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独臂师匠(钢琴,师生,训诫)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独臂师匠(钢琴,师生,训诫)[第1页]

作者:风鹭子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划破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二楼@潭砚辞
先贴其他坑集合,不再一个个回复啦:
半世迷狂(师生,交响乐,短篇):http://tieba.baidu.com/p/4964751047?pid=103446440145&cid=0#103446440145
说书人(师生,围棋):http://tieba.baidu.com/p/4228804975?pid=81101622314&cid=0#81101622314
相知者也(耽美,实践):http://tieba.baidu.com/p/4802356808?pid=98491509796&cid=0#98491509796
君行逾十年(盗墓笔记,黑花,强强) :http://tieba.baidu.com/p/4876999353?pid=100679017857&cid=0#100679017857
古老传说的七天七夜(短篇集):http://tieba.baidu.com/p/4984467966?pid=104180340124&cid=0#104180340124
第一乐章,借我
借我一个暮年,借我碎片,借我瞻前和顾后,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悲怆的磊落,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1)李勉一
电梯就在眼前,楼层数字安安静静地停在1上。李勉一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他垂下胳膊,转身进了楼梯间。
一级一级往上走,一遍又一遍地心理暗示,可心脏却越跳越快,咚咚地敲击着胸腔。手中那张来之不易的地址字条,也被攥成了一团,浸着手心的汗水。他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克制着落荒而逃的欲望,极其僵硬地往上走。
走到三楼,出了楼梯右拐,面前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朱漆防盗门。
李勉一眼前一阵发虚。他把那格外高大的防盗门扫视了好几遍,没有找到门铃,倒是连腿都软了。
他极力控制着双手,掏出手机,给王传瑜发了一条信息:“到了。”
对方只隔一秒就有了回复,“如何?”
李勉一颤着手:“没有门铃。想回去。”
“不行。”王传瑜的态度很坚决,“你必须进去。敲门。”
李勉一隐隐约约听到门内有钢琴声,微弱到辨不出乐曲,却让他更加想逃。
“我做不到。”
“相信我。敲门。”
李勉一抬头看了一眼大门。那扇门坚决地挡在他眼前。他低头打字:
“明天,”可以吗?
下面半句没有打完。王传瑜的信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相信我。敲门。”
李勉一喀嗒一声锁了手机。他向前一步,用指节狠狠叩了三下大门。那一瞬间,他忽然很期望里面的人没有听见。然而,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大门拖出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开到了最大。
开门的竟是林书本人。
林书这个名字,也曾站在古典音乐的神殿之前。
二十三年前,他是业内最被期待的青年后生,是钢琴演奏家武立诚的关门弟子,是世界顶尖小提琴手江著言的至交。音乐学院的同届后辈们仰望他,老师们都看好他,甚至还未等他毕业,就已经有知名乐团的指挥前来拜访商谈。
少年林书就像其他那些勤学的天才一样,骄傲又不至自负,众星捧月,万人簇拥。他身周洋溢的全是叫人艳羡的希望,面前一条康庄大道,笔直地通往未来。
之后飞来横祸,惨不忍言。二十二岁,毕业前夕,一场车祸将林书的前程彻底葬送。左臂到肩膀全部截肢,胸前也留下一条长长的丑陋伤疤。一个断臂的钢琴家,整个音乐生涯都被宣判了死刑,绝无半点希望。林书差一步踏上舞台,就跌落于泯泯众生之间。多少年的艰苦努力,那些溢满心中想要抒发的感情,全都化作乌有。
精诚所至一场空。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那之后二十三载,林书仿佛消失于世,不知去向。他的名字也如流星一般,短暂地划过夜空,然后被人遗忘。直到前年。
廖嘉年以林书学生的身份横空降临肖邦大赛,从b小调第一谐谑曲开始,就震惊了所有评委。后来层层过关斩将,最终以近乎完美的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拿下了金奖。
他的风格舒展又干脆,踏板毫不拖沓,音色于剔透中带着浪漫的气息,将“钢琴诗人”肖邦的作品演绎得入木三分。哪怕观众不接触古典音乐,随手打开电视机,也会被他吸引过去。如果说音乐的品质在于情绪及意象的传达,那廖嘉年就是沟通普通观众与古典音乐的桥梁,让看似高不可及的肖邦,落入寻常百姓家。
一份广受赞誉的杂志报道这场比赛的标题为:此曲只应天上有。
那之后走上国际舞台,步入维也纳,一时间四海重洋,大江南北,人人嘴边都挂着他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内,廖嘉年几乎成了大众心中钢琴的化身。而林书这两个字,也忽然重新恢复了它往日的光彩,作为“廖嘉年的老师”被人追捧,希望跟其学琴的年轻人险些踏破他琴行的门槛。
次年春天,林书关掉琴行,宣布从此闭门,再不收学生。
而李勉一此刻就站在这位传奇人物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李勉一学琴这么久以来,常常在深夜中插着耳机,躲在被子里听面前之人的演奏。林书的音乐带给他无穷尽的想象空间,他自己却藏在音乐之后,只留个影子在乐句之间。关于他的形象,李勉一曾在网上见过几张模糊的相片,年代久远,几乎辨认不清。而如今,当面一见,却是他从未想过的样子。
林书此人,五官生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毫无个性棱角,半分不张扬。没有逼人的气场,也不叫人觉得难以靠近。他右手扶着门把,左臂的短袖下边空空荡荡。从他的眉眼之间,根本看不出曾经历那样巨大的变故,倒像是邻家哥哥安稳地成长到中年,看尽了世态炎凉,却始终带着温和的韧劲,以他平凡的方式在生活。
李勉一的紧张消除了大半,眼神控制不住地往空荡荡的袖口下边瞟。他知道这样极不礼貌,但就是无法控制。
林书对此毫不在意。他语调平淡地问道:“什么事?”
李勉一先前排演过的场景全都忘了个干净。他开口,想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话到嘴边却成了最简单粗暴的样子:“我…想考音乐学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仅没个客套,连称呼都没有,张口就是,简直没礼貌到家。李勉一杵在门口,耳尖开始泛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足无措。
大概是被他这木愣愣的样子给逗笑了,林书的语调温和了许多。
“你想考音乐学院。”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鼓励对方说下去。
“对,”李勉一继续道,“我家人并不支持,因为,我在九中实验班,文化分很稳妥,他们都不敢冒险——”
林书表情都没变,右手动了一动,似乎就要关门。李勉一的话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响度,“但是!我已经说服他们了!他们,…他们会给我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持,并且,并且不会干涉我。”
由于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不成样子。李勉一站得笔直,不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盯着对方的反应。
听了这话,林书的动作当真停了下来。
“既然能找到我家来,我信你的诚意。音乐学院钢琴演奏专业的赵梁婉教授,唐传江教授,我都认识。只要你基础技术够好,钱给得到位,他们不会拒绝辅导。如果需要,我给你写联系方式…”
他说着,从胸口的衣带中掏出笔,从鞋柜上方取下一本便签,搁在柜子上,悬笔就真的写了起来。林书的字迹秀气却有力,不见绵软之色,一看就是多年的悬腕功夫。他写了两个名字,笔尖顿了一顿。正要写下数字,却被李勉一打断了。
李勉一道:“我是来找您的。”
林书头也不抬,接着往下写:“你刚才说,你想考音乐学院。”
李勉一马上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含义。他低了低头,小声道:“我说谎了,对不起。”
林书的笔停了下来。他重新站起身,这回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那你想要什么?”
对比刚才那段温和的对话,这一句话简直算是质问。李勉一想掉头就跑,却想起昨日王传瑜的话来。
“这句话你必须说出口,这件事你必须做到底。一一,你现在想清楚,这琴你究竟还想不想弹。做不到,就趁早放弃。”
他必须说。他不能逃,这件事情没有退路。
李勉一逼着自己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林书,答道:“我希望您能收我做学生。”
砰地一声,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李勉一掉头冲下楼梯,一个电话就打了出去。
“我失败了。”他根本不想听对面的话,此刻除了诉说之外,别无想法,“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前年就闭门了,怎么可能再收学生,又怎么可能是我?我这么——”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让他在一楼停了下来。
“不,”李勉一道,“我不会再试第二次。我要弹琴,这事情你管不了!”
