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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凡尘知渊(现代,兄弟)[第1页]

作者:陌忆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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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敬度娘。
这里风慕尘,学生党,更文时间不定,但保证不坑。
初次发帖请多关照。


一.
隆冬的深夜格外凄凉,凛冽的寒风呼啸,宛如被困在地狱里受尽折磨的恶鬼发出的阵阵哀嚎,凄厉悲惨,使人不寒而栗。
昏暗的灯光下,飘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薄棉袄,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深深的埋进膝间,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蜷缩着坐在路边,试图利用路灯发光的温度取暖,但显然这是异想天开,所以他依然冻得瑟瑟发抖。雪花飞落到他的身上,竟过了十几秒钟也没能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雪停了。
他没有立刻抬头看看天气,而是在幻想会不会出现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情节:雪花纷飞,路边坐着一个小孩,有一个人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他还是把头抬了起来,没有伞,没有雪,天蒙蒙亮,街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扶着灯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还想多坐一会儿,哪怕是在雪地里,可是他不能。他踉踉跄跄地转过了一个又一个街角,这是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城市,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除了毫无目的地瞎转别无选择。
希望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如此。
长时间的奔波劳走加上一天未进米水,他终是体力不支。眼前渐渐一片模糊,他不断安慰自己:马上,马上就要到了,绝对不能停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那是一所学校,现在虽是寒假,但仍有不少学校在补课。他是算准了待会儿一定会有人来上班,刚才兜兜转转只是想找到一个学校,这样,被人救的几率更大一些。
真是,什么时候需要乞求别人来救助自己了。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说他落魄也好,说他可怜也罢。人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不都是先考虑保住命么,谁还会去在意什么自尊啊,骄傲啊,没了命,没有保护自己的资本,谈什么尊严。
他这样想着,倒在雪地里沉沉的睡去。
二.
好……好热……
我这是,发烧了吧……
嗯?这是什么……
突然摸到身下有软软的东西,慕渊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坐起来细细观察了一圈,屋子不大,却很明亮,东西不多而且整洁,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沙发,和几盆绿色植物。桌子上堆积着不少文件和书籍,再联想到昏迷之前倒下的地方……
这是一个教师办公室。
此刻他还有些神志不清,大概是因为高烧吧。他揉了揉发昏的头,起身走到窗边,发现窗户被锁了而且生了锈,应该很长时间没打开了。他费了半天劲打开窗户,一阵寒风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直到室内温度降下来,他才觉得好过些。也许是因为身体温度过高,也许是因为他一向喜欢冰冷,也许是习惯使然。
他走到那张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本,是高中物理。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一摞批改完的卷纸,是去年的高考题。
高三的物理老师吗?
“咔嗒。”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地退到了窗边,看了看下面,呃……四楼。
“阿嚏!怎么这么冷……”是一个男人带着些许不爽的声音。男人身着黑色呢绒风衣,黑色的紧身裤,黑色短靴,尽管长得很年轻却显得很老成,身高大约一米八五,肤色偏白,和这一身黑形成了鲜明对比。下颌尖锐,薄唇总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鼻子挺立,睫毛很长,在眼睛上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慕渊谨慎地看着对方裹紧了大衣,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醒啦。”男人看到他身后开着的窗户,惊讶的咦了一声,“窗户,你开的?”
“嗯。”好奇怪的问题。难道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没看出来啊,长得瘦瘦弱弱的,力气还挺大。感觉怎么样?退烧了没有?”男人伸出手就要摸他的额头。慕渊迅速地往旁边一躲,警惕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哈!小家伙脾气还不小。”男人并未对他的失礼而生气,“我叫洛凡,是一名物理老师。你呢?”
慕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真名告诉他:“慕渊。”
一时间气氛尴尬。
“那个……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慕渊刚开了口,就被洛凡打断:“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躺在学校门口比较影响校容。还有,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别用敬称,我听着别扭,叫哥就成。”
“那,谢谢……哥。”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叫哥慕渊觉得更别扭。
洛凡满意的点点头:“行啦,我今天上午正好没课,你要是无家可归的话就在这儿歇会儿吧。”
“您……你怎么知道我无家可归?”慕渊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自己穿的像乞丐一样,又像流浪猫似的被人捡了回来,可不就是因为无家可归吗?居然还问得出口,真是给自己挖坑往里跳。
“想上学吗?”洛凡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答非所问。
“啊?”慕渊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命,忽略了自己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但是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他们万一找到自己了怎么办?
“我付不起学费。”慕渊委婉的拒绝道。
洛凡这个时候倒是不解人意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申请助学金。”
“我,我不能上学。”慕渊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这是不得已的事情。”
“不能?”洛凡细细琢磨了这两个字,“放心,这所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外人调不出资料的。”
“你……”慕渊一下子离开几米远,紧蹙着眉毛,一脸戒备。
“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样,”洛凡觉得这个解释太过无力,干脆也不解释了,直接递给他一份资料,“总之,明天开始你就在这里的初中部上学吧,应该念初三?”
慕渊呆立在原地,没接。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还没有筹划好,他顿时有一种踩到陷阱的感觉。
他想离开,理智告诉他这个人有问题,就算没问题也绝非善类,这是一种出于同类的直觉,但他偏偏就被吸引了。他向来如此,对非常神秘的人总是充满好奇心,尽管他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是的,我念初三。”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反正慕渊答应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抓住,然后去见他们而已。
“明天早上七点,三年一班,对了,你可能需要换个身份,对外我已经说了你是我领养的弟弟,明天我就去办手续。”洛凡三言两语就把慕渊原来的打算彻底改变了。
“喂,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慕渊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洛凡,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
“你刚才叫我哥的时候。”洛凡弯了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慕渊气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慕渊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你还继续用这个名字上学,他们肯定想不到你敢用真名,所以很安全。”洛凡仿佛没有听慕渊在问什么,再次答非所问,“我待会儿有节课,你就坐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还有一点,别忘了关上窗户。”说完,转身离去。
慕渊站在原地,暗自攥紧了拳头。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坐回到沙发上,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三.
