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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惊涛骇浪(民国，父子兄弟) |
| 作者:啊啊啊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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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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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奉天帅府(1) 民国十一年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座奉天城最大的府院历时两年，终于在去年年底竣工，它一改传统红砖青瓦的府邸院落设计，而是模仿了罗马式的风格，建成一座欧式的花园洋房。推开三米多高的漆黑铁门，草坪宽广，视野开阔，楼前的喷泉水柱足有一丈高，花坛中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正中的主楼虽然只有四层，却高十丈，雕栏玉砌，富丽堂皇。挂于门口的匾额是这家主人赵长林亲笔所题的三个大字“大帅府”。 一位穿着富贵的太太正忙前忙后的指挥着下人往宅子里搬物件，满头的秀发在她的脑后挽成发髻，显得精明干练。她的前额上挂了细密的汗珠，两鬓几根细碎的发丝粘在姣好的面庞上。其实细看她的容颜，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却刻意穿了深灰色的旗袍，努力让自己显得老成持重。 她摇着手中的扇子，看着两个人从货车上抬下了一个上锁的大红木箱，赶紧走了过去，“哎哎哎，轻点，这箱子家伙什贵着呢，你们放的时候仔细着点，可别磕了碰了的。” 转身又冲着抱着一个花瓶的丫鬟说道:“那个给我放到我房里去，摆在进门那儿的桌上。” 十几个下人在五太太的指挥下倒丝毫不显得混乱，井然有序地按照五太太的要求各自往相应的地方搬去。 一辆敞篷汽车沿着街道缓缓驶过来，没等车停稳，后座的少年便已经撑着车门翻窗跳下了车，稳健落地，他得意的打了个响指。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校服西装，白色的衬衫随性开着一颗纽扣，敞开的制服外套上别着一枚写着英文的校徽。他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清朗的五官带着一抹俊俏，一展笑颜，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阳光朝气，“五妈妈，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三少爷回来了”，五太太掏出手绢，轻拭下额头上的汗珠，“我从老宅子里搬了些旧物过来归置归置。哎，那个箱子给我抬到我房间里去。”五太太冲两个家丁招呼完，又砖头对煜铭说道：“这家大了，操心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你们爷儿几个不管，我可不就得多操持着点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细听一下却带了得意。五太太是赵长林四个姨太中最得宠的一个，又很会来事儿，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赵长林都交给她张罗，她也的确精干，把偌大个帅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五太太快人快语，心肠却是不坏，煜铭跟她也合得来，他嗤笑道：“您也歇着点，您不嫌累，肚中的小弟弟可还嫌累呢。” 五太太摸摸稍稍隆起的小腹，道：“哪里就一定是个小弟弟了，我还巴不得是个小闺女，能天天儿陪着我聊聊天说说话。” 封建家庭的女人谁不想要个儿子，煜铭当然懂得，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您可别不信，他一准是个儿子。” 五太太被煜铭的话哄的眉开眼笑的，她看看自己的肚子，甜蜜的微笑挂在脸上，嘴上却说道：“儿子女儿的不都是爷的孩子，你们兄弟都四个人了，还不够给你爹添乱的。行了行了，快进屋吧，刚刚我听见大少爷找你来着。” “大哥找我？”煜铭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五太太被煜铭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你紧张什么，莫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他知道了去？” “我能干什么事？”煜铭挑眉，一只手拢在嘴边，做悄悄话状说道：“只怕大哥他无事生非，没事找事。” 五太太笑道：“就你惹得祸事还少？倒还数落起旁人来了。” 煜铭瞪了她一眼，跑进了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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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院的主楼名叫大青楼，因采用青砖建造而得名，它的外部立体浮雕造型生动、工艺精湛，内部的笔画装饰技艺独特，价值高昂。 一楼大厅高大宽阔，大理石的地面上挺了四根十米高的青白雕花石柱，巨大的水晶灯悬于房顶正中，厅内装修豪华，四周的墙壁上尽是精美绝伦的壁画。