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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不同 (现实向、现代父子、温馨虐)[第1页] |
作者:陌上花开何须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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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陌陌第一次尝试写现代父子文吧。 |
沈以何,这个名字夹杂了两个姓氏,但都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 生他的人,是代孕妈妈,姓沈。似乎是程序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姓沈的女人在怀胎第五个月的时候,被告知腹中的孩子有问题,沈以何的亲生父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打掉。那是她第一胎,况且月份也大了,她没打,就偷偷生了下来,带回了老家安置。 沈家父母当然是不会带这个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正巧那时他们住在乡下的远房亲戚听说了这事,便过来将孩子领了回去。 领养他的人家姓何,家住西岐村,那时候听了外头的风声,说是再过几年要拆迁,补偿金按家中的人头给,何家人将沈以何领回去养,不过是多双碗筷的事,而到时候多拿一份补偿金,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是一桩大事。 何家人在西岐村是也算是出了名的家境不好,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把自个儿屋子重新修过,至少也是换上了现代化的瓷砖地,装了基本的卫浴设施,可他们家,还是老样子。 沈以何自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时候他还听不懂代孕妈妈是什么,也不明白他的父亲嫌他基因不好是什么意思,他都是从别人嘴巴里听来的,他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伤心,以后懂了,也就习惯了。 最开始,那个姓沈的女人帮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沈一,后来他被带到何家,去上户口的时候,何家老父亲不识字,稀里糊涂得,就被改成了沈以,最后的最后,又添了一个何,这才叫了沈以何。 何家人到底不肯让沈以何跟着他们姓,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又不愿意完全与自己家没关系,何家人的想法是,万一自己家以后发达了,沈以何没份拿,如果以后沈以何发达了,怎么也该帮衬着点。 加上沈以何,何家一共有六口人,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一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哥哥,叫何涛。 从小打到,沈以何穿的衣服都是何涛的,而何涛穿的,也都是村里人给的。年纪小的时候,他和爷爷奶奶睡,等到长大些,就和何涛一个屋子。吃饭的时候,大家在一个桌上吃,难得有一两个荤菜,也都是让给他和何涛吃,只是他一向很知趣,即使动了筷子,也不会多夹。 大概唯一的明显区别,就是何老父亲对何涛的成绩管得很紧,而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 在沈以何的记忆中,父亲经常会为了何涛没考好发火,那时候何涛上初中,他上小学,何涛站在墙壁前罚站的时候,他喜欢蹲在一旁帮拴在墙边的大狼狗顺毛,顺着顺着,就开始看何涛的卷子。也是从那时发现,原来何涛的老师和他的老师一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改他们的卷子的。 明明卷子上有个填空是空白着的,批卷子的老师都没有发现,其实分数应该更低。 沈以何第一次对‘穷’这个字,有了不好的感受。 |