他叫慕渊,今年十三岁,正在念初三。虽然同样是七岁上学,但慕渊跳过级,因此比班里其他孩子小了两岁,却并未被欺负。
他的长相不能说是貌若潘安,却也很符合大众的审美,精致而又不失坚毅,非常耐看。也许是因为混血,他的瞳孔略微带一点蓝色,在阳光下呈现出异样的光彩。
他的父亲是C国人,母亲是A国人,关于他父母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的工作特别奇怪,需要两个国家之间来回跑,所以两个国家的语言他都精通。
那天他在家里练习格斗。这是他父亲要求他学的唯一一件事,好在他很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在格斗这方面。
他刚热完身,父母就回来了。他没有疑惑也没有询问,而是看着他们急急忙忙的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跟他们走了。
这样的事情每隔几个月就会发生一次。
但是这次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们才把车开到高速公路的出口,就遭遇了袭击,像是专门等着他们。有几个人穿着迷彩服,有的手里端着狙击枪,有的拿着步枪,还有拿手枪的,但枪口都瞄准了同一个方向,他的父母。
夫妇俩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一瞬就反应过来,踩了刹车,递给慕渊一把手枪,甚至连使用方法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就迅速地下了车,展开了枪战。
尽管数量上不占优势,但利用地形还能勉强撑一会儿。趁着对方躲避子弹的功夫,女人转头吼了一声:“还等什么,跑啊!”
事后很久,他都难以忘记,对任何事情都从容不迫的母亲会有那样的表情。
慕渊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枪,看着女人的眼睛里似乎闪着一点泪光,不再犹豫,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车,尽自己最大速度往前跑。
可是那些人并未打算放过他,也许是觉得对付一个小孩用不着枪,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扔下沉重的步枪,转身去追他。即使他体力出众,却也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没跑几步远,就被按倒在地。
“小渊!”
他能听见父母焦急的声音,没来由的就想到了幼时练习搏击时摔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在父母的鼓励下爬起来。可是这次,不是打闹的摔跤,而是生与死的考验。
强大的求生意识促使他反抗,他的力气大得出奇,竟挣脱开男人的束缚,跑到了远处。男人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许是觉得没制服住一个小孩太丢脸,竟捡起了地上的枪。慕渊的心瞬间凉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开了枪。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开枪,反正子弹就那么打穿了男人的身体。看着男人身上的血,他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竟然杀人了。
他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大脑一片空白,当意识到有一支枪瞄准了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枪声响了,却没感受到疼。
他的父亲挡在了他的前面。
衣服上印出大片红晕,他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血,却没了看一眼的勇气。男人气若游丝,试着张开口,终是没能坚持到说出那句话。
但慕渊知道,父亲想说的话,大概是,活下去。
他浑身发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那一瞬间,失去亲人的仇恨,面对死亡的恐惧,无人依靠的无助……各种痛苦铺天盖地的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秒,慕渊发现又有一把枪指着他的时候,果断转身就跑。
他承认,他害怕了,恐惧得要死。他一直在跑,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路上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不敢,怕自己看见父母,会忍不住失掉活下去的希望。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绝望。眼看着亲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自己除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他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渴求力量和强大。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比同龄人成熟那么几分,终究没经历过生死。
后来,他遇到了一次袭击,但是因为对方人少,和他熟练的格斗技巧,加上与生俱来的枪法,还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作呕,而且,他感觉身上戾气更重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浑身浴血,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更可怕的是,他开枪的时候竟然不再害怕,仿佛中枪的不过是一个人偶,他完全没有负罪感。
他知道,他不该对仇人抱有同情。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会失去人性。
他知道,这将成为他永远的噩梦。
可他别无选择。他不是没想过就这样死掉算了,反正这个世上已经没人疼他了,但是他的命是用他父母的命换来的,他的傲气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还要报仇。死很容易,而活着很难。
他先把没有了子弹的枪扔到附近的树林里埋好,然后用身上带的几百块钱买了一张通往B市的车票。B市离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很远,那些人应该不会找到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是他最黑暗也最不愿想起来的一段时期,之一。
他在车上度过了两天,到了B市之后,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他想方设法地找赚钱的出路,但是没有一家店愿意雇佣他,因为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他不甘屈辱,却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傲气和自尊,低头乞讨,哀求,遭受多少人的白眼,只为换得生存下来的资本。那些天,现实教会他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想去报案,但是没人会相信这种事情。
他一直走,走到了学校门口,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
然后就遇到了洛凡。
慕渊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机会上学。只是,现在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三年一班究竟在哪儿啊?
绕过六栋教学楼以及爬过无数层楼梯后,他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三年一班,离洛凡办公室最远的一栋楼的顶层。
他赶到的时候,已经上课十多分钟了。任课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被人打扰到讲课显然心情不是很好,男人皱眉,一看是个面生的人,就知道是洛凡昨天安排进来的那个小孩了。
“你是慕渊?”男人一脸严肃,“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抱歉,我没找到教室。”
男人看了看他,不耐烦的一摆手,让他去最后一排的空座坐着。男人讲的索然无味,慕渊听得昏昏欲睡。正打算好好补一觉,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女生面带微笑,低声说道:“你好,我叫张莉。”慕渊睁眼看了看,没理会她。
“你跟洛老师什么关系啊?我听说他昨天找的校长,才让你来我们重点班。”女生丝毫不在意,自言自语道。
洛凡居然把自己弄到重点班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慕渊疑惑不解,却依然没接话。
“你们不会是兄弟吧?”女生作花痴状,“洛老师不但年轻,长得帅,课讲的又好,还有耐心,整个儿一暖男。上高中分配到他的班级是我们每个女生的愿望……”
慕渊也是佩服她百折不挠的精神,正头疼如何让一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停下来,班主任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新来的那个,你在干什么?”男人敲了敲讲桌,满脸怒气,“上学第一天就迟到,我讲课还不好好听,上课跟同桌讲话是吧?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不愿意听就出去站着,没人逼迫你。”
慕渊心里同样压着一股火,多天来堆积的烦心事爆发出来:“您是眼睛花了还是耳朵不好使了,又不是我说的话,关我什么事?谁说的你找谁去啊,拿一个新来的开刀,算什么本事!”
