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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何日归家洗客袍 (民国父子)[第1页]

作者:qingg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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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认我是民国控,又来开坑了。如果说上一篇主要矛盾是国恨,这一篇则是家仇。
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这一篇可能更得慢一些,但是绝不会坑的。
上一篇文的链接。
大家感情趣的话可以一看,也是一篇民国文。
《只应离合是悲欢》http://tieba.baidu.com/p/3119553446
1907年
已是黑夜,医院的喧哗褪尽,走廊里昏暗的电灯昏暗,只有偶尔的护士在里面走动。
二楼的手术室灯亮着,门外站着一对夫妻,三十七八的样子,女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婴,正在熟睡。
两人都眉清目秀的,尤其是那个妇人,纵然年华已逝,但仍可看出年轻时是为美人。
这两人都是眉头紧锁,呆呆看着手术室上的灯,又是期待又是畏惧。
过了许久,手术室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孩子的哭声很大,透过手术室厚重的门,层层传来,像是对命运的挣扎。
“你是剖腹产,医生说失了很多血,要多补补。”女人拿出汤碗,盛了一碗红枣乌鸡汤,细细凉着。
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年纪并不大,只有十几岁。但在那个年代,十几岁结婚生子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少女的眉眼和女人像,一样的白净秀气,一双斜挑的丹凤眼尤其神韵。可惜,她的双眼木然,只是冷冷地盯着墙壁。
女人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男人手中怀抱着刚刚出生的外孙,正睡得正酣。对于早产的孩子,能够生得这样健康,十分难得。
“鸾儿,你瞧瞧是个男孩子呢?”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半递到床边,想要女儿看一看。
少女忽然抬手,将男人推开。男人措不及防,差点将孩子掉在地上。那孩子受到震动被惊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少女木然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扭过头,冷冷道:“丢了吧。”
虽然是11月,但北国的天地已是冰雪世界。铁轨两旁尽是莽莽雪原,银装素裹,份外妖娆。
火车的包厢中,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手中拿着本线装书,眼睛却望着窗外皑皑白雪,呆呆出神。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度与泰娘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男子曼声吟哦,许久叹了口气。
敲门声响起。
男子沉声道:“进。”
一个警卫走进来,立定道:“将军,查到了。”警卫说完,将一张照片递给男子,男子沉默了一下,才接过照片。
照片上有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分坐两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搂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坐在中间。四人长得很像,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全家福。
男子默默看了一会儿,右手落到女子的脸上,轻轻抚摸。他顿了顿,又仔细看了女子怀中的男孩儿,笑道:“果然是男孩子像母亲,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将照片凑近,“就是眼睛不像,倒有些想我。”
警卫听了,欲言又止。
“怎么?”
“先生,这个男孩子是……是……”
“是什么?”
“属下查明,这个孩子名叫慕容流光,是慕容老爷的老来子,可宝贝呢。”
男子听了,只是笑。“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能将孩子认在名下。这个孩子有七、八岁了吧?”
“整八岁,十月份才过的生日。”
“还有多久到池州?”
“大概要到明天傍晚。”
男子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看向照片的眼光愈发温柔。
那警卫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悄声退了出去。
池州城外,是寂静而安详的村落。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最后停在了一处树木环抱的四合院外。
“外公,外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庭院出来,钻出一个穿着皮袍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跑得飞快,扑向刚从车上下来的慕容辉和曹舒。慕容辉一把将他抱起,爱怜地举到空中。“客舟胖了不少。再长高些,就是男子汉了。”
客舟撇了撇嘴,道:“我现在就是。”
慕容辉哈哈大笑。
客舟看着空荡的马车,一丝失落爬上眉梢。“妈妈怎么没有来……”
曹舒急忙道:“你妈妈她有些不舒服。”
客舟点点头,没有再闹。也没有对这每个月都要不舒服一次的母亲表示抗议。
曹舒最看不得客舟难过,急忙道:“她不能来看你,你可以去看她呀?”
客舟睁大双眼,狭长的凤眼光芒流转,“当真?”
“外婆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咱们现在就走吗?”
“急什么,你还没换衣服呢。”
客舟被这个天大的消息砸得头昏脑涨,欢喜地都要疯了。不光是去见母亲的欢喜,还有出去,去城里。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村,也没有见过奶妈说得池州最大的慕容府长什么样子。
他呆呆地,许久欢呼一声,奔进院子,高声道:“奶娘,我要换衣服。”他太高兴,以至于没有看到外公外婆眼底的忧伤。他跑得太快,摔倒在雪地里,又赶紧爬起来,奔进房中。
曹舒红了眼圈。“干嘛要把孩子送回去。是咱们养大的,就算是他父亲也不能说夺走就夺走。”
慕容辉也是一脸伤感,态度却很赞同。“沈家来要孩子,说明沈平涛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他在沈家总比在咱们家要好。难不成让他一直住在这里?”
曹舒想起女儿的态度,忍不住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客舟飞快地换好衣服,又急忙拉着外公外婆上了马车。他坐到窗户边,双目紧紧盯着窗外,瞧得目不转睛。
曹舒看得心酸,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马车一路行进池州城,客舟更是看得眼珠子都转不开。
“老爷,老爷。”
刚进城门,慕容辉就听到管家的声音。他叫停马车,打开帘子道:“凤庆,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管家一头的汗,也顾不上擦,说道:“小公子从墙上摔下来,脚给崴了。大小姐送他去医院,要我来通知老爷和太太。”
慕容辉和曹舒老年得子,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宝贵,一听这话,急忙道:“严重吗?”
