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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王臣(古风耽美)[第1页]

作者:桃栗走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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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前期是一个围绕王府及后院的嗯嗯啊啊的故事
后期就是家国天下不得不说的一二三四件事
只能保证每章质量,不能保证不坑
镇楼图自制,禁盗


楔子
宣首二十一年初冬,云麾将军程谕硕大战金兰凯旋而归,萧国上下人心沸腾,京都连阳更是人声鼎沸,夹道相迎,百姓们都想瞧瞧这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将军风采。不止普通百姓,便是在朝百官,也由正一品太保樊钟子带领,早早立于城门口候着。
午时已过,日光打头,正当所有人都打算回去填饱肚子的时候,三军气势磅礴而归,振奋人心。百姓自发高呼云麾将军,后史记载,当日呼声震耳欲聋,百里之外仍可听闻。
而受万众瞩目的主人公程谕硕,此刻早已脱离军队,褪下盔甲,悠闲的骑在马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这场战争,一打就是大半年,他离开连阳的时候,才刚刚开春,如今又是染了冬。
许是好久没听着动静,程谕硕勒住缰绳,向后头的马车看去。“阿至,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说话之人声音清冷,无波无澜,但若瞧瞧他的神色,便能瞧见他紧皱的眉头。“大哥,我需要大夫。”
这话新奇,程谕硕轻踩马踏,不偏不倚的站在马车上,探头向里瞧去。“你都解决不了?”
程谕至盯着马车里紧闭双眼一直在打哆嗦的十岁孩童,轻摇脑袋。“他的脉象太奇怪,明明同常人无异,可偏偏浑身抽搐,昏迷不醒。”
“中毒吗?”
“不像,我也说不上来。”程谕至终于将目光转向自家大哥,敛去不安,云淡风轻。“我们快些走吧,府里有几味药材,许能救他一命。”
程谕硕二话未说,转身上马,快马加鞭。他的怀中还揣着两份圣旨,一份是加封他为异姓亲王的圣旨,而另一封,则是封他的三弟程谕至为当朝一品丞相。
他太清楚,程谕至是绝对不会入朝为官的,不管用什么理由,他一定能让皇帝开开心心的接受他的拒绝。


第一章·祈雨
宪安三年五月十三,是乾周大地祭祀雨神的大日子,这日自寅时起,各家百姓便已起身,拿着先前准备好的茶酒米肉,成群结队的往山上去,具体哪座山并不重要,只需挑中山顶位置,摆好祭坛,铺垫青松毛,归置祭品,点上清香,人人拿着柳条,沾上清水,围着祭坛高唱求雨小调,此曰,祈雨。
相较素人的简朴,皇室的仪式便显得格外庄重,各司宫官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从祭祀品服到发带配饰,从食材选拨到祭台刷漆,里里外外不得闲。雨节虽说不比岁首中元那样正式,但燕盛处于乾周之西,常年少雨,导致农家作物年年稀缺,不得不从他国引入,在根本上受制于人。因此燕盛各代君主将雨节看的尤其重要,祈盼上苍见怜。
宪安帝唐忱,年十五,宣首帝五子,三年前由摄政王,持先帝遗诏立为新帝,改国号宪安。唐忱拱手跪于长明殿内,由太常卿将浸过露水的柳枝轻轻点于龙袍,率百官俯身拜下。唐忱左侧跪着的,是当今燕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程谕硕,而程谕硕身后,便是传说中一念可动天下,一念可平万疆的纵世之才,程谕至。
程谕至在朝中并无任何官位,但放眼整个燕盛,也无人敢看低他半分,毕竟十二年前,宣首帝曾三顾程府,请程谕至入朝为相,可却被他频频婉拒。正直当龄的一国君主,本应龙威盛怒,却只无奈嘲笑自己并非良主,此后只一道圣谕,准程谕至自由出入宫廷朝堂,非帝王不可拦。
上叩三首,唐忱起身,百官依旧垂首而跪,上告天下,敬告宗庙,足足一个时辰,方才有了动作。能参与仪式的官员,非五品以上不可入,这些朝官,非贵即富,别说一个时辰,便是半刻钟也觉得难熬,这时皆相互搀扶,揉着膝盖起身。程谕硕回身望去,仅仅是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目光,那些个心里苦闷身体颤巍的官员,便连忙低头双手于身体两侧笔直站好。
燕盛姓唐是没错,可这程谕硕谁人敢惹,据说三年前,新帝刚刚登基没多久,有一言官上书,指明程家兄弟扰乱朝政,理应下狱。事情过了不足半日,下狱是下狱了,可下狱的却是那可怜的言官,一人祸,全家遭殃,年老的迁居古凉,中年的发配北荒,年少的终生为奴。偌大的一个家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这能耐,哪个身子骨硬的敢来一较高下?
仪式接近尾声,一个内侍自殿外趋步而入,神色慌张,扑通跪倒在唐忱面前。“启禀陛下,南齐国曹世子已经入宫了。”
南齐,乾周南,与燕盛比邻而接,盛产农物,早在百年前两国就已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所以燕盛这些年不断扩充疆土,灭三国,统一方,却从未对南齐下过手。南齐国姓为曹,而这内侍口中的曹世子,却不是南齐老爷子隋召帝的皇子,隋召帝有一胞弟甚是疼爱,胞弟有一幼子,甫一出生便天降祥瑞,遂不足满月,就一道圣旨封为了世子,自幼待遇比宫里的皇子们更甚,要风得风,要雾得雾。
唐忱扭头看向程谕硕,而后者显而易见,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想法,只立在一旁两耳不闻。唐忱略一瘪嘴,只好不耐烦的看向内侍。“带他去群英殿。”
内侍领命,匆忙退出,小步快走回去复命。程谕至本应不动声色,可现下瞧着这两位如临大敌一般的惆怅,不免扯了嘴角。不扯还好,这一扯,偏偏落入了唐忱眼中。“三叔,你笑什么。”
这一声叔,按照程谕至的脾性,是万万不肯应的,他正值而立,被一个不占亲不带故的大小伙子叫叔,太亏,可奈何这人是一国之主,叫你声叔,那是祖上积德的福分。程谕硕闻言,也侧眼看向一袭青衫之人。程谕至轻轻摇头,表明自己不想回答,由是帝王和长兄,也没法子逼他开口,只好敛了好奇,依次出殿。
内侍走的极快,像是怕来不及什么一般,要知道长明殿离此处极远,轿撵前行也需大半个时辰,可这内侍用了不足半个时辰,就已经奔了回来,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见到要见的那人。“世,世子,世子呢?”