座下的同学纷纷倒吸一口气,初中三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面顶撞班主任的,这份勇气值得敬佩。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无人敢辩解。所以说慕渊也算替他们报复了一下,从此在同学心中声名远扬。
男人被他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索性走下讲台,伸手拽他,试图把他拉出门外。慕渊下意识地反推了一下,竟把男人差点推倒。男人稳了一下身子,一脸不可置信,许是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给洛凡打了个电话:“洛老师,你送来的这个人我教不了,麻烦你过来把他领走。”
洛凡那边正在上课,听到慕渊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倒没怎么惊讶,在电话里赔了几句不是,就让慕渊去办公室等他。
慕渊冷哼一声,摔门而去。他到的时候,洛凡正跟别的老师有说有笑的聊天,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否生气。见慕渊来了,旁边一个女老师说:“这就是你弟弟?长得很帅气啊。”
洛凡一把揽过慕渊的肩膀,自豪地说:“那是,我弟弟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慕渊本来做好了被骂一顿甚至被踹两脚的准备,唯独没料到洛凡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倒让他心里不安。
“走,回家。”洛凡笑眯眯的看着慕渊,至于他心里想的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从学校出来一直到家,两个人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中午要吃什么,还有洛凡问慕渊喜不喜欢给他安排的房间,就是没提到慕渊上课时发生的事情。
吃过午饭,慕渊起身打算去洗碗,就听见洛凡平淡的声音:“洗完之后到我书房里来一趟。”
该来的终于来了。
慕渊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
慕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洛凡没搭理他,继续低头看书。慕渊也不敢随意坐下,就那样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听见洛凡散漫的问道:“听说你今天第一次上学就给老师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啊。”
“上学迟到是我的错,我认。”慕渊坦然的说。
“我不怪你,这条算我的,是我考虑不周。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错了?”见人不说话,洛凡笑了一声,“不知道那就继续站着,什么时候知道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慕渊因为长时间站立小腿有些酸痛,身形晃了一下,洛凡冷声道:“用不用我教你怎么站?”
慕渊缓了一口气,说:“你要是想罚我的话就直说吧,我不该给你添麻烦。”
“呵,行,不想站着那就趴着吧。”洛凡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三十厘米长的竹制绘图尺,一敲桌面,“裤子脱了,手撑这儿。”
慕渊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好歹十三岁了,竟然还要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挨打,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艰难的挪到书桌前,伏下身子。
“啪!”声音响亮得惊人,洛凡把竹尺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慕渊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
慕渊咬了咬牙,竟直起身,毫不畏惧的和他直视:“洛老师,我为我给您带来如此多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您要是生气的话可以打我出气,但是当您的弟弟,我受不起。请你放过我,我们各走各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洛凡的怒气已经控制不住的释放出来了。这些年他的情绪已经锻炼得可以收放自如,今天却没忍住,可见慕渊把他气成了什么样子。
“我很清楚。”慕渊略一欠身,“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我……真的很感谢。”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这种感性的话他向来不很会表达,对于真心待他的人,平时的侃侃而谈他做不到。
“等等。”当人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洛凡叫了停,却是语出惊人。
“你不是想报仇吗?我能帮你。”
















六.
慕渊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天,跟洛凡苦口婆心的争论了两个小时,才被允许上学。
然而一进教室,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一齐看向他。慕渊在门口呆滞了两秒,随后果断出门给洛凡打了个电话:“你趁我不在都做了些什么?”
“一大清早的给我打电话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洛凡撇撇嘴,“我可什么都没干,是校长给你换的班主任。”
“你不是说不要让我太显眼么?”慕渊咬牙切齿的问道,他肯定这里面有洛凡的功劳。他可没忘记为这事自己挨了一顿狠打。
“放心好了,校长是用别的理由把他换下来的,跟你没关系。”
“……我谢谢您了。再见。”慕渊挂掉电话,转身走进教室,依然是鸦雀无声。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慕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体。身后的伤没好全,坐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疼。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在场的人无论男女都发出了一声惊叹。当然,除了慕渊。
洛凡这是又想干什么?慕渊突然觉得跟着他或许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新来的老师声音很好听,讲课也不枯燥,深受同学喜爱,由此更加感谢慕渊了。短短一天,慕渊就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下了课,一群女生围着慕渊唧唧喳喳的搭话。慕渊听得头疼,语气就冷了几分:“麻烦你们别围着我了,我需要休息。”
那气场要多高冷有多高冷,女生们碰了壁,不但不退缩反而知难而进。
慕渊不能对这些“可爱”的女孩们使用暴力,眉毛皱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爆发了,却听见前排有人喊:“现在是下课时间,有同学需要休息,大家都小点声。”
女生们不情不愿的散了。
慕渊走过去,路过那人的时候低声道:“谢了。”
“没事,我叫林舒羽,是班长,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林舒羽笑得一脸阳光,却不知慕渊心里正在想班长真是个不错的职务。
因为快要中考了,所以学校增加了晚自习,一直上到晚上九点。不过慕渊会是那种乖乖学习的好学生吗?当然不是。晚上写完作业,趁着班主任不在,他直接从后门溜了出去,跑到高三教学楼去找洛凡。
洛凡见慕渊逃了晚自习倒也没生气,只说快到中考了,让他自己掌握分寸。慕渊不以为然,别的不说,他对自己的智商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什么时候教我啊?”慕渊扯扯洛凡的袖子,迫不及待地说,那模样,活像一个撒娇要糖的小孩。
“真服了你了,是不是上课的时候也想着这事呢?”洛凡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头看一眼手表,才七点,“走吧,我先带你去见个人。”
慕渊跟着他上了车,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洛凡是在想事情,慕渊则是对即将见到的人充满了期待。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小区的门口,慕渊略微打量了一眼,地处市中心,而且一看就是很高档的公寓,能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慕渊觉得是后者。
会是什么人呢?
洛凡带他进了小区,轻车熟路的走到一栋公寓门前,敲了门,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似乎和洛凡很熟的样子,连招呼都没打就让他进来了。男人斜靠在沙发上,神色慵懒:“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嗯。慕渊,这是N大的心理学教授,沈司,也是我的老师。”洛凡把慕渊推到男人面前,慕渊在知道男人跟洛凡的关系后稍稍惊讶了一下。N大是国内心理学专业排名第一的学校,他没想到洛凡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老师好,我叫慕渊。”慕渊微微弯腰,行了个礼,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紧张。
“洛凡,你真要把这孩子送到我这来?”沈司笑了笑,打趣道,“果然不是亲哥。”
“老师……”洛凡无奈。
“慕渊,你听好了,”沈司正了脸色,“我不管你今年多大,你要想在我这学,我对你的要求和我带的大学生一样,达不到的话,你可以问问你哥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当初他就没有一天是自己走回家的。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要走还是要留。”
“咳咳……”洛凡听到这突然吓得咳嗽起来,大学那四年……不堪回首。
慕渊默默吞了口水。能让洛凡怕成这样,沈司的手段估计不亚于地狱十八层的酷刑。不过,他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我要学。”慕渊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同时对洛凡担忧的眼神表示不屑。
沈司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然后去书房拿了两本书。“离你中考不是还有四个月?把这本上的东西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假期的时候到我这来,给你特训。”
慕渊接过来,发现这是一本手写的笔记,边缘都有些泛黄,然后不可思议的抬头问道:“这不会是您的……”
“嗯,那是我研究多年总结出来的。”沈司递给他另外一本,“这是我接待过的病人的病例资料,你多看看,积累经验。”
慕渊拿着这两本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前一本还好说,可这病例资料不是谁都能看的,保护病人隐私是每个医生都要做到的事情,沈司能让他看,是不是说明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了?