巡看一周大厅的饰物，无一不是精细考究之作，处处彰显这这家主人的权势与财富。 大厅内，煜浚和煜瑛正围着柱子嬉闹，菊香立在一旁时刻看着两个孩子，生怕他们磕着碰着。两个孩子是龙凤双生子，在煜字辈排行最小，现年只有五岁，他们的长相都随了三太太，浓眉大眼，樱桃小嘴，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很是可爱。 看见煜铭进来，两个小家伙都跑过来，一人拽了一只衣袖往握内拖，“三哥哥，陪我们一起玩吧！” 煜铭也是孩子心性，时常逗着家里的几个小孩子玩耍，他突然露出阴森的笑容，低下头，压抑着喉咙说道：“三哥哥是大灰狼，来抓你们喽” “啊！”两个孩子尖叫一声，咯咯笑着四处逃散，“大灰狼你来抓我呀！” “我看看谁跑的慢，我就抓谁炖汤喝！”煜铭刻意放慢了脚步，追着两个小家伙。 “哈哈，哥哥抓不到我！”煜瑛爬上沙发，冲着煜铭挥手叫道。 煜铭两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倒在沙发上，“看我抓不抓的到！” 菊香站在一旁掩着嘴笑，大少爷严肃，二少爷刻板，都不及三少爷来得率真随性，不管对谁都是笑容以待，也时时爱跟这两个小孩子打成一片。 三人正闹着，煜卿的副官林生走了过来，“煜铭，少帅在书房等你呢。别跟这两个小家伙玩了。” “三哥哥不要走！”煜瑛拉着他，抬眼瞪林生，“让大哥哥等着，三哥哥现在忙着呢。” 这话煜瑛敢说，煜铭可不敢。煜铭与大哥煜卿是一母同胞，他们的娘去世的早，那时煜铭不过五六岁，大哥却已经成了婚。大哥和嫂嫂玉娆便揽过了照顾他的责任，他自幼便住在了大哥和嫂嫂的院里，在大哥的教导下长大和嫂嫂的关怀下长大，对大哥三分敬三分畏，对于大哥的吩咐也从不敢怠慢。 他摸摸煜瑛的头，“大哥找三哥有正事，一会儿三哥再陪你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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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似乎并没有愠意，煜铭放下心来。笑了笑应声是，接过文件，顺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这两年大哥有意让他接触军政事务，常拎了他过来整理文件，他也没多想，翻开了文件夹。看了内容他的脸上却凝重起来，“又要打仗了？” “爹刚下的军令，一周后奉军开拔入关。”煜卿接着批阅着手中的文件。 煜铭愤愤地放下文件夹，说道：“这天天打过来过去有意思吗？前两年还助直反皖，现如今又联皖反直，估计再过两年，直皖两家又该联合起来反咱们奉军了！” 煜卿没接话，春秋无义战，他也只能听爹的军令行事。 煜铭接着道:“都是中国人，互相之间打什么打，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打日本人，把日本鬼子赶出东北去！” 煜卿皱了皱眉头抬起头，弟弟这毛躁的性子他给扳了多少次就是不知道悔改。这种话平常的老百姓说说也就罢了，他是东三省巡阅使的儿子，明知赵长林一直倚仗着日本人发展势力，还时常把抗日放在嘴边，生怕日本人拿不住把柄来寻他们麻烦似的。 煜铭也觉察到气氛不对，乖乖闭了嘴。 “早就跟你说了戒骄戒躁！像你这样凭空扯两嗓子吼吼，日本人就撤出中国了？” 煜铭往椅子里缩了缩，抬了抬眼小声嘟囔道:“我可没只会动嘴……” “啪！”煜卿一拍桌子站起来，再也压制不住火气，“打人的帐我还没找你，你就上赶着来讨打是吧？好，我成全你！去，把规矩取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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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铭听了这话吓得一颤，大哥所谓的规矩是一根紫檀木戒尺，宽两指厚一指，大哥每次教训他，没见得使多大的劲儿就能打得他痛不欲生。他惊得从椅子上滑下来，径直跪在了地上，慌忙地认错，“大哥，铭儿失言了……我错了，再不敢乱说了。” “听不懂人话是吧？快去！” 看着大哥不容置喙地眼神，煜铭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满是委屈和恳切地说道:“大哥！日本人为什么不能打？他们抢了我们的领土，占了我们的铁路，骑在我们脖子上欺负我们！中国四万万人，为什么要惧他们！” 煜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兄弟二人对峙了两分钟，煜铭终于败下阵来，缓缓走到书架旁取了戒尺，再慢慢走向煜卿，双膝落地，他手中捧了戒尺高过头顶，低头道:“铭儿知错，请大哥责罚。” 煜卿的手指刚接触戒尺，煜铭突然紧握了不撒手，抬了头急切道:“我真的知错了，大哥还是别打了吧……” “放开”。煜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怕啪啪啪啪！”连着五下抽在煜铭的左臂上，煜铭疼得呲牙咧嘴，刚想身手去捂，手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他立刻缩回了手，在自己衣服上轻轻摩挲着，紧皱了眉头喘着粗气。 “日本人什么样的脾气秉性你不了解？你打了人，他们却没有来找你的麻烦，你就丝毫没觉得奇怪？”煜卿说着，手下又加了两分力道，重叠打在煜铭的左臂上。 煜铭一时没跪稳，往右一趔趄坐向一侧，他的手刚着地，抬眼正碰上大哥凌厉地目光，又赶忙跪回来，紧闭了眼睛，缓和着这一下的剧痛。 “他们自然是没什么可找你的。中村大佐直接带着他侄子找到了省厅，那小子被包成木乃伊似的。