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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第1页]

作者:野薄荷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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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高香敬百度~








强迫症晚期的楼主铲楼重盖了,因为没有镇楼图!下面是几个小时前我的自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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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啦啦啦啦~首先请随撸主一起感慨一下这长长长长的反射弧。《伪装者》播出这么久了,终于决定写一点东西。完美避过了铺天盖地同人文的高峰期,现在还能留下的,我写你看我们都是真爱,先抱一个~
撸主是新人,第一次在贴吧发帖,话唠而紧张,比如发现镇楼图排版诡异就果断弃了,现在后悔不迭……请大家经常用你们的大巴掌抚摸我,嗯。
最后说点正经的:本文非专业bl(也就是99%不会出现bl),cp向很轻(而妖邪),正剧向,坑品未经实践检验,慎入……
第一章 明家大院
01
明楼算是1911年生人。那一年宫里死了慈禧太后的总管大太监,外面保路运动如火如荼,流寇四起,民心骚动。大清朝的发辫眼看着要断,广州起义在黄花岗牺牲了72个人,这个信递到上海,宛如一粒石子轻轻没入太平洋,激不起更多的浪来。
那时候上海忙着开全国教育联合会,忙着肃清越来越糜烂的电影和歌舞,而撑起这十里洋场繁华的各路商人们,也聪明地学会了养私兵、蓄军火,走货要搞武装押运。
所幸那个时候明家父母尚在,明镜还未曾掌家,只是个无忧无虑的漂亮女孩儿,要不然以明家大姐那眼里揉不得沙的清高作风,是怎么也不能在这波诡云谲动辄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海商界闯下一份家业的。
明镜父亲那辈分了家。明父也是耿直人,常以盛宣怀自勉,年轻时勇武无畏,第一次大罢工时真算豁上了身家性命。然而那时候但凡商人在乱世里留存了几分善念,在面对某些机会的时候,嗅觉就容易迟钝,把不准“国运”的脉。所以明家在上海虽是大富之家,来钱的路子却干净如流水,纯良无辜,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原本,后来的日子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然而明父终于独力难支,在商海里翻了船,一病不起,留下一家不共戴天的世仇。
彼时明镜才虚岁十七。
再后来就是看不见的血色和无尽的枕泪。人情冷暖,风雨飘摇,姐弟几个一度回去苏州老宅。不过明家大姐到底能干,终于靠自己闯出一个新局面,路子疏通,合作生意渐渐回了正轨,正经事上也没再犯什么大错,所以住在法租界里现世安稳,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个家在明父不幸离世之后死过一次。收养明台让姐弟俩又活了过来,再后来明诚也来到了明家,这家人才算真正聚齐,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日子,再也没有分开过。
02
沉重的木板门外面的世界,沿着一条破败的青石小路逐渐摊开。街口处渐渐繁华起来,可以看见川流不息的黄包车和小汽车。推板车的小贩们堵在路边,把手缩在袖筒里,头顶上高高悬着“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金字招牌。除了熙熙攘攘的各色人流,原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明诚踏入明公馆的时候尚且晕晕乎乎。
他是饿的,累的,发烧烧得迷糊,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大小姐明镜牵着他带进屋里为他擦洗,看着那小小身躯上惨不忍睹的伤痕,免不了又是一阵伤心落泪。
明楼给他换上自己一套干净的小衣服,领他进饭厅,上桌吃饭。小孩低着头抿着嘴角,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吃饭像小鸟一样少得可怜。
饭后收拾罢,明楼迟疑地拉着大姐,他觉得大姐照顾明台已经够辛苦,不若明诚还是交给他带着。
大姐叹口气道,你哪懂得看顾小孩,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是明镜不是深居闺阁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成日里得外出奔波忙着打理家族生意。好不容易回到家也片刻歇息不得,还得着急忙慌顾着这两个孩子,没过几天就折腾得身心俱疲。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放学回来的明楼心疼地握着大姐的手,说,明诚还是让他来带。
明镜想想身边还有那么个五六岁正淘得没边的小鬼,为难地点点头。
阿诚过年就十岁了,可桂姨哪里让他念书。明楼和明镜一商量,让这孩子先跟着明楼读书认字,赶赶学校的进度再说。
此时的明诚还不知道,他一生的命运已经在这一刻转折,他从此真正有了一个家。
上苍毕竟待他不薄。
03
阿诚就这样住在了大哥明楼的隔壁。
大清早,窗户外面刚透进一点点暖意,家里的女佣阿玫打着哈欠出来,吃惊地“啊”一声尖叫吓跑了瞌睡虫:走廊和饭厅的灯在曦光里虚虚亮着,莫不是昨晚忘了,灯着了一夜乜?
大姐起得一向早,也刚梳洗罢下得楼来,一身墨绿旗袍水光潋滟。她微微蹙眉看着刚从屋里出来的明楼,“这怎么回事?”
明楼刚要说话,厨房里突然钻出了阿诚,手里捧了大大的托盘,小脸都遮住了看不清路,艰难地凭印象向餐桌挪过去,浑不知家里三个人正惊讶地张着嘴朝他看。
阿玫回过神连忙抢上来接了托盘,嘴里碎碎念,“阿诚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敢让你做早餐……”她想起平日大少爷大小姐不在的时候阿诚总爱跟着她在厨房帮忙,自己虽然每次都请他出去,零碎看了几天,竟学会做饭了?