“不是,我没有半路跑回来,我答应你的!他对着我的脸,把门给关上了!我在他心里是一个什么人,现在,我感觉好难受——”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能过来,晚上我妈排了饭局。”
“怎么试?不可能了,再试一次,…我知道我现在不对。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
“好,晚上结束了我过来。嗯,晚上见。”
当晚,李勉一从酒店里出来,直接打车去了王传瑜的公寓。这几年来,他出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王传瑜有的时候会单单听他倾诉,更多的时候则会给出反馈。实在迫不得已,会劝他重新开始吃药。
李勉一是从门外跌进来的。王传瑜没有扶。他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少年狼狈地趴在地板上,然后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李勉一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中痛苦不堪。
“我头疼…”他喃喃地道。
“你喝多了。现在去睡觉,我们明天早上再谈。”
“不,我睡不下去。我感觉要不行了…”少年抬起眼,哀哀地求着,“我想弹琴,就一会儿…”
王传瑜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男人点了一支烟,默不作声地去到了阳台上。身后的客厅里,很快就传来了钢琴的声音。技巧无可挑剔,速度远超常人,狂躁、激昂、不可抑制。
肖邦第25号作品,第12首,大海。
在李勉一手中,风暴掀起滔天巨浪,在死一般的黑夜里肆意翻滚,不得片刻安宁。
王传瑜将胳膊肘支在阳台上,叹息之间吞吐出长长的烟雾。窗外,十一层高楼之下,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正是一派人间繁华。
---------------------------------------
踩着二月份的尾巴,不知道有没有人吓到?
之前说好四月份的哈哈哈,但是本人作风有那么一点任性,突然就开了。
新文开张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留言!
你们考虑一下,这是第一章,第一章下面留言,机会只有一次,万一我突然更新了第二章呢是不是?
对不对?有没有道理?
诸君赶紧,操起键盘,留言吧!!!!
第一章配乐,肖邦练习曲《大海》,李勉一的版本比这个更加狂躁,更加激昂,他当时状态很不对劲。
分享 Maurizio Pollini 的歌曲《Frédéric Chopin: 1...》http://tb.cn/qwNl93x(分享自@虾米音乐)
(2)江何
江何硬着头皮把曲子弹到了结尾。最后一个音消散之后,整个房间里静得可怕。这是肖邦的一首练习曲,既不难,又不出名,并且还被音乐学院编入了业余十级的考级曲。
业余十级。江何在小学五年级就拿了证,并且是个毫不掺水的优秀。如今他已经快升大二了。期间这么多年,虽说没考演奏级,最终也没有走钢琴专业,但好歹是在林书手下捱过来的,按理应该远超一般业余的水准。
仰仗父亲的交情,江何五岁起就跟着林书学琴,连基本功都是在他手下打的。父亲江著言还活跃在舞台一线,手下一大帮学生,日夜排班地上课,全世界的巡演到处飞,眼里只有他的小提琴。父亲不在的日子,江何就寄住在老师家中,竟比回家的日子还要长。
此后十多年,林书待他,当真是尽心竭力,不求回报。
前年廖嘉年一赛成名,不到几个月的功夫,名声红遍全国,也终于跟林书一刀两断;江何信息技术打国赛之时,被一个有备而来的教授挖了就跑,高考直接报了普理,毫无转圜余地。林书呕心沥血地栽培了两个学生,却再一次付诸东流。
江何歉疚。他逼着自己站在林书面前,毫无躲闪地宣布了这一决定,准备着迎接愤怒、痛心、狂风骤雨,他已经做好了被打个半死或者扔出家门的准备。他该受的。十多年心血,一朝成空,怎么罚他都不过分。但是林书什么也没有做。他听完了江何慷慨激昂的叙述,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藤椅里,只说了两句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过得开心一点。”
“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我总归在的。”
林书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听起来却已经很累了。江何那天几乎落荒而逃,眼泪夺眶而出。他毫不费力地复习高考,毫无悬念地接到流川的录取通知书,却眼见着林书一天天消沉下去。林书坐在阳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被两个学生重新激起的热情也一点点消退。但无论是他,还是林余安,都无法从林书口中翘出一个字的抱怨来。
江何还在弹琴,但对于林书来说,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些事情他都明白。既然不愿投入终生,那它只能沦为一个爱好。在林书这样的人面前,爱好,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而到如今…春季学期归来,他就把这样的肖练,拿来呈现给老师听。
江何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他尽量以最平静的声音开口道:“对不起,老师,我没有…”
“我让你停了吗?”林书打断了他,认真严肃一如当年。
江何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睁开眼,动手将谱翻回第一页,准备重来一遍。第一个键还没有按下去,他又被打断了。
“我刚才问你什么?”
江何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很久不上林书的小课,这个问句逼得他脸都烧起来。但他最终还是轻声重复道:
“老师问我,让我停了没有。”
“你的回答是什么?”
“没有。”
林书道:“长本事了,话也不答了。”
“不是,…”江何强行死撑,“刚回来,水土不服。”
大学生活忙碌到能把日期都忘掉,每天支撑他过下去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等待勾掉的deadline。作业、论文、工作、导师的杂务、社团,还有好友沈钱宁时不时的劳动力压榨,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榨出三天的空余提前回家,想要好好练一练还课的曲子,却被他家林余安一把拽了出去,从城东浪到了城北。
是您的女儿,江何在内心咆哮。但这个理由他总是说不出口的。压到最后三天狂补,本就不是器乐的练习方式。
“谱子合上吧。”林书道,“车尔尼740,第一条,原速。我看看你究竟有多不服。”
江何内心一声哀嚎。740是车尔尼最难的一本练习曲,又枯燥乏味至极,哪怕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要上原速也不容易。当年他从林书手底下一条条过,其中血泪不必言说,那是想都不愿想的回忆。也是因此,自从决心考文化类本科,他就把这书撕了个粉碎。
江何聪明得很,做项目的时候,分分钟能想出十几种解决方案来,高中时就在GitHub上有了几十个粉丝,键盘噼里啪啦敲得风生水起。然而,此刻风也停了,水也平了,这些下苦功能做成的事情,他基本完蛋。
也就是这时,林书被门铃叫了出去。
门外的李勉一怎么也想不到,江何日后对他照拂有加,竟是今日就开始的缘分。
林书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在门口小桌上最趁手的位置,端端正正摆了一根藤条。他抬头,见江何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钢琴前,全然不动声色。不出声,不道歉,但这是他的认错。
林书本就没怎么生气,此刻更是浇了个干净。他拎起藤条,习惯性地站到了江何身侧。后者被阴影压迫着,一阵心慌。他尽力稳住神,凭着残存的直觉开始弹740第一条。
眼前没有谱,心中亦没有。谱在手上。与其说是背谱,不如说是手指记忆。这种记忆比任何的背诵都要可靠,哪怕许久不练,哪怕忘了曲调,只要一抬手,乐曲自自然然地就能开始流淌。
不过,很显然,这种程度的演绎与林书的要求相差甚远。
还没走上十个小节,嗖地一声,藤条落到江何手背上。林书已经留了八分力气,绝不伤筋动骨,可手背上肉少,一记下去,立即就有红痕肿了起来。江何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轻轻抽了口气,手上却没停下。
这么多年,弹琴弹到一半被打,他也早就习惯了。林书这时候打人从不用力,并没有多疼,更多的是警示作用,是一个提醒:这里处理得不到位。藤条上身比言语提醒要有效得多,往往一遍就能改过。大约走完四分之一时,两手手背上都已经有了好几道红痕。
江何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狠下心来,将手腕上的长袖衬衫挽到了胳膊肘。接着他咬紧嘴唇,以一个极重的音开始,继续弹了下去。
藤条有了更多发挥空间,慢慢开始转移到江何的小臂上。这和手背上不一样,没必要顾及着伤到。疏漏的地方很多,一处也不被放过。节奏不稳、轻重不均、错音,藤条一记狠过一记。到后来,藤条里带了越来越多的怒气,几乎破空而下。这回可是真疼了。江何没敢减速,咬着牙弹到了结尾。
然后他仍然双手立在琴键上,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敢有。
他知道,此刻林书可能是动了真格。要是刚才没有主动请藤条,现在他可能已经被扔出去清醒了。万幸万幸,认错及时。不幸的是,再即时也躲不过一顿打。
林书凉凉地道:“怎么,等我请你?”
江何心里一阵弹幕狂飙,面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他站起身来,见林书的袖子垂下来遮了右手腕,上前替他挽了起来。林书穿了两层衣服,江何就仔仔细细地挽了两层。他拉扯了几下,确认固定牢了,补上一句:“一会掉下来不顺手了,就喊我。”
江何对他这位老师实在是真心诚意。平日里插科打诨,能逃一回是一回,若是林书真的生气了,他向来是一下都不会躲的。他深知老师的不易,别说先前是钢琴家,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缺了一只手,行动也是颇多不便。若是他想逃,林书哪里有能力逮住他?就算能逮住,大概也没那种兴致。他是林书的第一个学生,他能重燃老师心中的热情,也能用顽劣不堪将它轻而易举地泼灭。
江何什么都明白。故而从小学时代起,十多年来,但凡林书要动手,无论原因为何,无论服是不服,戒尺藤条,都是江何亲手递上。
他转过身,将小臂前后相叠,高高地靠在墙上,然后将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此次回来,他心里确实有害怕的东西。他再也不是专业学生,练琴时间又大大地不足,这样的他,…喊一句“老师”,是仗着什么呢?
