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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尽头[第1页]

作者:易云风_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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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冷血的人,一段晦暗的人生。
当这样的他碰上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曙光,明知会伤得碎骨却依旧自欺欺人。


本来正兴高采烈得要发新的篇章
结果又莫名其妙得疯狂折叠兼被吞
等终于发上去的时后又发现显示有广告违规内容而不给顶贴...
楼楼这篇文已经在这里发过两次了..希望下次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后来才知道贴子似乎不能含连结,亲们若是对楼楼的旧文有兴趣请自行翻主页处
有一篇已完结的及正连载但字数挺丰的文
希望支持楼楼的你们还在...虽然可能未来还要不断经历同样被吞被沉的糟心事
这几天都比较疲倦,你们给楼楼的鼓励跟建议又被沉个干净
楼楼心情实在不好..希望虽然重新开了但仍能看见你们的发言
会增加楼楼更文的动力跟自信
1.
袅袅烟雾自男子口中歪歪叼着的烟以集中的那点火光缓缓自上扩散出去,刺鼻的气味围绕着肮脏的空间,在男子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身旁打了个圈后逐渐变得透明,消融在外头阳光普照的空气中,不见一丝痕迹,彷佛罪恶只是昙花一现,根本寻不着它的来处。
“都带齐了?”男子冷漠得看向提着箱子的中年男人,对方的脸色青白,眼神中的愤恨大多都被恐惧给埋葬了,男子看惯了这样的眼神,干这行的,就要有人憎狗恶的心理准备。
“徐哥,差了十万。”身旁的小弟抢过中年男人的箱子点了点,随后转头恭敬得道。
男子挑眉,手指慵懒得抬了抬,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便面无表情得走了过来,将那跪坐在地板上哭得可怜的女孩像拎小鸡一样抓了起来,在中年男人惊骇得扭曲的面目下,刀起刀落,两只手掌就这么飞脱肉身,啪哒一声掉落在地,世界彷佛静默了几秒,后就是那悲痛的哭喊,像那受了伤的野兽凶狠又无助的嘶鸣。
被称为徐哥的男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阴郁的眼神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女儿,鲜血的温热流过他的胸膛,浸湿了他的衣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仇恨得瞪着那浑身散发着残忍的男子。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种恶魔,死后也只会下地狱受烈火的折磨,我诅咒你!”中年男子状若疯癫得喊道。
听着那带着深深恶意的声音,男子半点怒意也无,他甚至牵起一抹冷酷的笑,低下头,像在看一只蝼蚁,缓缓得,用那低沉磁性的声音道:”你以为造成这一切的是我吗?”
“李瑞凯,今年五十二岁,十年前你一贫如洗,是你的发妻帮助你,让你开创了致远集团,你的人生本来是一片明亮,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迷上了赌博,迷上了外头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发妻因恨自尽,留下了一个女儿给你你也并不珍惜,依然继续沉醉在赌场间,然后呢?你开始负债,你赔掉了一生的积蓄,赔掉了房子,借了一大笔钱却不是重新开始,而是继续将钱洒在赌场上。”
“你深知高利贷的规矩,一万就是一根手指,十万刚好十根,两个手掌当作利息,你又有什么好怨的?”
男子低下身,同情似得拍了拍彷佛呆住的中年男人的脸颊,轻声道:”所以,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死后该下地狱赎罪的,也是你,而非我。”
转身,男子踩着不缓不急的步子,走出废墟,留下身后满溢着后悔的男子还有那流淌了满地的殷红。
“钱都交给老大,我先回去了。”男子站在门口吩咐道,也不跟他们同路,往反方向就着小巷便徒步走了起来。
他本就只是集团的一个下属,倒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些小弟也只是表面尊敬实则私下不知怎么说他的,而他干这行,无非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良心?那种东西没有人教,也赚不到钱,要它有何用处?
男子将墨镜取下,松了松领结,慢悠悠得走着,比起花钱搭车,他更喜欢用走的。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脚步,停在一旁的公园中,然后,突兀得张开双手将自己完全得沐浴在阳光底下。
没什么,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冷得血液都要结冰了。
那男人是怎么说他的?恶魔?
恶魔也是需要休息的。
一旁的行人看见,也只会心一笑,那是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啊。
是啊,他徐憬,今年也才二十四呢。
2.
徐憬瞇着眼靠在有些破旧的沙发上,不大的电视正播着肥皂剧,桌子上堆满了烟蒂以及酒罐。
未烧尽的香烟夹在徐憬右手食指及中指间,可他好似睡着了,白色的烟体正以细小的速率缓缓往下滑动,地心引力唯一的抗力只有那及将松脱的两指摩擦力。
“叩叩。”门边传来的敲打声让两指的摩擦力迅速回升,徐憬睁开眼睛,随手扔掉香烟,揉了揉因酒后引发的疼痛而皱起的眉,随后缓慢得站了起来走至门边,左手握着随身携带的小刀刀柄,右手放在门上的握把。
墙上的时针指向了三,半夜三点会来敲门的,除了仇家就没别的可能了,徐憬打开了门正准备给站在门边的那人一刀,却生生将刀尖顿在眼前的男人的胸膛前。
男人的眼神一点波澜也未起,只是唇角绽开温润的弧度,随后缓缓将手覆上徐憬抓着刀的手,以轻柔却不容拒绝得力道下压,让那刀离开他的胸膛前。
“你是谁?”徐憬抽出被男人虚握着的手,眼神依旧戒备得在半开的门旁冷漠得问道。
“为什么不刺下去?”男人答非所问。
“你看起来不像过来送死的。”徐憬残酷得一笑,将刀子把玩了几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且带着眼镜,穿着正式,浑身散发着斯文气息的男人,道:”找我干什么?”
“我是你哥哥,亲哥哥。”男人顿了半晌,轻声说道。
徐憬挑眉,毫不犹豫得一把将门给踹了回去。
神经病。
正转身要回沙发看电视,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徐憬猛地开了门想威胁那神经病别吵自己,然而门边已空空如也,徐憬抬头只看见男人拐弯前一剎的背影,而门前的地板上则放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外加一个不大的信封。
徐憬蹲下身子稍微翻看了下袋子,一袋是生食,鸡鸭牛蔬果样样不缺,另一袋是熟食,炖好的肉凉拌的菜,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徐憬挑挑眉,心底随着醉意升起一抹奇异的感受,他摇了摇头拆开了黄色信封袋,里面是一份证明书,他没读书也看不懂过程,但他看懂了最后一行的鉴定结果,他们的确是兄弟。
徐憬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他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街头,结果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有家人的,难道不可笑吗?
徐憬一把将信封撕烂随意扔在一旁,随后看了眼前的两个袋子半晌,暴虐的神经像是被刺激到似的,抬起脚就拼命得往那堆食物踩去,直踩得稀巴烂才觉得舒服些,随后也没有处理已经化为垃圾的食物,徐憬转身直接回了屋倒在沙发上继续将剩下的酒往嘴里灌。
哥哥?亲人?