“大夫说要休养一阵。”
慕容辉本来要立刻去医院,看一见到客舟,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时心痛,便道:“没事就好,咱们先回家。”
管家先是一愣,继而看到车中的客舟,便已了然。他是慕容家除了家主和客舟奶妈外,唯一知道客舟身份的人。他也知道客舟明日便要被接走,沈家已经送来名刺,沈平涛明日就要到池州。虽什么都没说,但依着姑娘的意思,这个孩子怕是留不住了。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到医院候着。”
池州慕容家,是整个池州都数一数二的大户。手里的田庄、面店说不胜数,富可敌城。
客舟眼巴巴地瞧着,觉得什么都新鲜,倒让慕容辉夫妇感到心酸。
管家领着孩子,只说这是自己的侄子。客舟也不多话,便似没听懂一般。
“小姐呢?”
“小姐在医院陪着少爷,马上就会来了。”
曹舒见客舟一副稀奇模样,便让他自己随便出去玩。客舟立刻如一匹脱缰野马,冲进花园。
他向来淘气,此时又有一股人来疯的劲头,跑得满身是汗,将衣襟敞开,身上也蹭得脏兮兮。
“客舟。”
客舟正在摘花,一回头看到慕容鸾站在一旁,他急忙跑过去,低声道:“妈。”他手上脸上都是灰,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
慕容鸾没有责备他,而是牵过他的手,带他到自己房中。客舟有些受宠若惊,他的手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握着。客舟低着头,只能看到慕容鸾的手,纤长而白皙的手,如玉一样晶莹,指甲修剪地很漂亮,涂了丹寇的指甲亮如水晶。客舟也遗传了母亲的手,五指都很长,曹舒常拉着他的手道:“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就像你母亲那样。”
慕容鸾命人打了盆水,将客舟的手放进去细心清洗。
又绞了条帕子,半蹲着擦拭客舟脸上的灰尘。
客舟和她离得很近,近到能够看到母亲脸上细细的绒毛。她的身上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像是皮肤本身的香气,又像是花粉的味道。客舟激动地有些眩晕,神使鬼差地凑上去,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口。
慕容鸾登时愣住,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些激动又有些厌恶。她低声叹口气,见到客舟惶恐的脸,心中一软,伸臂将他抱了一抱。恍惚之间,慕容鸾觉得这个孩子从不曾离开过自己。
慕容鸾放开了客舟,又低头细心将他衣纽系好,柔声道:“你明日……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总要有规矩才是。要衣着整齐,不可像在村子里那样野了,知不知道?”
慕容鸾不知道,她的轻轻拥抱,成为客舟记忆里剩余不多的温情,让他撑过许多艰难岁月;她也不知道,执拗如客舟,因她这几句话,一生都没有衣衫不整过,纵然是卑微到极致,他也不忘将自己的衣纽一粒粒扣好。
客舟晚上是和慕容鸾一起睡得。他从未如此幸福。那天晚上的事情美好地像梦,以至于他多年后回想,也总觉得不真实。
慕容鸾给他洗澡,换衣,又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睡梦中的客舟不知道,那一夜是他童年之中美好与噩梦的交叠。
他后来常想,果然太美好的事情总是不属于我。
他是被慕容鸾拍醒的,慕容鸾匆匆给他穿上衣服,又拿一件自己的后皮衣给他裹上。
院子里是哭喊声,客舟只记得惊恐,然后一下就到了门口,门外全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慕容辉和曹舒吓得不轻,来不及去密室,四人只能藏在柜子隔板里。
客舟缩成一团,紧紧地攥着曹舒的手。耳边尽是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审问的声音:“慕容流光在哪里?”