“好好学吧,不懂的问你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问你要是答不上来,这个假期你俩就别想好过了。”
“是。”慕渊再次弯腰行礼。
“老师再见。”洛凡听见沈司说“你俩”的时候,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沈司一人,他的头微仰,神色迷离,似乎在和一个飘渺的灵魂说话。
“慕兄,小渊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
七.
慕渊像抱着宝贝似的抱着那两本书,看了看窗外的风景,有些陌生。“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吧。”
“这是去训练基地的路,以后,这个地方你会常来。”洛凡一边观察路况一边回答。
“那是什么地方?”其实他也不知道回家的路,毕竟才来这个城市没几天,看哪都是陌生的,只是觉得接下来洛凡对自己肯定另有安排。请了沈司教他心理学,那么洛凡会教他什么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一下车,入目的是一栋硕大的建筑,很像体育馆,却多了点复古的风格。
“你应该学过散打?从今天起,我做你的陪练。”洛凡带他进了馆,让他换一套轻薄的衣服。慕渊跟他来到训练场上,突然有一种今天走不出去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很准。
当再一次被洛凡打倒在地时,慕渊感觉这近十年的功夫白练了。洛凡无论是从力道上还是从速度上,都比他要高出好几个境界。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扑面而来。慕渊躺在地上休息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精神抖擞的站起来。
接下来几个回合,慕渊采取了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招数,每一下都是攻击对方的要害,完全放弃防守,反正也守不住。不过这样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过,肩膀,腹背,还有腿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骨头没断也免不了皮肉青紫。
这样的状态,仿佛回到了那天跟敌人殊死搏斗的场景。受多少伤不重要,关键是要活下来。
疼痛不但没消磨他的锐气,反而激起了他的好斗细胞,愈战愈勇,最后成功把洛凡摔在了地上。
慕渊一下子跌坐在训练场上,眨了眨被汗水刺激得发痛的眼睛,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肌肉的酸胀感更不必说。
不过他竟然开心的笑了。
洛凡被这笑声惊得从地上爬起来,心中默念:这孩子别是被打傻了?不过看见慕渊通红的眼睛,他不禁心酸。
“好久没打得这般酣畅了。”慕渊努力的想扬起嘴角,却发现眼泪也随之流下,“上一次,是父亲陪我打的。他比你厉害多了,要是他还能继续教我的话,再有一年我肯定能打赢你。”说到这儿,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和委屈。
“嗯,你父亲确实很厉害。”洛凡说完这句话,又保持了沉默。
“你认识他,对不对?”慕渊爬到洛凡身边,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求你,告诉我。”
“我曾有幸,参加了他的培训,说起来,他算是我半个师父。”洛凡扶住慕渊的肩膀,不知是在安抚慕渊还是在安抚自己。
慕渊跪坐在地上。他想起来了,他知道洛凡是谁了,果然,是见过的。
八岁那年,慕父第一次带他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他那个时候还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天真少年,来到新奇的地方自然忍不住独自去探索,于是就不出意外的迷路了。发现这一点后他也不着急,继续发掘“新大陆”,然后就到了洛凡训练的房间。洛凡正专心致志地挥洒汗水,看见这么一个小孩儿过来先是惊讶,然后好奇的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慕渊小朋友歪头看了看他,稚声稚气的说:“我叫慕渊。大哥哥,你刚才那记回旋踢好帅啊。”
“呵,大哥哥……”慕渊自嘲的哼了一声,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头扑到洛凡的身上,刚好撞在了他被重击的位置上,惹得洛凡差点吐血。
正要发作,就看见趴在身上的小人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差摇尾乞怜了,卖萌的样子让他根本不忍心苛责。刚软下心来,慕渊突然变得凶神恶煞,恶狠狠的盯着他:“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了!”
洛凡动了动嘴唇,却是一阵无语。忍了再忍,终是忍无可忍,抓住慕渊的领口往前一带,慕渊就趴在了他腿上,按住他的腰,不由分说的往他身后落巴掌,一边打一边骂:“小兔崽子!刚才差点***哥我了知道不!下回再这么下手没轻没重的,我非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慕渊没想到这回玩大了,虽是隔着一层裤子,身后还是火烧火燎的疼,他能感觉到身后在一点一点的肿起来。“啊嘶!哥哥哥,我错了!你别打了,疼疼疼死了!”
“还敢不敢这么玩了?”洛凡扬眉,慕渊赶紧告饶:“不敢了不敢了!”
洛凡松开制压他的手,甩了甩手腕,又揉揉胸口,抱怨道:“你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啊?”洛凡当时训练的时候因为力度不够没少被罚,故而对慕渊的天生神力表示羡慕嫉妒恨。
慕渊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揉了揉滚烫微肿的臀部,嘟囔道:“你手劲也不小啊!”
洛凡忽然闭了嘴。他才不会告诉慕渊这是他挨了多少顿打换来的。
报复性的狠狠揉了一把慕渊毛茸茸的头发,发现手感不错,就轻轻摸了起来。慕渊一开始还觉得挺舒服,后来觉出了不对,这种宠物附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喂喂,别摸了行么?”慕渊直接抓住正在蹂躏他头发的那只手,起身看着洛凡,“回家吧,我累了。”
洛凡愣了一下,然后就着姿势抱起慕渊往外走。慕渊拍打着洛凡的肩,惊呼道:“快放我下来。”
“你确定能自己走出去?”洛凡知道他脸皮薄,定然不愿被自己抱出去,在看见慕渊异常肯定的点头后就放他下来了。不过也就是慕渊伤得不重,没伤到筋骨,不然洛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下地。
慕渊虽说能走,却需要有人搀扶,稍微动一下左腿都是钻心的疼。他缓了一口气,等到适应疼痛之后就推开洛凡,自己用尽量不那么蹩脚的姿势走出了训练场。
洛凡看慕渊忍的辛苦,却没有上前帮他一把,首先他觉得男孩不该那么娇气,再者他知道慕渊的骄傲和独立。虽然洛凡心里非常希望慕渊能跟他亲近一些。
“走啊,哥。”慕渊见洛凡站在原地发呆,唤了一声。洛凡猛地抬头,慕渊刚才十分自然流畅的喊他……哥?