知道此刻不能给林书开口的机会,江何选择扯淡:
“老师刚才给谁开门啊?”
嗖地一记藤条甩下来,力道十成十。里面的意思很明显:闭嘴。
江何受了这一记,当即预感到今天很不好过。然而话头起了,怎能闭嘴?他尽量稳住呼吸,又问了一句:“又是送上门来的学生?年轻人都怎么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找罪受…”
这话被凌空而下的藤条硬生生抽断了。林书这次没有再试图警示,而是一连十记,毫不留手地打了下来。江何这下说不出话来了。他逼着自己维持平缓的呼吸,强行扛着身后逐渐加剧的疼。与之相比,眼下小臂上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林书问他:“你是不是很有意见?”
江何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若是有意见,怎么还会如此驯服地站在这?然而他忽然想起刚才林书那句“长本事了”,连忙答道:“当然没有。”
林书道:“那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什么,三个月的时间,你能把水平退成这样?”
江何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忙么?他是忙。但是这个理由着实可笑了点。再忙碌中,首先被抛弃的事情,必然是最不重要的。
他怎么能用这个理由来刺一刀回去?
江何认命地闭了眼,答道:“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书自然不会把这话当成挑衅。这个学生是在他手下成长起来的,少年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你一周练琴多久?”
江何想了想,答道:“三…两个小时。”
林书问:“究竟多久?”
江何道:“一节课,两个小时…不会更多了。”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先愧疚起来。原先在家里的时候,两个小时简直是打底的事情,哪怕高三最忙碌的时候,每天都保持了一个小时的练习。此刻他告诉林书,到了大学,一周才能抽出两个小时来练琴?
就算业余爱好,也不是这么个爱法。这么想下去,他心里更惴惴不安。刚才抢先开口,就是害怕林书即将出口的一句话。可如此问下去…这句话已经避无可避。
藤条果然狠狠地打了下来,一记接着一记,完全不留喘息的时间。五六下叠在一处,疼痛成倍成倍地加剧。而江何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甚至连拳头都没攥紧,当真是一点儿力都没借。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别再让老师白费力气了。
约莫打了三十多下,藤条终于停了下来。江何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脖梗上挂了一层的汗,头发也被汗水湿了个透。他没动,只是轻声地不住重复道:“对不起。”
过了好半天,林书才叹出一口气来。他放下藤条,走上前去,单手把江何搂进怀中。少年这才慢慢放下胳膊,静静地靠在老师肩头。他们已经半年未见了。虽然一见面就直接倒霉,思念之情却一分未减。
林书安抚地拍着少年的背,等对方慢慢平静下来后,轻声道:“阿何,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还是说出口了。
江何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饶是林书也被他吓了一跳。然而话已出口,道理也要摆明白:“是时候放手了。别再让枯燥的练习占用你的时间。你的时间宝贵…用在刀刃上吧。”
江何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刚才挨打还一声不吭的少年,此刻却哽咽了:“我不…”
林书问道:“为什么?”
江何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线:“我不想放弃。…”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即使它再也不是在黑暗里也能熠熠生辉的梦想,但又怎么割舍得下?
“你告诉我,”林书慢慢蹲了下来,直视少年道,“你有那么喜欢弹琴吗?”
江何避开了他的眼神。他偏着头,轻声道:“难道有人会喜欢练习吗…”
“有。”林书的答案斩钉截铁。
江何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开口,仍然是轻轻地,“我不喜欢练习,一点都不。”
“我知道。”林书笑了。这家伙从小就受不了枯燥乏味的东西。
“但是我喜欢弹琴。在乐团中的时候,给钱宁做钢伴的时候…真的很喜欢。老师…这么说,是不是太任性了?”
林书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第二次拥抱了江何。
“是很任性。”他笑了笑说,“不过,既然是你,那也无所谓。只要你和安安都能快乐下去,没什么不行的。你想怎样在舞台上风光,想怎样和朋友玩闹,你需要达到怎样的高度,我都可以推你上去。”
怀中的少年破涕为笑。
“外面那群一心想考音乐学院的人可要嫉妒疯了。”
林书说:“嫉妒去吧。”
------------------------------
哎呀,我怎么又更新了呢!
因为诸君的热情程度太感人了…
哈哈哈第一天开拍几乎是惯例,免不了,日更七千字也要上啊!
老子弹琴的时候就很狂暴,码字也很狂暴,诸君留言也可以狂暴一点!!
稍晚回复留言w
第二章的配乐,这曲子被江何弹散架了嗯…不妨碍它本身是很多人的童年噩梦!!!
分享 Maurizio Pollini 的歌曲《Frédéric Chopin: 1...》http://tb.cn/Q7Oi73x(分享自@虾米音乐)
(3)林余安
林余安左手将小提琴抵在桌上,右手持着弓自然垂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钢琴伴奏者。她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好几分钟了。
面前的钢伴又不知是哪个劳什子家长塞过来的。实话实说,这个水平,简直不能更糟糕。
林余安这个名字,在市里琴童家长之间很有分量。她不过高二的年纪,却已经是市级、省级乃至全国小提琴比赛的金奖得主。她不是那种后程发力或者突然空降的天才,而是从最正常的年龄开始学琴,迅速超越了同期,慢慢超越了前辈,一路碾压至今。
要达到这种碾压,天赋、运气、努力,缺一不可。林余安什么也不缺。她的父亲是林书,连胎教音乐都放拉二柴一马勒六,在最懵懂的幼年,就沉浸在交响乐的世界里。而她的老师是江著言,千金难买一课的顶尖乐手,这么久以来,每周一个课时,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在小提琴这条路上,她从未输过一步,因而才能如此耀眼。
也是因此,当她宣布这年的器乐类市赛需要钢琴伴奏之后,各色人马纷纷上场,以五花八门的理由将自家琴童塞给江著言。林余安无所谓,反正她已经背了谱,只差和伴奏的磨合,多试几个无所谓。
这一试,就试了几十个。
林余安简直难以相信,这么一大堆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的演奏可以听得下去。她这时候格外怀念廖嘉年哥哥的好。廖哥哥总是能在一个眼神之间明白她的意思,伴奏的时候能将音符间最汹涌的浪涛压在她的主旋律之下,低沉厚重而不抢人注意;需要独奏的时候,又能一瞬间放开桎梏,与她的弦音接得天衣无缝。
如今只剩下两周了。见了鬼的头疼。
“你走吧。”林余安干脆地说,根本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拉开琴房的门,烦躁地唤了一声:“江伯伯——”
“怎么喊人呢?”
江著言对学生向来没下什么规矩,但由于他自身疏离的气质,导致大部分学生都很畏惧。林余安是个特例,可能是因为水准够好而有底气,也可能是因为父亲的交情,她离老师总要比别人近一些。
平日怎么闹腾,江著言都满不在意。今天察觉到这一声里的焦躁,他刻意出言压了一压。
老师板起脸来,林余安还是怕的,她声音小了一档,改口道:“老师。”
说完这话,她才看见客厅里做了第二个人。愣了一愣,下一秒,林余安欢天喜地地几步上前,眼见着就要扑到那人身上。
“余安,把琴放下来。”江著言起身去送那个被林余安拒绝的钢伴,转头就是一句。
林余安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琴搁在桌上,又将琴弓整齐地摆在一边。然后她蹦蹦跳跳地扑了上去:“钱宁师哥!”
沈钱宁早已张开双臂,此刻接了个满怀,第一句话出口就是:“余安你重了好多!”
“反正没你重,”林余安一拳捶在沈钱宁背上,后半句话却轻了下来,“我想你了。”
“诶哟,这么伤感。”沈钱宁说,“又不是半辈子没见了。”
沈钱宁在大学乐团里待人百般的好,却很喜欢欺负师妹,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林余安气得挣了开来:“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回来干嘛?”
“看一眼,马上就走。”沈钱宁笑道。
江著言总说,沈钱宁是唯一一个他看好却没有走专业的学生。说这话的时候,他总带着惋惜的语气,但也只是惋惜罢了。
沈钱宁天赋卓绝,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中国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江著言活跃在一线,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
比如眼下,小他两岁的师妹林余安,就是个更有希望的苗子。
沈钱宁初中起就扬言不走专业,可是直到高三的志愿报完,林余安才真正相信了师哥的决心。他去了综合类大学,最难过的不是江著言,而是这个近乎同期的小姑娘。
“你——”林余安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出口却只剩下一个,“你在乐团好吗?”