“嘭”地一声,柜门被拉来,客舟吓得要哭。
一柄锃亮的长刀刺进来,不住地乱捣。
最后一记,刺入了客舟的右臂。
他疼地大叫,继而被慕容鸾死死捂住嘴巴。她捂得太用力,客舟觉得就要窒息。
但已是不及。
慕容鸾出去时,死死盯着他,他从未见过母亲那样,粹了毒汁的双眼满是厌恶。
客舟身子小,慕容鸾看似推开衣服,将客舟盖住,竟没有人看见。
客舟再也不敢乱动乱喊,看着母亲和外祖父母走出去,听到门外官兵在找什么慕容流光。
他没有见过慕容流光,但他知道那是他的小舅舅。
官兵将刀定在婢女的脖子上,那婢女尖叫道:“小少爷,小少爷在……”
“住口。”慕容鸾大叫,她的身子晃了晃,纤细的指间微转,指向了柜子。“他……在这里。”
香港
今年的天气热得出奇,还不到六月份,整个城市就像蒸笼。
像许多贫民窟一样,这里也以畸形而令人想象不到的生活方式残喘着近万人。两旁低矮的笼屋里塞满人不说,就是地面过道,也摆着如同船一样的狭长草棚,仅供一人平躺。
就是这样一处草棚,一个月也要两块钱。
天气很热,草棚里也躺不住人。客舟又饿又热,从草棚里爬出来,道了街角一处矮小房屋。两旁的人都光着膀子,只有客舟穿戴整齐,连领口处的扣子都紧紧系住。倒显得异样。
“李妈,一碗拌饭。”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拍在黑乎乎的灶台,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米饭。
“三毛。”李妈数了数毛票,又伸出一个指头。
“你干嘛不去抢。”客舟惊呼起来,“昨天还是两毛半,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子,都不怕死后下地狱。”
“你才下地狱。”李妈拍桌大骂,“跟我讲钱,你怎么不去街上看看,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饭。店铺里的米已经长到十三块半一担,要死人的天。”她尤不解气,指着客舟的鼻子道:“好大的火气是不是?不是整日里讲做人要有规矩啦,不偷穷苦人啦,不偷女人啦,瞧你饿死的时候还是个穷鬼嘞。”
客舟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好啦好啦,不就讲两句,今天家里死人了?”他将兜里仅剩的三张毛票丢到桌子上,道:“两毛八,多一仙都没有。”
李妈抢过三张毛票,骂道:“上辈子欠你的。”用一只缺口的瓷碗,盛了米饭,丢在桌子上。
米饭里绊了酱油,有股说不出的怪味。米也是陈米,客舟一面大口吃,一面“呸呸”地吐着绿豆大的石子。
客舟吃下最后一勺饭,又将掉在桌子上的几粒米也送进嘴里,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插着兜走了。
街上行人都是匆忙而忧愁的神色。自从去年大旱,周遭的国家都不肯出口大米到香港,整个香港的米价就似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到了现在,许多人能吃到饭就都不错了。
客舟是个小偷,小偷可是个手艺人,手艺人有自己的尊严和规矩。不偷贫,不偷急,不偷病,不偷弱,不偷女人,不偷老人,不偷小孩。其余的同行骂他,可这就是客舟的规矩。但如今,整个世道如此,想到在这几条街上找到又有钱又悠闲的肥羊极少。所以客舟的生活过得有些艰难。
小偷有小偷的地面,客舟甚至不入行。只能靠在帮派的庇护,每日交抽头。这几条街便是客舟的地盘,他不能去别的地方偷,别人也不能来这里。
这也是规矩。
他一步三摇地来到“春生剧院”。能够看得起戏剧的,向来手头上很宽松吧。
他没有走正门,绕道剧院后头,向剧院的人打了招呼,便堂而皇之地进去了。四面是包厢,自然不能去,客舟趁着间隙,走到散桌前,将之前客人留下的吃食扫到怀里,捡了个最近的坐,盘腿坐到地上,嚼着瓜子花生看戏。
等到散场时,客舟瓜子还没吃完。他目光散漫地在包间客人身上来回穿梭。
怎么都是女人。他有些丧气地吐了瓜子壳。
眼前忽然一亮。
一队看似夫妇的中年人走出来,男的穿一身黑色西装,女的穿着旗袍。光从衣服料子来说,客舟就知道遇到大主顾了。
他是不能在剧院下手的,只能一路跟着夫妇出来。
刚出了剧院,客舟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一对夫妻出了剧院,就走到一辆汽车跟前,身畔还跟着几个保镖。
客舟觉得今天太晦气,眼珠转转要找其他的肥羊,但那夫妻却没上车。那夫人好似说气闷,要下来走走。那丈夫便命汽车在后头跟着,两人挽臂慢行。
客舟眼睛一亮,既有保镖又有汽车,看来是只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羊。他将花生丢进嘴里,磕出壳,慢悠悠地跟在汽车后头。
那对夫妇身旁都是保镖,不好近身。客舟只是远远跟着。
又走几步,来到花市,各种各样的鲜花开得好不绚烂。
那夫人看了极感兴趣,和丈夫一同向花市走去。
花市道路狭窄,人又多,汽车开不进去,保镖将车停到路边,紧跟在夫妻身后,但又被人群挤得远了。
客舟一看机会来了,哪里还会等,拍拍双手,一躬身,从人缝之中挤进花市。他年纪小,个子小,很快挤到男子身前。从他身畔擦身而过。
那个男子十分警觉,深深看了客舟一眼。
他长得并不如何英俊,但国字脸十分威严。客舟被他瞧了一眼,竟有些心慌。“抱歉。”他匆匆挤过人群,胸前鼓鼓,男人的皮夹已然到手。
钻出花市,客舟到了一处墙角,才掏出皮夹。打开一瞧,顿时惊得可不拢嘴,暗叫真是只肥羊啊。除了一把十足的银元,还有两张汇丰银行的银票。光是看到银票上的数字,客舟就觉得头昏。
他咽了口吐沫,将银票贴身藏好,将所有的银元倒出,装在兜中。皮夹内还有一张纸和一张照片。他将纸打开,是香港东华医院的化验单,单据的姓名是白晴芳。是个女人的名字,客舟愣了愣,将化验单和照片随手放在兜里,看那皮夹不错,拿去换了两块钱。
他做了单大生意,当即便到隔壁街的熏鹅店里买了半只鹅,一口气吃了一半,将另一半踹在怀里。他一面走,一面舔着手指缝里的油脂。又去街头交了今日的抽成,打着饱嗝,在街上乱逛。
