不怎么好使了。春日校园的早晨闲淡而舒适,赵竞川抬头看看冉冉升起的太阳,年少的孩子,就像这太阳光,从柔和到炽烈,带着火一样的热情和力量,与这天空融和,相知,相守,你离不开我,我亦离不开你。如果这个孩子是太阳光,他做老师的,也只能做这天空不是,纵是再烫手,他也能给他来场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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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课吧,别迟到了,再迟到,在你爸那可就不是罚跪了,别忘了我这还有把戒尺呢。”赵竞川伸手指向教室的方向,脸上依然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戒尺”二字咬的尤其深,惹得旁边经过的同学频频侧目。赵竞川不以为意留下张口结舌的姜怀施施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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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是张沁老师的数学课,下一节课是语文课。姜怀数学最棒,张沁老师是新毕业的老师,自然而然就有点震不住场子。老师讲的课,姜怀上课前十五分钟内自学一遍就掌握得差不多了。老师再中规中矩的讲下去,对于姜怀来说,就有点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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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所幸把数学书立在书桌上,自己在课桌上埋头做起了奥数题。他最近在研究一道竞赛题,做了将近三天,马上就接近答案了。题后有答案,但他通常都是做出来之后再去比照答案,然后重新捋一遍解题思路、求同存异。这道题,不巧,好几种解法。他目前做出来的一种,堪堪做了五条辅助线。正在埋头苦战之际,数学课已差不多接近尾声。张沁一如既往地给大家留下一道比较经典的题目供同学们学习解题方法。每个人都定下心来,答自己的那一份题目。张沁有意无意地在课堂上穿梭,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碰到答题比较困难的,她会停下来给指点一番。但凡做老师的,对于聪明孩子的偏爱都体现在站在学生身边看他答题,那种赏心悦目仿佛是自己孩子般的骄傲总会让老师心底一阵欣慰,张沁也不例外,她站在姜怀身边足足站了五分钟,从满面欢喜看到乌云密布,但张沁也并未大发雷霆,因为姜怀做的这道题目,她恐怕一时半会也解不开。偏偏这时姜怀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这就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身边漂亮的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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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沁本意是偷偷地挪步,不再搭理姜怀,既然姜怀也发现了她,她便不得不板起脸来维护自己作为老师的尊严,“姜怀,干什么呢,给你留的题目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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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被打断了思路,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上课前就做完了。”说完之后还不忘非常自豪地看了一眼张沁,他顿了一下,忽然嘴就比脑子快了一拍,“老师,这道题,我做了三天了,也没有什么眉目,您是北师大的高材生,您帮我看看?”
【7】
张沁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下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下课。”张沁看了一眼姜怀,这才发现姜怀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气势俨然是向张沁下了战书。张沁把写着那道题的纸拿在手里,冲姜怀抖了抖,没说话,转身离去。姜怀一副眉飞色舞小人得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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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沁进了办公室,就把写着竞赛题的那张纸在赵竞川面前扬了扬,“看到没,你学生给我下了战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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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赵竞川刚刚做好讲义,边扣钢笔冒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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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除了姜怀别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课堂上干别的还特别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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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把那题给我看看”赵竞川把手伸向张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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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你看看,这题难度够大的,我在他旁边看了半天也没有清晰的思路,这小子显然是做出来了。要不然,不能这么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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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拿过题目看了看,又抬眼看了下腕上的手表,中间休息十五分钟,这会还有十二分钟就上课了。两分钟看题,十分钟解题,刚刚好。“张老师,这道题给我吧,我把这题搞定后,连带着把这小子一块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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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反正您是班主任,这小子看谁都不服气,早该灭灭他嚣张的气焰了,偏偏我又舍不得。这坏人还是您做吧。”张沁理着手里的讲义往自己办公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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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一准拎着他过来给您道歉。”赵竞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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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上课,同学们早早准备好语文书等待班主任的到来。赵竞川踩着铃声走到讲桌前,“今天这节课,我给大家讲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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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底下便一片喧哗。“老师走错片场了吧”有同学小声地调笑。
“真的假的,语文老师讲数学课?”