阿诚不好意思地跟到桌边,“我想帮你做事,阿玫姐。”小模样十分讨人喜欢。阿玫自己还是个十六七的姑娘,却也觉得这个大一点的少爷一点不骄不闹不淘气,格外可亲。
“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明楼瞪他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从隔壁起身溜出去的他竟一点不知道。
阿诚恍然发现大姐和大哥竟然也在,吓了一跳,刚刚和阿玫说话时候羞涩可爱的小模样瞬间不见了,唯唯诺诺站在桌边。
饭都做了,自然不能不吃。大姐率先坐了,明楼拉着阿诚坐在一侧,清粥小菜挨个尝了尝,味道居然不坏。
阿诚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偷偷瞥着大姐大哥的脸色,他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阿诚,以后你不用这么早起来,做饭有阿玫呢,”大姐和声道,“多睡一会儿,你还在长身体。你看明台那个小懒虫现在还没起呢。”
明楼头也不抬地吃,“你在家里跟明台一样乖乖呆着就行,不是让你做家务来着。”
阿诚小小的“哦”了一声。
可是之后他还是爱跑前跑后帮着干活。白天大人不在,他陪着明台玩,不再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敢出去,渐渐觉得没有刚来时候那么惶恐。况且大哥在家的时间少,很快他就和明台一样精力过剩、楼上楼下屋里屋外跑了。阿玫和厨房院子里打杂的因叔因婶总追着他,“阿诚少爷你快放下……”阿诚吐吐舌头跑远,干活干得十分有模有样。连大姐都笑着说让明楼多给他俩布置功课,学得累了看还有没有力气折腾。
1926年的初春春寒料峭,连着下了几场雨,好歹盼着晴了。明楼在学校里不觉得太多,自去年罢工商界单方面率先复市之后,上海商界名誉一落千丈,颇为舆论所不齿,工人与厂主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前几个月接连不断的摩擦好容易熄了火,暂时进入了相对平静的阶段。熬过了这一段,明镜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转眼阿诚和明楼就换上了薄衣裳。小孩子长得快恢复得也快,在明家这些天,小阿诚总觉得身上伤口痒痒的,大姐不让他用手抓,他趁着大哥大姐不注意的空隙,一个人偷偷溜进盥洗室,关上门。
晚饭过后明楼皱着眉头窝在楼下沙发里看报纸,不着痕迹地用手虚掩着标题,仔细端详报上“剿灭卖国军阀之势力”那一篇。明镜守着电话,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织着一条围巾。
突然听到盥洗室里“咚”的一声,紧接着孩子“哇”的哭声。难道明台从楼上跑下来了?俩人吓了一跳,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跑进盥洗室。
打开门,哗哗的流水就从地板上跑过来,打湿了两人的鞋子。地上散落的几件小衣服已经半湿,阿诚光着身子站在那里,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两人急急踩着水走过来。
“我……我想洗澡……打开水,关不上它……”
听着阿诚磕磕绊绊的解释,原来个子小小的他踮着脚拧开了水龙头冲洗自己,打开了却够不着关上,水一个劲往外流,阿诚急得要哭,拼命跳起来去拨弄它,地板湿滑,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明镜又心疼又无奈,连忙让明楼找块大浴巾把阿诚包裹起来,招呼阿玫来收拾这满地狼藉。
“傻孩子,要洗澡怎么不跟大姐说,这样多危险。”明镜领着他到明楼的房间去,一路絮絮叨叨数落着。阿诚低着头,手背偷偷抹着眼泪。
明楼拿了干净衣服放在一边,把浴巾解下来。阿诚光着小胳膊小腿,赤身裸体的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趁明楼不注意伸出小手去够衣服,被明楼一巴掌打掉,“先擦干了再穿!”
阿诚只好红着脸站在房间中央,任大哥和大姐摆弄。
明楼拿浴巾给他擦着身子,小家伙的小麦色肌肤软软嫩嫩,还带着凉凉的湿润的水汽。明楼看着手下有些瑟瑟发抖的阿诚,突然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洗澡不知道要用热水吗?”
明镜正给他揉着头上磕痛的地方,顺手打掉了明楼的手,“让你管孩子,看管成了什么样,磕着碰着多疼啊。”
明楼自知理亏,连连赔笑。
不过幸好大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经过这么些天的调养,阿诚身上的伤淡去了很多,来时甚至流着血的已经结痂,原来看着狰狞可怖的紫黑色伤痕渐渐转为淡红,伤口一层层愈合得很快,小脸上气色挺好,小身板已经像雨后的竹子一般向上拔高了一截。虽然孩子还是有些胆怯怕人的,两个人平时忙得没注意,原来不知不觉这孩子已经恢复了不少。
姐弟俩欣喜地端详着,阿诚扭捏着不给看。明楼觉得一阵好笑,这小宝贝人不大讲究倒是不少。
直播手动换行中,今天誓要拍到明台

04
傍晚书房里。
明楼坐在书桌边,阿诚站在他身旁几步远的地方。大姐刚刚塞了明台进门让他听哥哥们念书,前脚才出去。小家伙又被洗了头,正嘟着嘴不高兴呢,一头湿漉漉软塌塌的小毛,看着可怜又无辜。
阿诚怯怯地揪着衣角,跟他读,“……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明台在一边爬来爬去,一个人玩得起劲,无奈两个哥哥在专心授课读书,任凭他闹出多大响动都不搭理。
他听不懂别的,“大”字却听得懂,迈着小脚“噔噔瞪”撞到明楼怀里。
明楼连忙伸手接着用书掩着桌角,生怕这个小祖宗磕着碰着。
阿诚抿嘴安静看着。明楼把明台拎起来揽在胸口,一手不轻不重打他的小屁股,“小坏蛋,谁让你这么莽莽撞撞的,摔着怎么办?自己好好玩,不许吵哥哥读书。”
明台环着大哥的腰,仰头天真地问:“那‘大’哥若什么?‘大’姐若什么?”