他走了走,看到对面的李大夫。便上去将化验单子给他,“您帮忙看看。”
“哎呦,这可是顶好的医院啦,你又从谁那里顺来的?我是看不懂西医的化验单,不过这个东西搞不好要人命,你小子缺大德。”李大夫哇啦哇啦地骂他。
客舟捏了捏耳朵,呸了一声。“这有什么,还回去就是。”
他觉得今日诸事不顺,将化验单塞进衣兜里。他的规矩不偷急、不偷病,决不能坏了规矩。
照片本是夹在化验单里的,此时掉了出来。李大夫捡起来一看,笑道:“阿舟,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啧啧,瞧着身上戴的,看不出来你以前家里不错啊。”
客舟莫名其妙。等到李大夫走了,他拿起照片一看,也愣了一愣,确实和自己长得挺像,尤其是一双凤眼。他撇了撇嘴,把照片也塞了回去。
客舟想要将化验单还回去,可他压根就不认识那对夫妻。想了想,他决定去东华医院,虽然路程有点远,但他不能坏了规矩。
正午的太阳火辣,街上人并不多。客舟坐在医院旁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等待。
这一等便是一个半时辰。
那日的男子出现时,客舟呼出一口气,悄声跟了过去。
他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男子下了车,向医院正门走去。
客舟撒开脚在路上狂奔。就像所有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那样,他冒失地冲向那男子,一边大叫让一下。
等到从男子身旁过时,化验单就已在男子的口袋里。
客舟得意一笑,就要远遁,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绞,手腕一切,轻巧地挣脱。
那男子一愣,显然没想到客舟能够挣脱开。他出手如电,同时抓住了客舟两只手臂,轻巧翻转,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客舟挣脱不得,脚尖点地,借着男子手臂的力量凌空翻起,踢向男子的面门。
男子没动,双手骤然松开。
客舟没了借力,身子落地。他猛地弹开,便要逃跑,那几个保镖呼啦将他围住,三两下就捉着了他。
“你做什么?”客舟大叫:“绑架啦!杀人啦!”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指手画脚。
“你偷了我的钱夹,竟然还想来第二次。”男子笑笑。
客舟道:“你有何证据?”
“钱夹估计你已经丢了或卖了,但那几张银票还在你身上。”
客舟哼了一声,也不慌乱。“自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男子一笑,“肯定我这只钱夹也进了你的口袋。”他摸了摸衣袋,神情变得古怪。钱夹还在,口袋里还多了一张纸。掏出一看,竟是自己妻子的化验单。“你是……来送这个的?”
客舟倨傲一笑,道:“我不偷病,不偷急。不过你又不是化验单上的人,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一个小偷,还讲什么规矩。”男子哂笑。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世道,当小偷比当有钱人可光明磊落的多。”
那男子显然想不到能够在一个小偷的身上听到如此言论,不由大笑。他仔细打量了客舟,心中忽然一动,也没了计较的心思。只是道:“那钱包里有张照片,是不是?”
“一张照片而已,用得着这么稀罕?”
“你将照片丢了?”那男子忽然沉下脸。
客舟撇撇嘴,“丢了还费手劲呢,在我口袋里。”
保镖听了,将照片搜出来,恭迎地递给男子。男子拿在手上,默默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上衣口袋。
“顾山。”一个温软的女人声音传来,打断了这边的闹剧。
“晴芳,你怎么出来了。”顾山急忙走过去,将白晴芳扶住。
白晴芳推开他,道:“我又没病,为什么要住在医院里?”
顾山不禁苦笑,轻声道:“没说你有病,只是来做做检查。我不也来了吗?”
白晴芳没有说话,眼睛落到了客舟的身上。她的脸上始终都带有一种梦游般的神情,看到客舟时,有些吃惊,呆呆道:“你叫什么?”
“客舟。”
“舟儿,你是舟儿?”白晴芳忽然热泪盈眶,冲到客舟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嚎啕大哭,“我的舟儿,娘终于找到你啦。孩子,我的孩子……”
顾山大吃一惊,知道白晴芳又要犯病,急忙上前,和众保镖拉开了她。再回头时,客舟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顾山也顾不得客舟,紧紧抱住白晴芳。此时的白晴芳力气惊人,只是哭喊着要去找儿子。
打过镇定剂的白晴芳无力地躺在床上。她的手中抓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又大又长的凤眼格外惹人注目。白晴芳看着照片,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顾山站在门口,他不敢进去,只是无力地靠在墙上。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今天的那个孩子,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自己真的疯了,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他半闭着眼睛,就听到病房里传来响声。他急忙冲进病房,立刻被吓了一跳。白晴芳手中握着一块玻璃片,割开的手腕血流不止。
“医生,快叫医生。”
顾山将白晴芳手中的玻璃片夺下来,大吼道:“你疯了吗?你……”
白晴芳没有哭,脸上又浮现了梦游般的神情。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忽然一笑:“顾山,我梦到舟儿了。他在叫我,他在叫我。你瞧见了吗?”