硬是从咱这儿讹了个厂去。” “啊？”煜铭惊了，他原本还以为那个日本滚蛋怕了他们，不敢再来招惹他们，谁能想到他们的脸皮竟真厚到了这种地步。只不过几块淤青破皮，就能拿着如此大做文章。 “伸手！”煜卿喝道:“你的错，还敢劳驾了爹来给你买单！而你自己竟然还毫不自知！没那个本事天天逞什么英雄？” 一尺尺打在煜铭手心，很快就红肿起来。煜铭在承受不住，猛的缩了手，眼泪疼得不停地往下流，“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这次我也的确是冲动了……大哥求您别打了……” “少跟我废话，伸手！”煜卿对自己的弟弟再了解不过，从小到大只要一提挨打，就忙不迭的认错，嘴上做的一堆保证转眼就忘了，这事儿要不真的打怕了他，又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荒唐事。 煜铭刚伸出手，就被大哥一把拉了过来，“啪啪啪！”连着几下打下来，煜铭直疼得左右晃着身子，手却被牢牢抓着，怎么也抽不出来。“大哥……大哥……” 煜铭又疼又怕，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躲不过大哥狠厉的戒尺，戒尺一下一下往下砸着，仿佛永无止境。他只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仿佛在黑暗里遨游，永无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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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打了多少下，煜卿终于停了戒尺，拿起煜铭的手打量，他的手心红肿透亮，仿佛再打下去就会破皮流血。煜卿看了一眼哭的可怜兮兮的弟弟，心里也觉得这样也差不多该长教训了，也就放开了他的手。“以后干什么事之前想想后果，没那个本事，就别去找那个麻烦。” 煜铭正沉浸在疼痛中，抽泣着没说话。 “啪！”突然一戒尺打在煜铭右臂上，“回话！” 煜铭像是被大哥吓着了，膝行着倒退几步，忙不迭地答道:“听见了听见了，我知道了大哥……” 煜卿看着弟弟惊恐可怜的模样又觉得可爱，不自觉笑了一下，“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下。” 煜铭看得出大哥的气消了，又跪在地上赖着不起，“大哥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是起不来了。” 煜卿苦笑了一下走过去，双手抓了他的两肩，轻轻松松把地上的孩子提起来，“行了，这还委屈上了，丢不丢人？” 煜铭伏了煜卿肩上，顺势把鼻涕眼泪往上面一蹭，得逞般笑了笑，“大哥又不是别人。我有什么可丢人的？” “多大的人了，没羞没臊的。”煜卿扶了弟弟在椅子上坐好，接着道:“我跟爹明天走，干什么事儿都掂量着点，要是再干这种没脑子的事，仔细我回来揭了你的皮！” 煜铭也认真起来，“大哥，你里的事您不用挂念，我有分寸。你也要注意安全。”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战炮无情，保不准就出什么意外，管你是列兵上将，只要一颗子弹都得毙命。他是真的担心大哥的安危。 “我你就不必挂念了，战场也不是上了一次两次了，这战场上的子弹还真就是长眼睛的，不会随便往我这儿打。” 煜铭刚想说话，就听煜卿打断道:“去吧，教训完了你，我还有得事可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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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缘更，可能是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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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奉天帅府(3) “您有得忙就忙您的嘛，干什么非得来教训我。”煜铭低声嘟囔一句站起了身。 “你说什么？”煜卿的手伸向桌上的戒尺道。 煜卿惊得往边上一躲，一溜烟儿跑到了门口猛地拉开了房门。他的前脚刚要往外迈，就见着了正准备敲门的林生。他来不及收脚，眼看趔趄一下就要往前扑倒，却突然被林生稳稳抓住。 “三少爷，您这又是在干什么，慌张成这样？” “大哥说要教训你！”煜铭说完，闪身躲在林生身后，探了头出来给煜卿做了个鬼脸，快速跑远了。 林生打了报告进屋，“少帅，都安排好了。” “好”，煜卿坐回椅子上，眼神中露出丝丝倦意，他缓缓阖了眼睛，双手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时候他还真羡慕煜铭，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不必瞻前顾后地考虑那么多牵扯。 单就这次战役来说，他就搞不懂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入主中原。各路军阀连年混战，致使国家积贫民不聊生，各国列强趁虚纷纷而入，眼看他们的权势越来越大，可各个军阀的心里却只有地盘兵力，一个个不遗余力的发起内战，中国越打越穷，越打越弱，可悲可叹。 不过他与煜铭不同，纵有万般厌恶内战，他也从来没跟父亲提过。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听从父命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从没想过违背。