阿诚看得入神,怔了一下,嘴角一弯,“扑哧”笑了,露出一溜儿小白牙。
这是明诚来家里之后第一次笑得这般明朗。明楼心里又惊又喜,爱怜地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少年,奖励似的拍拍明台的小脑袋,问阿诚:
“阿诚你说,大哥若什么大姐若什么?”
明诚笑完后马上惊觉,慌慌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抖啊抖,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听到大哥指名问他,嗫嚅半晌,方才吐出一句,“大哥……是、、是恩人。”
明楼听得脸一沉。
明台趴在明楼怀里,把小脑袋靠大哥肩头上。他是人小鬼大,惯会察言观色的,见大哥刚还高高兴兴转眼又被阿诚哥惹恼了,心里暗暗道,阿诚哥真笨,一点都不会哄大哥开心,哼。
“大哥为什么是恩人?”明楼沉声问。
“因为、因为大哥……因为……”明诚讷讷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越着急自卑越觉得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大哥是天是地是圣是神,大哥救他脱离了苦海,恩同再造。可是大哥好歹教了他这么多天,自己说话怎么还那么笨嘴拙舌的,但此时紧张狠了,书本上的字却一个也想不起来……
“啪!”明楼把课本重重摔在桌面上。明诚一惊,身体不由得打颤,两滴大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明台见大哥真的发火,也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连忙伸长了小胳膊去抚大哥皱起的眉头,小小声说:“大哥不生气不生气……”
明楼哪能不生气,他气得胃疼。家里生意就罢了,他中学即将结业,课业繁重,去年五卅惨案之后,学校的态势竟也不甚清明。各路事情搅得他操劳又烦闷,家里摊上这么个半大小孩,明楼血气方刚的,还得强自压抑着不发火、慢慢来,偏偏这孩子不开窍,又笨又傻心思还重。
明楼缓缓把怀里的明台放下,手里捏着书桌暗格里的红木戒尺紧了又松、松了再紧。
“好了,没关系。今天不早了,你们两个快回房间睡觉去。”明楼一向理智,到底还是放开了戒尺。他觉得此时不该责打阿诚。阿诚太怯懦,况且他还并不能懂打他的道理。
明台眨眨眼,说了句“大哥晚安”就飞跑着出去了。阿诚呆呆地站了几秒,也拘谨地转身退下。
呼……门关上,明楼四仰八叉躺倒在椅子里。好吧,要耐心,小孩就得慢慢教。好歹今天看见阿诚一笑一哭,这也算一种进步了不是吗。要不然这孩子总像刚来那几天那样,小小年纪神情古井无波、半截枯木头似的,不说不笑,那才是真没辙呢。
他要教好一个孩子。他要去爱他,呵护他,让他也同样爱自己,做个快乐的人,而不是把他当做和桂姨赌气的牺牲品。当今世道哪里缺满肚子学问、衣冠楚楚而灵魂干涸之辈。
时日还长。
明楼有这个自信。
05
大姐有时候打趣大哥,说他是聪明学生带了两个笨徒弟,明台是顽劣到底了,阿诚短短时间内学会了打理一切家务,可这读书也不甚开窍。明楼不屑,跟大姐说是我最近忙,等腾出手来看不收拾这两个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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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挺胸抬头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紧紧咬着牙关,小脸绷着眉头皱着,纤瘦的手指用力攥着钢笔捏出一手汗来。胳膊肘下的练习簿被他蹭得有些褶皱,几张撕了又揉成团的废纸无辜地躺在桌面上。他迟疑地开口唤:
“明台……”
自从他叫“小少爷”被大哥轻轻打了嘴之后,他牢牢记住了要称呼大哥和大姐,虽然见了还是怯怯的不敢说话,但大姐出门大哥上学家里只剩他和明台的时候,他渐渐能与这个小弟弟混得熟络些了。
“小哥哥怎么了?”明台大呼小叫地跑过来,木地板被他踩得“咚咚”直响。
“……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
阿诚脸红红的。他不敢麻烦家里的人,可大哥临走时候布置了临摹字帖的,说回来要检查。字是摆在那里了,可他不会笔顺,照着画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大哥一下子教了太多,简单的还好,难的,他拼命想,却越想越似是而非,几乎全忘了。
“嗯!”
明台凑过小脑袋来看,字帖上写着:“飞禽走兽,饥知食,渴能饮,又能营巢穴为休息之所。其异者,能为人言。惟不知读书,故终不如人。人不读书,则于禽兽何异?”