“等你不及,自己走了。”回答他的,是南齐当朝正二品太尉赵弘,赵太尉年近花甲,身子骨倒也硬朗,为人刚正不阿,是个清官。此番与曹世子一同前来,护送为辅,与燕盛谈交易才是真的。内侍听闻噩耗,差点昏厥过去,这宫里头什么人没有,一旦和哪位主子冲撞上,依传言里曹世子的桀骜不驯,还不得掀翻了天。到时候上头追究下来,只怕他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曹辛章此刻,没有听到内侍心里的惶惶不安,握着把白玉扇骨,青玉扇面的珍宝扇子四处乱晃,倒也不是没遇到其他宫人,不过这宫里的内监们个顶个的精,瞧着曹辛章一身锦衣玉袍,俯瞰天下的目中无人模样,谁也不敢上前招惹,规规矩矩面朝着墙跪在一旁。一路畅行无阻,曹辛章从景宣门溜溜达达的便到了一处风景极好的园林。和南齐的群花盛放不同,燕盛的园林大多是以假山为主,柔美缺少几分,刚劲多了不少,倒让曹辛章觉得新奇。
从假山洞中穿过,便听见潺潺流水,清冽而又动人,给这五月又添了几分生机。正四下张望,眸子却突然落在一身木槿花绣的长衫上。曹辛章将将一眼就瞧出了这衣裳的不同之处,款式倒也不算奇特,奇就奇在这身布料上。这是吴国今年三月由皇家秀坊,数百名绣娘历经半年才绣得的唯一一匹锦布,他曾央求父亲高价购买,得到的回答却是已被买走。曹辛章立即派人到处查探,都查不到是何人买了这布,没想到今儿在这儿瞧见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池子边百无聊赖等着的人,忽觉身后疾风袭来,左腿一屈,闪身避开,将掌风化为无形。曹辛章自认武功不低,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够瞬间躲开,心下更是恼火,瞧他样子不过二十出头,长相虽说不错,可也配不上这价值连城的布锦。
“阁下…”话刚出口,那人根本不想听他多说一字,立掌劈下,破空而行。少年仍未出手,胯动人动,脚下生风,处处躲避,这是皇宫内院,能出入者皆是上等人,并不是他敢随意得罪的,既然不能得罪,自然不敢还击。
曹辛章每一拳每一掌都像是打在棉花里,光凭这几招躲闪,他就知道,这人的武功绝不比他低。从小受到的都是至高无上的尊敬,哪里会遇到这种明明没做什么,但看起来就是这么让人生气的家伙。曹辛章一口闷气憋在心里,从腰间佩带里抽出玉扇,扇锋化作刀刃,招招攻击要害。
若说玩闹切磋,尚且可以接受,可这明摆着是要他的命了。少年不再退让,右脚插进土里定住,双臂交叉生生扛住挥臂而下的一掌,还不等曹辛章反应过来,小臂已经被人抓住,力量反其道而行,竟觉得自己内力被逼退数十里,可他明明还在原地站着。
少年不欲闹大,收了里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看向曹辛章。“公子,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您,竟惹得您对在下欲除之而后快。”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传到曹辛章的耳中。他也算是见过不少清倌雅倌,男人更是多不胜数,可能像眼前这人内敛而不退半步,清雅而不失侵略的人,却是从未有过。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曹辛章也没有想要认输的想法。“得罪谈不上,不过是看不惯你穿这身衣裳,这样吧,你现在把这衣服脱了,我就放过你。”
一句侮辱,说出而舒坦,正想看这,因动了内力而面颊染粉的少年,如何羞的脸色通红,却不料他已经开始动手解起了盘扣。这模样,就如同拿了一颗烂了苹果,全然不在意他是不是金苹果,随手便要弃之一般。
你以为的无价之宝,在人眼里,如同**,弃之坦然。
第二章·隔山
便是如此,曹辛章更气了,大怒一声混账,手腕一抖,手中玉扇摊开,扇面为刀,迅速划破宁静,直射少年面门。眉头一动,少年以退为进,一手攥住曹辛章肩头,一掌直顶腹腔,双足点地,蹬地而起,右膝一屈狠狠撞上人胳膊肘,顿时只听咔的一声,胳膊断了。
少年拍拍手站了回去,留着曹辛章吱哇大叫。“你个混账!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这么对我,我杀了你!”
“曹世子,奴才当然知道您是谁,也提醒您一句,这里是燕盛的皇宫内院,您一个外臣理应在群英殿等候我朝天子接见,没有缘由摸入内院,说好听了,是您不懂规矩,说不好听了,奴才可以认为,您是要来盗取我朝机密。”
“你!”奴才二字入了曹辛章的耳,他更更更气了,一个奴才,居然穿上了他买不到的锦布,居然武功比他高,居然,把他的胳膊打断了。
看着曹辛章弯着腰,右手拖着左臂的邋遢模样,少年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得到的教育,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之也不为过。他已经再三退让,退到死胡同里,可就不能任由着人为刀俎了。
曹辛章忍不下这口气,直勾勾盯着面前人,右脚却已经挪到了玉扇边,他的玉扇暗藏机关,只要踩住按钮,扇骨里就会射出数十针银针,针针带毒,绝无活口。
“世子!”
一声惊呼,却来不及阻止曹辛章的动作,他的脚已经不偏不倚的踩住了机关,一把玉扇立刻成了暗器之源,瞬间爆射出的银针细小而又尖锐,全都冲着少年而去。早在曹辛章搞小动作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警觉,此刻不过是惊讶于这么一个扇子里,居然能藏得下这么多银针,可动作未停,闪身而起,折断一支柳条,唰唰唰唰,将银针全部挥落一旁池中。
也只是眨眼的刹那,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顿,无一幸免的银针噼里啪啦落进池子里,当真是殃及了池鱼,眼瞧着一个个上等鲤鱼全都翻了肚,少年这才看向曹辛章身后的人。
这是程砚第一次随主入宫,倒不是说他以前不能进宫,只是懒得进,需要他操心的事儿太多了,办完这个还有那个,哪有时间四处乱走。今日,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宫,还遇到件如此新奇之事。
“世子,您没事吧。”赵弘连同唐忱,程谕硕,程谕至一同前来,早已瞧见他们二人,可唐忱却觉得有意思,不许他们任何人打断,要不是瞧着曹辛章动了杀意,赵弘也万万不敢开口。虽说不斩来使,可他毕竟是个臣子,对待皇权仍有敬畏。赵弘上前,刚碰上曹辛章的胳膊,只听得人大叫一声,急的一身冷汗。要是让隋召帝知道自己保护世子不利,他这把老骨头都得交代在刑堂里了。“你是何人的奴才,竟敢伤我朝世子!”
程砚早已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规规矩矩的俯在一旁,如今听到赵弘怒气冲冲的质问,直起身来,拱手做礼,重新拜下。“奴才程砚,恭请吾皇金安。”
程砚?唐忱歪头看向程谕至,得到人点头认可,方才知晓,这便是程谕硕和程谕至躬亲抚养长大的,摄政王府管家了。“嗯。”
唐忱浅浅嗯了一声,便扭头去瞧池子里倒霉的鱼儿们,程砚这才看向赵弘,略微弯腰。“回赵太尉的话,奴才摄政王府家仆,程砚。”
赵弘一顿,颤颤悠悠的回身找程谕硕的身影。“王爷,我朝带着诚意而来,您就放纵您家奴才,殴打我朝世子吗!”