煜卿自小就跟了一位前清的举人念书，封建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不像是煜铭，打小就进了洋人的学堂，接受的全是西方的思想教育，满口的自由平等常引得赵长林大骂忘根忘本。 “少帅，您又头疼了？”林生从医药箱里取了止疼药，又接了杯热水过来递给煜卿。“您先去歇会儿吧。” “没事，老毛病了。”煜卿喝了药，抬手朝一旁的一摞文件指了指，“那些我批完了，拿下去吧。” “少帅……”林生刚开口要劝，却见少帅又低头翻看文件，他只得闭了嘴拿了文件退出去。 晚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知道了马上要打仗，担心的神情挂在脸上，几个姨太太都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最终都没有什么言语。赵长林心里想着战事，也没有说话。 席间煜卿接了个电话，跟赵长林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出了门，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大家更是觉得心里难安，气氛愈发有些压抑。 “娘，我要那个。” 还是煜浚打破了沉寂。他指着一碟子肉丸，对着三太太叫道。 赵长林抬眼瞪他，没好气地说：“想吃自己夹，男娃子哪那么多娇气！” 煜浚平日里被宠惯了，冷不防被骂，看着父亲，小嘴一扁就要哭，三太太忙夹了肉丸放在他的碗里，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说话。煜浚眼泪汪汪的瞟了一周，大家都默默吃饭没有看他，他吸了吸鼻子拿起勺子，终是没有哭出来。 “爷，你这遭出去得多久回来？”五太太问道。 赵长林夹着菜，“打仗哪有个日子，十天半月，一年半载，还是老天说了算。” 二太太放了筷子，低下头悄悄抹泪，她的心思最细，想的也多，这一去，生生死死的谁又说的准呢。 一顿晚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煜铭回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陷入柔软的席梦思床里。 现如今父亲野心日渐膨胀再不满足于偏安于东北，一直想着逐鹿中原。像这样的战事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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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责任(1)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今日才终于放了晴。煜铭站在窗前往外看，三太太屋里的丫鬟正把被子晾出来，接连几天的雨让屋里有些潮湿，现在的确是晒被子的好时间。 今日已经是开战第二天，前线却一直没有消息。二太太天天去寺庙里念佛烧香为赵长林祷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五太太也时常凝望着天空发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她喃喃道。 “小叔！”小涛推开门跑进来，他穿着奉天小学的校服，脚上的小皮鞋还没来得及换，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刚从学校回来。 煜卿成家早，十五岁那年就跟玉娆成了亲，次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作为赵长林的长房长孙，他在家里向来是倍受宠爱。一家子人，除了煜卿外，各个儿都顺着他。煜卿在时他还有个怕的，煜卿一走，这小子就完全没了顾忌，学的礼仪规矩早就抛到了脑后，在家里活跃的很。 煜铭关上窗子转身，玩笑着数落他，“没规矩，进屋不知道敲门吗？” “小叔你怎么也跟爸爸似的讲起规矩来了？”小涛不在意的撇撇嘴，小跑了过去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兴奋抬头地说道：“我听同学说，明天柳湖中学的学生要一起游行呢。小海的姐姐就是柳湖中学的，他还说要跟他姐姐一道去。” 煜铭叹了口气，何止是柳湖中学，就连煜铭的班上也闹的沸沸扬扬的。两个月前的华盛顿会议，否决了中国废除二十一条的提案，人们对帝国主义的怨恨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再加上如今的内战，早已民怨四起。煜铭又怎么会不知道。 纵使内战有千般不是，毕竟这说了算的是自己的父亲，煜铭也不能真随了其他学生一块上街游行，他调侃道：“你小子还动起游行的心思来了，他们反的可是你爷爷和你爸，你就不怕你爸回来扒了你的皮？” 小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爸怎么了？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他们这是不义之战，我就得管。” 煜铭拍了一下小涛的头，这小子，活生生一个纸老虎的例子，在大哥面前的时候，一副唯唯诺诺地模样，只要离开了大哥，就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像是操控了天下似的，“你有这个空闲不如去把《尉缭子》看一遍，我可听说你爸回来要考你的功课。” 小涛的神情蔫下来，耷拉着脑袋说道：“两千年前的玩意儿，早就不合如今的形势了，他要是想让我看兵书，还不如看《战争论》来得有用些。” 