“嗯,回家。”
八.
慕渊站在窗前看夜凉如水,丝毫没有睡意。那些天他经常冻得睡不着,久而久之养成了失眠的毛病,即便现在生活安稳,他也喜欢在深夜独自一人看这座城市的静谧,无论白天多么繁华,夜晚总是这么安静。他会偶尔抬头仰望星空,深蓝色的背景,闪烁发光的繁多星芒,还有一轮孤月,在这样的被工业污染过的发达城市着实不多见。
他习惯为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棋铺好路,这样的深思熟虑在如死一般沉寂的深夜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今天他在洛凡面前那番耍宝,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一早便说过,从那时起,他就如行尸走肉般,麻木。他想这辈子可能真的不会有人勾起他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回忆了,没有人会再次走进他的心里,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一切,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手刃仇人。
至于洛凡,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他可以像亲兄弟那样对洛凡撒娇任性,可以对洛凡的关心给予回应,只是,一切都染上了些许的刻意。
怎么说呢……他大概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可能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吧……
他忽然觉得对不起洛凡,利用他来达到目的,可也仅仅是觉得歉疚罢了。
谁说过,当没有人注视你时,你才是你自己。
此刻的慕渊,就是夜幕下最真实的慕渊。
同一天空,同一时间,不同的房间。
“他很有天赋。”洛凡盯着电脑屏幕,打出这几个字,点击发送。
洛凡心里清楚得很,慕渊与他亲近多半是为了利用他的资源。慕渊心思缜密,防备心极重,又刚经历了亲人变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下自我防御的外壳?
而且交手的时候,慕渊一直在进攻,不顾一切的进攻,就是我宁可挨你一拳,也不会放弃你的破绽。这种不择手段的性子,和他弟弟很像。
洛凡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弟弟,如果还活着的话。他弟弟的名字像个女孩,洛落,而且长得很标致,秀气,有一种书香气息。只是性格和长相十分不符,洛落曾为了打赢洛凡没日没夜的训练,最后到比赛那天,突发心脏病,死了。那次比赛,洛凡是冠军,但他毫不怀疑,洛落如果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场的话,冠军的位置一定是洛落的。
洛落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副孱弱的身子,却拥有着最好战的心。洛凡很遗憾,如果不是身体限制,洛落绝对会成为国内甚至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师。
而慕渊,每次洛凡看到慕渊都会联想到洛落,对待对手同样的不留余地,没有多余的感情。他是真的把慕渊当成了洛落。
屏幕闪烁,对方回复了消息:“哦,哪种天赋?格斗,亦或是潜伏?”
“两者都有吧。”
“听说你让他去沈司那儿了。”
“我不想谈这个。”
屏幕那边的人撇撇嘴。“那我交给你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还在查,那孩子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跟他们也没有联系。”
“继续盯着,这是我们最后一条线索了,千万不可大意。”
“是,洛凡明白。”洛凡敲击出这一行字,关闭了电脑。
一夜无眠。
接第八章
翌日清晨。
“小渊,起床了。”
慕渊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洛凡见他眼底有些乌青,问道:“你这是昨晚没睡好?”
慕渊慵懒地抬了抬眼,看着洛凡同样有些黑眼圈,说道:“窗外有一只野猫吵得我一夜没睡。”
“院子里怎么会有猫呢?”洛凡的喃喃自语慕渊听得一清二楚,像这样的高档小区自然不可能有野猫,二人彼此心照不宣。慕渊不理会,打着哈欠,径自去洗漱。
早饭的时候,慕渊只吃了几口面包,便打算去学校。洛凡沉了脸色:“坐下,把饭吃完再走。”这几天慕渊不好好吃饭,他看见了却没说什么,主要是怕慕渊对自己产生敌意,毕竟两个人关系很紧张。但是昨天慕渊和他的关系明显改善了不少,管他是装的还是真心的,反正他现在是慕渊的哥哥,他也得尽到做兄长的职责不是?
慕渊不情愿地坐回来,看着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以前他父母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饭菜都是他自己做,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没有定数,也没有固定的时间,让他现在一下子把毛病改过来,他倒真的吃不消。洛凡开口道:“若是坐着吃不下,那就跪着吃。跪着也吃不下的话,那就趴着吃。”
慕渊闻言,抿了抿薄唇,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每吃一口都要缓一下。洛凡见了,也不着急,毕竟多年的习惯也不能指望这一朝一夕,看慕渊像完成任务似的吃完了饭,说:“时间不早了,待会我送你吧。”
“谢谢,但是不必了。”慕渊淡淡一笑,虽不失礼貌却格外生疏,“哥,我先走了。”
洛凡皱眉,想把人叫住,刚说了个“等”字,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慕渊笑时,眼神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凉,让他心中有些酸楚。
慕渊一路跑到学校,胃部绞痛,令他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说这是避免洛凡追究他上学迟到,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出门就可以坐到车,为什么要选择最折磨自己的方式?他说不在乎洛凡,可是他这样作死,到底是作给谁看呢?