徐憬蓦地将手中的酒罐往左边的墙壁用力砸了下去,酒瓶破碎的同时也将他的手心割出一道道伤口,酒精却好似麻木了疼痛的神经,徐憬近乎痴迷得盯着手上的鲜血。
滴答。滴答。
四周静得连血珠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彻底。
眼前逐渐变得昏暗,在光芒逝去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带着通体温润的男人,那个让他自卑,那个和他的世界一点都不同的气质,那个男人的世界,是他无法染指的。
徐憬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睁开刺痛的双眼,往墙上的钟一瞟,早上七点。
徐憬暗骂了声脏话,那敲门声频繁得让他不得不起身开门。
又是那个男人。
徐憬扫了眼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地板,看着男人将手中的袋子放下,然后,男人皱着眉盯着他满是伤痕的手掌。
“你要干什么?”徐憬不耐得看着他,声音有着自己未发觉的局促。
男人却一言不发,只是将东西都放好,转身直接离开了。
徐憬有些意外,但也觉得无所谓,只是干瞪着这比昨天份量还多的食物,却忽然提不起劲去踩烂它们,索性关了门,眼不见为净。
只是才刚过五分钟,敲门声又响了,徐憬将外套塞耳朵旁,但那敲门声还没让外套发挥用处便骤然停歇了。
徐憬扯了扯嘴角,放弃了吧。
手机叮了一声,徐憬点开屏幕看了眼短信,是一个地址。
他迅速得起身,到狭小的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一身黑色利落的短袖及长裤,戴上足以遮上半张脸的墨镜,开了门,正要踹开碍事的袋子,上头的物品却止住了他的脚步。
是一条药膏,徐憬面无表情得顿在原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踹也没有踩,反而选择跨了过去。
3.
徐憬跨上机车,照着地址骑了过去,这次的”工作”地点有些远,他不能像前两天一样都用走的了。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徐憬稍稍翻阅了下负债人的资料,意外得简陋,简陋得让人起疑,只是还不等他细想,红灯变成了绿灯,他甩开心底的一点不安,重新转动右手的握把,往前快速得骑去。
待徐憬停下机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钟头后的事情了,他将安全帽随意扔在机车坐垫上,环绕着四周荒凉的小巷,正要走进地址标出的屋子时,前后方的巷口蓦地冒出一个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徐憬一愣,环绕了下这几个自己并不陌生甚至可称得上是”伙伴”的存在的人们,随后定睛在那两天前还徐哥徐哥得喊他的男子道:”这是干什么?”
“徐哥,咱们虽是干黑的也是要讲江湖道义的,您这样是在对不住老大啊。”男子的脸上布满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徐憬皱着眉,手缓缓往藏在腰间的小刀摸去。
“都到这个地步还不承认吗?这段时间您替老大收的钱呢?”
徐憬瞳孔一缩,看着男子恶意的笑容,顿时明白了,自己向来习惯将钱交代那些小弟送过去,但那些小弟全是老大的心腹,他从未想过这些人竟然会背叛老大,将这个黑锅扣在自己头上。
徐憬清楚他是有备而来的,也不再多做口头的辩解,只是警惕得看着四周,手握在刀柄上,身体的肌肉紧绷着,他道:”我要见老大。”
“这恐怕由不得你,老大现在不想见您。”男子笑道,随后眼睛不屑得瞟向徐憬手中的刀,续道:”老大知道您很能打,这不派了这么多个弟兄,算是对您的关照了。”
男子语毕,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几条大汉随即往徐憬那儿冲去,徐憬咬了咬牙,避开了几道重拳,正要反身回击,后心却被可怕的力道给踹翻了。
疼痛蔓延至脊椎处,徐憬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迅速爬起,在地底世界中,最先倒地的不一定是输家,而是先放弃希望的才是最快死去的。
时间逐渐流逝,徐憬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个拳头,刀子已然脱手,右手软软垂在身侧,很显然已经断了,视神经似乎也越来越起不了作用,焦距变得模糊,身体的疼痛叫嚣着,他一次次被打倒在地,又一次次得站了起来,然后,倒下了,站不起来了,肌肉所蕴含的力气被吸得干净,徐憬闭上眼睛,他没什么好怨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即使真的死在这里,他也接受。
男子的迈近的脚步声让徐憬撑开肿胀的眼皮,那尖锐难听的嗓音回荡在耳际,他道:”老大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谁来还钱呢?”
“老大给你一个月,五百万,少一万一根手指,这不是你订的吗徐哥。”男子嘲笑似得看着奄奄一息的徐憬又道:”不过瞧你这样,似乎也得下辈子才能还了。”
说完,带着一干人浩浩荡荡得离开了。
开始下雨了,冰冷的雨丝砸在他的身体上,意识载浮载沉,神思却是清明得可怕。
他瞇着无法睁开的双眼,都说人临死前脑海会绕过自己的一生,那些欢喜的,悲伤的,那些带给人们眷恋的情感会浸润在脑子中。
徐憬努力得运转着大脑,努力得挖掘着,却什么都没有。
他似乎一直在学习如何生存,为了满足自己生理最基本的欲望,为了活下去学会了偷和抢,学会了将自己安稳的生活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没有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同情。
因为他连自己都不同情,又该怎么把这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分享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从不觉得自己不幸,但也从不会活着而欢喜。
他的生命中,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
只是一片虚无。
这个世界没什么好值得他眷恋的,就这样沉沦,似乎也很好。
意识逐渐下沉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前,他看见那个男人,那个温润的男人踏着步伐走近了他,居高临下得,用那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
他抱起他。
4.