“噫,这节课可以载入学校史册了。”底下不一而同,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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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我给大家讲道题,看看大家的水平。”赵竞川在讲台上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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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低了下来。赵竞川提笔将张沁给的那道题誊写到了黑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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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看着那道题沉默下来,仿佛像偷吃鱼的猫被抓了现形。他抿着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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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上来做做这题。”姜怀刚刚将头埋下,就被点了名字,他在座位上假装地磨蹭了一会后,慢悠悠地上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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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站在他旁边,内心一阵冷笑。他冷冷地看着姜怀在这道题面前犹豫了一小会,便开始做辅助线。这道题的难度,上来不到一分钟提笔便答,教了二十年语文课,带过将近八年奥数竞赛的赵竞川数了数过往的学生里,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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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这道题前做了足足十分钟。底下的同学也都在埋头思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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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赵竞川站在他旁边,内心一阵冷笑。他冷冷地看着姜怀在这道题面前犹豫了一小会,便开始做辅助线。这道题的难度,上来不到一分钟提笔便答,教了二十年语文课,带过将近八年奥数竞赛的赵竞川数了数过往的学生里,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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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这道题前做了足足十分钟。底下的同学也都在埋头思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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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怀解完,下面依然还是窸窸窣窣的答题声,没有人抬头那便说明,没有人答得上来。姜怀答完题后便迈开一步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慢着”赵竞川的声音从他的斜上方直劈过来。姜怀脚步顿了一下,诧异地看向赵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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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自己答的怎么样?”赵竞川站在讲台中央,十点钟的太阳光刚刚照进教室,赵竞川就站在那一束太阳光底下,那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身上却莫名地让姜怀感觉到有些刺眼,他抿了抿唇,依旧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答法,“凑合,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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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么?你也有脸说还行!”赵竞川声线猝然拔高了一个音节,“你做了几天?别告诉我你刚刚做的,拿你几天的成果跟数学老师叫板,你还真是有本事!”这话夹枪带棒,一点情面不留,纵然是脸皮厚的姜怀有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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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抬起来,看着。”赵竞川拿起粉笔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八条辅助线,中间解答部分再往下分支,又衍生出五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对应一个不同的解法,整整写了一黑板,才把这道题的全部解析分析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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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的同学们都停了笔,静悄悄地看着这一黑板的飞扬的板书,姜怀站在讲台旁边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讲台上两个身影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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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把你的参考书拿上来对对答案。”赵竞川看向姜怀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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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赵竞川,挫败感在脸上无处遁形。他灰溜溜地走下讲台,快速地翻着参考书,开始一个点一个点地捋思路。八条辅助线,五种解析,一点不差。姜怀在座位上更加地无所适从,他最骄傲的数学在教语文的班主任面前被分分钟地碾压,那种失落感是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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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看看答案有问题么?”赵竞川将目光落在姜怀身上,小孩的骄傲像是cha在花瓶里久未见水的花一般,迅速地颓败下来。但在赵竞川眼里,这仿佛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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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把书放下,小步地走到讲台上,小声地说道,“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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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点声!”赵竞川抬眼望向堂下,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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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问题!”姜怀又说了一遍,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憋得面红耳赤。他骄傲,那是因为在过往的学习生涯里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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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这才转头细细打量站在旁边的姜怀,一副霜打的茄子般。他并未打理姜怀,转身给大家讲起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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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以往对姜怀来说,还没开始听讲,一堂课就像闪电一般倏然而过。今天不知怎么的,时间就像停下来一般,他无法保持那种神态自若的表情,但又不甘心,想抬头看黑板又放不下自尊,如此纠结了半天,心里奔腾过一万万头***的时候,“看黑板!”赵竞川适时的呵斥,终于给了他一点台阶。姜怀忙不迭地收起自己矛盾的心思,专心听讲。