他一向自诩洞察人心,可唯独他自己的心,他看不透。
感情,是他此生最难琢磨的东西。
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六月,各学校的毕业生都在忙着备考,慕渊却是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每天依然我行我素,困了就睡,醒了就翻翻沈司留给他的作业,晚上也从来没上过自习,隔两天就会找洛凡去训练基地,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要说他和洛凡的关系,自那天起便一直保持着微妙的状态,见面还是一样说话,每天一起回家,慕渊吃饭的毛病也被改过来了,总体来说没什么变化,但是慕渊不再对洛凡插科打诨,脸上挂着的招牌微笑也让洛凡无法近身。
不过从上个月起,洛凡时常表现出很疲惫的模样,晚上要工作到凌晨一两点钟,慕渊虽好奇但是没问,如果洛凡不想说,那他问也是白问,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慕渊也能猜出一二,也许是因为高考学校任务繁重,也许是……
“慕渊,慕渊……”一道细微的声音叫醒了慕渊,他揉揉眼睛,看看张莉,她指着门口,说:“有人找你。”
“找我?”慕渊疑惑地走到门口,思考着会有谁认识自己。
“你就是慕渊吧?你好,我叫彦年,是你隔壁班的,刚转学过来。”男孩长得普通,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笑容也很干净,但慕渊就是觉得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听说你也是刚来没几个月,想着跟你做个伴。”
“呵呵,我不需要。”慕渊冷笑一声,“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别别,我其实是听说你学过格斗,打算跟你讨教几招。”
慕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不会。”
彦年不甘心,直接在走廊里跟他动了手,慕渊没躲开,被推了出去,后背撞到了墙上,声音之大引来无数同学围观。彦年立刻跑到慕渊身边,一个劲的道歉:“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不小心撞了你,实在不好意思。”
“我没事。”慕渊笑道。
“什么呀,原来是被撞到了,我还以为是打架呢……”其他人知道没热闹看,都散了。
慕渊拍了拍身上的灰,对彦年伸出手:“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是看得出来你是专业训练过的,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空的话,可以教我两招吗?”
彦年扬起一边嘴角,握上慕渊的手,和善地笑道:“好啊,荣幸之至。中考结束之后,我会找你。”
“那就这么定了,我可是很期待的。”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晚间,训练馆。
“小渊,今天训练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该回家了。”洛凡对一旁正在踢沙袋的慕渊喊道。
慕渊停下来,喘了口气,问洛凡:“哥,你认识彦年吗?”
“彦年?”洛凡想了一下,说,“没听过这个名字。是谁啊?”
“没什么,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慕渊抓过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哥,再陪我练一会吧。”
洛凡诧异地看向慕渊:“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过几天有个比赛。”
“学校好像没这项活动啊。”
“班级组织的。”慕渊心不快跳,脸不大红的答道。
“哦。”洛凡应了一声,看样子是信了,“去练吧,半个小时,我在这看着你。”
慕渊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得了许可,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没用上,可是此时询问无疑会引起洛凡的怀疑,于是只能半信半疑地去训练了。
洛凡没有忽视掉慕渊错愕的神情,只是他不想戳穿慕渊,他愿意给予慕渊应有的自由,愿意给他足够的信任。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夏日的夜风很凉爽,却有些莫名的寒意。清风吹到脸上带走了训练时的劳累,慕渊轻闭双眼,任凭风吹乱他的头发。
“把窗户开小一点,你头发刚洗完,还没干,吹冷风小心头疼。”
慕渊转头看向洛凡,洛凡一心一意地盯着前方,目光丝毫没有偏向慕渊这边。慕渊撇撇嘴,直接把窗户关上了,孩子气地说道:“哪儿就有这么娇弱?”
“要是在训练时,我肯定不会管你,还会让你吹个痛快,至于之后头昏脑胀还是发热感冒都跟我没有关系,因为那是在集训,一切个人行为造成的后果都要自行承担。但是现在,我是你哥。所以,哪天你要是拖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见我,我可饶不了你。”说完,洛凡停下了车,“到家了,下车吧。”
慕渊并未在意洛凡玩笑似的威胁,默默解下安全带,在开车门的一瞬间,冷不防的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我大仇得报的那天,我想,你也会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小渊,记着,千万不要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这样做,不值。”洛凡出乎意料的平静,语气不多严肃,也不多语重心长,却让慕渊心里一沉,不由得屏住一口气。
“哥,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慕渊缓过神来,笑道。
洛凡笑骂道:“敢开你哥玩笑了?我看是上回打轻了。”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洛凡拍了一下慕渊的肩膀:“行了,赶紧下车,再不睡觉明天起不来了。”
“嘶”慕渊在心里痛呼一声,本能地皱眉。
“怎么了?”洛凡连忙问道。
“啊,应该是刚才训练时伤到了,不碍事的。”慕渊尴尬的笑了笑。
“我去停车,你回家先把药抹了,上完药就睡吧,不用等我。”
慕渊如获赦令地下了车。
洛凡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打字一边想着慕渊说过的话。
“小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开学福利】
十.
慕渊毫不意外的考上了B市最好高中的重点班,也就是洛凡教的班级。中考之后有两个月的假期,在别人参加各种聚会的时候,慕渊将在沈司家里度过一个难忘的暑假。
对于搬到沈司家这件事洛凡是不同意的,若是慕渊在自己身边,他还能护着点,要是搬到那去,他即便想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慕渊倒是欣然接受,于是洛凡也只能顺着他,帮着收拾行李。
“老师,小渊就拜托您照顾了,那个,您尽量手下留情。”洛凡把慕渊送到沈司家,又一脸纠结的恳求道。
“怎么?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沈司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要是心疼现在就带走,我不拦着。”
“老师,洛凡不是这个意思……”能言善辩的洛凡此刻也慌张起来,沈司的怒火是最难平息的。
“师父,我哥就是担心我,您别生气了。”慕渊端着茶走过来。
“您,您收他做徒弟了?”洛凡惊讶道,沈司一生学生无数,桃李满天下,却未曾收过一个徒弟,门槛不是一般的高。慕渊与他只一面之缘,竟被收入门下,何其幸运。
“这不是刚要行拜师礼吗?终于收了个满意的徒弟还挺高兴的,结果好心情全被你给搅散了。”沈司看慕渊已经跪下敬茶,心情好了一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扑鼻,味道甘甜,“起来吧。”
“谢谢师父。”
沈司看着慕渊乖巧的模样越发满意,他肯收他,不光是看上了他的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慕渊是友人之子。
慕渊走到洛凡面前:“哥,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那你照顾好自己,哥过两天来看你。”洛凡摸摸慕渊的头,跟沈司告了别,离开了。
“小渊呐,今天是第一天,我不上课,只讲规矩,你记好了,”沈司依然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却自有一种威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跟我去晨练,晚上八点我检查你的功课,完不成,罚。”
沈司看见慕渊抖了一下。
“不许说谎,不许懒惰,不许擅自离开,若有事出门,需禀明原因,懂了?”