终于在沈以何小学毕业的时候,西岐村拆迁了。 他们家拿到了两套拆迁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准备租出去,将来留给何涛,而补偿金每人一万二。那一刻,沈以何时松了一口气的,家里的气氛也好了起来,对于何家人来说,这些补偿金加起来,是他们以前家底的两倍。 没有装修,直接住了下来,拆迁房确实比以前乡下的房子好了太多,只是商品房没办法砌灶台自己生火,何家人不得不花钱装上那些必要的设备。 拆迁房在郊区,距离市中心较远,幸好何涛上的高中就在附近,也省了一笔车费。小升初成绩下来的时候,沈以何和何涛在看电视,那台旧电视信号不好,又在关键的时候没有了声音,沈以何站起来抓住一左一右两根天线,瞎转几圈,又有了声音。 是沈以何的班主任打电话来通知成绩的,那位班主任也算负责,知道沈以何家的情况,没办法上网查询成绩,于是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沈以何考得很好,在市里拍得上一定名次,按照分数线,是可以进市里最好的初中的,但考前报考志愿时,沈以何还是填了何涛那所高中的附属初中。 又过了几天,班主任再次打电话过来,说是市里的外国语中学想让沈以何过去读书,何家人起初不肯,但听说早晚有免费的校车接送,还有一笔奖学金专门给沈以何,也就同意了。 奖学金有一千,何老父亲拿了五百存银行,另外五百,给沈以何带着去学校。三百校服费,两百是冲饭卡的钱。 开学的前一天,何老父亲带着何涛和沈以何去小店里买了些文具,又去村上人开的理发店里给他们修了头。 沈以何剪了干爽利落的短发,没了一头乱毛的遮挡,五官显露出来,剪头发的朱师傅都忍不住夸沈以何长得好看。朱师傅放下剪子,长有六根手指的右手呼噜了一把沈以何的脑袋,对何老父亲道:“老何啊,你这小儿子长得精神灵活得哇。” 何老父亲盯了瞧了半会,只看出沈以何皮肤白得很,村上的小娃子都黑黑黄黄的,那才是健康、正常,这句夸奖的话,好似在摆明了说沈以何是他为了补偿金领养来的一样,“起来回家,明天还要早起开学。” |
初中的学生,就算是再单纯,也开始对外貌有了格外的关注。 尤其在外国语中学,来上学的孩子大多是家庭条件好的,对于那方面,更是格外早熟。 开学第一天,沈以何就感受到了这里,与以前村里小学的不同。 校车在沈以何住的那个小区停站时,就沈以何和另外一个男生上车,但在别的小区,特别是那些连大门边都有保安站立的高档住宅区,就会有特别多的学生一起上车,有时候还能看到家长陪同一起等候校车的。 大家虽然都穿着校服,但女生们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和马尾上佩戴的精致发饰,都是沈以何从来没有在以前班级里见过的。男生们都是短发,但有许多不同的发型,有的还喷过发油专门定型,他一直以为只有电视里的人才会这么打扮。 他们背的书包,五花八门,颜色各异,全部是新的,还有脚上穿的鞋子,手腕上的手表……沈以何沉默得盯着他们看,脑子里空空的,校车里嘈杂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他坐在最后一排,昂头看去,一个老师站到了中间,“同学们安静一下,不要大声喧哗。” “嘿,你几班的?” 沈以何看了眼旁边主动找他搭讪的男生,回到道:“三班的。” “那你成绩很好吧?前五个班算是重点班了。” 沈以何不知怎么了,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干笑几声,“还好吧,那你几班的?” “我十二。”那男生朝后看了一眼沈以何的书包,啧啧两声,“果然是好学生,你居然高兴背学校发的这个书包,一行大logo写在书包上,真的无语。” “我以为只能背这个,我觉得挺好的,耐脏。”沈以何确实以为只能背学校发的,就像校服一样,每天都要穿。 |
当你没接触好的东西时,你根本无法想象‘好’具体可以怎么好,好在哪里。 沈以何以前的教室,四面墙壁都是掉粉的,黑板又小又脏,就算是拿了水洗,也洗不掉印在里头的划痕和污迹,桌椅板凳都残缺不全,写字的时候,下面必须垫着书,不然没写几个字就会有一个凹陷。本来这一切,他都不觉得奇怪,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可到了这呢,明亮的多媒体教室,有电脑,有投影仪,教室里有饮水机,空调。 不说教室,整个学校就比西岐村还要大,连食堂都有三个,还有体育馆,文化馆,图书馆,三个操场…… 不得不说,沈以何时震惊的,甚至有些难以理解。 当然,沈以何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羡慕,他大多是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直到后来,遭遇的种种难堪不适,才是他不得不羡慕的理由。 才开学几个礼拜,班级里的人已经划分了好几个圈子,沈以何性子慢热,虽说不是太闷,但也不善于主动与人结伴。女生们看沈以何的样子好看,有时候会去主动找他说话,男生们基本都不怎么理他,平时上体育课,沈以何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得,踩着上课铃去操场集合。 