顾山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紧紧按住她的伤口,直到医生来,他才逃也似的出了房门。照片沾了血,孩子的脸似乎也变得狰狞。顾山将照片放进口袋,紧贴着心房。
顾山找到客舟的时候,他正在草棚里睡得正香。但当顾山附身时,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又大又长的凤眼满是警觉和冰冷。
“是你?”客舟从草棚里爬出来,看了看周围的保镖,道:“你要你的钱,真是小气!”
顾山摇头,“跟我走。”
客舟迟疑了一下,跟在了顾山身后。
顾山没想到他如此顺从,“你倒听话。”
客舟指了指那些保镖,“我有反抗的余地么?”
顾山笑了,“你今年多大?”
“十三。”
顾山有些诧异,和舟儿的年纪也差不多,难道真是天意?
一行人到了医院,白晴芳还在睡着。顾山去看了看,没什么大碍,便领着客舟到了外间。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照片,递给客舟,道:“你见过这张照片吧?”
客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儿子。”顾山道:“还没起大名。他是在船上出生的,小名就叫舟儿。你瞧,你们两个人长得很像是不是?年纪也差不多。”
客舟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他人在哪里?”
“他在五岁的时候就被走丢了。他母亲发疯似的找他,神智都……”
“我不是你的儿子。”
“我知道。”顾山的语气有些厌恶,“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舟儿,但……我妻子不知道。”他沉默一下,眼中闪过哀恸,道:“她只以为孩子丢了。”
孩子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顾山到现在都想不通,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够流那么多的血。他不敢将噩耗告诉妻子,白晴芳在生孩子的时候亏了身子,总是病怏怏的。他怕她承受不了,只说孩子丢了。
丢了,那就找啊。
白晴芳发疯似的,满世界的找儿子。
顾山每次看到她满怀希望的眼睛,就要发疯。可他不敢告诉她真相。
渐渐的,这件事成了折磨他的一口刀,抵在心口,搅得他痛彻心骨。而白晴芳,希望、失望、希望、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变得越来越绝望。
顾山觉得自己做错了,长痛不如短痛。他觉得自己是在折磨妻子,折磨着两个人。但真相已然说不出口了,这件事成了白晴芳生存下去的动力,他怕自己贸然说出,她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白晴芳的病越来越严重,不得已,顾山带她来香港看病。
顾山看着客舟,越看越觉得客舟长得像自己的儿子。他道:“你瞧,你们俩连名字都差不多。”
客舟警惕地看着顾山,“你要做什么?”
“你和舟儿年纪相仿,样貌相似。我妻子如今情绪不稳,你能不能多陪陪她?”
“陪她?你说得好听,是要我做你的假儿子吧?”客舟道。
顾山笑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如果我说不呢?”
“这样啊,你偷了我的东西,被我逮住,总不能这样放你跑了。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偷东西是要砍手的,不过这里是香港,还是送到警察局吧。”
客舟脸上的气愤立刻不见。他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跑不了。起码不能明着跑。他一掼的信条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重又坐到沙发上,朝顾山搓了搓手指。
“二百。”
“二百就让我当孝子,卖身都不止呢。五百。”客舟伸出五个指头,一脸笃定地看着顾山。
顾山端起茶碗,慢悠悠地道:“我那钱夹里有多少来着?”
客舟收回一根指头,“四百,不能再少了。”
顾山仍不说话。他倒不是心疼钱,不过一次给的太大方,难保着小子以后不得寸进尺。
客舟支撑了片刻,肉痛似地收回一根手指。脸上的表情倒像那根手指被斩断似的。他才不要做人家的假儿子,可若不演得逼真一点儿,顾山怎么会相信?况且钱嘛,怎么会嫌烫手?
见到顾山还不说话,客舟跳起来,嚷道:“那你就将我送到警局好了,又不是没去过,还管吃管喝。老子怕你?”
“好,三百块,但你在我家,要按照我的规矩。还有,不许将脏话。”
客舟嘟囔道:“规矩真多。”
“什么?”
他立刻一本正经,“我说我知道啦,大爷。”
“要叫我爸爸。”
客舟一愣,眼光之中闪过阴郁。
顾山不想逼他,站起身道:“只要在我妻子面前别露出破绽就好。”
客舟打开窗户,让他给别人做便宜儿子?给多少钱都不干。顾山手里的保镖也真猪头,随便喊几声痛便信了。不过他的演技真不是盖的,向来屡试不爽。客舟得意地一笑,猫腰从窗户上翻出,却没跳,而是拿着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地面。
立刻从墙角处闪出几个保镖的身影。客舟等他们搜索完毕,才手脚并用地从三楼攀爬到地面。
他悄声走过草丛,走到围墙处,捡了块石子丢过墙。没有声音,客舟放下心,纵身跃起,灵巧地扒住墙头,轻轻一撑,便已坐在墙头上。
他正要跳下去,墙下忽然出现了几个保镖。他一回头,发现墙里也有。客舟向来很识时务,若是跑不了,他是绝不会垂死挣扎。因此那些人很轻松地将他带到医院。
顾山的火气很大,他一晚上连惊带吓地,又半夜三更找来客舟。天快亮时才合眼,就被着小子逃跑的消息惊醒。真是不令人省心。
“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不跑?”