程谕硕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看着程砚,他的眉骨极高,不做表情便是最可怕的神情,加上常年练武,生杀见惯,似乎每说出的一个字,都是要命的。此刻,他也只是点点头,缓慢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二十。”
那边捂着胳膊的人,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已经有内侍搬了长凳,拎着木杖而来。程砚叩首,老老实实的趴了上去,随即便听见廷杖砸过风声,砸向臀肉的声音。
这,这是,这是在打人?
曹辛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赵弘却缓了脸色,虽说二十下不足以偿还世子的断臂之痛,可到底也是表明了态度,当众责罚,也算是给个教训。赵弘一手捏着胡子,一手托着曹辛章的胳膊,慢悠悠的说着。“到底还是做主子的知道规矩。”
一下接着一下,廷杖厚而沉重,每一下打进肉里,都是砸在骨头上的,程砚第一次挨廷杖,比起府里最狠的家法倒还轻的多。轻呼慢吸,将疼痛慢慢消化,这种方法虽然会让疼痛更重,却也不会伤到筋骨,比起不能下床,什么皮肉之苦都能忍了。
“不是,你们,你们打他干什么,又不是他先招惹我的,是我先找他麻烦的,你们,哎呦……”曹辛章急的不行,就想往程砚那儿去,却被赵弘死死拽着。“你是王爷是吧,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也不能因为他是你家奴才,你就随便打他吧!”
听到这话,连正在挨打的程砚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瞧瞧这正为他说话的罪魁祸首,还是不禁摇头。傻,真傻。
二十下打完,程砚依着长凳爬下来,俯身叩谢。“奴才谢主子责罚。”
曹辛章觉得自己遇到个大傻子,不是他的错,挨了打,居然还要谢恩。
“可知为何挨罚?”问话的,是程谕至,他不比程谕硕健壮,形态外貌皆是一个文人风骨模样。程砚冲着程谕至又是一拜,恭谨回话。“奴才知道,奴才不该将银针打落池中,殃及池鱼。”
???
这下是赵弘蒙了,感情,刚才那些责罚,跟他,还有他的世子半点关系都没有,罚的竟然是毒针伤鱼?这算什么,隔山打牛?由此,赵弘老脸一红,刚要发怒,程谕至便开口了。
“这一池子的鲤鱼,先帝在世时便已经养着了,虽说银针不是你带来的,毒也不是你抹的,但你将他们挥落,让无辜鲤鱼惨死,往大了说,便是对先帝的不敬。打你二十,你可认罚?”
“奴才认罚,谢陛下宽恕之恩。”说着话,程砚已经冲着唐忱跪好。
莫名其妙,一句对先帝的不敬生生扣了下来,这时候,连曹辛章也已经听明白了,这主仆三人,是在指桑骂槐,指责他们对燕盛宣首帝的冒犯!
“你们!”曹辛章骄纵惯了,嘴皮子却不利索,打嘴仗,他一辈子也说不过程砚半分。赵弘急急拉住还要再骂的世子,此时也已经顺过气来。毕竟人老脸皮厚,立刻换了副笑容,对着唐忱作揖。“陛下,一场误会,想来程管事也不是故意的。”
不愧是个久经朝堂的老狐狸,一句话,就把南齐摘得干干净净。程谕至唇角冷笑,手指却拽住了正要发火的程谕硕衣角,他笑的越深,内心便越冷静。“程砚,去给曹世子接骨,手上轻点,省的曹世子疼蒙了,都不记得该如何对陛下问安了。”
一句提醒,赵弘和曹辛章这才想起来,他并没有向宪安帝行礼,这才是现下最大的不敬了。程砚依言起身,几步走到曹辛章面前,云淡风轻之色,全然瞧不出方才他足足挨了二十廷杖。“世子,有些疼,您忍着些。”话音未落,曹辛章只听着胳膊嘎嘣一声,连疼痛都来不及叫出口,就已经好了。程砚朝着人浅笑做礼,退了几步,又是稳稳当当跪在了一旁。
曹辛章被赵弘拉着行了礼,又拉着站了起来,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垂首的程砚身上,他很好奇,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骄傲之人,又怎么会甘心跪伏于地,为奴为仆呢。
“朕记得,南齐帝的意思,是让曹世子来给朕当两年护卫是吧。”唐忱扬着脑袋,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人,曹辛章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躬身回话。“是。吾皇的意思,是让辛章来燕盛历练历练,也好促进两国友好。”
唐忱点点头,却侧过脑袋看向与世无争之人。“可朕,想要他。”
第三章·不得
正想着一会儿回府要先绕到东街去买榛子酥的人,感受到些许炙热目光,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正对上唐忱葱白手指。
这是唐忱第一次见到程砚,听,他听多了,可是见,却不一样。他以为的程砚,是一个只会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奴才,就跟这宫里的其他内侍一样低贱。可方才,他们刚经过蒲林园,见到的是一个相貌堂堂,气度不凡,退让有底线,出手又狠辣的清秀之人,比起那些奴才,这人更有趣些。
程砚先是看向程谕硕,见人面无表情,又看了看程谕至,仍是那副微笑模样。“奴才承蒙陛下恩典,诚惶诚恐。但奴才粗手笨脚,有恐冲撞圣驾。更何况两国相交,岂能因奴才一人而改动,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个好办,规矩不懂可以教,至于曹世子,也当着呗,反正朕这儿多一个人,摄政王也能安心。”唐忱像是想出法子一般,扭身面向程谕硕。“王叔,你的这个奴才,武功高强,又懂医术,他要是在朕身边,一定能护得朕安全,把他给朕吧。”
“陛下想要,微臣自然不敢不给,只是……”程谕硕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皱眉看看程砚,轻轻叹气。这一声叹气,惹得唐忱更加好奇。“只是什么?”
“只是程砚患有旧症,平时看不出什么,但要是一紧张,就会……”程谕至接到来自自家兄长的求救,接了话头,话还没说完,那边程砚已经抽上了。唐忱眼瞧着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倒地不起,吓得连忙躲到程谕硕身后不敢去看。
“你看你看,又这样了。”程谕至连忙上前,扶起程砚,拿着帕子给人擦嘴。
“陛下,看来微臣得先回府了,与赵太尉的事,改日再议吧。”说罢,程谕硕几步上前,抓起程砚扛在自己肩头,快步往宫外去。
行了好一会儿,打发了引路内侍,只剩他们三人在宫门,程谕硕一巴掌拍在仍在认真做戏,抽动不已的程砚臀肉上,引得人嗷一嗓子叫出口。“别演了,没人看了。”
程砚慢慢睁眼,大头朝下看了一圈,确实没人,从自家主子肩头爬下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笑嘻嘻的将嘴里果子吐出,这果子是今早出门前,程谕至给他的,为的也就是这时候。程谕至太清楚,由他和程谕硕教出来的程砚,文武双全,精明能干,皇帝想要撬人,也是情理之中。
“太夸张了些,下次给你个小点的。”程谕至难得没笑的那般冠冕堂皇,抬手招呼了一直候在宫外的小厮驾马前来,踩着人背率先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钢板内置,黑布金绣,双马扎辄,车顶刻字为程。程砚话憋在嘴边,想着下次可不打算再进宫,冷不丁晃一眼,瞧着自家主子正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后,莫名觉得一阵寒意,不禁抖上一抖,忙往后撤了一步,垂手躬身。程谕硕盯了半晌,也不知道在盯什么,只是鼻间一哼,不算宽厚的双唇一勾,跟着上了马车。程砚抱臂抱抱自己,觉得这五月的天儿啊,还是冷。
车夫技术一流,马车驾的很稳,可挨了打的程砚,仍旧如坐针毡一般,小心翼翼的左右挪着自己后丘,对面的程谕至认认真真看书,正座上的程谕硕闭目养神,许是习惯了他们二人的这番姿态,程砚并不想打破宁静,刚要扭头去看外头风景,便听见了程谕至的问话。“怎么看出他是南齐世子的?”