煜铭点着他的脑袋，“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这些话说给你爸听，来我这儿抱怨什么？” “说起我爸来，”小涛走到煜铭旁边，托着腮帮子看向窗外，“也算是新时代的青年，脑子里怎么净是老一套的封建思想。” “大哥可不比我们，自小就上了洋人的学堂。给大哥开蒙的老师是前清的举人，我小时候还见过他，蓄着一把胡子，满口的——之乎者也”煜铭晃着脑袋笑道，“得亏大哥没学成他那样，要不才叫可怕呢。” 煜铭一番摇头晃脑地模样把两人都逗笑了，小涛乐得躺在了床上，咯咯笑着说道:“哎呦，那可果真是可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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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早有准备，煜铭也没有想到这场游行声势如此浩大。成千上万名学生喊着口号，举着标语旗帜挤在奉天的街道上，漫天都是红的绿的传单，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省政府办公厅的方向前进，人声鼎沸，群起激昂，把整条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停止内战！” “废除二十一条！” 外面的动静像是一根根刺一样，扎的小涛的心里酥酥麻麻的，他坐在桌边，眼睛盯着面前的书本，可是一个字也进不了他的脑子。他好几次都想随了这群学生出去游行，可是玉娆拦着不让他出去，他无奈只得乖乖在家待着。 玉娆听到外面滔天的沸腾声，心里泛起了丝丝不安，她走过去关了窗子，可响声却是只增不减，“怎么闹成这样？”她自言自语道。 煜铭剥着桌上的坚果，不以为然地抬头道:“嫂嫂，您不用担心，就让他们闹呗，少年若没有家国意识，这中国才真的是完了。” 小涛也凑了过来，坐在玉娆身侧，“妈，游行没什么不好的，也让爷爷和爸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反对军阀战争。” 叔侄两个人对视一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内战也打了够久了，百姓早就厌了。煜铭扔了一个坚果在嘴里，说道:“不过他们这日子选的也不是时候，偏偏挑了爹不在的日子，这么盛大的场面爹看不见，啧啧，真是可惜。” 玉娆是一个传统的妇道人家，她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盼了一家人能健健康康地待了一块也就知足了，两个孩子聊的她没兴趣，默默拿了针线接着织毛衣，面上流露出担心和牵挂。 煜铭和小涛却是越聊越起劲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国内的局势。两人正聊的尽兴，小泽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三少爷，少奶奶不好了……关东厅派了宪兵队镇压学生游行……日本人说要抓了带头闹事的学生枪毙示众呢。” “什么！”煜铭听后火气蹭地窜上了头顶，他愤然起身，“中国人的地盘几时轮到他们日本人管了！司令部值班的是什么人？” “我听说是汤师长，也一并派了兵出去镇压。” 煜铭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汤宝林，好一个没脸没皮的亲日分子，打咱们中国人去讨好日本鬼子。走！我去会会他！” 玉娆看着煜铭拿起衣服就要走，忙拦着他，“铭儿，你别出去，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小孩子家去凑什么热闹？” “嫂嫂，爹和大哥走了这个家就该我撑着，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煜铭往身上套着外套，焦急地说道。 玉娆的脸上挂满了担心：“既然这件事交给了汤师长，他就有自己的主意。你要是管了这件事，到时候横竖都是你的不是。” “嫂嫂，人命关天。再这样闹下去只怕会寒了百姓的心！”煜铭也不再劝她，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 小涛的同学中就有参与游行的，他的心中挂念着他的同学，朝着煜铭喊到:“小叔你一定要阻止他们！给日本人一个教训！” 玉娆回头瞪了小涛一眼，气急败坏地冲着煜铭的背影喊道：“闹吧闹吧，等爹和你哥回来了，看你怎么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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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责任(2) 煜铭心情烦闷时，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花园里的二层小楼正符合了他的心意。 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即使没有开灯，也能隐约看的清周围的物件。他端坐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自由游走，跳跃的音符从指尖溜出，一首《月光曲》弹得如泣如诉，抒发着内心的苦闷。 今日他赶到司令部时，汤宝林正躺在太师椅上打瞌睡，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和气地跟这个三大爷打了招呼。 煜铭知道，赵家的天下是靠着赵长林的这些把兄弟打下来的，他们各自掌握兵权，在奉军中的实力不容小觑。