他的文具盒是铁质的,有些生锈,表面凹下去,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样子,里头不过两根圆珠笔,一块橡皮,还有新的一卷胶带纸,他的书包还是一直用的学校的,书本也没有包过封面。 尤其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初一新生要去东面的餐厅一楼打饭,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位置都是安排好的,沈以何每次都是点一份白饭和一样素菜,再去盛一碗免费的汤,浇在饭里,如果饭卡里钱不够了,他就只点白饭,然后汤泡饭,他吃得津津有味,可总有坐在一起的男生抱怨饭菜不好吃。可他们碗里,通常都是三荤两素。 沈以何不理解,但细想一下,也许是人家平常吃的饭菜真的很好呢?这样想,也就理解了。 小半个学期后,沈以何懂了,他被孤立是有道理的,因为别人课间谈论的那些话,他不是不认同,就是听不懂。幸好他要好好努力学习,也没有时间乱想,他要拿奖学金交下一学期的学杂费,还要考第一名,拿老师奖励的学习用品。 沈以何小学的成绩很好,但这次能在市里排上名词,也有一定运气的成分,毕竟乡下的学校教学质量不高,这次的超常发挥,得益于小升初考试难度不高。自从他来到了这里上初中,他成绩只能排在三十多名左右,记得开学第一次摸底考试,他拿了四十六名。 |
初一下半学期,已经陆续有其他班级的女生偷偷在门口看沈以何,每到节假日,也总会收到一两封情书。初中生写的情书也不算露骨,无非是说想和沈以何一起玩,向他请教功课之类的。沈以何在班级的成绩不算好,但是和其他班级的学生想必,还是有优势的。 沈以何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们找他说话,他不会不理,但也不会主动,毕竟他在这里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他也需要有人和他说话。 学习上的事情,他从没有懈怠过,只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语文、英语都很难有大幅度的提高。他没有钱买额外的习题做,也没有钱买磁带听,买课外读本看,他只好问别人借,可一来二去,他总觉得不好意思。 所处的班级里,大部分学生的知识基础都很深厚,他们从小受到来自家庭、学校的熏陶。比如,光是英语单词量这一方面,就是沈以何远远不能比的。沈以何上课的时候听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提起过,那个男生的爸爸带他去过国外,经常给他买英文名著看,还给他请了一个外教。所以,沈以何再努力,也只能把课本上的每个单词掌握,做到前面的选择填空不扣分,至于后面的阅读理解、完形填空,就是一塌糊涂。 同学们口中的那些经历、体验,都变成了知识,变成了一种自信,而沈以何,似乎只有在电视上看过。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看看济南的冬天,去鲁迅的三味书屋,去凡尔赛宫,去北京看看天安门…… 可是现在的他,不仅寸步难行,连吃饭都快吃不起了。 何家人没有厚此薄彼,给何涛和沈以何都是一个学期四百,可沈以何的学校花销多,连食堂的白米饭,都比何涛学校的贵。初一下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沈以何饭卡里的钱,连每顿一碗白米饭都不够了。 平时为了赚钱,他帮其他班级和自己班级的同学罚抄课文,按字数计费,一千字一块,截止到上个礼拜,他真好赚了六十,可昨天全部上交了。六十块包括班费、空调费,还有每人强制捐款三十。班费是人人要交的,空调费是一整个冬天开下来的费用,全班平分,而捐款,是为了凑够一千以上,评选班级荣誉时可以加分。 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半月,饭卡上还有二十多块,就算是接下来他愿意每天帮人家抄,也不定有那么多生意上门。他想过问同学借,实际上,他以前借过,虽然都有及时还,但还是落了‘一天到晚和别人借钱’的名声。 思来想去,沈以何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一个接近四十的女人,她每天来上课,上午和下午都是穿着不同的衣服,夏天的时候大多是颜色很鲜艳的长裙,冬天是长靴配皮草,听同学们说,在市区的三家名叫醉翁亭的连锁酒楼,是她开的。有次上课,课文里有‘徐娘半老’这个成语,她和大家解释完这个成语的意思,就开玩笑得指了指自己,说这就是徐娘半老。 她还有一个女儿,才五六岁,经常被她带到办公室来,沈以何这次去找她,就见到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本来在埋头写作业,看到沈以何来了,看了一眼,凑到沈以何班主任耳边偷偷说了句:“妈妈,他是混血儿吗?眼睛是绿色的。”