“武功。”程砚脱口而出,随即解释道。“他的身形出自南海一派的霜山门,内功师承苍淸派的元熹大师,腰间佩戴的玉坠上平行刻着立早,但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唯一能证明身份的,是他手中的扇子,玄骄扇。”
“既然看出他的身份,为何出手应战。”这次换了人,是一直合目休息的程谕硕。程砚立刻换了朝向,看得出来,他对程谕硕更加恭敬,也更加忌惮。“奴才本无心惹上是非,曹世子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奴才也只是为了自保。”
“是为了自保,还是出头。”不是问句,程谕至含笑看上程砚的双眸,和程谕硕的霸道不同,程谕至的眼底仿佛一潭清泉,落不入一粒尘埃,世间所有的不堪都无法侵透半毫。程砚的心漏跳一拍,忽的从车座上滑了下来,跪在二人脚前。“奴才……”
“很有成就感吧,程管事。”程砚听不出程谕至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怒意,从他十岁进府到现在,也足足十二年了,十二年,他似乎从没听过程谕至有别的语气,无论悲喜,平静如水。
身子伏的更低,额头贴在车底,身后那两团子肉因着夹紧更加疼痛。“主子恕罪,三爷恕罪,奴才只是瞧不上一个外人敢在燕盛皇宫闹事,这才动了出手的想法。奴才给两位爷惹麻烦了……”
程砚这人,虽说是王府的奴才,但行事做派都是按照大家公子教导,处事圆滑,从不树敌,该认怂仍旧认怂,该知错就知错,但这骨子里的傲劲儿坚韧不屈,能让他打心底里跪拜的,八成这世上也只有他们兄弟俩了。程谕硕瞧着程谕至不再开口,深觉孩子也不能一直冷着,该打也打过了,更何况他并不觉得程砚做错了。
“倒也算不上麻烦,南齐边境近几年都有些躁动,虽说各国先祖的条约立在那儿,但都是一纸文书,说毁也就毁了,程砚这一架打完,也好让赵弘这老家伙回去给隋召帝提个醒,燕盛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程谕硕一番话说完,倒让忐忑不安的程砚松了口气,虽说平日里程谕至大多温润,可真动怒,也不是一顿板子能解决问题的。
“只是可怜可曹辛章,还被蒙在鼓里不自知。”程谕至没有继续为难程砚,可却也没开口让他起来。“大哥,老六那边怎么说。”
“尚未有信,不过也差不太多,楚国虽然路途遥远些,但迎接皇子也不是苦差,无妨。”程谕至口中的老六,名曰宋兴,是摄政王麾下的一名三品将军,年不足三十,九生里排行第六。这些年跟在程谕硕军中,也是战功赫赫。“阿至,南齐和楚国前后送人过来,是不是有些问题。”
这件事程谕至不是没考虑过,燕盛南齐两国相交,互送个人质以保两国关系长存倒也说得过去,可楚国位居北方,与燕盛向来无交集,这突然送了个皇子过来,还点名要入摄政王府,确实有些趣味。“有,但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还得查证。”
“这皇子,给你做个侧君如何?”
“我?”程谕至像是没反应过来程谕硕突然换了话头,蹙眉望去,瞧着那人喜笑颜颜,而依旧伏身在地的程砚,却微不可见的抖了手指。“无福消受。”
得了四字,程谕硕朗声大笑,他知道自家弟弟的性子,说不要的,宁死也不要。
“王爷,三爷,到了。”马车悠悠停下,府门小厮已经端了矮凳跪在马车边候着。程砚挪挪身子,把自己缩到一旁,尽量不挡着人,可还是显得有些狭窄。
“行了,回院里跪着吧。”程谕硕打发程砚下去,一把拽住要下车的程谕至。“还真生气了?要不把他扔刑房去给个教训?”
程谕至噗嗤一笑,收回胳膊理好衣袖。“我怕到时候他们冲的茶不符合你的口味,或者铺的被子咯着了你,再不然挑的衣服你看不上,到时候又得大换一次家仆,开销很大的。”言毕,程谕至摇头下了马车,留下程谕硕一人苦思冥想,自己有这么难伺候吗?不能够,一定是阿至不舍得狠罚程砚,才把脏水泼自己身上的,嗯,一定是。
先发点试试水…有人看嘛
第四章·求之
甫一入府,便瞧见两人端正的跪在院子里,一个衣冠楚楚,面色如常,另一个浑身上下未着寸缕,正用双手挡着两腿间关键部位。程谕硕厉眼瞧去,似是忘了他们是谁,程砚已经到了跟前,小声开口。“主子,这两位是茗乡苑的承君刘茂,和洗兆苑的侍君孟良。月初的时候,孟侍君上告刘承君抢了他一碗酒酿丸子汤,闹到正院,奴才罚他们二人每日于院内跪足两个时辰,因孟侍君位低,低位者状告上位者,理应去衣。具体责罚,还请主子定夺。”
“这种小事也值得争。”程谕硕显然不太愉悦,王府男宠,以正君为尊,下面分为侧君两人,常君三人,承君五人,侍君十人,庶君不限。而承君以下,大多是七品官员,普通百姓家的男子,家教不足,也没什么见识,能指望他们争出点大事,倒也是为难。
这是孟良第二次见到程谕硕,上一次见还是在两年前,他刚刚被选入府中的时候,远远瞧见个人形,连正脸都没瞧清楚。他本以为,自己的容貌还算说得过去,只要王爷能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能够翻身做主人,可他一等就是两年,再过几年,他的容颜老去,又能拿什么同府里的其他人争宠。所以这一次,他破釜沉舟,纵然会被责罚,只要能到王爷跟前见上一面,他就有信心能让王爷看上他。
他的梦想没有落空,程谕硕确实看到他了,目光灼热,从他精致的脸庞,到纤细脖颈,到微微凸起的锁骨,宽大却又不显累赘的肩甲,一手就能握住的腰身,直到,葱白两腿,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形成一道风景线,让人挪不开目光。