赵长林在把兄弟八人中排行老七，平日里对这几个哥哥都是谦恭有礼，就更容不得自己的儿子怠慢了他们。 汤宝林以前常来帅府，煜铭小时候跟他关系也很是亲密，常常被他扛在肩头上，一口一个三大爷叫的亲热。后来他长大了，也听说了汤宝林为官一方，祸害百姓的烂事，见了他多是绕道而行，关系生分了许多。 汤宝林倒是丝毫不跟他生分，见了煜铭进来，他热情地起身招呼着，拉着他进屋坐下。起头还好，之后煜铭说话句句带刺，扎地汤宝林无话可说，愤然甩袖离去，后来他还是求了老叔赵国峰，带兵出去找日本人理论。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知道了日本人的蛮横不讲理。他们不顾中日签署的和平协定，抓走了二十多个游行学生，扬言要把他们枪毙。自己带着兵差点与宪兵队交上火，才逼迫他们放了人。最后人是放了，日本人却彻底得罪下了。 游行的学生在镇压过程中死了十几个，下午死难学生家长又来省厅闹，他虽然求着财政部长，给这些死难学生发了不菲的抚恤金，但是想起那一幕幕惨状，仍然揪心的难受。 煜铭的手下的旋律越来越快，爹和大哥到现在都没传来消息，也不知战况如何了，他们在时，自己只管负了手做一个闲散少爷，不管捅了什么篓子都有父兄给堵上。现在他们真正走了，才感觉到他们肩上的担子有多么重，这些年他们过的有多么难。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想念起爹和大哥了，要是他们在，这些事儿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他们虽然严厉粗暴，但是却可以为他，为这个家，为东北的百姓，撑起一片天地。 “啪”悬灯亮了，整个大厅突然灯火通明。 煜铭一时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微微眯了眯眼睛，悠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三哥哥，我就猜到是你！”童稚的声音响起。煜瑛穿着粉嫩的睡裙，头发自然散在肩上，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蹦跳着走过来。 煜铭收了心神，合上琴盖，笑着责问她：“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煜瑛坐在煜铭身侧，小嘴撅地老高，“我不要跟浚儿一起玩了，他欺负我！” 煜铭摸摸煜瑛的小脑袋，宠溺地说道：“跟三哥说说怎么回事，三哥去替你教训他。” “俊儿要拿我的娃娃，我不给他，他就自己抢，结果扯坏了她，三哥哥你快看，Alice的胳膊都断了。”煜瑛气嘟嘟地说。 “就为了这件事啊？我们瑛儿要大方一点，浚儿是你的弟弟，不要跟他计较。你要是喜欢娃娃，改天三哥托人去给你买，你想要几个就买几个。” “三哥哥说话算数？”煜瑛盯着他。 煜铭肯定的点头，“当然算数”。 煜瑛这才露出了笑脸，又抱着煜铭撒娇，“那三哥只给我买，可不许给浚儿买！” 煜铭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好，三哥不给他买。” “三哥哥真好。” “谁叫你是我小妹呢，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煜瑛咯咯笑着，躺在了煜铭的怀里。 大门被打开了，菊香匆匆进来，看到煜瑛松了口气，“二小姐，您可别再乱跑了，三太太找不见您，可急了呢。” “不过就是在家里转转嘛，娘急什么？”煜瑛说道。 煜铭看着煜瑛笑道：“跟三妈妈说，瑛儿在我这儿玩着，可倒是乖巧。” “哎呀，三少爷，可不能再玩儿了，都三更天了，三太太要我带二小姐回去睡觉了。” 煜瑛恋恋不舍地跳下凳子，“好，菊香姐姐我跟你回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俏皮一笑，“三哥哥可别忘了。” 煜铭向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菊香牵着瑛儿的小手走了出去，煜铭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羡慕，还是当一个孩子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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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报卖报！常胜将军吴继玉全歼奉军，赵长林至今生死未卜！”大清早，奉军败北的消息像风一般迅速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纷纷扬扬的谣言传的到处都是，一时间什么传言都有，有人说大帅被当头的一炮打死了，整个指挥所都化为了灰烬，也有人说大帅被直系的曹俊抓了，准备着要挟东北。还有人说直系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东北马上就要成为下一场战争的主战场。 整个奉天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打好了行李，买好了出国的船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提着行李走人。 帅府一早也得了消息，几个女人都坐在大厅里，愁眉苦脸的，谁都没有胃口去吃早饭。 “二妈妈，三妈妈，五妈妈，爹不会有事的，再怎么说还有煜卿在爹身边呢，他拼了命也会护爹周全的。”玉娆对几个长辈安慰道。 为了图个安慰，五妈妈强扯起笑容：“就是，咱们爷吉人自有天相，那么多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这会子肯定也会平安回来，玉丫头你也别担心，我们煜卿也是有福气的人，他们爷俩肯定平安回来。” 