沈以何五官精致,轮廓鲜明,但整体来看,却很柔和,特别是从初一下半学期开始,一下子长开了似的,在学校里越发惹眼起来,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瞳孔从俯视的角度看,是墨绿色的。 班主任用手指点了点小女孩面前的本子,没有说话,抬头对沈以何道:“有什么事吗?” “徐老师,我想问,我们班级里的捐款现在有多少了?”沈以何的家庭状况,大家都知道,既然如此,他也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自己和自己别扭,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奥,有一千八了,班级里有些同学捐得多,程逸一个人就捐了五百。沈以何,你有什么事吗?” 沈以何看着这位班主任,犹豫了会,还是开了口:“徐老师,我想,既然够了以前,我可不可以把我捐的三十拿回来,我家里……” 徐娟笑了笑,“喔,当初捐款的时候忘了说,你不用交,你现在去生活委员那拿钱,然后把自己的名字从捐款名单上涂掉吧。” “谢谢徐老师。” |
沈以何并没有觉得贫穷就低人一等,在他眼里,他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学而已,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习惯、价值观和人生观,仅此而已。至少,在他亲生父亲出现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权衡之下,去找了班主任,要回了那三十块钱。 他知道会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他也乐意承受这些,毕竟这事是他做的不对,然而真的听到了,他还是有些难受。 沈以何在某些方面是一个足够理性的人,这种小事,在班级为单位的小集体中,每天都会发生,大家只是需要一个谈论的话题,当有下一个话题来的时候,大家就会快速忘记。至于这件事传到外头,其他班级的人会怎么看他,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中午的时候,他吃了午饭,就去把三十块冲到饭卡里。他吃饭吃得快,正好充饭卡的地方也没人排队,回到教室,还有十五分钟时间用来做作业。集体睡午觉的铃声一响,班长起来走到讲台的位置,坐下,拍了几下桌子,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开始睡觉。 一般午觉时间班主任是不会来看着的,班长坐在上面,有谁不安稳睡觉,名字都会被记下来。可是今天,沈以何却听到了班主任的脚步声,那高后跟的长靴踩在教室地砖上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只是沈以何没想到班主任来是为了找他。 “今天放学留一下。” 沈以何站在徐娟面前,恭恭敬敬的,站姿很规矩,两手中指贴着两侧裤缝,“徐老师,我能问下是什么事情吗?我怕赶不上校车。” “你家里人也知道这事,晚上有人送你回去,不用担心。你先回去睡吧。” 徐娟一向对沈以何的态度还算好,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上课的时候都要明里暗里损上几句,只是沈以何的成绩不算好,家里也不好,徐娟对他也不是特别关心。但这样已经足够沈以何对这个班主任格外尊敬了。 “我知道了。” 沈以何是个小学生,在他眼里,老师就是长辈,可能是从小到大听何老父亲训何涛听多了,他就觉得在学习方面应该事事听老师的,只有这样,成绩才会好,才能考上大学,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考上大学,就是出人头地了。 晚上要留校的事,沈以何是担心的。如果是为了拿回钱的事要教育他几句,根本不用让他放学留下来,肯定是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这样一来,估计他初二就要转回何涛那个学校了。 他本来是想好好念下去,升入本校高中,外国语高中部历年的高考成绩都很不错,他上好大学的几率更大,学校越好,要交的学费就越少,这样乘着假期打工,还够交学费。 沈以何越想越不安,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他收拾好书包,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过了一会,几个班级里的住校生都从小卖部买了炸鸡方便面回来了,他还在教室里。 “沈以何,你怎么不回去啊?”四个男生一人捧着一盒热乎乎的康师傅方便面,围坐在一张课桌上,见沈以何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声。 “班主任找我有点事,她一会应该要过来。” 四个男生吸溜着面条吃得正香,听到沈以何这句话,差点喷出来,“啊?徐娟一会过来啊?我们赶紧走赶紧走,沈以何,帮我们开窗透气,千万别说我们没去食堂吃饭哈。” 就这样,教室里只剩沈以何一人。 就在他一间间打开窗户的时候,徐娟过来了,旁边站着一三十出头的男人。沈以何第一眼看见那陌生男人,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紧张,又有些尴尬,他看不出那男人的年纪,只知道还很年轻,穿着很休闲,但一看就知道是会打扮的人。 沈以何的眼里,有两类人,一类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衣服是用来保暖的;另一类,就是这个学校里的人,还有……眼前这个男人。 不自觉得将目光停留在对面这个男人的头发上,有点像广告里某个男明星的发型,头发很硬很挺,像是假发。沈以何知道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好,朝对方点了下头,就转过身对徐娟道:“徐老师。” “这位你家的一个亲戚,今天特意过来接你放学,老师已经和你家里人确认过了。”徐娟看了看旁边的男人,拍了拍沈以何肩膀,“那这样,就早点回去吧。” “徐老师再见。”沈以何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已经和徐娟告了别,再回过头来看那男人时,只见对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有些不自在,想问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给对方抢了先:“你叫沈以何?” “嗯。你好。”沈以何余光看到有几个同学停下脚步正看着这边,“请问您是……”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忽然抬起手,又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装得极为自然实际上却有些生硬得把手搭在了沈以何肩膀上。沈以何一米六的个子,男人有一米八五,这样的姿势,让沈以何觉得后背发凉。 很奇怪得是,沈以何没有躲开,也没有接着问。 “先出去吧。车停得有些远,你们学校门口人多。”沈以何跟在他后头乖乖走,出校门时,正好看到校车开出去。 这个时候确实很挤,学校门很大,而且有两个校门,但这块仍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多数家长聚集在学校门卫的地方,翘首期盼着从里头不断涌出的学生。 出了学校,沈以何看到大路的左右两侧停满了车子,一直延伸到老远的地方。 他跟着前面的男人走了十分钟,一拐弯,就看到眼前一辆黑色汽车。那辆车比沈以何在路上见过的车都要长,个头也大,他不懂车,但也知道这车很贵。 沈以何小时候坐过三轮车,拖拉机,后来来这上学,坐上了校车,今天,是他第一次做私人轿车。 ‘滴’得一声,男人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他也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沈以何没有脱下书包,也没放松得往后靠,两手撑在座椅两侧,偷偷抬起脚,看了看自己踩过的地方,果然垫子上出现了凌乱的灰色脚印。 “坐到副驾驶来。” 沈以何愣了下,嗯了声,还是下车换了位置。 “我不是你的司机,你不应该坐后面。处于礼貌,你要坐副驾驶。” |
原来,这也是有规矩的。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坐在什么位置,就像校车上,老师会坐在最前面的两排,同学们都是自觉将那几张位置空出来的。 沈以何受教,对于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他的态度是虔诚的,只是他有些想不懂,自己与眼前这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带着隐隐的不安,沈以何不敢多说,这个男人是何家的亲戚,而自己与何家并没有血缘关系,或者说,这个男人并不知道自己与何家没有血缘关系?沈以何暗自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 “安全带。” 沈以何一惊,这才发现男人并没有开车,竟是在等他。安全带,他没坐过私家车,但还是见过司机师傅戴安全带的,侧过头找了会,才在右上方找到可以伸缩的带子,用力一拉,再依葫芦画瓢,插入座椅左侧那个凸起的部件里。 男人从没想过这是沈以何第一次戴安全带,只当是他太过拘束,两人安全带一系好,车向右转变道,驶入主干道,然后加足马力,引擎发出的声浪有些大。 