程谕至没空管东院的事,目不斜视提步而去,走前揉揉眼睛,似乎,有些,辣。
孟良偷偷抬眼去瞧,瞧着他日以继夜盼着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里开了花,努力直直腰,有意无意的让自己的手,不是那么严谨的挡住已经昂起头来的小家伙。
程谕硕略一抬掌,程砚会意,将马夫手里的皮鞭拿来,双手奉上。程谕硕握住鞭柄,转动手腕,唰的一声抽在地上,震得所有人都不免浑身一紧。孟良有些怕,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怕,王爷肯动手打他,证明他还有希望。
由是,孟良定定心神,挺直腰板,将手移开放在两侧。鞭子再次挥动,鞭身如龙,鞭尾如细蛇,极有技巧的缠上分身根部。孟良没觉得疼,反而有些麻酥酥的感觉,这感觉一激,傲人之色更甚,挺的更高。鞭子宛如系上一般,纹丝不动,乖巧的贴服在茎根。
程谕硕离他五步之近,孟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这张迷倒万千的面容,谁说他是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刽子手,谁说他是个手染鲜血冷漠无情的阴毒之人,又是谁说他是个残酷暴戾阴晴不定的恶魔。他不信,他明明生的这样好看,眉骨高挺,双眼如剑,鼻梁高耸,唇瓣微张。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纵然他皮肤黝黑,光泽不够,可他仍是难遇佳人,是他心里的夫君。他静静的注视着这样高大的男人,他挡住了阳光,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孟良渐渐觉得自己错了,他分明从他靠近的眼底,看到了彻骨的冰冷,冷峻的神色里,透露着不屑的厌恶,直教人想要缩进地里,永不见天日。孟良怕了,他不自觉的向后挪,可是分身被鞭子缠住,半分动弹不得,他想求饶,只是话还没出口,已经见了血。
喷射的鲜血,从下方溅上来,溅到他的脸上,腥味入鼻,这样浓烈。直到这时,他才发觉痛,撕心裂肺的痛,断子绝孙的痛。孟良大叫一声,直直昏了过去,鞭子应声落地,染上触目惊心的红。而晕倒那人,两腿之间的东西,已经瘫软下来,只剩着一点皮挂在原来的位置上。程谕硕觉得反胃,早起的不适袭来更加恶心,瞥一眼一旁吓得失魂落魄,尿了裤裆的刘茂,转身离开。“剩下的你处理,处理完了书房里跪着,本王去补个觉。”
这话自然是对程砚说的,程砚躬身应是,他随程谕硕出征多年,什么场景没见过,不过是剁个东西,平常至极。招手让两个小厮把人抬走,再派两人打理血污,至于跪着的那人,程砚低头看他。刘茂惊醒,对着程砚频频磕头。“程管事,奴家知错,奴家该死,求程管事饶奴家一命,奴家,奴家那儿有,有钱,奴家全都孝敬给您,求您网开一面,奴家不想死……”
身为王府管家,程砚的权利极大,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程谕硕和程谕至给他的优待,虽是个下人,可这后院上上下下,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请一句管事安好。只是,他没有杀人的权利。尿骚味刺鼻,程砚却连皱眉都没有,伸手扶起刘茂,帮他把衣领整理好。“刘承君莫怕,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如临大赦,刘茂刚要舒一口气,却听见程砚接着开口。“但你惹得王爷闻到不该闻的味道,奴才也帮不了你。”言毕,程砚后退一步。“带下去,三等,徒刑。”
三等罚,徒刑。轰的一声雷鸣炸的刘茂脑袋生疼,徒刑不是府里最可怕的刑罚,却是最难熬的。受刑者需要于刑房内全身赤.裸,每日尝遍府内三等以下所有刑罚,足足三个月才能离开。三个月,就算不死,也再无生路。刘茂被人拖走,捂住口鼻无法哭诉,这未来,便是一片黑暗。
解决了前院的事儿,程砚快步回到东院耳房,王府占地面积不比皇宫,但是比起常规府邸,要大上五六倍。王府整体分为三部分,前面分为正厅,议事厅,花厅,常厅及会客厅。中间又被分为四大部分,分别是长房程谕硕的东院,二房程长瞻的北院,三房程谕至的西院,四房程圳坤的南院。各院后院,又以苑、阁、楼、窄为名,散布开来。其中又穿插着各院下人的耳房若干。按理来说,程氏子孙都已成年,应各立府邸,但先父走前留下家训,不可分家,才导致四房皆住王府。最后一部分,则是一些娱乐场所,例如戏楼,园林,阁楼等多不胜数。
程砚的住所是所有耳房里面积最大的,就在程谕硕住所的旁边,一应布置也都属于上等,从他穿的衣服便知。匆匆换了衣衫,程砚不做耽搁,绕过回廊到了书房,规规矩矩跪在房内。午休时分,程谕硕一般都不会回屋好好睡觉,大多都在书房内阁的长榻上小憩,程砚偷偷摸摸瞧过,确定自家主子真的在里面,这才跪的笔直不敢偷懒。
约莫大半个时辰,程砚正在低头抠手指,冷不丁听到程谕硕喊他,应了声在,膝行到内阁,冲了杯热茶,再跪到榻前双手托着。“主子,茶。”
程谕硕没接,今儿睡的不好,许是刚才的事闹得他有些恶心,梦里也全是蘑菇,一个两个成群结队的蘑菇,砍都砍不完。程砚扬头,看着程谕硕自己揉按脑袋,忙将手里的茶放到脚踏板上,半蹲着给人按摩。他的手法很到位,没几下,程谕硕便觉得脑子里没那么昏昏沉沉了。“跪了多久?”
“半个时辰。”程砚没说多,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了大半个时辰,在程谕硕耳朵里,那也等同于半个时辰。程谕硕嗯了一声,缓缓睁眼。“上药了吗?”