“特别好。”沈钱宁理了理衣服,“那是我大学里最喜欢的地方。”
“你师哥不到一年就成了首席。”江著言关了门走回来,话语间全然不掩饰骄傲。他说看好沈钱宁,就是看好,不因任何决定而改变。
“没办法,综合类嘛——”沈钱宁后半句没说完,笑了一下。
“真好。”林余安羡慕道,“以后我进了大学,可能成不了首席。”
“瞎说,你肯定是。你比师哥厉害多了。”沈钱宁道。
“可是音乐学院——”
“就算是音乐学院,也没人比得上你。”
“以后的事情,现在怎么知道呢。我现在市区的比赛还头疼呢。”
“头疼什么?钢伴么?刚才那个不行?”
“完全不行!”
“不试试江何吗?”沈钱宁完全没把这当回事,“现成资源都不用。”
“现成资源。”林余安重复了一遍。
“难道不是吗?”沈钱宁说,“他都快被你迷晕了,这么点小事情,肯定能为你办好。”
林余安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尖。她忿忿地喊了一句:“师哥!”
江著言居然也笑了笑。林余安又喊了一句:“老师!”
“你们就知道开我玩笑!”小姑娘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撇着嘴就要走人。
沈钱宁见好就收,端正了神色,这回是认真地建议道:“这么不信他?”
“没有。”林余安道,“他挺好的…但是我爸…”
一旦认真起来,总能把江何打个半死。
江著言一挥手,全然不把亲儿子的遭遇放在眼里:“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是好事。”
“师哥你就知道坑他。”林余安不敢编排老师,只好把矛头对准沈钱宁,“反正倒霉的不是你,你就乐得看戏。我可不…”
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去跟江何说说吧,你看他自己答不答应。”沈钱宁道,“时间不多了,也只有他能这么折腾。我们团里排重奏,一首曲子就要磨一个学期。临时上阵,没那么简单。”
……
林余安直到快八点才到家。刚一进门,背上的琴盒就被妈妈伸手接了过去。还没踏出玄关,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排骨汤香气。
她三步两步蹦进客厅,正遇上琴房的门打开,江何与林书一前一后出来。
“行了,都到了。”梁安蕴解下围裙,将最后一份菜端出来摆在桌上,“吃饭吃饭。”
菜都是本地家常的样式。番茄炒蛋,不加一点咸味,反而倒进去满满两大勺糖,小葱切末,大火快炒,番茄都酥软在浓厚的汤汁里,是这儿的独特做法;清蒸白鱼,本市靠湖,吃的都是河鲜,白鱼在清晨的雾气里捞上来,晚上去鳞、剖肚、切姜段,蒸一个原味,鲜扎扎出锅,美得要命;凉拌莴笋,切成极细极细的碧色翠丝,剁了葱末,热锅滚油,往上一浇,香味全漫出来;土豆小排汤,一点儿多余的东西都不加,本地乡下小土豆,焯过水的小排,咕嘟咕嘟炖上一下午,鲜味都吊了出来,一揭锅,这香气能一直飘到对面楼里。
林余安早就馋了,此刻一边惊叹着妈妈的手艺,一边招呼江何道:“来来来,好久没吃家乡菜了吧,快尝尝!”
梁安蕴笑道:“人家三天前早回来了,自己家里没有菜?”
林余安道:“妈妈烧的最好吃!”
梁安蕴笑了:“小馋猫,以后嫁出去了该怎么办呀。”
林余安早已拿起筷子先动了手,此刻一口塞了满嘴的小土豆,含混不清地咕哝:“嫁出去了也要回家吃。”
江何先替林书盛了饭摆在面前,又将一双筷子整整齐齐递到林书手里,这才端了自己的碗,站在林余安边上,伸手夹了一筷子莴笋。
然后他当即两眼放光,夸道:“好吃!三个月不见,师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林书道:“就知道拍马屁。”
江何偷偷去瞧老师的神色,见对方嘴角带笑,知道是顺口调侃,于是放心接了下去:“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能怎么办呀?”
林书叹息:“怎么办呢,我们晚上加节课?”
江何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林余安先前吃得正起劲,这时候终于注意到江何仍旧站着。这么多年了,她用鼻子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余安将嘴里的东西一口咽下去,怒道:“爸!你又打他!”
林书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默不作声继续吃饭。
“爸!说好了不动手的!”林余安大怒,“江伯伯就从来不打人,师哥师姐们不是都很厉害?又不是小学生了,练琴还非得这样逼吗?”
江何忽然呛了一下,咳嗽连连。
“你也是,”林余安干脆放下碗,伸手去撩江何的袖子,“打成什么样了?给我看看。”
江何没避开,只轻声道:“挺轻的。”
“这还轻?”林余安看着一道道刺目的红痕,眼眶都红了,伸手轻轻抚过去,“该有多疼呀…”
“安安。”林书忽而开口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江伯伯加你课了?”
林余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爸。
梁安蕴出口提醒:“安安。”
林余安这才放开江何,重又捧起碗,边吃边道:“嗯。快比赛了,所以加了几个钟。江伯伯在帮我磨曲子。这几天可能回家都晚。”
林书问:“都还顺利?”
林余安夹了一筷子白鱼,此刻极自然地道:“那当然。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
“一点儿也不顺利!”
这是饭后,在琴房里。林余安看起来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粗暴地将小提琴甩到肩上,闭着眼睛稍微调了调音,然后抬手起了一段旋律。这是速度极快的六连音,音准极佳,张力十足,然而只持续了四拍带一个音。最后一个音极重,一弓到底,却并不是结束。
江何一听就知道了:“要和钢琴接上?”
林余安点头道:“是。”
江何皱眉问:“今天那个钢琴怎么样?”
林余安道:“他就是个傻逼。”
江何惊讶:“你跟傻逼磨到了八点?”
林余安一眼瞪过去:“你才和傻逼磨到了——”
跟江何磨到八点的人是林书,她亲爸。若是别人这样说话,江何第一个要骂回去。不过此刻既然是林余安的口误…
江何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
林余安没理他,新起了话头:“我见到了钱宁师哥。”
“嗯,我知道他回来了。”江何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他去见我爸了?当时情况如何?有没有出现高空抛尸惨案?”
“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想对方点好!”
江何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他编排我什么了?”
林余安倒在沙发里,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希望你来给我当钢伴。”
“可以。”江何想也没想就应下来,“什么时候?哪首曲子?”
“问都不问就答应?不怕下不来?”
“反正是你的比赛,下不来,你搂着呗。”眼见着林余安快要跳起来打人,江何口下一溜,转了个弯,“你放心,下不来也得下来。”
“我可不信这套鬼话。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选曲简单。”
“没有,”江何道,“…难么?”
“不难。”林余安扁着嘴,“市里的比赛,搞什么搞。”
“那可不行,市里的比赛也得好好准备,要对得起你的名字啊。”江何极自然地接道,“什么曲子?”
“福雷c小调悲歌改的小提版。有问题吗?”
“会没有的。”
“也就是说现在有咯?你今天练了啥?怎么逼得我爸动手了?”
江何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车尔尼。”
林余安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书你不是撕了吗?”
“老师把他珍藏的笔记版翻了出来。他还说,这个暑假要替我收收心,从头开始再学一遍…”
林余安笑倒在沙发里:“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何瞥她一眼,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林余安立即瞪眼,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我的时间很宝贵,说过的话不重复——嗷嗷嗷嗷姑奶奶我错了!!!我哪儿都疼你别撞我!!!”
“杀人啦!!!”
------------------------------------------
林余安,击垮了沈钱宁,俘获了江何的姑娘,终于出来啦。
诸君昨晚果然很粗暴,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留言,妈的吓傻了…
真的吓傻了,字面意思…
无论后面坠机不坠机,是你们坠机还是我坠机,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今晚有事,因此中午更新。感谢诸君!!!
今天的配乐来自福雷,一首悲歌二重奏,这是大提琴版本的,因为小提琴的找不到…林余安的版本少了浑厚低沉,多了透亮高昂的质感。
分享 Gabriel Fauré 的歌曲《Gabriel Fauré: élé...》http://tb.cn/7LMDx2x(分享自@虾米音乐)
好的,我来稍微解释一下人物关系。
林书和江著言是同期好友。
江著言有一大把学生自己都数不清,目前提到的就两个,沈钱宁和林余安。
林书只有两个学生,全跑了,一个是廖嘉年,一个是江何。
李勉一暂时游离世外。
没关系,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这些人在打转…
(4)李勉一
李勉一整理好琴谱,临走之前推开了妈妈的房门。
刘涵偏头夹着手机,右手在桌上摊开的笔记簿上涂涂画画,看起来没空搭理人。李勉一见怪不怪,作口型道:“我走了。”
“等一下。”刘涵忽然道。
李勉一本欲轻轻关门离开,听了这话,仍然手握门把,静静等着。刘涵和电话那头粗粗交代了几句结束了谈话,搁下笔,这才问道:“一一要去哪里?”