晦暗的天空底下,他倒在那儿,像是被唾弃的一粒尘埃。
脏乱的街道,拥挤的人群,身旁的水沟传来阵阵臭气,烟硝弥漫的城市一角中,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谁都没有见到他,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用尽了力气睁开眼睛,指尖摩搓着粗糙的灰色地表,那块被遗弃在不远处发霉的面包,老鼠猥琐着身躯在阴暗处嗑着的面包,他想要。
但伤痕累累的身子动不了,一动所有的伤口就会像火烧一样,那难忍的疼痛会侵蚀他所有的神经,可他顾不了那么多,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的挪动了一小点,还差几吋,他就可以不用饿死在这里了。
然后,一道阴影忽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将眼皮又撑开了点。
是沈轩,那个记忆中年轻爱笑的身影,如今面无表情得站在这里,抬起脚踩住他的手指。
他毫无怜悯得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将他冻结在原处。
他说话了。
“你是一个罪人。”他这么说。
徐憬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湿了整个身体,伤口被带着盐分的汗水刺激得阵阵发疼。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徐憬皱着眉正想要起身,门口却突然走进一个人。
是那个男人,他扫了徐憬一眼,随后走到徐憬躺的床边,将手中的药盒放在地上,什么话也还没说,就想掀开徐憬的衣服。
“你干什么。”徐憬用没断的左手一把拍在男人的手腕上。
“换药。”男人的语声依旧温润,彷佛这个动作,这个场景对他而言再自然不过了。
徐憬正想拒绝,男人却已经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他的左手,掀开他的衣摆。
徐憬挣扎了几次没成功,便放弃了,只是任由男人将自己所有包住的伤口重新打开上过药再细细缠好。
“我要回去了。”徐憬缓缓将脚挪至地面上,带动到身体的各处伤口时眉头狠狠一皱。
“你是我弟弟,住这里就可以了。”男人一边将药收好,一边指了指徐憬床尾处的箱子,道:”你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我把你的行李全搬过来了,房子也退租了,除非你想露宿街头,否则还是乖乖待着。”
徐憬呆了呆,彷佛有些不能消化他话里的讯息,男人却已经提起药箱准备走出去了,走出去前,他道:”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叫陆忱,当然,我比较希望听见你喊我哥哥,而非我的名字。”
说完,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徐憬静默了半晌,随后暗骂了声脏话。
他正想掏出本放在口袋的手机,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的长摆睡衣,一双白花花的腿就这样裸露在外头。
徐憬再度静默得定住半晌,深吸了口气勉力站了起来去翻行李箱,除了衣物跟手机以外什么都有,很好,他真的出不去了。
日月交替了六次,徐憬安分得待了六天,却一天比一天烦躁。
陆忱每日都会送来三餐,会让他四处走动,却从不许他出门,陆忱对他越是细心得照顾,徐憬就越是烦躁。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哥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注定要一个人走这条路,哪怕前途满是荆棘寒刺。
集团他是回不去了,但是那五百万,如果老大发现他没死,肯定会来讨这笔钱,届时陆忱又该怎么办。
徐憬烦躁着,却未发觉他烦躁的方向已经开始偏向陆忱,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被拘在这个地方了。
终于,第七天的时候,徐憬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大半,他趁着陆忱出去上班的时候,吃力得用不灵活的左手拿了工具箱的铁丝撬开陆忱的房门,从衣柜中随意翻出件衣裤穿上,又重新拿着铁丝去撬玄关的大门。
光是这么几个动作就弄得徐憬满头大汗,表皮的伤口虽然逐渐复原,但内伤却依旧严重,徐憬白着脸撬开了最后一道锁,打开门,蹒跚得准备往外头走去。
只是那步伐还未踏出几下,就被一个力道给带得向后倒去,是陆忱。
“你…。”徐憬惊了一下。
“闭嘴。”陆忱一把环着他,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重新送进了屋子中。
徐憬想挣扎,却莫名得有些害怕此刻沉着脸的男人,在他的记忆中,陆忱一直是耐心温和的,还从未如此严肃。
“那笔钱,我已经还了。”
“我再说一次,我是你哥哥。”
5.
时间彷佛被切割成一小段,永久得停滞在虚无中,那一瞬的空白让徐憬张着眼睛僵在原地。
身上有些不合身的衬衫突出的下襬可笑得挂在腰间,如同他的人生,就是场引人发笑的戏码。
“把我的人生掌握在手中,你很得意吧。”徐憬缓缓自陆忱的怀中退开,面上失去了生动,剩余的表情麻木而僵硬得贴合在那张犀利如同刀削般的轮廓,双唇开合着只堪堪吐出这么几个字,胃里翻涌着让人作呕的酸水。
陆忱蹙着眉,千篇一律得道:”我是你哥哥。”
“哥哥?”徐憬的肩膀抽了两下,单手蓦地覆在脸上,他仰着头自喉中发出一阵低笑,那笑越发的大声,越发的疯狂,眼角沁出咸涩的水珠,沾染上骨节分明的指尖,不知过了多久,徐憬止住了笑,手移开了面庞,布着血丝的瞳孔涣散得盯着陆忱,道:”不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怎么不问问你爸,他造出了像我这种人渣是不是该将自己阉了以偿还祸害社会的罪孽?”话一说完,徐憬右脸便是一痛,麻木的神经蔓延在整张脸上,右耳被这狠戾的巴掌震得嗡了一声。
陆忱放下肿痛的手心,指尖止不住得微微颤抖,额间的青筋跳了跳,最后依旧归于一派温润的平静,他自客厅的桌上拿了一杯早已凉了的茶一口喝尽,冰冷的液体流过温热的喉间带起了一点刺痛,也平复了躁乱的心。
“发完疯了就回房间休息。”陆忱放下茶杯,温和的语声让徐憬有些恍惚,彷佛刚刚那个抬手挥了他一巴掌的男人另有其人。
“我要离开,把我的证件手机还我。”徐憬肿着半张脸缓缓说道,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彷佛刚吞了半罐的硫酸。
“闭嘴。”陆忱冷冷得瞥了他一眼,道:”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回房间,现在。”
徐憬勾了勾唇角,毫不畏惧得回视着比他高出半颗头的男人,道:”你不用担心我不还你钱,等等写下借据跟利息,半年内我会全额还清。”
“还钱?”陆忱彷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他似笑非笑得转头有些玩味得打量着徐憬,道:”据我所知,你唯一的收入只有帮你的老大收债,现在他认为是你拿了他的钱,他还会容你?”
徐憬有些难堪,心底窜出一抹难以消化的不愉,他淡淡道:”这个世界那么大,收债的难不成只有我那个老大?大不了重新加入一个帮派,高利贷那么多,还是挺缺像我这种有经验的讨债人。”
“你是说…你还要再去收债?”陆忱收起那玩味的弧度,目光转为冷冽,彷佛要撕开徐憬的躯壳。
徐憬有些惊住,却依旧倔强得有些无所谓得道:”那些人是自作自受,难不成你同情…。”话未毕,未痊愈的身体就被陆忱粗暴得压制在沙发前的桌子,徐憬的左手被反翦在后腰上,他还来不及反抗,裤子就被陆忱拽下,力道大得甚至在布料上刮出一道痕迹。
“变态!放开我!啊…”臀上倏地爆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徐憬一边叫骂着一边却又因体力未复而喘息着。
陆忱手上拎着自徐憬腰间抽出的皮带,扬起手几乎不停歇得在那白皙的臀部烙下一道道肿痕。
徐憬挣扎了几下却依旧无法逃离皮带抽下的轨迹,他不可抑制得闷哼出声,他被过铁棍砸过,被鞭子抽过,甚至被火烧过被枪打过,却没想到自己会连几下皮带也受不住。
那一阵阵连绵的疼痛在啃食他的意志,胃还在紧缩。
“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意识抽离前,好像又见到沈轩了,那记忆中年轻的男孩总是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嘲讽着他,践踏着他。
但这次,他却带着七分忌妒,三分凄凉。
6.