可能太……那啥,总被吞,委屈你们看图片版了……














可怕……就因为我一楼没给度娘吗,居然吞的这么厉害……








我觉得人家都是文楼,我这跟个图楼似的
是我写的太重口了吗
被吞到没脾气

第六章·失魂
更夫敲竹,戌时已至,按理来说这个时辰,程砚也该回东院给自己铺床了,程谕硕手指叩着木桌,合计着阿至不会把程砚打的动弹不得了吧。这般想着,正要派人去西院看看,程谕至已经到了。
“大哥。”
“我正要派人去找你,程砚呢?”程谕硕探头向程谕至身后,却没找到一瘸一拐跟进来的人。这话一出口,程谕至也愣住了。心下一句糟了,将手里的密报往桌上一搁,转身疾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程谕硕还是跟了出去,瞧着方向该是刑房,大抵也明白了个所以然。果然,还未入刑房,里头木杖击打肉.体的声音已经传出,程谕硕习武之人,脚步更快,率先进了刑房,一掌接住再次砸下来的刑具,木杖之上殷了鲜红,沾在他的掌心,紧握成拳。
程谕至紧随其后,被绑在刑凳上的人,臀腿之肉,烂成一片。心里没由来的一酸,这一刻,他竟有些后悔。几步冲过去,手却僵持在离人几寸的位置,他不知道该碰哪儿,也知道,哪儿也不能碰。
“你们想死吗,谁给你们的胆子把他打成这样!”程谕硕一怒雷霆,一掌内力而出,将一旁刑架上的刑具震了个粉碎。刑房的人见着两位主子同时驾到,已经跪了一地,被程谕硕这一声质问,吓得瑟瑟发抖。掌刑之人,是刑房最高负责人,名叫何察,他身为王府掌刑司,除了各房正君正卿,能在他手底下挨打的,也就只有程砚了。
何察膝行几步,俯身回话。“启禀王爷,一个时辰前,程管事自己来了刑房,说是奉命前来领罚。奴才问他犯了什么罪,他也不肯说,只是自己褪了衣衫让奴才重责。奴才怕将程管事打坏,起先用的是竹板,可管事不依,逼着奴才用了木杖。”
“所以,你打了他整整一个时辰?”程谕至抬眼望去,冷眼横眉,仅仅一个目光,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愤怒。目光如剑,直逼何察脖颈。
程谕至探过程砚的脉,虽然微弱,但不伤及性命,只是疼痛太过昏迷不醒。程谕硕扫视一周,强压住怒火冷漠开口。“今日刑房所有人,各责八十杖。你。”拳头握的太紧,以至于何察都能听到程谕硕的指骨被捏的咔嚓作响。“自鞭一百。”
言毕,程谕硕上前,扶起程砚,刚有动作,便听见那人蹙眉一声痛呼,抬手点了他的睡穴,打横抱起。程谕至在离开前,回头看向何察,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甚至,何察觉得,自己还能从他的脸上,瞧到了些许笑意,宛如深渊里的海怪,笑的那般诡异。
府里大夫王裘被匆忙召到东院,掀开被子的刹那,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他不是没见过府里人被打成这样,惨状更甚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程砚。他在府里多年,别人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程砚对程谕硕和程谕至来说,是多么重要。他还记得那孩子刚来的第二年,不知什么原因离家出走,程府上上下下全体出动,甚至还调用了宫内的御林军,将整个连阳翻了个遍。程砚为人简单,从不仗着身份肆意踩压他人,在府里的口碑一直很好,没想到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也会被打成这样。
“如何?”程谕硕站在床边紧紧盯着程砚的表情,似乎他都能感觉到这人现在的疼痛。
王裘掰开程砚的嘴,从他舌底拿出了一片东西,双手托着呈给程谕硕看。“管事大约在受刑之前,便含上了人参续气,加之受刑期间,他并没有使用内力护体,所以,都是内伤没有,全是皮肉伤,没打断筋骨。不过,伤势太重,皮肉都烂了,没有个把月,怕是不能下地了。”
程谕至丝毫不嫌弃的拿过那片被人含过的参片,突然苦笑。果然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自知罪孽去求打,又怕真死了让自己内疚,法子倒还真多。
“阿至,他不过就是和南齐世子打了一架,你骂两句罚几下都行,何必这么严重的罚他去刑房。这小子从小就倔,你这不是要逼死他吗。”程谕硕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真是一个两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一声叹息,程谕至也很无奈。他是想给程砚一个教训,所以狠心让他去刑房,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死脑筋到这地步,八成是以为他失望透顶了,不想再亲自打他,才会如此绝望的想用疼痛去解决过错。
笨,真笨。
“大哥,你先去睡吧,明日还有早朝,我守他一夜,不会有事。”程谕至没有解释什么,他明白程砚已经知道错了,之后也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又何必说出来让程谕硕的心里留根刺。
程谕硕的床被程砚占了,如今也只好去后院找个地方安眠。
一夜清醒,一夜昏迷。
他拼命奔跑,想逃离这片暗无天日,四周都是漆黑,没有光亮,没有照明,他只有跑,也只能跑。
疼痛像入了十八层地狱,经历十八道折磨,卷席而来,惶惶不安。
猛的惊醒,大汗淋漓,身后叫嚣着的苦楚伴随着一阵清凉,敷体入骨。程砚轻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此刻的自己,正光着下身,趴在东院正寝床榻之上。
“醒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掀不起一丝涟漪。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程砚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宠物,此刻耷拉着脑袋窝在枕头上,将脸埋进柔软中。“是……”
孩子心思细腻是好事,可是太细腻了又有些过。程谕至放下手里装满黑色膏状的药碗,主动往床头挪了挪,一手揉上呆毛。“我没有不要你,也没有对你失望,不亲手打你,只是想给你个教训。阿砚,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程谕至就是这样,干净,磊落,从不对至亲的人隐瞒。他或许不会喜形于色,但却无比真实,让人神往。程砚将脑袋抬起,一双迷离明眸直直盯着内心深处的炙热。“先生,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郑重的警告你,不允许再有这种想法。你若想考取功名,我——”
“不,不要。”白皙双手啪的抓住程谕至的手掌,紧紧攥着,不过一瞬,又立刻缩了回去,挣扎着要跪起。“奴才该死。”
府内规矩森严,像他这样放肆抓着主子的手,被打死都不为过。
许是药膏起了作用,程谕至瞧着程砚动作,脸上却没有多少痛苦之色,只是浅浅一笑,扶着他趴回去。“好,不要,别乱动。”像是哄孩子一般,程砚惊恐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老老实实趴在床上,唇角也绽了笑。他明白,他不会被抛弃,也没有被遗忘。




周末也得有文!
马上要出场一个新人物了,一个能搅动后院乌烟瘴气的新宠儿
第七章·委屈
程砚这一躺就是足足二十日,按理来说,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当时虽然惨不忍睹,不过用的药却是府里最好的良药,伤筋动骨一个月都能好,更别说是些皮外伤了。可程砚却不肯下地,大大方方的赖着正寝床铺,他家王爷的床宽敞,来回翻好几个身都不能掉下去,被单也软,冰冰凉凉,触及皮肤十分舒适。
“砚哥,您看奴才端来了什么。”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端着一盆水果从门外进来,热的满头大汗,好在屋里凉快,没一会儿就消了汗。
程砚听着动静,懒散抬头,扫了眼堆积如山的果盘,没有兴趣,扭过头去接着看手里的书卷。
这小厮名叫话逢,年纪比程砚还小上三岁,算是程砚的半个徒弟,侍奉于东院内院,手脚勤快,会看眼色,程砚也乐呵将他带在身边。话逢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刚要伸手去拿荔枝,程砚就开口了。“别剥,我不吃。”
“砚哥,您躺傻了吧。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荔枝哎,多少人见都没见过,您居然不吃?!”话逢夸张的捧着一颗带皮荔枝跑到床边跪在脚榻上,苦兮兮的供给程砚看。“饱满多汁,新鲜可口,入口冰凉,甜美无比,余味无穷。”
耳朵起茧,程砚卷着书,直接敲到人头上,翻身坐起,两腿交盘。“你小子会的成语不少,就是啰嗦。”
一手带着水珠揉上脑袋,一手捧着荔枝又往人眼前送了送。“砚哥,吃一颗吧。”
“你要吃就吃。”
眉头一挑,话逢刚要去剥,又瞬间蔫了下来。“奴才哪有福气吃这个……”
这叫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行,你剥吧,我吃。”程砚无奈摇头,瞧着话逢兴高采烈的剥开荔枝,像是捧着个珍宝一般托举上来,两指夹住果肉,一口含入。那头话逢瞧着人吃了荔枝,这才忙将剥过荔枝,沾上果汁的手指含进嘴里,细细品味残留下来的香甜。
荔枝稀有,又是南齐特产,燕盛皇室都鲜少能吃到,更别说是一般的百姓。话逢在王府里也有些年头,见倒是见过不少,可就是没吃过。这府里上下,除了几位主子,也就只有程砚能此殊荣了。
见话逢舔的欢喜,程砚心里倒也没其他想法。有人出生便是主子,自然就有人出生就是奴才,命里定的,谁也改变不了。不过他很幸运,是个很厉害的奴才。
耳畔脚步声起,程砚立刻把嘴里的核吐到话逢手里,砰的一下趴回床上,哼哼吱吱的喊着疼。话逢被他砚哥高超的演技所折服,折服到手里的核还没来得及扔,屋外的程谕硕和程谕至已经进来了。
紧紧攥着床上人的’罪证’,话逢往旁边挪挪膝盖,额头贴地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程谕硕没看地上的人,几步走到程砚身边,一巴掌呼在人高翘的臀肉上。“装,没完没了,起来!”