“去何姐姐那里还钢琴课。”
“怎么这么晚?原先不是周六早上吗?”
“何姐姐学校里有事,这学期开始就一直是下午四点了。”
李勉一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来。
原先不是这样的。
很久之前,他们也是完整的三口之家,父母都有各自的事业,虽然忙碌,却总惦记着家中幼子;只要是有关李勉一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被父母放在心头,就像其他万千个温馨的家庭一样。生日、假期、周末,他一样不缺。
刘涵也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妈妈,没有现在这样强大,但总是温暖而可依靠的。早上有一杯温热的柠檬水等他起床,每晚睡前都要给他一个拥抱。李勉一记得,妈妈的头发间总是弥漫着牛奶的味道。
直到后来,那场事故之中,父亲倒下了,从此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压给了妈妈。这么久以来,她变得越发精致,越发善谈,日夜周旋于商场,喜怒不形于色,却也慢慢地与李勉一淡开了关系。
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同样的灾祸,降临到另外一个家庭上,可能是入不敷出,可能是难以生存。妈妈会每晚抱着孩子安慰,孩子报之以孝顺,两人相依为命,惨淡地生活下去。
可那都不是他们。刘涵是刘涵,李勉一是李勉一。他们一个选择了独自扛起重担,一个选择了独自默默成长。
谁也没有怨谁,但是他们也在渐行渐远。
刘涵明白得很,却只笑了一下,点头道:“好,一一要继续努力。决定的事情,就要做到底。”
李勉一极其礼貌地应了声是。然后他问:“有什么事情吗?”
刘涵仍然坐在桌后,李勉一也没有上前。她合上笔记簿,表情严肃了许多,然后道:“邵医生给我打了电话。奶奶的状况很不好。”
李勉一微垂了头:“还在恶化吗?”
刘涵叹了口气:“她很快就谁也不认识了。晚上六点钟,我约了你大伯一家,一起吃个饭,然后去看看奶奶。老楚饭店,定了包厢,用我的名字。你下了课自己过去,早二十分钟到…”
李勉一听得有些烦躁,打断了她:“知道。”
隔着整个空空落落的房间,李勉一微微躬身,道了一句“走了,妈,晚上见”,然后干脆地合上门锁,骑车离开。
如同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奶奶和他也并不相熟。除去逢年过节必要的相见,他私底下也只拜访过十余回。那是个和眉善目的老太太,排场上端着身份不多言语,私下里又慈祥可亲。李勉一记得小的时候听她叫自己“一一”,亲手给他端一碗糖粥,香软甜绵,温度刚刚好,竟是后来再也吃不到的味道。
李勉一少有留恋的人。可是想到这样一位奶奶,慢慢被老年痴呆症折磨成这般样子,他心里还是一酸。
天灾人祸,避无可避,等全部痛苦都散尽的时候,死亡也就来临。
……
“醒醒!催眠呢啊?”
何景杨在李勉一眼前狠狠拍了拍手。李勉一的弹奏停了下来。意识到走神的一瞬间,他浑身一个激灵,连连道歉。
“这是贝多芬,小棉衣同学。是失聪的贝多芬!不是理查德克莱德曼!”
饶是她一脸怒容,李勉一还是被最后那句话搞得笑出声来。
他的钢琴启蒙老师何景杨,是正统的西方古典音乐爱好者,张口就爱黑,像理查德克莱德曼似古典非古典的轻音乐,是她嘲讽的首要对象。
“你还笑?”何景杨气得跺脚,“还有两周就比赛了,你居然还这副样子!力度明白吗?力度!伸手!”
最后两个字异常严肃,不容辩驳。
李勉一乖乖把手递给他快要气炸的小何姐姐。后者将右手立在他的手背上,抬起食指一发力,狠狠嵌了下去。李勉一半真半假地惨叫一声。
“记住了吗?”何景杨压着那个力道,“这才是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八度都给我撑稳了!重来!”
她放了手。
李勉一笑着应了一声,甩了甩手腕,抬手重新开始。结果刚下了两个音,就被何景杨一巴掌拍开了:“行了,起来,去做手指推墙,五十下好好清醒清醒。”
李勉一没敢怠慢,跳起来到了墙边,双手以弹琴的姿势立在墙上,然后全身往前倒,再由手指的力量撑起来。这个动作着实辛苦,却很锻炼手指上的力气,练琴时间不足,力道欠些的时候,何姐姐就拿这个罚他。通常是一二十下,五十倒是个破天荒的数字。看来这回是真惹到佛爷了。
李勉一撑到二十下就快要不行了,无名指虚软得厉害,控制不住发抖。他咬着牙想要继续,结果冷不防吃了一记脖溜。
一回头,眼见何景杨叉腰瞪着他,嘴里的话连珠炮似地喷出来:“自己不知道停一停?想练废了不成?当年怎么跟你说的?舒曼血的教训忘记了?循序渐进懂不懂,一会儿狂练十二个小时,一会儿干脆给我放弃,三天打鱼,两天鱼死网破,你说说你能走到哪一步?考级的时候你能扛过去,比赛也打算扛过去不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礼拜又没怎么练了是不是?”
何景杨揪着李勉一耳朵,继续唠唠叨叨:“小棉衣你这几年长进得很,我告诉你,业余是业余的要求,专业是专业的,既然决定好了,别指望我还由着你放肆…”
李勉一这样听训很是难受,又不敢真去拨开何景杨的手,只好连连讨饶:“何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去好好练…”
何景杨放了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信你才有鬼!快期末考了吧,考前大预习呢?”
李勉一咬着嘴唇看她。
“可怜巴巴地干什么?”何景杨问,“怎么到现在还放不下文化课,你到底怕什么?”
李勉忽地一抬头,认真道:“我是九中实验班的人。”
“我还的印度新型薄饼研究所的人呢!”何景杨怒道,“你文化课多少分,关它九中实验班什么事?我早给你说过,真想艺考,就要破釜沉舟,不留退路。你是觉得——”
艺术类高中的学生每天都在吃素不成?
何景杨没说下去。她了解李勉一,这话她不能说出口。
李勉一声音轻了很多:“就这一回,市区联考…”
“这比赛也就一回。你自己…想想清楚吧,我也不说你。”
李勉一没说话。
何景杨轻轻踹了他一下。
“状态好不好,不好我给你老王打电话,叫他把你捡回去。”
“挺好的,”李勉一轻声道,“不是这个问题。”
“不是你还给我装什么蒜?去去去给我坐上去,晚上没事,我看着你。”
这话虽然满是嫌弃,却说得李勉一心头一暖。何景杨总是这样,好好一个正牌老师,没事的时候,却乐意免费给他当陪练。她总说自己什么也没教他,全程都是陪练的作用,一直劝他另投高明。但在李勉一心里,陪伴已经好过一切。
若不是有林书此人的存在,若不是自己日渐糟糕的状态,若不是真的向往巅峰却无能为力…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换掉钢琴老师。
他是何景杨的第一个学生。收下李勉一的时候,何景杨刚从音乐师范毕业,二十出头,毫无经验,只好到琴行带课。那时候从早排班到晚,她一周接手四十多个学生,忙得苦不堪言。即使这样,她还被拖薪、扣薪,提出抗议后,竟被直接辞退。正在她失魂落魄心如死灰之时,李勉一按下了她家的门铃。
后来何景杨考了编制,又慢慢带起了不少学生,生活无忧,名声也慢慢响了起来。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李勉一站在门外,忽然从背后掏出一束花给她,扬着笑脸说:“我喜欢何姐姐上课,不想换老师。以后可以来何姐姐家里上课吗?”