陆忱静静得站在床前,白色的衬衫卷起些微的皱褶,领口有些松,是为了将昏迷的徐憬抱来房间的过程中,被他无意识得挣扎所导致的。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顶着棕色卷发蹲在床前被紧急召过来的叶子由将徐憬被扯落的纱布重新包了回去,再三确认过后才拍了拍手转过身,靠在床架旁带着谴责的眼神瞪着陆忱。
“他的伤什么时候才会好?”陆忱语声平稳,彷佛没见到叶子由的谴责,镜片底下的双眸有些复杂得望着床上的大男孩,昏睡的徐憬身上少了那份张牙舞爪,多了分无辜,就连棱角分明的五官都显得稚气许多。
叶子由翻了翻白眼,道:”一个月左右就会痊愈了,前提是,您得耐得住性子,别再随便动手了。”
陆忱嗯了一声,紧皱的眉间有着抹不去的倦意,叶子由见他这般,不禁叹了口气,道:”说真的,你心里清楚,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陆忱没有回话,只是突兀得转身,准备迈出房门。
“沈陆!”叶子由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忍不住喊了句,看着男人顿下脚步,又道:”你留他在外头自生自灭就罢了,带他回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打死他?还是干脆一刀捅死他?”叶子由紧紧得盯着陆忱颓然的背影,叹息着道:”就算是弄死他也比你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他来得好,但你倒好?沈陆?陆忱?不只化了名还让我弄了个假报告,替他还债却又把他打个半死,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叶子由缓缓用着抚慰似的语气却字字含着残忍,道:”但无论你怎么做,阿轩都回不来了。”
“砰!”的一声,陆忱一个拳头砸在墙上,叶子由一愣,随即走上前将他的手拉过来察看,却被陆忱抽了回来,擦破的口子滴出的鲜血刺痛了叶子由的眼睛。
两人最终双双沉默无语得走了出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剎那,床上的徐憬睁开了那双蕴着泪的眼眸,昏暗的四面墙壁组成的空间内,满溢着悲哀,其实铸成悲哀的根源,往往都是自己。
送走了叶子由,陆忱将自己关进书房内,男人无力得倒在黑色皮质的转椅上,窗外的细风拂开未演着的抽屉中一张张被珍藏着的照片。
细碎柔软的黑发下那张兀自露着虎牙的男孩,每一张都带着同样纯粹的笑意,那是他的弟弟。大概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弟弟跟了父亲,可尽管如此,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连络,但他却没想过,这样的孩子竟走上了歧途,被好友背叛而活生生葬身在乱棍底下,身体被抛弃在脏乱不堪的水沟中,等他接到父亲的电话的时候,弟弟的尸体都腐烂了,他像疯了似的赶了过去,抖着双手掀开那盖着的白布的那瞬,竟以为这不过是场玩笑。
这散着恶臭遍体鳞伤的身躯怎么会是他弟弟的?怎么会是那个会抱着他会对他笑的弟弟?
世界彷佛自那时便充斥着满满恶意的玩笑,年复一年,他茁壮自己,然后,在某一年弟弟的忌日时,他看见了那个背叛者凌晨时分跪在弟弟的墓前,一遍又一遍得磕着头,麻木得磕着,等那朝阳出现之际才停下动作,为弟弟温柔得插上一朵花,似乎害怕着弟弟的家人会到,随后环顾着四周匆忙得离开。
他看见那个背叛者的侧脸。
那张磕得满是血跟泥土的侧脸,他竟恨不起来。
他跟弟弟一样有着一张倔强的脸,他甚至还称不上是一个男人,他只是一个少年。
他叫徐憬。
憬,觉悟也。
7.
人宁可不要生命也必须守住尊严。
他认为,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往往是没有面临过绝境的。
在死亡面前,他放弃自尊,放弃残破的灵魂,放弃了那或许可以被称为朋友的存在。
他错了吗?他只是保命而已,不是吗?
世界的颜色彷佛总在映入瞳孔前便折射至不知名的角落,唯一保留住的一点色彩似乎就是那温润的男人偶尔会对他绽出的浅浅笑容,如今,那抹色彩也逐渐失去,不,那或许不该称为失去,因为,他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
徐憬又再一次醒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湿透,黏腻得覆在皮肤上不愿离去。
他是极其讨厌睡眠的,因为沈轩总等在那儿,嘲笑着他,怨恨着他。
胃里一阵阵翻涌,徐憬拖着酸软的身驱歪歪倒倒得冲去浴室,灯还来不及开就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了起来,胃酸和着未消化完毕的食物梗在喉咽,再一次次自食道往口中冲,恶心刺鼻的气味占据了所有感官,生理刺激出的泪水糊满整个面庞,连带的视线也不再清明。
灯蓦地被打开了,白色的灯光下,陆忱乍然看见男孩那一览无遗的脆弱和狼狈,一股难以名状的郁气囤积在胸中,男人顺着本能将地上的徐憬缓缓扶了起来,将他带至洗手台前,旋开了龙头,冷水飞溅到徐憬的脸上,也让他昏沉的脑子清晰了不少。
徐憬不着痕迹得往旁边挪了挪,离开了男人的怀抱,大把大把得将冷水往面上冲,清水洗去那点点泪痕以及口中的秽物,随后,他蓦地抬头,镜中倒映出凌乱苍白的自己,也让他撞见了陆忱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
“你…。”徐憬攒着将好全的右手,龙头的水哗啦哗啦得冲刷着玻璃制的凹槽,扰得他心底一片混乱,最后,他轻声说了两个字,他这辈子还未说过的两个字--“谢谢。”
陆忱一愣,却没回话,只是将徐憬带出浴室,将灯关上后又示意他上床休息。
徐憬顺从得躺上了床,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星期,他没有再想着逃跑,也没有跟陆忱说上几句话,陆忱近乎苛刻得照顾着他的伤,一切的生理需求一点也没落下,但两人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得吃着自己的饭,他发他的呆,陆忱请假在家盯着计算机工作着,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徐憬是感激的,无与伦比的感激。
他有何资格不感激呢?
徐憬看着那准备迈出去的背影,突然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了,口随心动,徐憬喊了出声:“那个…。”徐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但却成功得让男人转过头,平静而温和得看着他。
对上那样的眼眸,徐憬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在一阵静默中,男孩就这么呆愣愣得回视着陆忱,心底害怕着他会不耐烦,下意识得局促着道:”我伤快好了。”
“嗯。”陆忱走了过来,翻看了下他的伤,同意似得点点头。
“我…我该离开了。”徐憬敛下眼眸,他没有让陆忱知道自己听见了上次的对话,让他知道之前,他们还会是那所谓的”兄弟”,而非”仇人”,但他却没有办法任由自己享受着这并不属于自己的待遇,他甚至觉得,能够躺在这里看着陆忱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你伤好了之后我会让你自由出去,但别想着离开,我不会让你离开的。”陆忱声音有些低,温润的嗓音蔓延着凉意,他顿了几秒,又道:”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
徐憬赤红着双眸看着陆忱,再一次咬着牙道:
“陆忱,我不是你弟弟。”
“我没有亲人。”
8.