这一听不打紧,他非常配合地又走神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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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讲数学题明显要比上语文课又高一个层次,解题思路、解题技巧、中间贯穿的知识点,以及知识点后面衍生出来的分支、陷阱他用自己的方法一一都给做了指引,跟着他的思路,就好比在原始森林里迷路了,慌张、无措,突然就有个人拨开了云雾,那是一道光,带着你一直走向最平坦的康庄大道。姜怀在赵竞川温和又坚定的声音里一共走了四次神,赵竞川一遍讲题一遍观察着姜怀的表情,但凡他走神的时候,便叫他回答问题,整整四次,哪一次的回答都差强人意。直到第五次的时候,赵竞川准确无误地一个粉笔头抛过来,直接砸到姜怀的头上,“不想听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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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例外地,姜怀的脸又一次刷地染上了红霞。他站在边上讪讪地犹豫了半天,“想,想听。”再开口,声音便低了下来。带着点恭敬讨好的意思,这语气语调也不再上扬,低沉着,带着示弱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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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无声无息,就这么过去了,依旧是往常的一句欢呼,“老师再见”夹杂着“老师太棒了!”安静的课堂瞬间被各种声音淹没。“姜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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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转身出门的瞬间,看着姜怀往堂下走去,非常及时地开口,声音不大,但也让姜怀刚刚迈开的步子瞬间僵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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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很快调整好心虚,收回步子,改了轨迹,转身尾随赵竞川而来。赵竞川进门的时候,张沁正在办公室批作业,她转头看了一眼赵竞川,笑了,身后正跟着她那个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的数学尖子生。只不过小孩明显的跟原来不太一样。张沁冲赵竞川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这是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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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微微点了下头,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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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站在赵竞川不远的地方,依旧是不太规矩的站相,低头想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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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挑眉看了一眼姜怀,不说话,但眼神却像剑一样,露着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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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赵竞川的注视下,遍体生寒,不自觉地调整着站姿,由松松垮垮到挺胸拔背,直到姜怀呈两腿并拢,手贴裤线后,赵竞川的目光才移了出去,他看了看窗外的梧桐树,一抹阳光钻进树枝的缝隙,从各个角落里流溢出一片光彩。他讲视线收回来,开始翻自己的抽屉,不多时便拿出了两件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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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看着那两样东西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两样东西里其中一个便是他爸给老师的那个装戒尺的轻轻巧巧的小盒子,另一个干脆没盒子,是一把红木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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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认识这个东西”赵竞川侧头看了看姜怀,把那个小盒子拿起来用手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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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的脸有点白,又有点绿,他非常无可奈何地咬着牙答道,“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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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拿起盒子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姜怀的胳膊,面上寒凉,嘴唇轻启,“这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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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心里发虚,闻言抬眼直视了赵竞川片刻,带着询问的意味,”要不还怎么着?”但是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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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眯了眯眼睛,笑了,在这装小白兔,好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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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盒子,右手拿起边上的红木戒尺,抬手一下抽在姜怀的胳膊上,“不知道干什么,挨打总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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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被这一下抽得有点懵,他抬手死死捂住被打的位置。然后迅速环顾了一下办公室。他发现张沁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姜怀被这一看,脸刷地红了,这才明白赵竞川的意思。他低下头,嘀咕了一句,“知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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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打了这一下本也没打算接着动手,挑眉看着姜怀站在原地的小动作,戏虐地问道,“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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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低头不动,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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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复又拿起戒尺,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喝道,“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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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缓缓抬头,燃烧的脸色已慢慢褪去红色,取而代之的在渐渐变白。他是信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是因为大家都是男的,谁都挨过打,可是张老师还在办公室里,她可是个女老师啊。