“咱们两个有约定。”
“香港也是政府签约划出去,干嘛那么多人叫嚷着要收回来?不平等嘛!是你逼着我答应的,自然不算数。”
顾山被他气笑了,“这么说是我的不是?”
客舟耸耸肩,“强权才是真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反正我也抵抗不了。”他转了转眼珠,道:“只要不怕吵醒您夫人。”
顾山懒得跟他计较,“不许有下一次。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
客舟也不抗议,睡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打量了房间,只有一张沙发,沙发上有条毯子,看来是顾山睡得地方。他自然不能指望对方将沙发让给他,捡了处墙角,枕着双臂就睡了。
顾山反倒睡不着了。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他一时思虑如潮。
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又错了?
当初选择隐瞒下舟儿的死,可却造成更大的伤害。他给了妻子永不可能达成的希望,却不敢再亲手毁去这个希望。
如果妻子发现这个人是假的,会不会就此崩溃?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饮鸩止渴?
他不知道,他真得不知道。
好吧,解释一下哦。
慕容流光是慕容流光,舟儿是舟儿,客舟时客舟。
客舟和舟儿只不过刚好名字差不多,长得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嗯,是有点巧合,不过无巧不成书嘛!)
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李代桃僵的故事。这篇文的父子就是顾山和客舟。
至于沈平涛还有前面的其他人,都会在此出现的……不能剧透啊,只能说他们其实都认识,沈平涛认识顾山,所以会再度出现在客舟面前的。
至于复仇。这的确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啦。
但这复仇不光是指客舟,每一个人都有仇恨。
例如舟儿之死……
后面都会牵扯到的。
还是一句话,不能剧透啊。
如果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尾,那多没劲是不是?

感谢大家的支持,但是因为最近又要开始工作,所以更文的时间少很多。
我尽量日更,坑品有保证。

客舟打开窗户,让他给别人做便宜儿子?给多少钱都不干。顾山手里的保镖也真猪头,随便喊几声痛便信了。不过他的演技真不是盖的,向来屡试不爽。客舟得意地一笑,猫腰从窗户上翻出,却没跳,而是拿着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地面。
立刻从墙角处闪出几个保镖的身影。客舟等他们搜索完毕,才手脚并用地从三楼攀爬到地面。
他悄声走过草丛,走到围墙处,捡了块石子丢过墙。没有声音,客舟放下心,纵身跃起,灵巧地扒住墙头,轻轻一撑,便已坐在墙头上。
他正要跳下去,墙下忽然出现了几个保镖。他一回头,发现墙里也有。客舟向来很识时务,若是跑不了,他是绝不会垂死挣扎。因此那些人很轻松地将他带到医院。
顾山的火气很大,他一晚上连惊带吓地,又半夜三更找来客舟。天快亮时才合眼,就被着小子逃跑的消息惊醒。真是不令人省心。
“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不跑?”
“咱们两个有约定。”
“香港也是政府签约划出去,干嘛那么多人叫嚷着要收回来?不平等嘛!是你逼着我答应的,自然不算数。”
顾山被他气笑了,“这么说是我的不是?”
客舟耸耸肩,“强权才是真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反正我也抵抗不了。”他转了转眼珠,道:“只要不怕吵醒您夫人。”
顾山懒得跟他计较,“不许有下一次。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
客舟也不抗议,睡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打量了房间,只有一张沙发,沙发上有条毯子,看来是顾山睡得地方。他自然不能指望对方将沙发让给他,捡了处墙角,枕着双臂就睡了。
顾山反倒睡不着了。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他一时思虑如潮。
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又错了?
当初选择隐瞒下舟儿的死,可却造成更大的伤害。他给了妻子永不可能达成的希望,却不敢再亲手毁去这个希望。
如果妻子发现这个人是假的,会不会就此崩溃?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饮鸩止渴?
他不知道,他真得不知道。
捂脸,真得发重复了。好吧, 我重新发。
到天亮时,顾山还没睡着,索性也就不睡了。他起身去看了看妻子,还在沉睡。护士说要等一会儿药效才过去。那个孩子倒很警醒,自己稍一动,他便睁开眼睛。顾山打量了他一晚,发现他睡觉时都是背靠着墙,双臂紧抱。顾山虽不懂心理学,但因妻子的病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西方书籍,这是个防御的姿势。他想,这么小就一个人生活,有些防备也没什么。
客舟很快起来,顾山看他,虽然洗了澡,但身上的衣服也还是破破烂烂,便命手下人去买几件衣服鞋子。
客舟换了衣服,虽然临时匆忙买下,有些大,但还是很精神。
顾山看他,长得倒也白净,一双又大又长的凤眼,尖下巴,眉毛很浓,微微上挑,薄唇紧抿,显得有些固执。
“我饿了。”客舟道。
顾山没有胃口,只叫下人给客舟送来早饭。
一碟虾饺,一碗鱼肉粥。客舟吃得很认真。
顾山发现,客舟吃饭时的神情认真地过了头,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做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
等他吃完饭,顾山和客舟一起到了里间的病房。
白晴芳仍在沉睡。顾山拿了份今日报纸,坐在床边,他向客舟摇了摇手中的报纸,客舟摇头,顾山只当他不识字,也就没多话。
客舟自己找了椅子,坐在墙角,安静地不像个孩子。
直等到十点一刻,白晴芳才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又带着梦游般的神情,只是望着头顶雪白的墙壁。
“晴芳?”顾山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着妻子。
白晴芳仿佛没有听见,安静地看着。
客舟也站起来,怕惊着白晴芳,远远站着。
白晴芳不是个很惊艳的女人,她的美很耐看。柔和的五官,细长的鹅蛋脸,白似玉的肌肤。一望便知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
客舟微微有些惋惜,他隐约猜测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要不然顾山不会让自己假冒。
无论顾山跟白晴芳说什么,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医生说是受了太大打击,要慢慢来。顾山叹口气,向客舟招了招手,让他走近些。他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在赌。
客舟慢慢走过去,心里很别扭。让他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他很别扭;让他欺骗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他也很别扭。
白晴芳没有看到客舟,客舟轻咳一声,张了张口,还是叫不出声,只好道:“你……你好。”
白晴芳的眼睛转了转,最后看着客舟。
客舟有些紧张,想要后退,被顾山一把摁住。
白晴芳定定看着他,眼里有了泪水。她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客舟。”
“多大了?”