那个瞬间,她忽然感到一切的努力和落魄都有了价值。
之后整整十年,外面风摇雨变,身边的学生来来去去,她一直陪着李勉一,从一级考到十级,又慢慢接触起奏鸣曲、即兴曲、叙事曲,越来越多难以演绎的作品;她看着李勉一的技术一日日成熟,又看着他是如何的热情刻苦,就像看着亲手培养的树苗,终于青葱葱遮起一小片土地。
李勉一重新坐在钢琴前,却摇头拒绝了加课:“晚上有饭桌。我大概可以练到五点一刻。”
何景杨在他身后坐了下来:“行。我陪着你。”
李勉一没有再练那首两周后就要上台的奏鸣曲。他从钢琴上方抽出一本《哈农》——这是每个学钢琴者的最初记忆——翻到第一页,用原谱上的速度,一个音一个音走了起来。
《哈农》的速度很慢,慢得让人几乎失去耐心。几乎没有进阶的乐手会去练这本书。但李勉一这么久以来从未扔开过它。就像古文是一切文章语言的基底,加减乘除是一切算数的基底,《哈农》也是后面那些车尔尼、巴赫、肖邦,甚至于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李斯特的基底。
李勉一小学的时候贪玩逃练过一回,被何景杨发现,罚他练了一整天的哈农:从最基础的速度80开始,从头弹到尾,然后加到90,加到100,加到110…一直到150为止,期间只要错一处,有一个音手势不对,就从80重新来过。李勉一和这最干瘪无味的谱子耗了一天,竟觉得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之后,这种练习就成了他的惯例,有空的时候,每日都会走一遍。他从不嫌枯燥。
速度慢的时候,他可以全神留心每一下触键的质量;速度快的时候,他可以练习控制音色和音量。
“练习很久之后,我们不会再去考虑那些必要的动作;它们成为了我们自身存在的一部分。不过,在达到这种境界之前,你需要不断练习,不断重复。而且,学无止境,你需要永远重复,永远练习。”
“每一次他举起又放下锤子,敲击的强度都是不同的。手的动作是相同的,但是,每当锤子接近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需要敲地重一点儿还是轻一点儿。这就是重复:看起来尽管一模一样,实际上却大不相同。”
这种重复的练习,总是能给李勉一带来安定感。练习乐曲的时候,从视奏到连贯,从连贯到背谱,从背谱到融入感情,每一级都走得很快,这是一种成就;而这样一个一个音地打基底,以可感知的速度提升着本就不差的手指灵活度,也是他的乐趣。
王传瑜曾经打趣地说过,“一一,钢琴是你的解药”,一语中的。
何景杨陪他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他一丝不苟地练了一个多小时。五点十分的时候她出声提醒,送李勉一出门的时候,她又由衷地补上一句:
“小棉衣,姐姐等着看你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天。”
-----------------------------------------
我真的已经完全都惊呆了…
回来得不太晚,再更一章。以后可能不太会这样一天两更,因为要打长线斗争的。
但我真的感动得走在路上都哭出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谢谢,谢谢!
这篇文超级难写,我不保证会不会坠机,如果写坠机了,也并不求诸君再看下去,
但我会继续加油的!!
记得今天就足够了!!
来自我男神德沃夏克的谐谑曲,这不是文中提到的曲目,是李勉一与何景杨的相处状态,超级超级符合,一听到就醉了~
分享 Various Artists 的歌曲《Humoresque》http://tb.cn/Rdy1j2x(分享自@虾米音乐)
申明:
本文人物均无原型,部分人物所经历部分事件可能借鉴现实,但绝无将其当作原型的意思。
请勿自行代入,请勿撕逼,
请勿自行代入,请勿撕逼,
请勿自行代入,请勿撕逼,
感谢!!!
(5)廖嘉年
整场演出完毕,廖嘉年起身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向后台。
身后掌声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卡内基音乐厅内一片沸腾,观众的情绪都在最高点。等了几十秒,见他没有要返场的意思,开始有女粉丝冲上舞台,也有老鸟从安全通道冲出大厅,想抄小路去化妆间门口堵人。
她们注定都要失望了。
廖嘉年从琴凳上站起身后,当即快步离开了舞台,将掌声和欢呼都抛在了背后。他的经纪人程栗早已等在后台出口,门一开,就领着他快步走上了暗道。等到第一批观众冲出安全通道之时,两人已经撤离了现场,坐在了对外化妆间背后的一个秘密小房间里。
外面人头攒动,声浪如潮。这个房间在楼梯正下方,房门被刷成了全白色,上面挂着一个生锈的标牌,印着褐色的字迹“CUBBY”,看起来就是一个堆放扫把水桶的地方。若不是工作多年的管理人员,谁也不知道,这扇门背后,竟是一个装修齐全,灯具亮堂的化妆间。
头顶上脚步踢踏响,房内的两人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一个坐在高凳转椅上,一个半瘫在皮质沙发里。
程栗抬手看了眼表。
“已经快要九点钟了,等两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那可不一定,”廖嘉年有气无力地反驳,“鬼知道她们能等多久。”
“这么烦她们?”程栗笑问。
廖嘉年摇了摇头,既而形象全无地整个人横躺在了沙发上,说了一个字,“累。”
“你心情不好。”程栗笑了笑。
“你心情好?”廖嘉年反呛回来。
“我当然很好。”程栗说,“这可是卡内基!今晚上一演,明儿国内消息都出来,再公关一下,炒一炒,你的身价又能上去三个档。”
廖嘉年静静地听着,然后嗤了一声,翻过身去,脸朝内了。
“怎么,闹别扭?”程栗说,“知足吧。你知道这个厅有多难进吗?”
“知道。所以才难受。”
程栗冷笑,“难受?难受的事情还多着呢。自个儿选的路,怨个什么劲?”
“没怨。”廖嘉年简简单单几个字,“睡了。”
然后他当真没了动静。
程栗啧了一声,抬手点了支烟。隔了一会,他骂了一句草,脱下自己的外套,起身披在了廖嘉年身上。
“小孩子脾气。”程栗说话间夹着一口烟,正吐在廖嘉年后脑勺上,一时间弥漫开来。廖嘉年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程栗站在边上等了一会,没听见回音,掏出手机准备刷行程,却听见沙发上那人轻轻的一句话:
“明天…The NewYork Times(纽约时报)会怎么说…”
程栗顿了一顿。他吸了口烟,无所谓的语气:“Disaster.(灾难)”
沙发上的人蜷了蜷身子。
他们都心知肚明,刚才演出的效果用惨烈来形容并不过分。错音、漏段、情绪不到位,这就不提;观众甚至还在乐曲中鼓掌。
乐章之间鼓掌就已经很叫人窝火了,乐曲之中鼓掌…这场事故,足以让他被古典音乐界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说实话,这是观众素养的问题。像音乐厅内吃东西、带小孩、亮手机,于情于理不该怪到演出者身上。然而事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些事情都难以启齿,这种理由也绝不会被接受。
底气足的指挥,甚至会因为观众一声咳嗽而停下乐队,从头再来。而廖嘉年不能。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肖赛冠军了,也再也维持不了那样让人挺着腰板抬头做事的钢琴水平。他有什么资格怪观众?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和当年刚出师的状态是天壤之别。
卡内基音乐厅,美国古典音乐最具代表的场地之一,无数演奏家梦寐以求的圣殿。在音乐专业学生眼中,这个大厅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维也纳那个付钱就能去溜一圈的鬼地方。廖嘉年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踏进了卡内基的门槛,办的还是个人专场。程栗将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心里雀跃地快要跳起来,好像一下子变回了当初那个音乐学院的少年。
可是接下来,就是现实的兜头一盆冷水。
程栗告诉他,他的准备时间只有两周。
廖嘉年心里一阵泛苦。他从未后悔过和林书的决裂,也从不怀念过去的世界。但他好像总是在某些瞬间,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他已经不再是古典音乐的朝圣者,也已经失去了慢慢打磨作品的资格。
这是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而他已然纵身一跃,跳入人群的海洋。
明天早上,他演出失败的消息会成为每个演奏家早餐时的话题,全世界的报纸都会刊登尖酸刻薄的评论。当然,除了国内的。程栗是操控舆论的好手,他自然相信主流媒体绝不会说一句反话。况且,他还有那么多粉丝——
的确,还会有批评的声音。在所难免,廖嘉年心想,无可逃避。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程栗叼着烟走到梳妆台边,拎起手机扫了一眼。廖嘉年也已翻过身坐了起来。程栗将手机一把抛过去,取了烟,不紧不慢地道:
“喏,追债的来了。自个儿慢慢处理吧。”
廖嘉年按下接听键,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江何。
“师哥。”
江何每每跟他通电话,都要压着声音,作贼似的,生怕被林书或者江著言听见。而这一回,他的语调却异常严肃。
廖嘉年疲倦地靠进沙发中:“怎么了?”
“我看了直播。”江何第二句话仍旧严肃得很。
“嗯…”廖嘉年简单应了一声。
“师哥。”江何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回来吧。”
廖嘉年笑了起来。
“阿何,”他似乎被余留的烟气影响到了,连连呛声,“你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你回来吧。老师现在真的很消沉,只要你回来,他一定——”
“林书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廖嘉年道,“甚至,你知道的,我和古典音乐圈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去卡内基?”江何逼问,“为什么不去个金色大厅?上个春晚?天天向上,快乐大本营,这些地方不是更适合现在的你吗?”
为什么去卡内基?为什么还要踏进音乐学院学生心中的圣殿,为什么非要弹上一整晚的肖邦?
在林书手下这么多年,日夜打磨出来的肖邦。
难道不是放不下,难道不是想回头,难道不是…心里还有那份热忱吗?
江何没有问出来,但廖嘉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却往后靠了靠,用戏谑的语气答道:“经纪公司安排的。”
江何久久没能说出话。
“行了,”廖嘉年坐了起来,声音也有力气许多,“别瞎操心,读你的书去吧。”
廖嘉年等着江何忿忿地挂断电话。然而后者却并没有放弃,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江何以一种嘲讽的语调接道:
“你知不知道,今晚为什么有人在叙四当中鼓掌?”