明台爬上椅子,夺过钢笔攥在自己手里,大无畏地提笔就写,可没写几个字,他的小鼻子也皱了起来。
明台快到读小学的年纪,平日里明镜还是教了他一些唐诗儿歌、简单字词的。可这禽啊兽啊巢穴啊,笔画那么多,他也写不来。
“小哥哥,有些字明台也不太会写。”明台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看向明诚。
“那怎么办,天黑大哥就要回来了……”明诚苦恼地抱住脑袋。他不觉得大哥回来就可以向大哥请教不懂的问题了,却认为若是完不成任务一定就是世界末日。
“是啊……”
明台深有同感。大哥可不像大姐对他那么温柔,在家里他唯一就怕大哥了。
天知道明楼怎么能那么苛刻,教书不懂循序渐进,一上来没过几天就要阿诚写这么难的句子,活脱脱的揠苗助长。可苦了明台和阿诚两个小家伙,战战兢兢地围着字帖打转,如临大敌,两张小脸愁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当然这也不能怨明楼。明楼这样的不只是聪明,他是早慧。少年老成,从小到大读书的事从没让他皱过眉头,但面对明诚这个字都认不全、自卑又怕人的笨学生,他确实无从下手。
到最后,到底还是最小的小家伙胆子大些,主意也多,想了又想,硬着头皮握笔写了一篇给明诚看。
明诚看着这通篇鬼画符一样大大小小的“字”,有的用墨太深连纸都划破了,有些瑟缩地问:“这、、这样的能交差吗?”
明台大大翻了个白眼,又泄气地嘟着嘴,“明台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如果大哥问起来,你可得像个男子汉一样有担当!”
……
所以当明楼晚上回来验收功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篇令他哭笑不得的“字”:禽和食字上面的“人”字头画得像顶圆圆的瓜皮帽,异字的“巳”字头,一圈圈绕啊绕,变成了一枚蜗牛壳。
明楼缓缓放下手里的字纸,目光扫过并排站着的两个小孩。
“阿诚,这是你写的吗?”明楼轻轻问。
“不……哦,是的,是阿诚写的。”明诚不安地绞着衣服下摆。明台站着也不安分,偷偷瞄了一眼大哥的脸色,却被吓得一哆嗦。
明楼深深呼吸。隔了一两秒,他转向明台,“明台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和阿诚哥哥一起玩?”
明台睁大眼睛,糯糯道:“今天可乖了,还和小哥哥一起看字帖呢。”
“你过来!”明楼一声断喝。
明诚一哆嗦,明台吓得直接“哇”地哭了出来,举着小手边哭边嚷嚷,“大哥坏!呜呜……大哥欺负我……”
“不许哭!”明楼伸出手臂一捞,把小家伙拉进自己怀里,使劲点点哭得通红的小鼻子,“大哥给你定的规矩全忘了?学会撒谎骗人了?!”
“呜呜……明台是帮、、帮阿诚哥哥写了字,是助人为乐,大哥不可以骂明台,呜呜呜!”
明楼脸色阴沉似水,拍拍自己大腿,“趴上来!”明楼轻描淡写瞥一眼阿诚,再度把目光移到明台哭花的小脸上。
明诚不敢相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站着不敢乱动,偶尔大哥的目光扫过自己,脸上都像挨鞭子一样热辣辣的。
“你带着阿诚哥哥一起调皮捣蛋,不好好写字,怂恿他撒谎骗大哥,”明楼不怒自威,“自己好好想想家法的规矩!”
明台小脸上全是泪痕,乖乖地自己把裤子脱了露出小屁股,趴到明楼腿上,呜咽着说:“明台知错了,请大哥责罚。”
阿诚站着都快哭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会不会,他会不会马上也要这样挨大哥的打?
明楼扶着今天格外乖觉的小明台把他摆好受罚姿势,大手覆在两团白嫩的小肉肉上,口中威严地问他:“不好好完成任务,把字写成那个样子,我平时是这样教给你的?”
“啪、啪、啪、啪、啪”
不等明台回话,明楼的巴掌就清脆地落到了明台屁股上,五下过后,已经浮起了浅浅粉红色的巴掌印。
“哇……明台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不会写……”明台哭得惊天动地,小腿乱蹬,大哥又打他了,好疼呜呜呜!
巴掌声和明台的哭喊声直钻进耳朵里,明诚低头用力扭着自己的手指,小脸红到了耳根,心里又急又愧,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明楼眼角扫了眼眶红红的明诚一眼,轻声道,“既然不会写,为什么之前不懂装懂,不来问大哥?”
“啪、啪、啪、啪、啪”
“呜呜呜大哥轻点、轻点打,明台知道错了呜呜”
巴掌落得缓慢,一下接一下火辣辣的疼着,浅红慢慢变成了深红色。每挨一下明台就扭动好一会儿,企图躲开屁股上越摞越高的疼痛。
明楼轻拍明台后背给他顺气,不看也知道对面没挨打的小孩愧悔得要命,心里正煎熬着难受,但是明楼并不准备理他,自己先站一边好好反省着去。
“啪、啪、啪、啪、啪、啪……”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谁让你来逞强帮他写,事后还敢跟大哥撒谎?”