这在女老师面前挨过打之后,他以后还怎么在数学课上混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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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依然没动,就差把一个杠字贴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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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等得不耐烦,一把捉住姜怀德左手,扬手三下便抽在了姜怀的掌心。这三下没收着力道,眼看着掌心由白变红,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般。姜怀被这三下砸得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冲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将手抽了回来,用右手使劲地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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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沁听到声音也被吓了一跳,赵竞川性格温和,从来都没跟学生发过脾气,而姜怀更是因为成绩好得到很多老师的特赦,像面前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几乎是没有过的。她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劝赵竞川消消气,而是跑到姜怀身边拉过他的左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母性的光辉油然而发,嘴里说着,“你这孩子,怎么把你班主任气得都动手了,这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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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沁不过来还好,这一过来,姜怀的脸更没地搁了,他低着头看着张沁一脸担心的样子,猛然感觉旁边的赵竞川一脸的奸猾,他侧头偷偷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赵竞川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姜怀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他低低道了声,“张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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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沁闻言笑了笑,她放开姜怀的手,“傻孩子,没事,没事,老师不介意。好好跟你班主任说话,别让他动手了啊,老师要下班了….”张沁冲赵竞川一个点头示意,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包,飞一般地走了。出门的时候,居然还特别细心地帮着把门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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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听着锁门的声音,突然就郁闷地想,女老师怎么那么善解人意呢。他一脸的欲哭无泪,抬头看着赵竞川,顿时觉得眼前的人就像一个猎人在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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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仿佛看穿了姜怀的小心思,耸了耸肩表示,女老师就是这么心细,我也没办法。
赵竞川看看快要哭出来的姜怀,甚是欣慰,他倒是并没多做为难他,开口道,“这题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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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一愣,表情里藏着万般疑问,顿了顿了然答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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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了就行了,行了,你回去吧。”赵竞川拉开抽屉将那两样东西一把扔了进去,“叮咣”两声,让姜怀紧绷的后背松懈下来,就像一把拉满的弓,正准备发射,一看箭却没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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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就像一汪清泉,看着有那么点小可爱,不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看着就欠揍。他望着赵竞川的眼睛,仿佛在问,“这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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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姜怀,“走吧,我也下班了。”说完便迈步往外走去,留下姜怀一个人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才疾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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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平淡无奇地就这么悄然而过,姜怀摸了摸左手,那条三下敲出来的肿痕已经不那么疼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点疼,他甚至有些怀疑今天的小插曲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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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回到家的时候,便猝然停了脚步。他猛然想起昨天他爸的话,“自己解决这事。”至于解决什么事情,他爸没有明说,但并不代表姜怀不懂。无非是认错加道歉,认睡觉的错,认打球迟到的错。可是赵竞川没有给他机会啊。除了讲那道数学题的时候脸色难看了一些外,这一天赵竞川就没有别的要求,甚至比以前看他的脸色还缓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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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非常泄气地放下书包,又去了客厅墙角开始了他的反省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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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一瘸一拐的来到学校,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又一次在心里问候了赵竞川以及他的上下五百年的亲属。赵竞川仍是一脸笑意,语文课堂上甚至给同学们讲起他上学时求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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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学对赵竞川的左耳常戴的蓝牙耳机感兴趣,也一并问了,赵竞川也不忌讳,拿出来给同学们看,然后又给他们讲这只助听器的故事。他两耳听力较弱,但也并不是听不见。但较之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有很多不便之处。所以他习惯看着别人的嘴唇说话,严格上来讲,就是自己学会了看唇语。久而久之,这只助听器一方面充当了听力的工具,另一方面就成了装饰。他在上学时几乎碾压第二名,但那时候经济条件并不成熟,所以高考的时候,因为听力的缘故,英语的三十分听力在全部放弃的情况下,还是够了Q大的录取分数线。但因为并不是他喜欢的专业,所以改了志愿读了师范,做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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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下又是一阵呼声,面面相觑着有之,瞠目结舌着有之,惊讶的,惊叹的,不一而同,姜怀更是重新认识了面前的班主任,又刷新了自己的三观。下课后,赵竞川还是笑眯眯地踩着下课铃悠悠然回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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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下课后,偷摸地尾随到办公室门口后,再一次停了脚步,赵竞川正从办公室出来,他拿着保温杯,慢慢地摇着,“这是语文作业,你帮着给课代表拿过去吧。”