陆忱沉默得望着那双倔强的眼眸,右手忽然一个使劲,将床上的徐憬整个人往另一边翻,随后,巴掌像雨点般得落在徐憬臀上,每一下的力道几无保留。
徐憬先是懵了一会儿,身后炸开的疼痛让他的脸像被火烧过似的,惊恐,愤怒,羞耻相互拉扯着,也促使他不顾一切得挣扎,第一次被陆忱成功得压在客厅桌上是因为身体还未复原,但这次不同,他的身体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一个能在帮派中被称”能打”的混混自然不是像陆忱这种靠脑力工作的人能比的,果然,不过几秒,徐憬就挣开了陆忱按在腰际的手,几乎是一离开男人的压制,徐憬一把坐起身,凶狠得瞪向陆忱。
陆忱倒没有再强迫,只是直视他好一会儿,随后转身,背对着徐憬道:”你不承认也无所谓,那笔钱还完之前休想离开。”语毕,人也就离开了,只留那少年独自品尝着口内的嫩肉被咬破的血腥。
“你这是何苦呢。”叶子由啧啧叹息着,自从徐憬的伤好之后,陆忱坐在酒吧角落喝闷酒的次数只增不减,而他也就成了陪喝的最佳人选。
“而且,你不怕这样天天出门,你那骗来的弟弟会逃跑吗?”叶子由将陆忱手上的酒杯夺了过来,没好气得问道。
陆忱握了握空了的手心,轻声道:”我只给了他手机方便联络,证件全都带在我身上,他怎么逃?”
“那小子就这样束手就擒?”叶子由一脸见了鬼似的,随后自己先摇了摇头道:”我才不信呢,说吧,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安分的?”
陆忱瞥了好友一眼,道:”那笔钱暂时能迁住他。”说完,想去拿叶子由手上的酒却被拒绝了,陆忱只得站了起来走到吧台前想再要一杯,只是酒保却在吧台右方拐弯处正跟着包厢前的谁说笑着。
陆忱揉了揉有些晕沉沉的太阳穴,缓步走到那儿,此时,跟酒保说笑的西装男人开了一旁的包厢走了进去,陆忱正想开口,余光却瞥见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剎那,徐憬贴着其中一个男人笑得魅惑,那男人则挺着一个啤酒肚,乐呵呵得捏了徐憬的脸蛋一把。
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陆忱黑着脸不顾酒保的劝阻,一把推开包厢大门,场面顿时一静,几个坐在位置上的西装男人先是错愕了一会,随后不善得盯向陆忱。
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停在徐憬惊愕再就是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而露出的乌黑发顶上。
他攒紧了拳头,随后突兀得露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对着那明显是老大且揽着徐憬的男人伸出手,道:”您好,我是连泰集团的首席律师,我们见过,孙董事长。”
那男人先是愣了一会儿,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敞开了嘴哈哈笑了两声,他站了起来跟陆忱握了握手,道:”我记得你,那场官司打得可真漂亮。”
“哪里,那也是受了您助理的帮助,才会有如今的连泰。”陆忱诚恳得说着,暗地卖了个人情给了对方,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随后陆忱面色一肃,道:”舍弟因近日跟我有些矛盾,因此叨扰了孙董,这是我的不是。”
孙董又是一愣,随即往身后的徐憬看了一眼,了然得拍了拍陆忱的肩,道:”那有什么,只是这小子已经来这里当…好一段时间了,你赶紧带他回去教育教育吧。”
陆忱笑着道了声谢,随后一把拉起徐憬,以从未有过的严厉的口吻在正想挣扎的徐憬耳边道:”你若是想让我在这里把你扒光了抽,就尽量动,你力气大我知道,大不了我让孙董帮这个忙,相信他会很乐意的。”
两人刚走,孙董身旁的西装男人就不解得问道:”您不是一直想把那男孩带回去吗?他哥哥也不过就是个小律师,您那么给他面子做什么?”
“哼,你懂什么,那小子可不简单,甚至可以说,连泰集团没有他早就垮了,还能壮大到现在这种地步?明面上他不过是个律师,但实际上,说他是真正的掌权人都不为过。”
9.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还未歇憩,霓虹灯占有了照亮土地的光源,数辆汽车顺着马路的轨道缓缓行进着,因而显得其中一辆银灰色的奔驰特别暴躁。
“你开慢点,这车花我不少钱啊…。”叶子由欲哭无泪得坐在副驾驶座上,身旁则是手握方向盘的陆忱。
向来散发着温润平和气息的男人,此刻浑身上下罩着一层阴云,唇抿成了一条线,眉间更是皱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回好友的话,只是专心得以最快的速度开到家中。几乎是车子一停下,陆忱连钥匙都没拔,迈开一双长腿直接下了车,绕至后座将车门拉开,一把拽下徐憬,盛怒之下的男人完全不考虑手下的人被拉得一个踉跄,只是不发一语得将他踹进家门。
徐憬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给带得往客厅的地上摔去,却迅速得爬了起来,甚至若无其事得拍了拍身上的灰。
叶子由担忧得想劝点什么,却被陆忱砰得一声关上的门给砸个正着,只能瞪着干瞪着眼睛最后气呼呼得离去。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徐憬没有对上陆忱盯着他的眼睛,只是随意得丢下这么句话便想转身。
“站住。”陆忱语气有些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男人扳过徐憬已然侧过去的肩,道:”为什么?”
徐憬被迫回了头,肩上的手掌散发出的温度有些滚烫,压得他心底莫名的沉重,他撇过头,装傻似得回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作贱自己?”陆忱的声音有着细小的裂痕,手拽着徐憬的肩胛处,才发现眼前的少年远比他表现得还要瘦弱一些,突出的硬骨恪得男人掌心生疼。
徐憬挑眉,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他抬头,眼眸里装着满满的不屑和冷漠,他道:”作贱?您别跟我谈尊严,等你要活活饿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都不会比食物重要。”
“既然我说了会还钱,我就会还,五百万,半年内我必定会还。”徐憬字字铿锵得道。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陆忱喉头有些干涩。
“对。”我没有资格待在这里,徐憬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只是重新撇开视线,不再看陆忱。
“好,我让你离开。”陆忱有些无力得放开抓着徐憬的手,语声温和,彷佛刚刚那小点的失态只是幻觉。
徐憬一愣,心底升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正想点头,又听得陆忱道:”但我有条件。”
“什么?”