古往今来，姨太太之间勾心斗角，争宠夺势的故事多得是，可帅府的这几个姨太太却一直相处的和和睦睦，越是到了危机关头，越是齐了一条心共渡难关。 她们聚在楼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安慰着，彼此的心里也都踏实了些许。 煜铭穿戴好了军装，下了楼，这是他特地向军需处要的，这几日一直穿着。这几日东北形势紧张，他常去司令部或者省厅待着。他觉得在司令部应当以一种军人的姿态自持，而不是一个富家少爷。 一身肃穆的军装使得煜铭看起来成熟干练，遮掩了原本的青涩。宽大帽檐下的半张脸更显得英俊刚毅。他昂首阔步地走在台阶上，整个人英气十足。 “妈妈们早！嫂嫂早！”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微笑着跟长辈们打招呼。 众人看向他，眼睛中却都带了隐忍的焦灼与悲伤，二太太抹着眼角的泪水，勉强提了精神:“哎，这就要出去了？” “二妈妈这是怎么了？”煜铭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扯着笑容向他面前凑，“是谁敢欺负二妈妈，跟儿子说，儿子去替您教训他。” “铭儿，没事。二妈妈这是担心爹的安危呢。你去忙你的吧。”玉娆说道。 煜铭看向她，眼睛瞟到桌上的报纸，他拿起来，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妈妈们就是因为这个啊？”他指着报纸上的标题，“这些个报社就知道胡说八道，净起些夺人眼球的标题。” 众人看向他，眼中带了疑惑。 煜铭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司令部就来信儿了，今天爹就班师回来，我回来的晚没来得及说，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让妈妈们着急了。” 五太太听了，心总算是落下了，“我就说，咱爷不会有事的。” 二太太也不再流泪，拍着胸脯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煜铭站起来，“我也不跟你们说了，今天爹回来，司令部一堆杂事。你们呀，就在家等着吧。” 一辆别克已经在帅府门口等着了，小泽也换了一身军装，他给煜铭打开车门，煜铭坐上了车。头靠在椅背上，合上了双目，感到全身说不出的疲乏。刚刚的泰然自若一扫而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家里的女人好糊弄，外面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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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的速度让我自己汗颜。。。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自己写的文，隔几天再看，就只觉得不忍直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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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新春特辑 民国初年，中国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在历经数年内乱之后，终于迎来了片刻喘息之机。农历正月初一也被首次更名为春节，战事稍歇，家家户户便格外地热闹喜庆。 “铭儿回来！外头冷，你穿了棉袄再出去！”王桂香坐在土炕上喊道。 煜铭正跑到门边，听到母亲的呼唤停下了脚步，他略做犹豫，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止在了院门外，煜铭小嘴一咧，胖乎乎的小手立马拉开了房门。北方的冬天寒风呼啸冰天雪地，与暖融融地屋子形成极大的反差。门刚刚露了个小缝，寒风就顺着门缝股股灌进来，煜铭衣着单薄，他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不过这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脚步，他依旧拉大了门快步跑了出去。 漆红的木质大门被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一身笔挺的戎装出现在门前，宽大的军绿色斗篷严谨肃穆，平整地没有一丝褶皱，军用毡帽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他的口鼻都被厚重的羊毛围巾遮地严严实实，唯独一双清澈的眸子露在外头。 “大哥！”煜铭张着小手跑过去，小脸上尽是欢乐的笑。 赵煜卿一愣，没想到幼弟只着了一件单衣就出了门。他疾步迎上去，弯腰把煜铭揽在怀里一把抱起，又用自己的斗篷把煜铭裹得严严实实。 进了屋，他把煜铭放下，除了身上厚重的冬衣外套，才蹲下身子拉过煜铭板起脸来训斥：“你再急也得穿了衣服出来！要是病了又要惹得娘担心。” 煜铭双手环上大哥的脖子，就要往他怀里拱，“我想大哥了。” 煜卿扳正了他的脸跟他对视着，“少给我花言巧语，再这么跑出去我可要罚你了。” 煜铭环着大哥的脖子不撒开。在他的印象里大哥对他百般宠爱，事事都是依着顺着，何曾罚过他。他全不惧大哥的威胁，咧着小嘴咯咯笑着，“大哥才不舍得！” 王桂香听到外间的动静，露了满脸的喜色迎出来，“不是说不回来过年了？铭儿说你到了我还不信呢。”她扶起煜卿，抚着他的脸左右看看，“怎么得空回来了？” 