廖嘉年没说话。
“因为他们大半是国内的观众,因为他们中很多都听不懂古典音乐,因为他们——
每一个人都是冲着你这张脸。”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廖嘉年也变了声色:“江何,注意你的措辞。”
“流川的乐团群里已经炸了,想听听大家怎么说你吗?”江何笑了一声,很愉快的样子,“我给你念一念啊——”
“喏,这条是钱宁的。‘廖总无敌,叙四弹到一半,观众忍不住热泪盈眶,集体齐声叫好。’”
“这条,梁姐的,‘优秀!厉害!好!牛逼!’”
“想听听鲲爷的吗?‘卡内基的负责人今年想必是有了新的口味,因为今天晚上我所听到的那些个玩意,似乎是东南亚菜市场与陕北民族风格的混搭,令人啧啧称奇,果真是国产货,百闻不如一见,非同凡响。’”
“你的综合类大学乐团里都是非专业学生,”廖嘉年的声音里隐隐透着点怒意,“你根本已经不在这条路上了。”
江何轻轻松松地承认道:“没错,我根本已经不再这条路上了,他们也都不够专业。但是,他们才是真正热爱古典音乐的一群人。他们才既是身临者,又是旁观者,既知晓水准高低,又不过分代入同情。师哥知道,你在这样一群人当中,名声有多差吗?”
“还是说,师哥更愿意看看cctv,逛逛论坛,接受女性粉丝们赞美你的英俊潇洒?钢琴王子,古典乐天才——”
江何陡然拔高了声音,一字一字地质问:
“究竟是谁,已经不在这条路上了?”
廖嘉年一阵窝火:“没有把一生都献出来的人,毫无指责我的资格。”
江何问:“那老师有资格吗?”
廖嘉年皱了眉,他反问过去:“林书让你打的电话?”
江何否认:“他要是知道,非揭了我的皮。”
“那真是感谢林书高足冒着生命危险的劝诫了,”廖嘉年冷声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很好,”江何敛了笑意,肃声道,“师哥呢,你好吗?”
“不劳费心。”
“是么,”江何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那廖总可记好了,从今以后,各大论坛上黑你的主力军,都会加我一半的功劳。看得下去,你就接着逍遥,看不下去,欢迎来找我算账。我在哪儿,廖总应该都知道。挂了,后会有期。”
江何当真挂了电话。
廖嘉年长出一口气,将手机扔在一边。程栗见他结束了,倒了两杯加冰的威士忌,也坐在了沙发边。他将一杯酒递过去,问道:“怎么样?骂你了?”
廖嘉年接过酒杯,狠狠灌了一口:“你说得没错,催债的。真难对付。”
“你们家江何小子,也是块好料,”程栗道,“不知有没有希望——”
“想都别想。”廖嘉年又灌了一大口,酒杯中瞬间只剩下冰块碰撞,“你最好别试,否则电脑被黑了别怪我。”
-------------------------------------------------------
天哪你们快看!!!江何他居然这么嚣张!!!呸呸呸!!!
天哪你们快看!!!我居然在骂自己写出来的人!!!呸呸呸!!!
此情此景,难道没有留言的冲动吗!来,操起键盘,大家来说话吧!
(此外,滴,张鲲已上线。)
肖邦叙事曲第四号,廖嘉年被打断的演奏。这是最最最最最最最爱的里秃的版本!!
分享 Sviatoslav Richter 的歌曲《Chopin: Ballade No.4...》http://tb.cn/Y0gYP2x(分享自@虾米音乐)
(番外)廖嘉年的前路
在茶馆店喝过茶的朋友都知道,我很爱讲这些故事。我讲故事的时候比较随意,没有什么章法,就是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了。
今天在贴吧讲一回,关于廖嘉年在林书身边的那些日子。也比较短,大家随便看看好了。
廖嘉年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江何的师哥,因为他比江何入门晚了整整六年。林书过去是什么样,他完全都不知道。
林书是一个很深的人,他的一生太过跌宕,有过很多次显著的变化。江何陪过一段时间,梁安蕴陪得更久,也有一些是连梁安蕴都不知道的。他就像一份拼图,每个人面对他的时候,都只能拼出其中一部分来。
而廖嘉年对这份拼图的掌握是最少的,甚至比现在的李勉一还要少。那年他大四,也是同届里面顶优秀的人。那天上午,他在琴房里练琴,突然就有人推门而入——林书就是这样出现在他生命里的。
其实后来说起这事情,他发现林书推门的理由也不复杂,就是觉得外边听着不错,想进来听一听。林书功力多强的一个人,随便就能揪出一大把毛病来。他挑了几个要紧而把握最大的说了一说(因为有些问题可能在别人那里就不算问题,钢琴演奏也是一个带主观性的东西),说的时候态度很是谦和,完全没有在指毛病的样子,倒像是在讨论。
然而这几句谦和随便的话全都正中红心,廖嘉年当时就傻了。那之后他跟好友谈论这事情,好友眼睛都瞪大了,朝他耳朵大喊,那是林书诶你居然没有认出来吗???
他还真没认出来。他转手一查,听了几首录音,更傻了。
后来几经折腾,他就成了林书的学生。江何当时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整日没精打采,林余安也是差不多的岁数,早跟江何玩腻了。这时候来了个固定拜访的小哥哥,他们都很开心,每天缠着他蹦蹦跳跳,问东问西。
廖嘉年是很喜欢这两个小朋友的。江何很聪明,从来不会烦到人;林余安呢,虽然那么年轻,却已经是用最严肃的态度在对待小提琴了。
音乐学院和林书家根本就不在一个城市,廖嘉年每周过来,总是带着些江何最喜欢的薄荷糖,然后笑着看小朋友怎么想法子从他身上讨去。林余安总是喜欢问他学院里的事情,每次问完了都要认认真真盘算,“将来我考进去了要怎样怎样”。
林书待他,也是尽了老师的本分,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林书从来没有动过他。廖嘉年当时都快毕业了,再要人动手,怎么也说不过去。林书又不是虐待狂,学生既有天赋又下得去功夫,他就只负责点拨。点拨的时候也跟第一次见面那样,不是非说你错了不可,只是心平气和地讨论。
到后来肖赛之前,廖嘉年干脆就搬了过来,两个人日夜泡在琴房里,没命一样地练习。林书向来很有耐心,陪多少时间都无所谓。有时候也会争执,吵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他们都比较文明,不飙脏话,但是脸红脖子粗的状态确实不少。
能把林书的情绪搞成这样,廖嘉年是第一个。江何就从来都没有做到过。一般来说,只要林书一句话,江何立马就怂掉了,什么气势啊机智啊立场啊,就跟笑话一样。
所以他们也都知道,廖嘉年是无论如何都要走自己的路的。
分离的时候,其实也很平静。兆头在好几个月前就有了,肖赛一结束,廖嘉年就成了香饽饽,到处都是媒体报道,每天围追堵截。为了不给林书带来麻烦,他很久都不出现;又为了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他认识了程栗。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
相识不算很久,却也是有过那么深入沟通的人,没有必要争执,没有必要惋惜。他们坐在咖啡厅里,各自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沉默了一个下午。
最后还是林书开口问他,“喜欢这样吗?”
廖嘉年回答,“不得不。”
“你有的选。”林书说。
廖嘉年点头,却还是说:“不愿意。”
关于这段对话,我有自己的解释,但是不想说。因为我同样也在揣摩,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我所揣摩的,并不一定准确,没有人能真正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只说我所知道的故事。
林书听完这句话也释然了,点头表示理解。
“去吧。”他说。
廖嘉年站起身,轻轻鞠了一躬。他走推门出咖啡厅,再也没有回头。
江何的几十条短信炸了他的手机。廖嘉年只回了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保重。”
欢迎加入穷死的茶馆店,群号码:131823138
敲门砖是任意一个文中人名。
(6)李勉一
综合类大学多有交响乐团。交响乐团的成员有两种来源:一是特长生,二是进校考核。进校考核的乐手往往拥有令人发指的演奏水准。
一个团如果有三分之一的非特长生成员,那他们已经可能出现演出事故。如果有一半,那就铁定会有演出事故。如果这个乐团由非特长生占领了,那它差不多已经完了。
因此,各大高校的特长生招生门槛很高:都给你降分优惠了,水平再不好些,怎么带得动那帮恐怖的非特?