“是,”慕渊连忙应道,“小渊知道了。”
“右转第一个房间,去收拾收拾东西。”说完沈司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慕渊来到自己的卧室,坐到椅子上歇着。他没带多少东西,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那两本书。他随手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把檀木尺,除了材质不同,长短薄厚与洛凡那把差不多,师父说的罚,不会是这个吧?慕渊不禁苦笑一声。
第二天一早,慕渊准时出现在沈司的房间门前。沈司一开门,就看见慕渊乖巧的站在他面前,赞赏道:“你倒准时。”
慕渊没接话,只是笑了笑。他不会懒床也没有起床气,就算之前有些少爷脾气,也被逃亡的那段日子磨没了。
两人沿着街道开始慢跑。
早上下了雾,天空灰蒙蒙的,一派萧索的气息。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大部分商店都是紧闭窗门,过往车辆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路上除了沈司和慕渊连个鬼影都没有。
倒是比夜晚都要安静。
一去一回,绕了小区一圈,跑了大概半个小时,慕渊估摸着有六七公里。回到家时,慕渊的状态还不错,就是有些喘。沈司则面色潮红,脸上汗珠不断。看着慕渊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摇摇头,到底是年轻,体力就是比老年人好。
沈司洗完澡的时候,慕渊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菜色简单,但是色相味俱全,被沈司夸赞了一番。
“待会儿把我之前给你的那两本书带上,去书房等我。”
慕渊洗好碗筷,正打算回卧室取书,响起了一首英文歌,是他的手机铃声。
他的手机号码只有洛凡知道,也只有洛凡会给他打电话,于是接起电话条件反射的喊了声“哥”。话音未落,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好。”声音很耳熟,慕渊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
是彦年。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你倒是挺有本事,连我的电话号码都挖出来了。彦年同学,有什么事吗?”慕渊冷笑道,语气礼貌而疏离。
“有时间吗?出来切磋切磋。”
“乐意奉陪。”
“13号下午三点,北溟公园见。”电话挂断。
13号?这可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百分之百的陷阱,但他非去不可。一番衡量之下,心里已有了答案。慕渊放下手机,再次抬头时,眼神里多了一份狠决。
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十分钟后,慕渊出现在沈司的书房里。沈司坐着看书,慕渊站着看沈司看书。
慕渊脑子里也没闲着。他在回忆书里的内容,毕竟那么厚一本,他记性虽好,也不是过目不忘,复习总是没错的。
“师父。”慕渊站累了,喊了一声。
“喊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今天就打算在那站一天呢。过来,”沈司的脾气说来就来,把书桌上的电脑推给慕渊,“把这篇案例看完,写一份心理侧写,资料随你查,下午交给我。”
慕渊面露难色,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匆匆忙忙上网找资料,借鉴了多方人士的成果,终于拼凑出来一份自我感觉还不错的东西。
他想着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师父也不会太为难他。
然而当他把作业交上去时,看见沈司阴沉的脸,他就知道,完了。
十一.
“我昨天就是这么教你的?”沈司的声音不怒自威。慕渊跪在地上,一记戒尺斜抽在肩膀上。
“这个地方我强调多少遍了?还记不住?”
背部本就肉少,两道尺痕叠在一起,疼痛更甚,仿佛骨头裂开似的,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冒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沈司打人向来是不计数的,什么时候让他满意了,尺子才会停;他不会让人去衣,因此伤得多重也不知道;他打人没有固定位置,从肩膀到小腿都在可打范围内。
已经连续四天慕渊不得不趴着睡觉了。
每次洛凡来的时候都免不了跟沈司求求情,要把慕渊带回去。慕渊的伤实在触目惊心,伤的最严重的地方是后背,因为那里方便沈司动手,也就成了重灾区,虽没破皮流血,但多天累积瘀青不减,倒有些充血肿胀。
慕渊疼得整夜睡不着,洛凡看着心疼,即使当年自己也没比慕渊好到哪儿去。慕渊则坦然笑道:“我只要两个月,就能学会别人用四年都不一定学到的知识,这样速成,自然要付出代价。”
虽然才四天,慕渊确实学到了在学校里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沈司教给他的不光是知识,更是人情世故。所以,他才心甘情愿的承受宛如地狱般的训练。
沈司很挑剔,无论慕渊的作业写得有多么好,他都能从中挑出错处来,饶是聪慧如慕渊,挨打是每天必有的事。但他从不求饶,既然已经决定这条路了,多难他都得走下去,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早晚都要学的事情,这是没法避免的。
沈司虽然下手狠,打断了三四根尺子,但未曾伤到骨头。他会注意慕渊的精神状态,从不让他熬夜到凌晨,只要慕渊开口,他就会让他去休息。从这方面来说,沈司也算是仁慈了。
慕渊知道这是自己必须经历的,因此也乐于全盘接受,只是最近出了点麻烦,后天就是和彦年约定的日子了,此去凶多吉少,自己却连走路都费劲,该如何是好?
转眼就到了13号,慕渊这两天上课听得格外认真,沈司见了心情也好很多,即使慕渊做的不好也只是骂了几句,并未动手。将养了两天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除了后背还有点青紫,其他地方都已经消肿。
“师父师父。”慕渊放下手里的活,蹦蹦哒哒的跑到沈司面前,“今天下午我们同学聚会,您看……能不能给我放个假?”
沈司看慕渊满脸兴奋的样子,忽然想起来这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而他不只是手执戒尺的施刑者,更是慕渊的师父。“去吧,早点回来,不过晚上我要检查昨天的功课,不会的话,后果你知道。”
“谢谢师父!”慕渊飞快的鞠了一躬,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以前倒没发现他这么活泼。”沈司疑惑的嘀咕道。
慕渊提前几分钟到了北溟公园,因为修路的缘故,公园里除了几个工人就剩下了慕渊。昨天刚下了场雨,土地还是湿润的,空气中飘浮着新鲜的青草香,慕渊嗅了嗅,顿时警惕起来。
虽然极淡,若有若无,但他不会闻错的,那是火药味。
半年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该死的!
慕渊狠狠地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不急于寻找彦年,而是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等,像是在等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当—当—当—”
附近的寺庙准时响起了钟声,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慕渊。”脱去校服的彦年嘴里叼着烟,更显出一丝痞气,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怎么样?杀人的感觉很过瘾吧?”
慕渊一脸茫然:“杀人?谁杀人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天不是你叫我出来切磋的吗?”