“你要离开或是要还那笔钱随便你,但这五百万中不能有一分一毫是出自于不正当的途径,而且,这辈子,你都不允许再入帮派,你的手上不能再触碰任何一点血腥,你做得到吗?”陆忱微弯下身子,平静却坚定得直视着少年的双眼。
徐憬望着那彷佛要深入灵魂的瞳孔,本要敷衍出口的答应蓦地被吞回了肚里,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几分凄凉,几分残酷。
“我做不到。”
囚禁在记忆中的沈轩在此刻跟男人的脸重迭在一起。
“我这辈子只能活在地底,永远都见不得光,手上的人命不会停,我更不会记得或者哀悼他们。”
“钱,我会还,但我不会拿我下半辈子去做承诺。”
我无法用这肮脏的灵魂去做那神圣的承诺,我向往你世界中的和平纯净,但我没有资格染指。
我不会记得我伤害的人们,也不会哀悼他们,并非我唾弃他们。
而是因为,那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侮辱。
如斯的侮辱。
10.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
那如果,他的生命连不复存在的春天都未曾拥有,该当如何?哲人们总喜欢探究孤独,探究虚无缥缈的意象的存在,但他却只探究如何温饱,如何在社会的底层生存。
孤寂吗?他其实并不如何清楚,孤寂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当陆忱将那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的当下,徐憬并没有打算反抗,应该说,他甚至庆幸于他的暴怒,这份极端的情绪将能淹没这些日子以来所生出的罪恶感,那份对沈轩的愧疚也可以被说服着沉沦在心脏的底端,不必再日夜折磨纠缠着他。
徐憬被陆忱压制在墙上,当脸庞碰触到冰冷的壁面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第一次陆忱把受伤的他按在桌上的时候,那时候他极尽反抗,不只是因为这样类似教训孩子的姿势让他羞耻,也因为他以为自己有那份资本可以违背陆忱。
他们是兄弟啊,不是吗?陆忱的身体跟自己流着相同的血液,但自己却被抛弃了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而那次,他深深刻刻得理解了这样的感受,他觉得愤怒,或许只是源于他认为陆忱不该让他在外头流离失所那么多年,所以,他反抗,他挣扎,甚至,他都没有去深究自己为什么非要在伤未愈的时候偷跑出去,也许深层意识中,他怨陆忱,却不愿陆忱因自己而受到帮派的波及,他说着刺耳的话,却也许只是希望陆忱能给他一个反应,那个证明他在乎自己的反应罢了。
瞧,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他竟是如此幼稚,如此愚昧不堪。
陆忱见徐憬未挣扎半分,只任由他摆弄,心底莫名一疼,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承诺。”
徐憬闻言浑身便是一僵,却依然坚定得摇了摇头,几乎是头刚摆正,身后就是一凉,陆忱连最后一件遮羞布也没留给他。
男人反折着抽出的皮带,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丢了徐憬的劣质皮带,转身走进卧房内拎着一条宽厚的武装带重新步到徐憬身后,徐憬依旧没有动弹,只是保持双手弯着靠在墙上让脸埋进去的姿势。
陆忱也没再多废话,控制着力道扬起手对准臀峰处抽了下去,刷的一声便在徐憬白皙的皮肤上带出一条泛着紫砂的肿痕。
纵是有心理准备,徐憬却依旧往前扑了一小点,武装带的威力不比普通皮带,灼热的疼痛散在身后却久久无法消除。第二下则足足隔了十秒以上才抽了过来,彷佛是刻意瞅准徐憬绷紧的肌肉放松的那一剎那,陆忱每一下都缓慢得像是要将徐憬逼至崩溃的边缘。
徐憬挨过的打几乎都是猛烈而迅速的,每每不是断了肋骨就是腿骨,比起这些,陆忱下得手算是极为仁慈了,但徐憬却从没有这么渴望逃离,这种疼痛似乎含着什么其他东西,沉重得让他彷徨,甚至是恐惧。
不知道是第几下了,陆忱又再度扬起手,扫着那早已被照顾个遍而斑斓着的臀部,臀峰处最严重,已经几近青黑色,边缘处则呈现一片深红,徐憬似乎听见了皮带的破空声,因此不自觉得瑟缩着身后的肌肉,尽管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不发一语也不吭半声,但陆忱清楚这种生理性的逃避代表着,他害怕。
“徐憬。”陆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蓦地放下手中的皮带,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徐憬僵得像是石化了一般,与其说害怕着身后的疼痛,不如说是伴随而来心灵上的折磨更让他畏惧,而此刻,这种畏惧竟被陆忱这么一喊给带上了顶峰,他的身体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微微抖着。
男人松了手,武装带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随后,他缓步上前替徐憬将裤子拉了上来,在徐憬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同时,一把将他转了过来拥入怀中。
陆忱的下颚顶着徐憬有些粗糙的黑发,道:”徐憬,不要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过去,学着去接受自己害怕接受的现在,如果你想坚持些什么,那么首先该学会的,就是妥协。”
男人语声清润,呢喃着的字语却不知是说给抱着的人听,又或者,是在说服着自己什么。
11.
徐憬走了。
除了那抄来的陆忱银行帐户冷冰冰的几个号码以便汇款之外,他什么也没带上,自然什么也没留下。
那天,陆忱说完那句话后,徐憬没有回答,只是静默得让他拥着自己,脑中相互矛盾的情绪相互碰撞着,像要撕裂体内所有的细胞,他沉默,或许只是不知所措。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开了手,没有再多开口,也没有转身挽留,只是踏着沉重而颓然的步子入了书房,一直到徐憬离开,他都没再见过他。
人生本就像一条曲折不堪的道路,当你从一个巷口转至另一个路口时,有些人,便再也见不着了。
所以,人生才无可预料,所以,人生才不允许后悔。
徐憬没有后悔,但他却没有预料到自己终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孤独终老,有些事如若注定如此,何必计较因由?
再见到故人已经是半年后了,那所谓的故人并非陆忱,而是叶子由。
对于这个治好自己伤口的外科医师徐憬还是没有太过嚣张,尽管自己身后正站着三十多个跟了自己的”兄弟们”,他只是对向着自己走来的叶子由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蛇龙混杂的地方。
很明显,叶子由是冲着他来的,对方青着一张脸,身上甚至还穿着跟环境格格不入干净的白袍,这个年轻且颇有名气的外科医师最终停在徐憬面前,瞪着一双颇好看的丹凤眼,凌厉的目光扫过徐憬身后一干凶神恶煞的汉子,冷嘲热讽得道:”徐哥好威风啊。”
徐憬身上早已不见当初遇上陆忱时的暴躁冲动,脸上挂着一个黑色墨镜,衬得整个人冷漠许多,他随手将夹着的烟蒂扔到地上踩熄,淡淡道:”找我什么事?”