几年前赵府已经搬去了奉天，只有王桂香一人带着两个儿子乡下老家居住。煜卿自前年进了军校，跟她便也是聚少离多，这一晃离家就是大半年的光景，外头兵荒马乱地总是不安生，她心里常常记挂着儿子。今日见着儿子长高了些也看着壮实了些，她的心里欢喜地很。 “娘，”煜卿笑道：“前几日军校毕业了，爹让我年后去部队里帮着他，这不是先放几天假让儿子回来看看娘和小弟。” “你爹还回来吗？” “爹哪里有空回来，军里一摊子事儿，赶上年节便是格外忙碌。”煜卿说。 王桂香突然神情紧张地问道：“我听外面人说，如今革命党得了天下，正瞅着机会去寻你爹的仇。”她顿了顿，小声道：“去年你爹在东北可是缴杀了不少革命党，那乌泱泱的兵满大街的抓人，现在我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煜卿一笑，神色轻松地说道：“外面的人胡说您也信得？”他扶着母亲的胳膊往屋内走着，“我给您透个底，清帝虽然退了位，再建的国民政府也轮不到革命党当家，他们手里才有几个兵？再者说，就算是他们真的当了家做了主，爹就是个巡防营统领，上头还有张总督顶着，怎么就轮到爹来背这黑锅了。” 王桂香这才舒展开眉头，松了口气，自嘲般笑了笑，“这上了年岁，就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到头来全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娘还年轻，怎就说自己上了年岁？” “出去一年你竟也学会了油腔滑调地来哄我”，王桂春突然站住，笑着盯着儿子，“跟娘说，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哪能呢？军校里一堆大老爷们儿，连姑娘的影子都见不上。” “真没有？” “真没有——”煜卿无奈道。 “娘倒是认识一个姑娘，小家碧玉，温文尔雅，我瞧着不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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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刚到，王桂香就端了热腾腾的饺子上桌。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走到门口，冲着站在院中的两兄弟喊道：“快进来，吃饺子了！” 煜卿抱着煜铭跑进屋，兄弟俩站在门边上看着外头刚刚点起来的爆仗。煜铭的两只小手捂着耳朵，眼神里满是新奇。 直到一串爆仗响完，兄弟俩才意犹未尽地进了屋，煜铭泥鳅一般地从大哥身上滑下来，小跑着到桌子边上，他爬上椅子，拿起旁边的筷子左戳右戳，寻着放了铜钱的饺子。 煜卿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放下筷子，娘还没坐下呢，没规没矩地，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们赵家的孩子。” 煜铭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了筷子，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忙活完手头的活计落了坐，又转过头去看大哥。 煜卿忍俊不禁，“吃吧。” 煜铭这才露了笑脸提起筷子，他的筷子还使不利索，夹了几次都没夹起来。索性攥了两只筷子叉起饺子，只咬了一口，便又放下，急着去叉另一个。 小孩子过年就图个新鲜有趣，煜卿跟母亲对视笑笑，也不去管他，由着他一个一个的祸害。待他每个饺子都戳了个遍，也没找到铜板，又转过头巴巴起望起大哥的一盘饺子。煜卿见着只觉弟弟可爱，却刻意不去看他，兀自夹了个饺子慢慢品着。 “大哥……”煜铭着急，唤了一声，却不说何事，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煜卿盘中的饺子。 “想要吗？” 煜铭点点头。 煜卿笑道：“要了这盘可别再惦记娘盘里的了。”他边说着，边跟弟弟交换了盘子。煜铭的盘中馅是馅皮是皮，散的一片狼藉。煜卿也不嫌弃，拿筷子一点一点地夹着吃。 煜铭咧嘴笑了，又迫不及待地戳起盘中的饺子。 王桂香忍不住数落，“还指着你回来管管他，却比我还惯着他。铭儿是男娃子，长大了再跟女娃一样娇气可怎么好。” 煜卿道：“他敢？娘你放心，五六岁懂得什么？等他十几岁了再这样，我第一个不饶他。” “怎么个不饶法？” “到时候我就拿着藤条竹板打断他的腿。” 王桂香笑道：“我看你呀，纯粹的刀子嘴豆腐心。你爹那心狠手辣的劲儿是半点没学来。” “心狠手辣也得挑个对象不是？爹还敢对您心狠手辣不成？” 母子俩正笑谈着，煜铭突然发出惊喜的呼声，“我吃到铜板了！娘，大哥，你们快看，我吃到的！”他挑起盘中的铜钱，用手擦了擦，宝贝似的举起来冲着煜卿炫耀，“大哥，你快看呀，这是我的！” “了不得”，煜卿看着母亲笑道：“今年铭儿财运亨通，咱们谁也比不得。” 煜铭对大哥的话虽只有半知半解，但也知道这是夸他的好话，欢喜的很，他小心翼翼地收了来之不易的铜钱，这才喜滋滋地吃起饺子。 除夕之夜，家家欢庆，辞旧迎新。一个崭新的时代也随之悄然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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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十五都是年，大家新年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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