癞皮狗一般,伸手揉着可怜的团子肉,脸却还贴在枕头上半点不肯分开,好一出,如胶似漆。“起不来,疼。”
“大哥,他这么疼就算了,换个人出门伺候也行。”程谕至早对程砚这偷懒耍滑的表现置之不理,总归是当初自己没把话说清,让孩子多心,宠就宠了。
“出门?”这话一入耳,程砚蹭的弹了起来,动作利索一点事儿也没有,对上程谕硕眯起的危险神色,嘻嘻一笑,赤脚下地,规规矩矩跪在人脚边。“奴才得主子庇佑,伤全都好了,可以随行伺候两位爷。”
程谕硕一脚踹到人肩头,力道不大,却瞧着程砚歪歪扭扭倒下去,又歪歪扭扭跪起来。程谕至被两人的惺惺作态逗笑,伸手去剥荔枝。“今年的荔枝倒比往年更新鲜些。”
“知你喜欢,西院送了三箱。”程谕硕抓起床榻上的长裤丢到程砚脸上,对他这种只穿了个底裤,毫不引以为耻的行径表示了鄙夷。程砚笑着接了长裤,爬起身来穿好,顺道摆手让话逢退下。这才趋步到桌边,细心的给两位主子剥荔枝。
“算着时间,赵弘该回去了。寻个时间,把路线定了。”程谕至用锦帕擦拭双手,不再亲自动手,等着人把果肉送到嘴里。
程谕硕点头,坐到一旁,掰了根蕉吃。“那老家伙狡猾的很,跟个泥鳅似的。”
程砚头一回听到,有人被形容成泥鳅,噗嗤一笑,对上自家主子吹胡子瞪眼,又默不作声的收了回去,继续剥荔枝。
“就算是泥鳅,也得有适合的生存空间,把土压严实了,还能翻出花来?”程谕至毫不担心,且不说赵弘不敢做什么,即便是他回去,当真说了什么,隋召帝也不会有大动作,毕竟祖宗遗训留在那儿,两国友好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程砚听的一头雾水,这俩主子压根就没再提什么出门的事儿,趁着程谕至正要张口再吃荔枝的空档,程砚一脸谄媚凑过去。“三爷,刚才不是说要出门吗?”
“你倒是提醒本王了,确实该换衣服了。”程谕硕把香蕉皮扔到桌上,提步而去。程砚乐开了花,在屋里躺了二十多天,早就想出去活动活动。“主子,奴才听说永畔那边新来了个杂戏团,当家的是个长相极好的公子,咱们……”
跟的太紧,走的太急,心情太好,导致前面人停脚,后面却没停住,程砚直直一脑袋栽程谕硕背上,撞得鼻子生疼,撞得,手里的荔枝肉溅了贵重朝服一滩。程砚扑通跪地,扬起脑袋可怜巴巴。
本身并没有太大洁癖,但是也不能接受这黏糊糊的汁液蹭了自己一后背,程谕硕嫌弃的抹了一抹,指着程砚没个好气。“这件衣服,你洗,洗不干净就去浣衣局做三个月苦差。”
虽说知道是句玩笑,可程砚还是为自己的屁股感到庆幸,还好只是洗衣服,不至于连累到团子肉。应了声是,爬起身来把捏碎的果肉丢到碗里,拿起湿帕拭手,连忙跟着往内阁里去。
换衣没耽误多久,但程谕至仍在门口的马车里等了些许时间,他从不打发时间,在他眼里,任何一瞬,都是应该被利用的。程谕至正看书看的尽兴,冷不丁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爷,二爷回来了。”
说话之人是程谕至贴身伺候的家生子,名叫陈询礼,父亲姓陈,一辈子都在程府做工,母亲也是后院绣娘,生的孩子自然也是程府家仆。陈询礼三十出头,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程谕至的影响,为人沉稳,从不多言。程谕硕见他练得一身好武功,便指到西院当差,跟在程谕至身边也要七八年光景了。程谕至略抬眉,刚要让陈询礼去提醒程砚,却听见外头整齐划一跪地声。“王爷。”
程谕硕到了,程砚也就到了。
“我当是谁横在府门口挡路,原来是大哥要出去。”程长瞻的声音,由远至近,夹杂着血雨腥风的炮火气息,蔓延在每一个人耳中。
“嗯。”程谕硕不屑与他计较,对这个弟弟,他向来不待见,多看一眼都觉得费神。要不是父亲生前遗训立在那儿,他早把这目无尊长的东西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
程长瞻跳下马匹,手里攥着根马鞭晃晃悠悠。“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对于一个从不会主动攀谈的人来说,程长瞻今日做派有些反常,素来十里开外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的人,今儿居然缓步走到程谕硕身边。
“本王正要——”
那边话音未落,程长瞻猛地抬臂,一鞭子狠狠抽向躬身立在一旁的程砚大腿根上,速度之快,昭彰愤怒。程砚早在鞭子举起之时已经反应过来,以他的身手,想要避开,轻而易举。可他不能避,主子要打,做奴才的只有受着。
鞭子绽在皮肉上,啪的将衣料抽碎,离得近的小厮,分明能看到程砚腿根细细渗出的血珠。如此狠辣,如此狠毒。
“哎呀,程管事没事吧,你说你怎么站的离我这么近,我这转手腕呢,误伤,纯属误伤。大哥,不好意思哈。”
不好意思,打着你的狗了。
程谕硕青筋暴起,下一瞬仿佛就能直接捏断程长瞻的脖颈。程砚似乎片刻也没犹豫,在鞭子落下之时,已经屈膝跪地。“奴才知错,扰了二爷兴致,请二爷恕罪,王爷恕罪。”
自己占自己的沙发吧

第八章·油灯
一句委曲求全,已经说明了所有事,纵是瞋目切齿的程谕硕,此刻也不得不强压下所有怒火。双目紧盯着程长瞻,要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程长瞻早被凌迟了。
“大哥,该出发了。”程谕至淡淡开口,全然视程长瞻于无物,惹得人阴笑着看向马车,却始终没瞧见人露面。程谕硕拂袖登上马车,悠悠开口。“送一箱马鞭到北院,二弟既然喜欢转腕子便转个够,可别辜负了本王的一番心意。”
捏紧的拳头又紧了紧,程长瞻目光灼灼紧盯跟着上了马车的程砚,敢挡他的财路,他定要让这不知死活的奴才付出代价!