叶子由没有回答,只是动作粗暴得将手里的一迭白纸扔到徐憬脸上,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做起假药买卖的生意了,做了就罢了,还敢勾搭上我们医院?你当我是瞎了不成?”似乎怒气已经压抑了一段时间,说到后来,叶子由几乎是不顾形象得大吼。
徐憬皱了皱眉,没有捡起地上的纪录假药的纸张,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后的几个比较老练一些的混混已经将叶子由围了起来,其中两个更是架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轻易逃开。
“徐哥,要弄死吗?”其中命令围住叶子由的男人恭敬得问道,语声满含血腥的杀气。
“弄死?”叶子由怒极反笑,忽然右腿一抬踹向架着他的人的膝盖,对方一声痛哼下意识得放开了手,也让叶子由轻松得放倒了另一边拽着他的男人,挣脱不过几秒之间的事,叶子由笑得不屑,转头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徐憬道:”你以为我是陆忱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说完,绕过了徐憬,投身到他身后的几个混混间,拳脚彻底放开了,一套截拳被他耍得虎虎生风,身边的人则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终于,他回过身,在徐憬还未反应的情况下将他整个人拖至一旁无人的小巷。
“你人也打完了,该回去了。”徐憬背靠着墙,神色依旧淡定,彷佛见惯不怪得说着,随后将叶子由拽着自己领口的手给拨开,又道:”假药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我会让他们绕开你们医院,就当还你之前的人情了。”
叶子由刚张口,却眼尖得瞥到徐憬被袖子堪堪盖住的小臂处密密麻麻的针孔,心底顿时凉了半截,他颤着声音道:”你碰毒?”说完,却对上了徐憬无所谓的面孔,他退了半步,有些不可置信得道:”你知道陆忱因为你…,我真是为他不值。”
叶子由抿着唇,将藏在口袋内的一迭相片扔到地上,道:”林永然,陈康宇,陈廷,吴家明,李瑞凯,还有不知道多少数不清的人。你加入帮派之前,并没有砍手指这条规矩吧?那是你订的对吧,陆忱一知道这件事,就一家一家得去拜访,他安抚他们,他替你赎罪,他在大冷天被泼得满身馊水,在大半夜送去取暖的物品,被他们扔过来的垃圾砸得满身是伤。”
“他在为你赎罪,即使,你只是一个让他失去唯一亲人的存在,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陆忱的身分,你刚离开的前段时间我派人跟过你。”
“你知道沈轩不只是陆忱的弟弟而已,他是陆忱唯一的亲人。”
“沈轩活着的时候,曾经对陆忱提过你,他本要带你去见陆忱,因为他对陆忱说,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要陆忱也把你当弟弟看待。”
“陆忱开始时不是不恨你,而是他也清楚,如果是沈轩,他一定会原谅你,他一定会要他照顾你。”
“的确,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不幸,我没办法体会你的心情。”
“但这些都不是你去逃避的理由,陆忱的确对你太好了,你用所谓矛盾的情绪去解释你接受陆忱细心的照顾,用你本就没有资格留下为自己的离去开脱,但你忘了一件最根本的事情。”
“有些债,你一辈子也还不完,有些事情,永远也不能被当成理所当然。”
12.
距离叶子由离开的那天,又是三十多个日夜交替。
荒凉的小巷中竖立着一栋栋低矮老旧的民房,因欠缺管理总显得脏乱拥挤,壁面上被喷上各种深色的漆。
其中一栋不起眼的四层式的独栋中,位在三楼走廊尽头的狭小房间内,徐憬一身狼狈得倒在那儿,身旁还躺着一丝不挂的女人,两人彷佛刚”办完事”,女人擦着深红色唇瓣阖住了细长的烟体,香烟刺鼻的灰色雾气冉冉升上空中,随后化为这空间中的一粒粒透明的尘埃。
“滚出去。”徐憬缓缓坐起身,随手自身旁杂乱的衣服堆中抓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往身上套,骨节分明的手却有些不能控制得颤着,即便他想掩藏,却逃不开女人精明的双眼。
“瘾又犯了?”女人也站起身将来时的衣物穿至身上,紧身的皮衣充分得展现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徐憬闻言,阴郁的眼神冒出了恼羞成怒的火光,他指着出口的方向,再次喝道:“滚。”
女人却忽然流露出一抹奇异的表情,似是遗憾又似是畅快,最后,她妖娆得笑了笑,道:”当初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那东西是碰不得的。”
“一个妓女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私事?”徐憬危险得瞇着眼睛,只是那紧紧攒着被子苍白的手显示了身体被长期自我折磨的后遗症,女人见状,有些鄙夷得道:”当然跟你无关了,你爱怎么糟蹋身体是你自己的事。”说完,女人没等徐憬反应便自顾自得走出了房门,背对着门板她续道:”但你从公共的货中随意拿取自己要的,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不满了。我曾提醒过你不少次,但这一个多月你变本加厉得过分,甚至连这间屋子都没踏出去过吧。”女人的话语最终终止在映入眼帘自底下窜上的黑色烟雾中,她迅速得奔至三楼厅中唯一对外的窗台,登上预先准备好的升降梯,对着下方策画一切的秃头汉子怒吼道:”火放得太早了,想烧死我吗?”
秃头汉子嘿嘿一笑,他正是当初下令围住叶子由的男人,只是正当他想说些什么,远方蓦地传来了警铃鸣笛的声响,等他组织着要逃离现场时已然不及。
徐憬根本不在意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几乎是她一走出去,徐憬就耐着体内难以忍受的麻痒以及剧烈的头痛,手忙脚乱得翻出床底下的针管,不管不顾得将液体注射到身体内,随后,他舒服得喟叹一声,躺倒在脏乱不堪的床上,那不甚清明的视线中,沈轩干干净净得坐在那儿,没有血污,没有伤痕,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
看,这东西多好,只要那银色的针尖插进体内,沈轩就不会责怪他了,不会责怪他夺走他的生命,不会带着冷漠的表情讽刺着他对陆忱压抑在心底的渴求。
他不会再骂他不知羞耻,不会嘲笑他那卑贱的生命。
沉溺在这样的假象中,徐憬笑了,一直到那呛鼻的烟雾自被烧溶的塑料门孔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毫无所觉。
等那烟已替代了氧气的存在,沉闷的窒息感充斥在彷佛即将爆炸的肺部,徐憬才勉力得想撑起残破不堪的身躯,黑雾遮蔽了所有感官,本能的求生意志促使他往记忆中的门口爬过去,但毒品却过量沉积在神经当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不听使唤。
这就是死亡吗?徐憬蓦地停下挣扎的身子,无力得瘫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前,他时时刻刻都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从不感到畏惧,可如今,他却莫名得觉得不舍。
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对陆忱道出那声抱歉,也没有说出感谢。
叶子由说得对,他只是在逃避,甚至把陆忱对他的放纵当成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接受他的照顾,理所当然得说出一句句恶意的话语,再理所当然得离去。
“对不起…。”徐憬低喃着对自己说着,缺氧的大脑即将停摆的那一刻,身体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扛起。
“想要我原谅你,就给我活下去。”
新的那章又被折了...实在改了不少字,已经找不出哪个字违规了
希望亲们还关注着这篇文章
一字一句都是楼楼的心血
感谢各位
13.
被雾霾掩住的蓝天,一片落魄满是枯叶的荒废土地,沈轩坐在那儿,坐在他们都熟悉颓墙上。
沈轩笑得开怀,尽管他再三强调,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年轻的男孩却依旧乐于将所有的信任交给他。
“阿憬,我今天又见到我哥了。”沈轩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双手枕在脑后,他们独自在这个静谧的空间享受着短暂的宁静,他就坐在离男孩不远的地方,倚着不知生存了多久的老木粗大的树干,眼睛瞇着看向远方,没有回话,他不是很喜欢开口,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得听着,或许兴致来时会嘲讽个两句,但更多的,只是让时光安静得流淌。
沈轩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只是自顾自得道:”我哥总是对我学习的事特别上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辍学了。”沈轩将草吐了出来,长长得叹了口气,又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爸的那笔债给还完呢…,我还是有点想学校的。”
“叫你哥还不就行了?”他难得漫不经心得抛下一句,只是话音未落,就遭到沈轩强烈的反对,男孩坐起身,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道:”怎么可以呢,哥还要负责妈妈的医药费呢...说起来,还是我哥厉害,不管生活怎么难,他永远都不会走歪…。”
“那只能怪你爸为了还债把你卖来这里,接受现实吧。”他总是这样,从不顾虑沈轩的想法,其实,他又顾虑过谁的呢?