“十三。”
“你是哪里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客舟想起了池州的冰天雪地、池州的莽莽森林、池州的一草一木。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人呗!”
白晴芳扑到枕头上,大哭起来。
顾山和客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客舟胆怯的退后一步,他向来对女人的眼泪没有抵抗能力。
白晴芳却猛地抬头,叫道:“舟儿,舟儿别走。别再离开妈妈。”
顾山退了客舟一把,客舟勉强走上前,被白晴芳一把抱住,哭得他衣服都湿了。
客舟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挣扎了几下,反被白晴芳抱得更紧。他无奈地等她哭完,这一等就是好久。
好容易等白晴芳睡下,客舟才得以脱身。他热出一身的汗,心头更是烦闷不已。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暗下决心。
白晴芳的神智一日好过一日,客舟也老老实实地,没再逃跑,顾山的心渐渐安定。
白晴芳不愿意住在医院,顾山命人去找一处房子租了,离医院很近,这样两不耽误。
白晴芳总是说起舟儿五岁之前的事情,客舟都说忘记了。顾山告诉几件舟儿的事,要客舟哄白晴芳开心,客舟却不以为然:“别瞎掰啦,谁能记起五岁之前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一听就是假的。”他不愿意,顾山也没办法。这小子滑头得很,要是一不高兴在妻子面前胡说,那就坏事了。白晴芳也问他五岁之后的事,如何生活,客舟也是信口胡诌。
一日,顾山难得出门,只有白晴芳和客舟两人在家里。顾山平日时不许客舟出门的。
客舟看准时机,对白晴芳道:“我想要去看看我之前的朋友。”
白晴芳道:“等你爸爸回来,让他跟你一块去。”
客舟叹口气,脸上的忧愁让白晴芳看得心软。“他才不许我去呢。他说以前的朋友都是下等人,只会带坏我。可是,我之前没饭吃,都是朋友们帮我。要不然,妈妈你都见不到我了。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们,跟他们告别,你别跟那人说啦。”他还是叫不出顾山“爸爸”。
白晴芳对此很得意,认为儿子跟自己最亲近,让顾山哭笑不得。
白晴芳还在犹豫,客舟那边就开始抹眼泪。“好了,好了,让你去。不过要快去快回。”
得了白晴芳的允许,那些保镖也不敢阻止,只说在身后跟着。
一出院门,客舟大步向前走,保镖紧紧跟随。
拐过两个弯,墙角处做了许多苦力。如今米价飞涨,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有气无力地蹲着,等着活计上门。
“喂。”客舟扯开嗓子,“有活,你们做不做?”
那些本来垂着头的苦力听见,立刻双眼放光。
“老板们在哪里啦。”客舟指了指保镖。
两个保镖还没闹清楚什么事,就被一群如狼似虎般的苦力团团围住。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脱困,客舟早不见了身影。
顾山办完事,就快步往家里赶,他怕客舟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刚想到客舟,就看到那小子飞奔过来,又猛地站定。
两人对视两秒。
在这两秒中客舟想到了无数的逃跑方案。前有埋伏,后又追兵,这又是一条小巷,也没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忽然一脸错愕地看着顾山身后,大叫:“妈妈,你怎么出来了?”
顾山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窄巷空空,哪里有人。
客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地一下就窜上墙头。
顾山急忙跳起,翻上墙头,向客舟追去。
两人在围墙之上上演了一幕全武行。
最终的结果是顾山完败客舟,客舟被夹在顾山腋下带回。
顾山气得要发疯,进门就领着客舟进了前院的柴房。
客舟被他丢在地上,浑身骨架都要散了。他警惕地看着顾山,用手捂脸道:“打人不打脸。”
顾山没有理他,捡了根两指粗的棍子,将客舟按在墙上,棍子狠狠落到他的腿上。
“你不是很能跑么?”
他打得又快又急,客舟却不支声,双手撑在墙上,脸上皱成一团。
打了几下,顾山停下棍子,怕打出事,可又不解恨,想着屁股肉多,棍子又落在客舟的屁股上。
客舟眉头皱了皱,嘴里咕哝了一句。
顾山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快点打,打完我好去吃饭呢。”
顾山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客舟仰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加大手劲,棍子狠狠打下去,客舟也只是晃了晃身子。
“还想着吃饭?”