沈以何此刻还背着书包,他整个人被惯性带得往后一冲,书包磕在后背,有些生疼。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是往郊区里开的,男人开得挺快,沈以何却有些怕,但他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好奇得向左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颜。 他收回目光时,靠近他的那一面窗户忽然缓慢开了,风呼呼得吹进来,发出巨大的噪音,比小时候拖拉机开过的声音还响。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开关,他手忙脚乱得找了下,却没找到可以把窗户摇上的东西。 “冷不冷啊?”天气虽然已经转暖了,但沈以何穿的衣服还是太薄了些,除却校服,里头是一件单薄的灰色棉毛衣,还是低领的,风很容易偷进去。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小心开了窗,您可以帮我关上吗?” 实际上,这窗是男人开的,他有些紧张,想开窗透气,却不小心开了沈以何那边的。沈以何的话,让他有些疑惑,想来应该是风太大听错了,便把窗户关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沈以何住的地方。 “这栋楼,第四层。”沈以何觉得自己不能失了礼数,就想让男人走在他前头。 每一层楼道里都有油漆喷的数字,扶梯和门上贴了许多小广告,这层楼里有几户人家还在装修,大多数人还没有搬进来,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和尖锐的装修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沈以何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让男人先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何家五口人都到齐了,八仙桌上有一杯热茶,见男人进来,何老父亲领头先站了起来,“哟,来了,你好,请坐请坐。” 何家人的态度,哪像是迎接来做客的远方亲戚,倒像是有求于人家。 这时,何涛给沈以何使了几下眼色,然后把他拽到了房间。 “以何,那个人,是你亲爹。”何涛抓着沈以何胳膊,神秘兮兮的,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兄弟情分还是很深厚的,何涛知道沈以何从小就想知道亲生父母的样子,这个时候,也替他激动。 “啊……不会吧。”沈以何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我听咱爹说的,说是今天要接你回去,你亲爹好像很有钱,给了咱爹一大笔钱,说是抚养费。”何涛说完,脸就垮了下来,“咱爹没让我和你这个,他,他怕你误会,是你亲爹硬要塞的。” 来的路上,沈以何有踩过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亲人,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毕竟十多年了,要来找早找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都懵了,心中无畏惧咋,不晓得是开心多点,还是紧张、不安多点。 然后,他又有些舍不得这里,其实何家人对他不差,他也跟着何涛叫了十来年的爹娘、爷爷奶奶,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他没有时间和精力细想。 真实的生活也发生了这么戏剧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他沈以何身上,可是,现实毕竟就是现实,离开何家的时候,没有电视里演的那般痛哭一场,他将感恩、不舍放在了心底,很平静得和家里每个人道别。 沈以何可以随时来何家,男人允许了,沈家人也欢迎。全家上下,除了何涛,还有何涛的娘哭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大哭,只是抹了眼泪罢了。 沈以何东西不多,上下楼梯拿了三趟,最后一趟是男人拿了后备箱的手提行李箱来装的。他带了所有的衣服、裤子、鞋子、书包、还有小学到初一所有的书。其他的东西很零碎,有一个发黄的透明保温杯、一个布书包、三本日记本、所有的奖状、一些校内比赛的纸质证书、四本作文本、一叠还没收集全的水浒英雄卡,一根皮绳,另外是一些生活品,两条他自己用的毛巾和一根牙刷。 其实他本来想把自己贴身用的被子带上,但男人没准。反正以后还是会回来住的,他就没有强求。 |