“呜呜……”
明台抽咽着,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这些错明明“主犯”都不是自己,却只有自己的小屁股挨了巴掌,想想觉得好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
等到仍在哇哇大哭的小明台被大姐“解救”抱出书房,门一关,明楼重新坐回书桌后面,全心审视着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的阿诚。接到这目光阿诚被吓得退了一小步,又连忙稳住自己,咬着嘴唇站定。
大哥虽然不打了,但明诚还是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着缓不过来,心里愧疚,甚至还有点委屈,噙着一汪泪水不敢抬头。
“你今天的字,写得不好。”明楼的声音轻轻的,怕吓着他似的。
阿诚脑袋里嗡嗡的,满心害怕,咬着嘴,不敢接话。
“但写得不好我不会骂你。这字通篇都不是你写的,你连下笔都不敢,怎么教你?“
明楼缓缓叹了口气,“我很失望。”
阿诚呆呆地站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冷下来,在他眼前“咔嚓”一声断裂了。有什么东西在坍塌,兵荒马乱,而他即将被深埋在永无天日的废墟下。
眼泪再也含不住,扑通一声膝盖砸在地板上,阿诚对着明楼跪下,“大哥是我不好求你不要生气……”
刚刚忍着不哭还好,他所有的焦虑、担忧、害怕,一哭就泄洪似的收不住,“阿诚……以后不敢了,求大哥、、给阿诚机会!阿诚……”他突然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
阿诚泪眼朦胧,满心都是后悔绝望。
他还会有机会吗,他那么傻那么笨那么不堪造就,大少爷怎能不厌烦呢。就算他早有自知之明从不敢以明家人自居,经常帮着家里干活以稍减自己心中的惶恐不安,可就算这样,明家也不缺他这样一个小佣人呀。
在明家的日子注定只是天堂幻景里的半晌偷欢、是他的自欺欺人,当他被拎着扔出这座房子重新回到尘埃里,梦醒了,那才是他该有的生活吧。
阿诚很惊惶。在明家的这些日子,那些琐碎片段在他脑海里来回闪现,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眼泪为什么流。大姐香香的怀抱、为他整理衣裳时轻柔的手指,大哥揽着、抱着明台的臂弯、让他靠让他躺的肩膀、甚至落在明台身上严厉却有分寸的巴掌……一个个亲昵的小动作……原来他是那么深深羡慕的。这些天他像局外人一样立在大哥身侧旁观,跟着笑跟着痛……他还没来得及奢望一回这温暖,哪怕是在做梦,哪怕是挨打,都已经晚了,再没资格……
明楼无奈地看着眼前哭得抽噎、钻牛角尖钻得欢实的小孩。还没怎么着呢,又吓着了,不用问,这么哭肯定是自己又把自己开除出明家大门了,这想象力还真不一般的丰富。
突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阿诚感觉自己细瘦的手臂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力度让他心里莫名一安。明楼走下来,领着迷迷糊糊的阿诚回到桌边,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重新被搂在大哥怀抱里,坐回书桌前,阿诚还是晕晕乎乎的,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所有碎成片的世界一瞬间回归原位,大哥……今天……不会不要他?阿诚乖乖坐着不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满屋只剩下他轻轻的啜泣。
明楼扳过他的小脸,用手指蹭他沾在脸蛋上的泪水。这个小家伙长长的濡湿的睫毛一缕一缕粘在一起,像一只刚淋了暴雨的小兽,看着乖巧可怜,却又免不了让人气恨。
“字写得那么差,让大哥怎么说你才好。”明楼点点他的额头。
提到这个,阿诚心里藏不住地委屈,声音小猫似的呜咽,“大哥教得太多太快,阿诚没记下。”
明楼无奈苦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要和大哥说。”
“嗯……”阿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楼抱起他将他身子对着书桌摆正,大手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写“人不读书则于禽兽何异”那些长长的句子,一遍又一遍。阿诚写着写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背靠着大哥的胸膛,大哥温热的呼吸钻进他的脖颈,痒痒的,那么……幸福。所有的感官突然变得格外敏锐,他不禁偷偷地往上靠了靠。
明楼感觉到小家伙的走神,捏了捏他握笔的小手,“想什么呢?”
“想……大哥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字。”
明楼失笑。回手捏他红红的小耳朵,“你这小笨蛋。连明台都知道不好好学习是要挨打的,念你初犯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可就要动板子了。记住没?”
阿诚小脸烫得发烧,一双眸子水灵灵的,想着明台挨打的样子,低头害羞地“嗯”了一声。
今天发了辣么多,居然没人理我,嘤嘤……安静到诡异,哼(自己作的,原楼捕捉到n个小伙伴)
撸主一个赤果果的新人,对贴吧如此陌生,此刻正在惶恐中(因为转眼盖了一栋一模一样的,刚申请吧务删帖还没删)
然后掏空了这一阵的存货。。。下去写了88明天见,求支持(⊙o⊙)
哇哦突然热闹了起来,好开熏
,感谢大家暖我哈,先更一点,晚上还有。
06
阿诚有时候会跑到楼上明台的房间里,两个人扯着层层叠叠的床帘躲猫猫,闹得天翻地覆,干净柔软的布料上总会留下几个脏脏的小手印。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床帘里,偷偷从宽敞的窗口向外看。
今年春夏的雨水是那么丰足。花园里的藤蔓植物不费心血似的疯长,叶片盈盈的吸饱了水,掐上去“嗤”一股汁液喷满手,一股令人欢欣的草叶味儿。枝茎浓绿而深长,灌木丛底下黑黝黝的土壤也油亮喜人。