说完赵竞川就直奔卫生间。留下姜怀拿着纸条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得,他咬咬牙,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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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从卫生间出来,望着长长的走廊里,姜怀一瘸一拐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一阵穿堂风穿过,荡起赵竞川眼眸里寸寸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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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倏然而过,依然无风无浪,赵竞川除了语文课和自习课露面,再未让姜怀偶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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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家,姜怀的腿不自觉地又软了一分。他吃过饭,仍是自觉地去了客厅的墙角。他咬着牙,愤恨地想,“这斯一定是故意的。”
第三天依旧如故,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姜怀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战线拉得这么长的,往先的老师大多在去他家告一状之后便翻过这一页,口头教育一下,他象征地敷衍一下就皆大欢喜了。像赵竞川不言不语,好言好语,温温和和地不接招,不理他的还是第一次。赵竞川不接招,那就意味着他每天墙角的两小时将会无限期地顺延下去。春天穿着长裤还好,这北方的天气气温越来越高,马上就穿短裤上阵的日子里,他天天顶着两个青紫的膝盖会成为全校的笑话的。他仿佛看见赵竞川端着茶杯、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望着他,嘴里依旧是万年不改的腔调,“呦,又摔着了,哦,不对,又罚跪了啊。”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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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下定决心要结束这场拉锯战,他在早自习结束后,想都没想就冲进了赵竞川的办公室,他大概来的不太巧,办公室里除了数学老师张沁,班主任赵竞川,物理老师林坚,还有若干老师。姜怀推开门后就后悔了,赵竞川看了姜怀一眼,“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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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讪讪地道,“没,没事,我找数学老师问个题。”话锋一转,姜怀便转头去了张沁那边。张沁老师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又问了句,“你班主任那天没又打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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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欲哭无泪,一屋子老师,他真是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顶着一屋子人的目光,他问了道函数题,问完后便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赵竞川坐在办公桌前,闭着眼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沉住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想让姜怀听到。不过姜怀肯定是听不到,至少现在听不到,以后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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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得飞快,快到姜怀愣是没找到机会去找赵竞川。他神情怏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非常意外地碰上了下班的赵竞川,姜怀扯了扯嘴角,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叫了声,“老师。”赵竞川摆摆手,“放学了,快回去吧。”得又一次截住了姜怀将要脱口的道歉。赵竞川没给姜怀再说话的机会,转头向另一条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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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怔在原地,夕阳西下,赵竞川的身影在柔光下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姜怀的视线里。姜怀沮丧极了。
【9】
第四天,第五天,姜怀得到惊人的噩耗,赵竞川老家有喜事,请假去参加婚礼。这两天请别的老师帮忙代课。姜怀整个人都傻了。两天的课上得魂不守舍。往日在课堂上那不羁的表情在这几天徒然一转,整天愁眉苦脸。同桌问什么,也懒得说话,他已经够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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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装着事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放不下。他在以往的学习生涯中从来没有觉得心情像今天这么沉重过。“至于么?那么大的人至于跟我这么斤斤计较么?”带着这样的情绪,在本星期的最后一天的放学的日子,所有人都飞一般地冲出教室,就像被放飞的鸟一样,轻松而欢快。反倒是姜怀回家的脚步越发地踌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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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转眼就变了眼色,四月春雨,淅淅沥沥,刚开始姜怀还在小雨里慢慢地往家挪去,走到半路的时候,雨便密集起来,风吹到脸上一片冰凉。姜怀整个人被浇得狼狈不堪,偏偏路上又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他索性顶着书包在雨里飞奔。几天以来的郁闷气结,再加上这场雨,整个把姜怀的气焰彻底打消下去。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依然看见的是他爸万年不曾更改的坚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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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内心突然升起了莫名的委屈,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透心的凉。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湿透,雨滴顺着发丝落到地板上,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心上。他把书包放在客厅玄关的橱柜上,去卫生间取了干毛巾擦着雨水。一边自顾自地擦着,一边强自镇定,假装若无其事地跟他爸说着毫无营养的话,学校要开运动会了,今天的考试比较简单,那个漂亮的化学老师要结婚了。说了半天才回归到正题上,也不知道是跪怕了,还是起了逆反的心思。心里想着周一一定找赵竞川把迟到的事说清楚。到了嘴上,脱口就告诉他爸,“我道过歉了。”说完这句话,姜怀接着擦脸的功夫,从毛巾的一角偷偷看了他爸一眼:好像,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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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突然就像揣了一只小鹿一样。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但显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爸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直都深信不疑。在他家,撒谎的口子,早在他小的时候就被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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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吃过晚饭,早早回屋了。他爸并未多问,但冷眼看着自己儿子不正常行为,也猜了个大概。他不动声色地给赵竞川拨了个电话。得知赵竞川在200公里以外的城市参加一个婚礼的时候,他反倒是笑了,自家儿子大概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赵竞川在电话那头也笑,二人在电话两端异常地默契。赵竞川想,以静制动,欲擒故纵,这第一回合还没开始,小孩就已经自乱阵脚,方寸大乱了。