客舟警惕地回头,“又不是你做的饭,干嘛不让我吃。”
顾山放开了他,客舟又在小声咕哝。这次顾山听得清楚,是“变态佬”三个字。他将客舟的胳膊一抓,又狠狠打了三记才放手。
这三记全打在臀腿相连的嫩肉上,又是一个地方,客舟龇牙咧嘴,不住地用手揉搓。
顾山很满意,道:“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
“我又不是木头。”
回到后院主屋,白晴芳果然做好了饭。她这几天迷上了做饭,每日都是兴致勃勃。客舟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但他却又有别的好习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从来都不剩。而且你看他吃饭,无比认真又津津有味,连自己都会不自觉多吃半碗。
其实,顾山认为白晴芳的手艺很……有待改进,但见她如此兴致,也很高兴。
客舟做下时碰到伤处,疼地龇牙,勉强坐定了。
“舟儿,怎么了?”
“没什么,腿上被狗咬了。”
顾山一听,立刻瞪他。客舟也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顾山冷笑道:“狗会咬那里?”
客舟一脸无辜,“我又不是狗,我怎么知道。”
顾山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他揪过来再揍一顿。
白晴芳一脸紧张,“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什么,我开玩笑的。刚刚摔了一跤,没事。”
吃完了饭,客舟警惕地看着顾山,紧紧跟随在白晴芳身后。顾山看得好笑,这小子,当真以为自己是那么小心眼儿?
第二日一大早,顾山就出门办事,临走时严厉嘱咐不许客舟踏出院门一步。他办完事,也急急地赶回,生怕客舟闹出什么事情。
刚迈进后院,就听到白晴芳的笑声。顾山愣了一愣,他有多久没见到白晴芳笑了?他缓步上前,却见到白晴芳站在荔枝树下,一边笑,一边弯腰捡荔枝。
客舟则爬在荔枝树上,采三颗,倒有两颗都进了他的口中,熟练地剥皮吐壶,然后将剩下的荔枝丢在地上。
最终客舟吃够了,双手抱着树干,身子一荡,灵巧地落地。手上和身上沾了些汁水,白晴芳见了,命人打水,拉过客舟,给他洗手洗脸。
净白的手指,也涂着赤红的丹寇,带着一股淡淡馨香。
客舟呆呆地,仰首望着白晴芳,见她额头微微见汗,但脸上却欢愉至极。他心中剧痛,忽然一把将她推开。
白晴芳一没防备,跌在地上。顾山急忙跑进来,呵斥道:“做什么?毛手毛脚。”他扶起白晴芳,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屋内。客舟站在原地,咬唇不语。
一整天,客舟都神色不对。他向白晴芳到了歉,白晴芳怎会放在心上,顾山也没追究。倒是客舟自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到了半夜,顾山便被下人叫醒,说是客舟逃走,被人在前院拦住。所幸白晴芳睡眠不好,让医生开了安眠药,此时睡得正沉。顾山随手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赶到前院。
客舟是在围墙被抓到的,他虽然人小,可力不小,又踢又打,如同受伤小兽一般,几个大人都按不住。保镖又不敢弄伤他,反倒被他一脚踹在一人脸上,只怕鼻梁都要断了,不住地冒鼻血。
顾山火冒三丈,上前一步将客舟拉起来,他没有顾忌,手上力气大,讲客舟牢牢夹住,带往柴房。
“你到底要干什么?”
“走。”客舟冷冷道。
顾山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气恼,喝道:“你不逃,回去睡觉,我就不追究。”
客舟不说话。
顾山猛地拿起木棍,今日白天他就已对客舟推到白晴芳不满,下手夹着怒气,更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
木棍落在客舟大腿上、屁股上,客舟绷紧身子,就是一声不吭。
顾山打得手酸,看地上的客舟,也已满头虚汗。他叹口气,将客舟拉起来,道:“为什么?”客舟今日神情不对,他也看出来了。
客舟低头道:“我说了,你便能让我走?”
顾山哑然,他不能。
客舟哼了一声,转身出了柴房。他走得很慢,但丝毫看不出是受了伤的。顾山心里堵得慌,也没再说什么。
他怕客舟再跑,索性就住在客舟房间的沙发上。客舟冷冷看他,径自过去趴在床上。
顾山夜里总睡不着,他想很多,想舟儿,想白晴芳的病,想客舟……
起夜时听到客舟粗重的呼吸声,顾山想起他前日的伤怕还没好,便打来一盆冷水。
客舟伏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顾山一靠近,他便立刻睁开眼睛。顾山上前,褪下客舟的裤子,客舟撇了撇嘴,神情冷漠。
倒是顾山,被客舟的伤势吓了一跳。整个臀腿满是两指宽的紫痕,高高肿起,打得狠的地方有些紫黑,摸上去硬成一团。顾山自觉打重了,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绞了帕子,敷在客舟的屁股上。
如此反复,顾山又将膏药敷上。“睡吧。”顾山轻轻拍了拍客舟肩膀。客舟只是嗯了一声。顾山发现这孩子的警觉实在很高,似乎有人在身畔就很难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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