他想起他曾经十分痴迷的某个画面。那是他成日被关在院子里、从门缝中目力所及最活色生香的一小片天地,铺路的青石板间隙拔出一小簇又细又尖的野草。他常想,如果他能出得门去,摸一摸它们,一定会被那锋锐的边缘划破手。许久不见,不知道那些草如今是不是仍然瘦得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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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明家的孩子从小就得刻苦上进。阿诚为了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终于在明楼的哄骗和威逼利诱下,硬生生背住了“城春草木深”、“叶上初阳亁宿雨”“映阶碧草自春色”甚至“北风卷地白草折”这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句。除了囫囵背书不求甚解的时候挨明楼一两下手板,他竟是十分好学而上道的一个苗子,既放下了惶恐不安的小心思认真学起来,短短两三月,已经补齐了他落下的所有课目,平日里读书看报,明楼纵着他,有时候也敢仗着七零八落的知识跟他辩一辩了。
明镜摇头怅惘,心中常自耿耿,明楼教阿诚比照着她教明台,那成就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天是周末,本来一家人都该聚着的,可上午明镜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直到天擦黑才踏进门来。
“大姐大姐……”明台欢呼着跳起来扑到明镜怀里,明镜被他撞个满怀,原地转了个圈才站稳。
明楼原本正在客厅里逗着阿诚和明台猜谜,连忙站起来接过大姐的手提包,抓住明台在他脖颈上捏捏,“小猴子输了不许耍赖,跟阿诚哥到你屋里玩去,大哥和大姐有事要说。”
阿诚跑开端了茶水过来,明镜笑着接过,摸摸他的头,在他背上轻轻推一把,“上楼玩去,等会儿给你们两个洗澡。”
望着明台和阿诚噔噔瞪跑上楼去,明镜渐渐收了笑容,有些疲惫地转身到沙发上坐下,明楼走过来坐在明镜对面,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倦色心中一阵揪疼。
“苏州河近几天涨水,下游冲出了浮尸。很多人都围着看。”明镜声音有些干涩。
“今天的事?”明楼诧异了一下,恍然,却又难以置信地微微前倾着身子,“是不是认出来了。”
明镜缓缓点头,“小纱渡工厂,最后一直没找到的那个。”
“可是这快都一年了……就算是居心叵测,也应该做得像点样子。”
明楼说得隐晦,可大姐和他两个人身在其位,心知肚明。他伸手握住了明镜初夏时分仍然清凉的手指,心疼他青春年华的大姐今天面对了多么龌龊而哀凉的惊吓。
“负责厂子的信叔打电话给我,等我到了,他拦着我没让我出面,”提起这些忠勇能干的老家人,明镜眼睛里柔柔的似有泪光,“他们说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据说是远方侄女找过来,硬指着腕子骨上拴的平安符,在河边哭天抢地。”
明楼轻嗤。去年闹罢工的时候,全上海都知道小沙渡工厂死了人。但那时候工运声势浩大,全中国数十万人都是群情激昂的,除了实在运背撞上了,偏就你家死了人?
“我早说过,流血冲突到哪都不算小事。但凡有一具尸首找不到,日后必有新说法。”明楼觑着大姐的脸色小声嘟囔,“不知道打捞上来是个什么样子。一年过去早剩骨头架子了,现在翻出来又算个什么事。”
明镜把手抽出来,气恼地拍了明楼手背一下,“说什么呢,恶不恶心。”其实去年这桩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说到底和明家没什么干系。当时因为明楼的“妄议”时局,明镜还把他关在小祠堂里抽了几鞭子,可如今,竟也应验了。
“工会那边怎么说?”明楼清俊的面容带着少见的凝重。近些年大姐不再拘着他不让掺和家族生意,凡事两人商量着办,压力其实轻了不少。只是他毕竟还是学生,明镜又是女流很多事不方便,明楼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自然是据理力争。”明镜的声音飘忽悠远,“家属哭着喊着要个说法,那边也是左右为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蹊跷,现在世上可怜人那么多,难保不会有……谁敢肯定这一次的一定就是那个工人。可这样的话,怎么好由工会出面去说?”
“那家厂子自己不干净,上层贪贿、勾结日本人狼狈为奸。将自己工人压榨得狠了有什么好处,到最后还不是一起便宜了外人。”明楼有些不忿。时局不济,英、日饿狼环伺,这时候最恨中国人窝里斗。他们明家待厂里工人一向宽和有礼,上下一心,在这样的艰难时势里好在自家后院不至起火。
明镜缓缓叹口气,手里茶杯的余温仍在,暖着她有些僵冷的手。
“就只怕外面的人抓着这个由头不放,再挑唆着工商界内讧起来。工会失了面子,上面的人事一团乱麻。若是勒令底下再作整改,又是好一番折腾。”
明楼拍拍明镜的手臂打趣,“这还只是个苗头而已,说不定不会太糟。再说了,我们家大姐什么时候怵过风雨?”
明镜被明楼逗笑,正要说话,突然仰头发现灯火昏暗的楼梯边上,躲着阿诚小小的身影,睁着大眼睛专注地听着。
上楼去没一会儿,白天折腾累了的小明台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阿诚无聊想下楼去,偏偏撞上大哥和大姐谈论什么小河浮尸、累累白骨、流血杀人的事,他吓得瑟缩在那里不敢下也不敢上,硬生生听了好久。
两人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明镜有些尴尬,略带责备地瞥了阿诚一眼。明楼走上半层楼拉着阿诚的手带他下来,明镜看看也不早了,吩咐阿玫早早熄灯收拾,自己回屋照料明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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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怕阿诚今晚听了不该听的夜里做噩梦,就在阿诚的房间里多陪了一会儿。阿诚被明楼洗洗干净安顿到床上,捋一捋他额上碎发,亲手帮他掩好被角。明楼正欲关灯离开,阿诚却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怯怯地拉住了明楼衣角。
“大哥……”阿诚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碎碎星光。
明楼回身坐下,拍拍阿诚身侧,“怎么了,还不想睡觉?是不是害怕?”