彦年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火星,轻蔑的说道:“到了这个地步还装?”说完,已摆开架势,一拳招呼到慕渊的脸上。
慕渊只往旁边挪了一步,轻轻松松躲开了攻击。不得不说,每天被洛凡拖到训练馆里虐一个晚上的训练效果显著,至少现在彦年不是他的对手。
没几招彦年就败下阵来。他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擦掉嘴角的血迹,竟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慕渊逼近,手摸进鼓鼓囊囊的裤袋里,笑容越发狰狞:“知道我是谁吗?”
“还记得半年前被你杀掉的那个男人吗?我今天,就是替他来讨债的!”
慕渊心里暗道不好,身体更先一步有了动作。他先是把彦年的手扳向一边,用巧劲几下就夺过了手枪,立刻把枪口指向彦年,食指放在扳机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练过千百遍,丝毫不显生疏。人在面对绝境的时候潜力是无限的,半年前慕渊就用自身证明了这一点。
彦年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他也没怎么慌张,毕竟是从小就见惯了生死的人,只一瞬便反应过来,笑道:“你开枪啊,杀了我,为你父母报仇。”
慕渊依旧面无表情,但手指已经在颤抖,他一时间忘记了一切,现在的他只想把眼前这个要杀他的人除掉,至少,要让他没有行动能力。
手指慢慢向里收拢,就在快要开枪的时候,左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往旁边挪了一步,而他射出的那颗子弹却仅仅贴着彦年的脸飞过,只留下一道血痕。
洛凡身穿黑色便衣,一路跑向这边,没理会慕渊,而是直接把他握着的枪抢了过来。手中拿着两支枪,一脸冷漠的看着被另外几个人制服在地的彦年,身上散发出睥晲天下的王者风范,有点像电影里的特工。
慕渊低头看了看衣服上蕴出来的暗红色,伤口虽深,但没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擦伤,还真是命大啊。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洛凡总喜欢穿一身黑了,因为黑色能掩盖住鲜血,即使受了伤也不至于太过扎眼。
慕渊还在浮想联翩,洛凡却是反手一记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慕渊脸上。
刚发了段文字,但我这边没有显示。为了防止发生上次的情况,我还是发图片吧


















十三.
“医生,请问我的伤怎么样?”慕渊问来查房的医生。医生温和的开口道:“除了左侧肩胛骨轻微骨裂其余的伤没什么大碍,左臂的伤口已经缝合,注意不要感染。”
“麻烦您了。”
“这位先生,教训孩子也要有个度,如果您再这样虐待孩子的话我们就要报警了,到底是不是一家人,孩子再淘气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医生突然严肃的对洛凡说道。身上上那一道道乌黑的檩子很明显是用皮带抽的,谁家打架会用皮带打?
“呵呵。”慕渊笑出了声,“他当然不是我亲哥,他姓洛我姓慕,怎么会是亲兄弟。”
“抱歉,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了。”洛凡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弯腰,让慕渊有些惊讶:“我说了不怨你,你没必要道歉。”
“小渊,我……”
“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慕渊依旧微笑,笑容冰冷残忍。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明天……”
“滚啊!”慕渊如一只发狂的野兽怒吼道,只一声便用尽了力气,眼泪无声滑落,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洛凡握紧了拳头,却又放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独留慕渊一人守在病床上。
慕渊呆滞的望着天花板,突然一拳砸在床上,随即疼痛在左臂上炸裂,大概是伤口崩裂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明明让洛凡走的是自己,现在伤心难过的也是自己,他想不明白。
人呵,真是个复杂的物种。
洛凡也想不明白,慕渊逞强的性子是随了谁。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沈司打了个电话:“老师,麻烦您到医院来一趟吧。”
沈司挑眉:“你犯什么事了?”
“彦年抓到了,小渊负伤了。”
短短两句话,沈司已经大致推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负伤还是你打的?”
“是……我的错。”嗓音嘶哑。
“教训孩子我不管,他在我这儿还有一笔账没还呢。行了,我现在就过去,”沈司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服,嘴里不忘数落道,“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人是你打的,还得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洛凡无奈的挂了电话,又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慕渊,转身离去。那边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彦年的事也要交上结案报告,下午还要审讯,最近又涉及工作调动,他是真的很累,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个凡人。
沈司到的时候,护士小姐已经替慕渊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这么折磨自己心里就舒坦了?”沈司无视他脸上的泪痕和床单上鲜艳的红色,放下手中的保温桶,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冷淡的开口。
“师父。”慕渊习惯性的挤出一个微笑,不似往日那般甜美温和,反而多了几分苦涩,“现在也只有疼能让我保持清醒了,不然,我都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
沈司的脸瞬间冷了,说道:“我看还是他打轻了。嫌不够疼么?来,先把说谎的账还了。” 语气平和却让慕渊打了个寒战。他对沈司是真心敬重的,听到这话自然惶恐不已:“师父,小渊知道错了,您别现在打我,我受不住。”
“我看你挺精神的啊,先吃饭还是先挨打,选一个吧。”
“吃饭吃饭。”慕渊连忙说道。心想完了,把师父惹急了,这顿打估计躲不过去了。
“也行,吃饱了饭好有力气挨打。”沈司拿出饭菜,递给慕渊。慕渊把东西放到架在病床上的桌子上,用完好的右手吃饭。
慕渊喜静,本就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沈司心里憋着火,也不说话。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
“师父,彦年他……”慕渊放下筷子,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惦念着的事。
“如你所想。”沈司知道凭慕渊的推理能力已经推出了大概,现在也不过是跟他求个答案,“彦年就是你杀掉的那个人的孩子,同时也是洛凡的任务。”
“关于那个组织……”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沈司长长的叹了口气,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惋惜。他不希望慕渊重蹈覆辙,可是他很清楚,慕渊不可能逃得开那条路。只是,能晚一些便晚一些吧。
“你哥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能总揪着这件事不放。”
“师父,我说了我不怪他。”慕渊有些生气。
“你想想,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你就一点错都没有?”沈司不知不觉扮起了调和者,“他没相信你是他的错,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你觉得他有时间考虑你是打算把子弹打在哪吗?你若是一个不小心打中了要害,我跟你哥都救不了你。”
慕渊不说话。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说你,见到彦年的时候你敢说你没动过杀心?你敢说你没想过一枪把他毙了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你曾手染鲜血?你敢说你没想过逃离?”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沈司觉得有些烦躁,出了病房,去了吸烟区。他后背靠墙,头微微低着,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吐出一个个烟圈。
【心情烦躁,学业繁重。人设已崩,剧情已偏。没人看文,很想删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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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2: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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