是夜微凉,姜怀枕着灯光,裹着毯子一夜无眠。有源于撒谎的忐忑,也有源于未知的慌张。十五岁的孩子到底是稚嫩了一些,他的飞扬与骄傲在几天的时间里就像一只鸵鸟一样,再也抬不起头。是因为他爸对他那几天的罚跪么?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他对于体罚的妥协。但细细一想,貌似又不是这样。赵竞川好像拿住了他一样,两方拉锯,总会有一个最先认输。赵竞川凭借什么就笃定了自己一定会赢呢。想起那道八条辅助线的奥数题,又想起那天课堂上,赵竞川的求学史,以及那只刺目的助听器。还有赵竞川永远不温不火的目光里的戏谑和调侃。姜怀只觉得眼前漂浮着一排排的小白旗,晃得他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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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无课,往常姜怀都会风雨无阻地六点起床,今天破天荒地睁眼就到了七点半,他在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做了半夜的梦。梦里都是赵竞川拿着他爸给他的那只小盒子,在他耳边晃得稀里哗啦地响。姜怀看见赵竞川,特别欣喜地迎上去,然而赵竞川并未看他一眼,悠然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姜怀站在远处张嘴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他就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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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一天的时间仿佛被切分成若干段,无比的漫长。姜怀在他爸眼皮子底下坐立难安。吃饭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他在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在家两天可怎么熬过去?睡觉睡不着,吃饭吃不好,作业更别提,做得乱七八糟。心里有鬼,就怕敲门。不巧,他爸滑着轮椅一趟一趟地去他屋里找东西,一会要支笔要画草图,一会画错了,需要擦掉又来要橡皮。姜怀战战兢兢地开了一次又一次门。在他爸第五次进门要剪刀的时候,心里防线终于全盘崩溃,他哆嗦着手,给他爸开了门后,便在自己屋子中央跪了下来,姜怀低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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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微微皱了皱眉,坐在轮椅上,手指敲着扶手,缓缓开口,“起来,不是不愿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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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闻言,使劲咬着嘴里的嫩肉,小心地答道,“没,没….”至于没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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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道歉了么?起来吧。”姜父看了姜怀一眼,目光灼灼,像一把出鞘的剑。姜怀被姜父看得又矮了一分气势,他不得不从嘴里慢慢地挤出早就想说的那几个字,“我没道歉,我…我撒谎了。”说完,又往下低了低头。但即使他埋着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像经历了寒流一般,慢慢地变得寒冷和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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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坐在轮椅上沉思着,仿佛在认真地领会姜怀的那几个字的意思一般,表情凝滞,过了好一会,他才用手又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几年没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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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这才感觉到周身冷的厉害,两手交叉了一下,才发现手心里都是冷汗。他斟酌了一下,从小学二年级到高中,大概七年了。姜怀用手掐了一下大腿上的肉,这才回了魂般答道,“七年。”两个字,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但姜父还是听见了。他勾了勾嘴角,“自己打,打得不够,就去屋里拿戒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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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有自己的教育方式,逃课可以,撒谎不行,打架可以,骂人不行。姜怀在第一次撒谎时便吃足了教训,那一次就长了好几年的记性,偏偏在道歉的问题上磨蹭了这么多天,可见赵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这小子简直太沉不住气了。想到此,姜父心里那一丁点的心疼也飞得无影无踪。他转眸定睛看着姜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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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跪在地上,犹豫了好一会,方缓缓抬起右手,使劲往脸上盖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清清脆脆,姜怀的手离开后,右脸颊便出现一个巴掌印,隐隐泛着红色。哪错打哪,早年姜父就给姜怀定下的规矩,到今天又一次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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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打完这一下,眼角就泛了光泽。他想哭,不是委屈,不是难过,甚至不是很疼,他就是想哭,那种被吊起来,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都说打蛇打七寸,赵竞川怕是死死地捏在了他的七寸上。
“委屈了?”姜父看着姜怀眼角的光泽,顿了顿,俯下身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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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委屈。”姜怀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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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接着打。”姜父直起身,又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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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抬起左手,又往脸上盖了一下,两下力道相同,在脸颊两边相映成趣。姜怀未停手,左右开弓,整整打满了十下。“我道过歉了。”五个字,一个字两下。等打完,姜怀的小脸两边都是巴掌印。他顶着一张小脸看向姜父,“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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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叫一个“爸”字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称呼,叫“爸爸”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求饶,服软的意思。虽然他求饶从未好使过。但显然今天姜父脸上藏着心事,他看了看姜怀带着巴掌印的小脸,第一时间想的是,周一上学能不能消下去的问题。这一想,就走神了。姜怀偷偷看了看姜父,伸手拽了一下姜父的衣角,“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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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明天加一个小时,今天先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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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脸上多云转晴,见到阳光便灿烂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给姜父把轮椅掉转方向,“爸,我,我不是不想道歉,我找不到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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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笨。”