阿诚摇摇头,“不是,想听大哥讲完整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明楼气笑了,把阿诚连人带被窝拽过来,大手隔着被子重重打了两下屁股,“还没罚你偷听的毛病,敢得寸进尺了?小孩子家,晚安故事可不能听鬼故事呦!”
阿诚裹在被窝里蚕宝宝似的扭动着,将头靠在明楼腿边蹭啊蹭,仰头忽闪着大眼睛看明楼。
“好吧……”明楼扛不住这样乖巧无辜的攻势,清清嗓子决定挑点能说的说两句。
“有一群小孩被大人教唆去偷苹果,苹果偷来了,有一个小孩却跑丢了没回来。”
“后来,这个小孩长大一点,回来了。有人说这个孩子是被果园的人收养了,也有人说是家里的大人不让这个小孩回家。”
“小孩不回来大人不会很急吗,怎么会不让他回家呢?”阿诚急着追问。
“嗯……因为这个家里有很多个大人,有好有坏,他们之间意见也不统一,谁也不服谁。”
“那,小孩被果园的人收养了也很好啊,如果流落街头说不定就饿死了。”阿诚悄悄吐舌头。
“可是果园的人收养他,是为了他长大回家和大人打架,夺回曾经被偷的苹果。”
阿诚皱皱眉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然后大人们就会很头疼很辛苦,未来有许多事要做,”明楼最后总结道,“所以小孩子就该乖乖呆着不乱跑,不能给大人惹事,对不对?”
阿诚垮着小脸,不依地扭来扭去,大哥讲故事到最后总把他像小孩一样哄一遍。
“这回满意了吧,乖乖睡觉。”明楼将阿诚的小脑袋重新放回枕头上,最后亲昵地捏捏鼻子,把被子整理好。
小阿诚重重点头,笑得甜甜的,“大哥晚安。”
明楼熄灯出去。
谁知道这个小鬼最后到底听懂了什么。
回头看看文,快数数大哥这段时间饶了诚宝宝多少次
所以今晚必然要拍,对吧。(阴险地走远)
当然,帖子要足够暖才行,hin~(真正走远)
07
夏日过得慵懒而缓慢。连着一两月阴雨淅沥的上海,这天过了晌午太阳缓缓冒出头来,云销雨霁,晴了一大片。梅雨时节难得的好天,阿玫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叠叠衣服到院子里晒,阿诚和明台在撘满了衣服的竹竿下面钻来跑去,花园里欢笑声不断,明镜和明楼坐在客厅里,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等晚上衣服收回来,阿玫献宝似的拿了一大一小两件学生装来摊在沙发上,笑着嚷嚷,“大少爷长得真快,上了几年小学替换好几套衣裳。”
明镜陡然看见这些旧物件,惊喜地连连抚摸,笑得眼睛弯弯,爱不释手。回头跟明楼絮叨,“转眼都这么大了。单看这旧衣裳,这一件你还穿着戴过奖章呢。”
明楼笑着称是,冲院子里玩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小孩招手,“快进来。”
两个小孩带着一股风跑进来,大姐拽过明台给他解开衣裳扣子落汗,拿巾帕擦拭汗津津的额头,突然异想天开,拿了件小衣服过来给他披在身上。
明台小脸跑得红红的,被大姐换了布料挺括的小中山装,让他自己一个个系好纽扣,又将另一件递给阿诚,笑着连连催促,“快,换上你们大哥念书时候的衣裳给大姐看看。”
阿诚腼腆地上前接过,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校服,学着明台的样子给自己也穿上。
明楼替他拾掇好领口和肩臂,阿玫在一旁忙活着打扫,也跑过来看热闹,有些羡慕地打量着,“这学生的衣裳就是好看,两个小少爷这么一穿呀,一点顽皮样都没了,像小学究似的呢。”
明镜和明楼对视一眼,俱都发现彼此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明楼把两个小家伙拉过来在沙发前排排站,叹道,“这可真不容易,两个小兔崽子也能这么循着规矩,“他殷勤地屈身行了个绅士礼,”明家首功,当授大姐。”
大姐爱怜地端详着眼前两个弟弟,大度地不去计较明楼耍宝的模样,有些感伤地拍拍明楼手臂,“转眼明台就要念初小了,去了学校可得好好跟孩子们相处,要懂得谦让友爱,不许捉弄老师同学。”
阿诚偷笑。明台撅着小嘴不干,“大姐怎么知道明台不会乖乖的,一定要惹事呢。”
明楼拍拍明台后脑勺,“大姐那是了解你。你在家小霸王似的,谁敢保证你去外面就能老实不闯祸。”
“阿诚也是,等开学了就插班念高小去,你大哥教你读书那么尽心,去了可不许给大哥大姐丢人。”明镜说得高兴,顺带着连阿诚也安排好了。
明台嫌热,没过一会儿就把校服脱下来,从大姐手底下钻出来,跑到茶几边咕咚咕咚喝水,明镜明楼重新坐在沙发上,阿诚也慢慢解开大哥的旧衣裳,小口地抿着水,转过身去,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有些黯淡的眸子。
大姐有一搭没一搭提起,“明楼也要毕业了,想读哪个大学?”
明楼咬着嘴唇笑,“读北大,学新闻学去。”
明台在一旁大呼小叫,“大哥你要到北平去上大学?是不是很远很远?”