“阿憬,不然我带你去见我哥吧!”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不要说出帮派的事情,就说我们是学校同学吧!”
“不。”他有些气急败坏。
“为什么不要啊,我哥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他撇开头,脸却有些热。
“阿憬,你说我哥知道我干这么些事会不会把我打死啊?”
“混口饭吃而已也要打你吗?”他不理解得回头看沈轩,疑惑。
“不啊,他会因为我瞒着他打我哈哈哈哈。”
“……。”
“其实我哥可帅了,但他打人很痛的。”
“……。”他翻了个白眼。
“小时候我很皮,还偷过钱,那次他气得把我抽得青一条紫一条的,然后我爸又把他给揍了,因为我去告状说哥哥打我,现在想想,其实我爸以前还是挺好的。”
“……。”他依旧沉默,却瞥了眼沈轩被衣物遮掩得丝毫不露的身躯,他知道沈轩的身上早已布满了不仅仅只是”青”和”紫”可以形容的伤。
“阿憬…。”沈轩屈着膝将脸慢慢埋进臂弯中,男孩闷闷得道:”我好想我哥…。”
他翻了翻口袋的烟盒,默默得抽了起来,他盯着烟尾的那抹火光,耳际环绕着沈轩的话语,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好嫉妒你啊…。”好嫉妒,你也有能想念的人。
徐憬醒了,他微张了干涩的唇瓣,似乎想说些什么,惊动到了一旁的护士,随即被经过一番检查后,他被允许下了床。
一直到脚碰至冰冷的磁砖地的那一剎那,徐憬才逐渐回神。
他先是想到了陆忱,再就是意识到这个地方竟然是个医院,他从不敢轻易出入医院,而他虽醒了,却没有半个警察出现,这不合理,徐憬皱起眉头。
“你认为陆忱会让你去蹲监狱吗?”叶子由蓦地出现在病房门口,脸色难看得倚在门框旁,似乎明白徐憬在想些什么,叶子由的语气跟脸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糟糕。
“陆…他呢?”徐憬抿了抿唇,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
叶子由闻言,神色暗了下来,道:”在另一间病房。”
“他受伤了?”徐憬微愣,又道:”他醒着吧,我去看看他。”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却被叶子由挡住了。
“你干什么。”徐憬心底有些不安。
叶子由直视着那双锋利的眉眼,冷漠得道:”他在加护病房,至今未醒,明白了?”
“为了你,他被梁柱砸伤了后脑,能不能醒,还要看他的命。”
徐憬瞳孔缩了缩,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倒在地板上。
盯着冬阳自窗棂处投射进的阴影处,徐憬恍惚间竟觉他只是这虚无尘埃的一员。
两条命啊…。
徐憬,你欠了沈轩两条命。
楼楼贴心提醒:不要漏了被折叠的第12章哟!
14.
昏暗的夜色下,徐憬裹着一套皱褶满布的灰色外套就出了门,他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在大街上,不知多少日没有整理而凌乱的发被帽子盖住,帽沿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道让人看不清的阴影。
他缓慢而有目的的走着,汗水浸湿了最里层的衣衫,额上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得自皮肤表层往外冒出滴滴咸涩的水珠,徐憬却没有擦去它们的意思,只是有些无神得走着,旁若无人得走着。
他甚至没注意到一名老练的警官正技巧得尾随在他后头,时不时还拿出对讲机说着什么。
叶子由开始怀疑,是不是人生走到了奔三的阶段就会开始莫名不顺?这段时间,他一边忙碌工作一边密集得检查陆忱的身体状况,还亲自送徐憬回租屋处,甚至免费附送缓解戒断的药物,他自问仁至义尽,但他没想到,徐憬终究还是耐不住痛苦,跑去联系了孰悉的供货人,联系也就罢了,还被抓个正着送进警局。
陆忱在他细心得照料下身体已然逐渐好转,或许再过不久就能完好无损得醒过来了,要是徐憬真进了监狱,难不成要让陆忱遭受二次打击?
叶子由在经历一番道德与情感的挣扎,最后毅然选择后者,因此他此刻正站在副局长面前谈判,甚至毫不手软得在对方的办公桌上摆上一迭厚厚的信封,终于在副局长的一番刁难后成功进了拘留室接人,徐憬却不肯走了。
叶子由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一把拉起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的徐憬拖了起来,右手横在他的胸前将他整个人压在墙上,随后对上那双黯淡的双眼低吼道:”别给老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摆出来给谁看呢,你以为所有人都跟陆忱一样非得什么事都护着你?”叶子由说着,一巴掌顺着话语就挥了下去,在徐憬右脸上留下一片指痕,他对着那被打偏的脸颊,缓了缓声音又道:”你最好给我识相点,立刻跟我回去,陆忱要醒了,他绝不会愿意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徐憬没什么反应,他侧着脸没有动静,彷佛在思考着叶子由的话语,随后,唇角弯起一抹弧度,道:”谢谢好意,但我不会回去。”他转回头没什么温度得看着似乎正极力克制脾气的叶子由道:”陆忱醒了替我向他说声抱歉,但我不会再回去找他。”徐憬环绕了下由冰冷的灰色墙壁组成的空间,续道:”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回去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叶医生,我谢谢你对我付出的一切,陆忱,不,应该叫他沈陆,沈陆,你,还有沈轩,我都感谢你们,或许也觉得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太能分辨太多情绪。”徐憬歉意得笑了笑,又道:”正如你所说的,我的确一直在逃避沈陆,我欠他那么多对吧,我从他身边夺走了沈轩,现在又让他差点为我付出生命,你认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徐憬说得平静,平静得让叶子由不自觉得松开了手,他瞇起眼睛,道:”你故意引警察去的?”
“对。”徐憬答得毫无压力,他看着叶子由道:”我本来是想直接自首的,但我想在进监狱前多做些什么,又或者我只是纯粹想多呼吸一下外面世界的空气而已。”
“我做好准备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叶医生,所以无论如何,你要怎么打我也不会还手,但我就是不会走。”徐憬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那份笃定差点让叶子由就要放弃,但那双眼睛,他绝不会看错,那所谓的云淡风轻下掩藏的东西,他正想开口,口袋的手机就响了,叶子由皱眉,随意掏出来接通了。
陆忱醒了!
叶子由瞟了眼靠墙站着的徐憬,对着手机说道:”把电话给他。”随后,行至离徐憬最远的角落低声将经过简易得解释了一番,过没多久,又绕回徐憬身边,将手机扔给了他。
徐憬犹豫了两秒,还是将手机放至自己的耳边,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几分,他还没开口,对方似乎就感知到他已在倾听。
然后,他听见了男人温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徐憬,如果半小时内你不在医院,那么就是我出现在警局,你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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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7:2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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