姜父用手拍了拍姜怀的大腿。“轻易让你找到,你老师还能管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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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可是我跪了好多天了,真的跪不住了啊”姜怀推着轮椅,却并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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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管,定好的规矩,就得这么执行。这是你早先答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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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姜怀怏怏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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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给姜怀定的规矩,有错认错,认了错就得认罚。认不下来的错,什么时候认下来,什么时候结束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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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老师告状,告不到点上,但也会罚,罚的不是错,罚的是自己敢犯错又兜不住。时间长了,姜父对姜怀老师告状也有了免疫力,再加上身体情况直线下降,他倒也轻易不再罚了。碰到赵竞川,二人交流了一个多小时,对待教育的理念竟然出奇地一致。他从前是木匠,手下的木头纵是再没有生气到了他手里也有了灵魂。他无论是做玩具还是做家具,都有一颗匠物的心。赵竞川说,他是老师,老师的职责是育人,与做木匠虽然殊途,但是同归。老师是教书匠,他有一颗匠人的心。然后赵竞川在对待姜怀的日常行为做了一系列总结,当当正正都敲在了姜父的心上。赵竞川只是询问了姜父对姜怀犯错的态度,便没再多问。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哦,不,是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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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家里又熬过一个周末,跪了三个小时后,转天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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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宜人,湛蓝湛蓝的天际漂着朵朵白云,太阳刚刚露头,熹微的晨光下尽是是校园里匆匆而行的学子。每个人都带着放松了两天的好心情,踏足在这个寂静的早晨,很快校园的上空便会盘旋朗朗的读书声。赵竞川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相同的时间和地点,抱臂看着他的学生鱼贯而入地踏进教室。他手里拿着教案,目光柔和,面带微笑,望着从校门外蹒跚而来,脸上挂着不太明显的巴掌印的姜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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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的心情有如过山车一般,在来学校的路上心情抑郁到极点,他早就不指望周一还能看见在校门口看热闹的赵竞川。所以在他抬眼看见赵竞川的时候,他的一只脚毫无意外地踩在了另一只脚上。“哎呦”一声,他才后知后觉地向赵竞川打了个招呼,“老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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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看着尴尬的姜怀心情好到极点,“两天不见,又把脸给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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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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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姜怀在不远处支支吾吾,那个油腔滑调,伶牙俐齿,见谁都不服的小孩憋的面红耳赤,赵竞川也不再逗他,“回去上课吧,有事下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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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姜怀喜上眉梢,眉开眼笑欣然答应,这才如释重负般向教室跑去,临抬脚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赵竞川,“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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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上得波澜不惊,姜怀心事了了一半,自然而然效率极高,这次不仅没睡觉,还给赵竞川特别奉送了一张小人画像。以前只对他横眉怒目的表情,画风徒然一转,就变成了三月春风,和煦暖融。姜怀在课桌底下对着自己的画作得意洋洋,他表情紧绷,却耐不住肉里含笑,整整后半节课,几乎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童话剧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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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堤防,连赵竞川说下课,姜怀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正看见赵竞川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勾着眼睛欣赏他的画作。姜怀想再藏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只手盖上那张a4纸,另一只手覆在手上,带着被抓包的尴尬,“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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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伸手,示意他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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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措开手,犹犹豫豫又不情不愿地将那张轻如鸿毛的纸张慢腾腾地递过去,手里轻飘飘的纸此刻却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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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接过来,用手弹了弹上面的橡皮屑,颇为严肃地点评了一句,“比上次画的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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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当场石化。他眼睁睁地看着赵竞川将教案夹在腋下,出来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临上课前。赵竞川抛给他的那句,“有事下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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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下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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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在迅速看了一眼课表后,才一把窜了出去,妮嘛,下节课是体育课,班主任赵老师早就算计好了。