明镜被他噎得不轻,顺手拿起长长的毛衣针照着明楼背上抽去,“我看你敢往北平凑。还学新闻,《京报》的邵社长死得还不够冤?“
明楼举起手投降,笑得温润,“我说着玩呢。明楼舍不得离开大姐,怎么会跑到上海以外去。”
明镜嗔怪地瞪他一眼,见他说得贴心真诚,才缓缓坐回去。
明楼起身收拾被明台扔下的旧衣裳,看着他揶揄,“大哥不去北平,就留在上海,专门等着收拾你,这回歇心了?”
“知道了……”明台郁闷地拖长了声音,冲着明楼转身上楼的背影吐舌头,大哥真讨厌,哼。
偷偷瞥了眼大哥已经上楼去,今晚格外安静的阿诚迟疑着凑过来,低头站在大姐面前,小声说,“大姐,我不想去上学……”
明镜一怔,把阿诚拽到腿边,“为什么?”
“我……我就是不想。”
明镜微微蹙眉,突然想起阿诚这孩子自小就总被关在家里不与外人接触,可能还是有些害怕生人的,温声安慰道,“阿诚乖,小孩子都要去学校读书的呀。你大哥教得虽然好,但他白天也要到大学里上课,你放心,学校里能认识好多小伙伴呢,大家一起玩很开心的。”
阿诚连连摇头,“不是,阿诚不是怕,阿诚是想、、到工厂里去帮忙。”
客厅里气氛陡然压抑起来,明镜沉下脸,“说什么混账话,你才多大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到工厂里干什么去!”
“大姐出门做事很辛苦,阿诚要帮家里分忧,不要成为负担。阿诚已经不小了……会干很多活的,而且、、而且阿诚学东西很快,大哥还夸阿诚聪明呢。”小小的孩子眼眶红红的,他知道大姐有些生气,但还是要鼓足勇气说出来。
明镜被他气得心慌,声色俱厉,“夸你聪明是让你用在正道上,谁让你乱打主意?!你一个小孩子不乖乖在学校念书,到工厂里帮的什么忙!”阿玫本来在哼着小曲忙活着,此时见气氛越来越冷,大气不敢喘地站在角落里陪听着。
小阿诚却下定决心似的抿抿嘴唇,郑重地在沙发前跪下,“阿诚不读书,阿诚就是要去工厂里做事,大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好,好好……”明镜气得声音都发颤了,左右看看,紧走几步夺过阿玫手里的鸡毛掸子,狠狠心,“咻”一声抽到阿诚背上。
“啊……”阿诚跪着歪了歪,竹棍打在身上好疼,挨了一下眼泪也掉下来了。
哼,打就打嘛。
小阿诚委委屈屈跪着,根本没什么新花样,以前挨打多了,大姐下手还那么温柔,我不怕!
“啪啪啪啪啪……”明镜紧紧攥着鸡毛掸子,手都气得发抖,硬下心肠一下接一下接连抽在阿诚后背上,竹子做的手柄拖着残影,客厅里全是“咻咻”的破空声。
“你真是长本事了啊,敢拿自己要挟大姐,你……你以为大姐舍不得打你们吗……我看你还敢不敢、跟我犟嘴赌气……”
明镜又气又伤心,语无伦次地边骂边打。阿诚蜷缩在一边抱着胳膊硬挨着,大姐气头上手劲不弱,鸡毛掸子抽在他瘦瘦的脊背上,一下就肿起一道红楞。
“啪!啪!啪!啪!……”“我让你不听话、、”
“再胡说八道、、”
“再不肯去学校”
……
明镜气得揪心,眼泪滑落脸庞,再也经不住心疼,扔下鸡毛掸子,带着哀凉的哭腔骂阿诚,“你这个孩子,不乖时候怎么这么气人……大姐大哥照顾你是应该的,辛不辛苦、赚钱养家的事哪用你操心……听姐姐的话,去学校读书好不好?”
阿诚的小脸上也沾满了泪痕,抬起两只小手捂住耳朵一个劲摇头哭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就要去工厂!大哥说学校里要学什么四维八德、礼义廉耻,这些都没有用没有用!”
明镜泪水夺眶而出,心中一片悲愤冰凉,使劲拖起阿诚抬手毫无章法地拍打他,“你这孩子究竟怎么了,你要气死我啊你!”
阿诚拼命挣扎,含混不清地哭闹,“……反正我不是明家的孩子,我不要你们浪费钱供我读书……”胡乱扯下身上穿的学生装,“大姐打死我吧我不要做学生!”
“你……”
“明诚!!”
明楼一声怒喝。他下楼来撞见阿诚死犟着把大姐气哭,看着那件被阿诚胡乱剥下扔在地上的校服——原本打算明台那件继续收起来,这件就送给阿诚了,他竟然……不稀罕?!
阿诚呆在当地。他敢跟大姐又喊又嚷,浑身散发着怒气的明楼吼他一句,他吓得连哭都忘了。
明楼走下来,双手握着明镜不断颤抖的肩膀,看着大姐泪痕宛然,哭得红红的双眼,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沉声命令,“阿玫送大姐上楼去,给大姐揉揉肩,别气坏了身子。我今天要是不把阿诚教明白了,就永远不把他带出来见姐姐,免得平白无故气死人!”
阿玫吓得忙不迭点头,搀扶着明镜慢慢上楼去。
明楼懒得废话,大步上前拎起阿诚的衣领,把刚还在撒泼耍赖的孩子一把揪起来,跌跌撞撞拖着就往自己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咣”一声摔得严严实实,整个明公馆的所有门窗,都在史无前例地瑟瑟发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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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3: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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