别的不说,像流川这类高校招艺术特长生,多半有一条硬性门槛:校级以上演出获奖。
李勉一所在的市非常机智,特地办了个比赛,目的就是给高中生发奖。全市会拨弄两下乐器的学生,都会来试一试。这个“会拨弄两下乐器”的范围很广,上到林余安这种已经赫赫有名的后生,下到小时候学了一两年前来滥竽充数的家伙。
因此等李勉一掀开考核顺序表,看到大家的曲目时,直接目瞪口呆:
致爱丽丝、小步舞曲、梦中的婚礼…
他一溜看下去,水平最高的居然是一首中国曲子:夕阳箫鼓。
夕阳箫鼓是什么水平?按照他小何姐姐的说法,是“入门小朋友弹着玩玩的敬老院慰问专属曲目”,早在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叫他弹顺溜了。
“改是改得挺好,作曲家水平摆在那里。可是钢琴不像钢琴,古筝不像古筝,练个什么劲,”何景杨那时候边剥着桔子边吐槽,“赶紧的,给我把这本中国乐曲都啃下来,然后我们把这书烧了。快快快,楞什么楞。这曲子一个礼拜练不下来,你就给我站门口举牌子去。”
当年迫于威压,李勉一硬是在一天之内练下了开头的华彩,五天之后弹完了夕阳箫鼓,然后是浏阳河、云雀…一个夏天,民族歌曲弹得他快要吐血,此后虽然没有真如何景杨所言把书给烧了,却也是放在柜子里落灰,翻也没翻过。
一晃这么多年,李勉一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还有再见这曲子的一天。
而他报了贝多芬热情奏鸣曲的第三乐章,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为了练好这曲子,他天天跑去何景杨家里找事,求着她盯住自己的错处,一旦揪出来,反反复复就练上几十遍;焦虑到半夜三更打爆王传瑜的电话,甚至有一回凌晨两点出现在对方家门口,狂按门铃将其吵醒,然后不管不顾地练习到天亮,吵得王传瑜骂了一晚上的娘;将国内国外每一个经典版本都听了个滚瓜烂熟,只要不在上课、睡觉、练琴,他就一定插着耳机。
他练得眼前发虚,听得近乎反胃,总也觉得自己完成不好。
甚至在今天早上,他还近乎崩溃,对着王传瑜吼到精疲力竭,最终还是被拎着领口强行扔进赛场的。
结果,等到了这儿,他发现自己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家伙。
别人都是弱鸡,这很好;然而对他先前的恐慌,真是天大的嘲讽。
李勉一用冷水狠狠地泼了几回脸,好容易清醒冷静下来,走出洗手间,一个拐角,却撞见了一个人:
林书。
李勉一的心脏猛跳了一下。猝不及防。他被钉在了原地,连招呼都忘了打。
林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就像从未见过他一样。李勉一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回头,发现对方竟然走向了弦乐赛场。
对哈姆雷特来说,行动还是放下,这是个终极问题。而对李勉一来说,跟过去还是转回来,这他妈根本不成问题。
李勉一抬腿就走向了弦乐赛场。
说是赛场,实际是个教室。窗帘开着,大门紧闭。有引导人员会去后考室里一组一组喊考生来,而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闲杂人等,专指李勉一。因为林书显然是直接被放了进去。
李勉一也不敢敲门,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
他实在是很想给王传瑜发短信,或者跟何景杨通个电话,无论是谁都好。偶遇林书,这个事情太严重了,他有点崩溃。可惜由于考场纪律,他的手机早就被收走了。
李勉一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演奏已经开始了。
教室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纯白T恤的少女,她侧后方的钢琴旁坐着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就没有一刻落在琴键上。他全程注视着小提琴手的动作,呼吸起落间为她做出最恰当的配合。少女闭着眼,运弓舒畅自由。
隔着紧闭的门窗,光这么一瞧,就能知道,这样大气潇洒的台风,除却天赋以外,一定是自小演出比赛无数锻炼出来的。
李勉一刚开始还左顾右盼地找林书,后来却被台上的两人彻底吸引了注意力。
江著言的学生,无论技术练得如何,站在台上都是焦点。沈钱宁靠着极其抓人的演奏,在乐团里一曲成名,让原先的首席心甘情愿地让出自己的位置;林余安则比他更甚一筹。她是江著言最看重的学生,这里面完全没有掺杂和林书的交情。
林余安站在全国比赛的台上,拿到手中的金奖,也从来没有一次以“林书的女儿”自居。她的每一步,虽说兼有天赋和运气,却实实在在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这首福雷的悲歌,原本是写给大提琴的作品,却在林余安的运弓揉弦中迸发出层层叠加的独特感情。
低落、凄怆、挣扎、迸发,情绪紧凑,吊得人移不开眼。
李勉一还不认识林余安,只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多年之后他再回想起来,只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站上舞台,这是怎么也羡慕不来的。
他扒在窗户上看得如痴如醉,等曲目结束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冷不防地,他身边的教室门一下子打开——
林书从里面走出来,一转头就见到了李勉一的蠢样。
李勉一突然就尴尬到了极点。他一下子站直了,脸腾地变红,手足无措。林书又是看了他一眼,竟是转头直接离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留,干脆决绝。
刚才演出伴奏的少年跟在后面出门。他看见李勉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似乎笑了一笑,然后问道:
“学钢琴的吧?”
李勉一点点头。
那少年往走廊另一头的钢琴赛区扬扬下巴:“比过了吗?”
李勉一嗓子紧得很,声音干巴巴地:“还没有。”
“什么曲子?”
“贝多芬,…热情三。”李勉一说。
少年似乎一下子提起了兴致。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书远去的背影,又拍了拍李勉一的肩膀道:“好好表现。”
说罢,他转头就小跑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林书身后,接着在李勉一惊惧的目光中,整个人挂在了林书身上。
……
李勉一坐在候考席上的时候,内心已经满是惊涛骇浪。
林书竟然就坐在他对面——活的!活的林书身旁分别坐着刚才演出的少年和少女。
李勉一之前那位姑娘的车尔尼练习曲实在弹得太差,速度放慢了起码三倍,错了一大把音。他坐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林书眉头越蹙越紧。那姑娘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弹完曲子,连鞠躬都免了,直接夺门而出。
李勉一实在没心思为之哀悼。他自己都快要吓死了。
别说刚才被撞到那副狗样的尴尬还没散去,也不提上次还以极其灰头土脸的姿态吃了闭门羹——这可是他头一次在林书面前弹琴啊!
他突然庆幸自己的选曲,又忽然悲哀起来。
他的贝多芬,他那时不时让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贝多芬,林书听了,会怎么想?
“96号,李勉一。”
李勉一蹭地站了起来,身体僵硬地走到钢琴边,对着评委席鞠了一躬。
坐在正当中的冬瓜头老师道:“报一下学校,曲目。”
李勉一声音打着颤:“九中,贝多芬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
他说完学校,评委就刷地全都抬了头;等报完曲目,他们眼睛都亮了。
李勉一又微鞠一躬,回头坐在了钢琴前。他刚才拼命克制着没去看林书的表情。
这种时候,出错几乎难免,全部崩盘也有可能。李勉一最不擅长背谱,而且只要中途打断了一处,就再也别想能接下去。所以他不能错,一点都不能。
这时候他想起王传瑜。以王传瑜的观点,此刻他应该尽自己所能地做一些暗示,多离谱都行。其实真要状态不好起来,喊什么都没有用,不过试试总是好的。
老子是拉赫玛尼诺夫转世,老子全世界最牛逼!
他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三遍。带着这股豪迈劲,他抬手,极富张力的一个八度砸了下去。
落音的那一刻,他就把林书给忘了。
贝多芬的奏鸣曲向来以激情澎湃著称,热情更是其中具有黑洞般表现力的一首。开头几个八度之后,右手起音,如暗泉流水,贯畅中隐隐含着爆发。
左手的和弦从极轻开始,慢慢加重,从流水中脱离出来,逐渐成为了辉煌而恣意的主旋律。
那之后的一切都如同演练了千百遍,旋律暗下去归于流水,又再次脱出,如同金光灿灿的雕像,在白日的照耀下迸发出信仰一般的光彩。
整首曲子走下来,没有一个音拖拍,没有一秒钟让人放松,整根弦绷得紧紧的,一气呵成,把人心底里那点躁动和渴望全都点燃起来。李勉一弹完最后一个音,评委老师们居然齐刷刷站起身来鼓掌。
他手心里已经攥满了汗水。
他转头去看林书,竟然看到了鼓励的笑容。林书的右手在腿上轻轻拍着,似乎也在为他鼓掌。
李勉一脑子里嗡地一声,从琴凳上一头栽了下去。
----------------------------------------------
李勉一和夕阳箫鼓的恩怨情仇,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小棉衣是一个天生的贝多芬演奏者,他不需要任何思考,对热情三的演绎近乎本能。
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林书第一次听到小棉衣弹琴呢,也是运气很好。 分享 Maurizio Pollini 的歌曲《Beethoven: Piano Son...》http://tb.cn/OCDA02x(分享自@虾米音乐)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46:42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