姜怀追到办公室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如释重负,赵竞川看着姜怀明显的放松的神态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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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亦步亦趋地走到赵竞川身边,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老师,您有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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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放下批改的作业本,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缓缓说道“有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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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一个不提防差点岔过气去,他明显又愣了一下,这才泄了气般揪着校服一角道,“老师,都过了一星期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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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闻言,这才放下钢笔,悠悠站了起来,他注视了姜怀一秒钟后敛了神色,“我没工夫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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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心说,您是没功夫,您一点工夫都不给我。他虽心里腹诽,却转了话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是来给您道歉的,对不起。”说完这话,姜怀迅速在赵竞川脸上巡视了一番,复又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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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侧眉看了一眼姜怀,从头到脚打量着姜怀,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这倒新鲜了,你道的哪门子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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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显然没料到赵竞川温和的情绪里所散发出来的不依不饶。原先准备好的措辞只能在肚子里重新开始组织。他在沉默的这一瞬间就又听到赵竞川不急不缓的声音,“如果是因为你爸对你的处罚,你不想继续下去而勉强找我道歉的话,你大可不必。回去告诉你爸,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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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姜怀并未预料赵竞川此番的回答,猛地抬起头看向赵竞川,姜怀一米七八的个头跟赵竞川站在一起,还差了将近一头。他仰视着赵竞川一会,这才敛了万千的思绪,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语气答道,“是我不对,我太自负了,不是因为我爸的罚跪,起先可能确实是因为对每天罚跪的厌烦,那时候就想着不如挨顿打来得痛快一下。但是过了这一周之后,我也有在思考,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老师说的对,我在打球的时候不够尽力,所以才会迟到,这错我认,第一堂课睡觉,第二堂课还睡觉,是因为对老师的轻视,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这错我也认。”姜怀一鼓气把要说的都说完后,便又迅速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些话如果让他再说一遍,那还不如杀了他。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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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这才又重新看向姜怀,面前的小孩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骄傲与张扬,站在他的面前陈述着他的错误。但即使认错,小孩也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条理清晰,最关键的是,他认的是作为老师给他指出的那几点错误。既然认了错,那么接下来也就用不着再吊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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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了错就好,认完该做什么?”赵竞川斜斜地靠着办公桌,抱着臂,不急不缓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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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抬头看了一眼赵竞川,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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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着,这是你认错的态度?你在家跟你爸也这样?”赵竞川微微挑眉,面色不善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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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姜怀觉得连呼吸都好像停滞了,他从窗外望去,同学们三三两两在操场上做操的做操,跑步的跑步。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向往。对于他这种体育废来说,这堂体育课恐怕是他最期盼上的一节课了。姜怀舔了舔嘴唇,这才一字一句道,“挨打我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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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竞川听着他从嘴里咬出来的几个字,乐了,“这么咬牙切齿的,至于么?”说完还拍了拍姜怀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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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却是实在受不了赵竞川的明嘲暗讽,气结的难受,“至于呗”这话说是说出来了,却并不是大脑在线的时候说出来的。说完他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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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赵竞川也没计较,“自己拿”他伸手指向办公桌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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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期期艾艾磨磨蹭蹭地蹭到赵竞川的办公桌旁,拉开抽屉,两把戒尺,一个他爸给赵竞川的,一个赵竞川作图用的。姜怀想都没想就从那个小盒子里把他爸给赵竞川的那把戒尺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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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递到赵竞川面前,等了好一会,不见赵竞川接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只见赵竞川猝然变了脸色。他迷迷糊糊的傻站在原地。赵竞川这才说道,“把戒尺拿回去,你认的是你爸的罚,不是我的,你也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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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3:4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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