马车缓缓行离王府,程谕硕始终面色凝重,不置一词。程谕至看在眼里,并不挑破。马车里有他们三人日常的一些换洗衣物,都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倒是用上了。从暗格里随手拿了件搭的上程砚长衫的款式,便不动声色递过去。
程砚皱眉强忍着腿根嫩肉被抽裂的疼痛,冷汗从额头渗出,双手接过,又偷偷瞥一眼沉默中的雄狮,缩着脑袋慢慢去解裤带。裤子刚脱一半,衣摆不经意的碰到伤处,惹得人没忍住的哼了一嗓。
这一声,不禁程谕至看了过来,连闭目养神静心养气的程谕硕也睁开眼。“你让着他做什么?”
这话问的自然是程砚,可这手攥着裤带,一半脱了,一半未脱的姿势,实在尴尬。“那商铺二爷讨了一个月都没拿下,被咱们轻而易举拿到手,二爷心里肯定窝着火呢。让他打一鞭子撒个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叫不是什么大事,你是本王的人,他这一鞭子打的是你,还是本王,谁看不出来!”程谕硕越想越气,要不是这小子现在有伤,真想抓过来揍一顿。
“哪能啊,二爷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主子您有什么不敬的想法。刚才也是奴才自己不好,要是站的离二爷远点,也不能招了二爷的烦。”分明到了仲夏,可这档下漏风的感受还是不舒服,程砚扭捏的抓过另一条裤子,将将把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盖上。
“大哥,这事儿回头再说,先让程砚把裤子穿上。”程谕至瞧着程砚的窘态,没由来的想笑,只是心里笑了半分,面上依旧没有神色。程谕硕虚指半晌,不再搭话。程砚感激的冲着程谕至弯弯腰,动作麻利的换好底裤,顺道用随身备着的药膏抹了伤,暂时缓解疼痛。
帕子洁面,拭去汗珠,调整好状态,方才嬉皮笑脸的企图缓解沉闷的气氛。“两位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永畔。”
“当真去永畔啊!”程砚兴高采烈的看向程谕硕,心觉自家主子就是贴心,知道他想去看杂耍——
“只不过和你想的有些偏差。”程谕至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顿时泄气的程砚往车壁上一靠,低头耸肩。“那奴才知道了,是去接楚国那位殿下吧。”
程谕硕来了兴致,方才的不悦淡了不少。“你怎么知道。”
“前几日三爷给您密报的时候不是说过,六哥再有几日就回来了嘛。”程谕硕和程谕至的所有事儿都不会刻意的避着程砚,一来,是对他有足够的信任。二来,也是因为懒得避。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程谕至若有所思,思了片刻,看向程砚。“所以那日,你在装睡?”
……
一口黄莲下肚,程砚顿了一顿,又塞了一塞,立刻扯了谄媚笑容。“不能说是装睡,您二位来的时候,也没人叫奴才起来不是。”
无伤大雅,懒得计较,程家两位主子对此都保持了一致的认可。
“主子,这位殿下,当真如传闻那般,是要进王府的吗?您这正君之位悬空,侧君位上还少一人,打算给个什么名分?”程砚往人身边蹭了蹭,故意压低声音,效果却没有多少的问着程谕硕。
一脸看乱子不嫌事儿大的标准神态,惹得程谕硕抬手给了人脑瓜一记。“这些位置,未免太高看他了。给个常君位不错了。”
“常君?也太低了吧,府里有邓常侍,简常安,单常容。您难不成,要让一国殿下,来咱们府里做常君之尾?”
“你是有多瞧不起常君位。”程谕至直接点明厉害,猝不及防的,煽了把火。
“没有没有,奴才不敢,主子的决策都是最英明的!”
眼瞧着马屁拍的叮当响,又想起方才这人的顾全大局,程谕硕心里轻叹口气,不禁望向一旁毫无波澜的程谕至。总觉得,是程谕至把这孩子教的太过冷静,凡事先想人,后虑己,与他真是一个模样。程谕至感受到探寻目光,毫不在意的对望回去,意思明显,你瞧我做什么?
程谕硕刚要发作,与他讨论一下长幼尊卑的规矩,外头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人朝声。程砚掀开帘子瞧一眼,回头笑意然然。
“主子,到驿站了。”
“嗯。”程谕硕轻哼一声,并没有下车的想法,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不出倏尔,爽朗笑声已至。“是王爷来了吗,快跟我去看看。”
光听这声音,气动山河,程砚迎着笑声跳下马车,对着来人恭敬一拜。“将军。”
“阿砚,王爷呢。”那人重重拍了程砚肩头,探着脑袋往马车里瞧。
“主子和三爷都在。”
“三哥也来了?”如临大敌,方才还咋咋呼呼的人,一听到程谕至,立马老实下来,领着身后队伍齐齐拜下。“属下恭迎王爷,恭迎三爷。”
程谕硕对着程谕至挤眉弄眼,程谕至唇角一勾,率先出了马车。
“起吧。”程谕硕紧随其后,立于马车上,俯身瞧着自己带出来的兵。“一路辛苦,不过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收拾一下,半刻钟后启程。”
只是命他们去收拾,而对驿站里头,那个身份贵重的楚国殿下只字未提。宋兴起身,拍拍裤腿,冲着里头扬下颚。“王爷,里头那个?”
“去通知他一会儿启程。”言毕,多一个字都不说,直接钻进马车里,将宋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抛之,马车外。
程谕硕并不在乎他们是怎么去同那楚国殿下说的,坐在马车里,认认真真擦拭镇启剑。这剑不是简单的宝剑,通身泛青,剑身玄铁,剑茎乃铜,进可削铁如泥,退可刺穿盾牌,由铸剑师玄火足足八十一天铸成,放眼乾周,唯此一把。
“放肆!本殿下是什么人,是你一个奴才敢拦的吗!”
声音刺耳,难听至极。
“殿下,王爷正在休息,您请回吧。”程砚拦在马车外,并不上前,却也不许旁人靠近一步。他负手而立,倒和这位殿下形成明显的楚河汉界。
宋兴奉命护送,一路上早已领教了这位主儿,所谓嚣张跋扈,不外如是。他正清点着物资,听到那边动静,定睛,不禁为程砚捏一把冷汗。忙凑到程谕至身侧,附耳低语。“三哥,您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程谕至正在簿子上勾选需要送进宫里的物件,头也没抬的回应。
“这位殿下,可不是省油的灯。”
“阿砚,也不是。”程谕至侧首看眼紧张兮兮的宋兴,抬起手中狼毫,不轻不重的在人鼻头上点了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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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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