“饿不饿?”天已经暗了,开到城区,高楼林立,华灯璀璨,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这时候,丝毫不比早晚班高峰间人少。车子正往环氿大道开,右边是环氿园,各种颜色的夜景灯将那些修剪得形状各异的灌木照得五颜六色。 “还好,有点饿了,但没事。”沈以何回答得挺小心。 “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多吗?以前我也在你们学校上过一年高中,后来去了国外。” “也不是很多,来得及的。” “……” 气氛凝重,沈以何觉得此刻连呼吸声都显得多余,当然,尴尬的不止他一个。 “咳咳。我叫沈言,生你的人也是这个姓,也省得改名了。或者,你想改什么,和我说一声。”一个礼拜前,沈言还不知道沈以何的存在,彼时,他觉得自己三十出头,正年轻,而如今,短短一个礼拜的功夫,他忽然升级当了爸爸。沈言的焦虑和紧张一点也不比沈以何少,可他怎么也得装得镇定些。 “那就不用改了,改也挺麻烦的。”沈以何觉得沈言的意思是懒得帮他改,他并不知道沈言只是在发表意见和征求他的意见而已。 大概半个小时,车子拐入一住宅区,大门口的保安看到是沈言,手动打开栏杆,这个地方沈以何并不陌生,校车每天都会经过这,而这儿上车的人不多,班上那个顾扬就是其中之一。 车子一直往里开,到了最里边才停下,沈以何注意到眼前这片住宅楼和靠近大门那的有所不同,一个带有喷泉的小公园将两者隔开,且这里的楼房更为高耸,分布也稀疏,才两排,每排两幢楼。 沈言下车拿了行李箱先进电梯,沈以何搬了两次,才将两袋蛇皮袋和一个书包搬到电梯里,他看到沈言按了‘三十’,是最高的楼层。 电梯的一层是镜子,沈以何看到了镜子里背着书包的自己,腿边是两个蛇皮袋,而沈言站在他边上,拿着金属银的行李箱,上面是英文,他不懂牌子,但觉得沈言用的东西应该都很贵。 仿佛过了很久,电梯门才打开,沈以何跟着沈言向右走,却意外看到了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 “沈先生,请签收。” 沈言看了下时间,七点零五,比设想的时间晚到了五分钟,饭菜应该不至于太凉。 沈以何在后面站着,看到沈言只是把手指往那门上的一个凹槽处一放,门就开了,今天他见到了太多从未见过的东西,脑子里一团乱码,又或许是见怪不怪,沈以何只是一句话不说,跟着沈言。 那两个人一进门,就把两只脚伸进门口摆放的一个长方形小盆里,脚上自动带了一次性鞋套,他们提着四个外卖食盒,放到餐桌上,然后带上专用手套,把桌上的一叠盘子碗筷排布整齐,将食盒里的东西分别倒在里头。 四荤四素,一汤,还有两份甜品,菜都冒着热气,很香。沈以何早就饿了,他吃晚饭的时间早,一般是五点半,可自从去了外国语上初中,就没法那么早吃,可也没这么晚过。 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口中的唾液滋生。 沈言在那两人出门前给了小费,一百块,是鞋柜上摆放的零钱桶里随手拿的,沈以何以为是付的饭钱,不禁又忘了桌上的菜一眼,这些菜花的钱,够他吃靠近两个月了。 沈以何从头至尾就和那两个蛇皮袋一起,站在门口换鞋的地方,他知道要换拖鞋,但是不晓得应该穿哪一双。趁着这会功夫,他打量了这个屋子,这个屋子结构很奇怪,有上下两层,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一层,除去眼前的这个大厅,只有靠在墙角处的一个玻璃墙围成的厕所。 也就是说,所有房间与房间的隔层,甚至是客厅与房间本该有的隔层,都被打通了。眼下这层两百来平方米的空间,床、电视、餐桌、沙发、还有一些沈以何根本看不懂的东西,一览无遗。 |
这是粑粑家大概的样子 1234是以何可以选的四个区域 粑粑帮他买的床应该放在哪里呢?当然也可以搬到二楼ktv里去 哈哈哈哈 |
沈言都快忘了还有沈以何的存在,等到关上门,才发现孩子站在门口,静静等他,他有些好笑,但沈以何的表情有很认真,忍下笑意,朝着傻站的人儿招招手,“先过来吃饭,一会再收你的东西。” “好。”沈以何点了下头,憋了半天才问难得开口:“我应该换什么鞋?”他还没有蠢到换上一次性鞋套的地步,鞋架上有很多双棉拖鞋,按照坐车的逻辑,应该又有一定的规则要遵守。 “嗯?”沈言被他问得一愣,以为架子上没有可换的鞋,等他转过头来,又是一愣,这不是有鞋么?干脆随便指了一双灰色条纹的棉鞋,说:“就这双吧。” 原来是要穿灰色的。 沈以何蹲下来,脱掉脚上的球鞋。那双球鞋还是考上外国语中学时,隔壁的邻居大妈送的,她孙子的脚长得快,鞋子已经穿不下了,所以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了沈以何。 穿了接近大半年,鞋子已经脏得洗不出,鞋带被踩坏了,重新换了根黑色,与蓝色的球鞋搭配起来,有点突兀。沈以何将球鞋放在另一个鞋架上,挨着沈言脱下的皮鞋,想了想,又挪动位置,将两双鞋的距离分开些,这才起身,穿上脱鞋。 把书包脱下,放到餐桌边的椅子上,然后在沈言对面坐下。 看到沈言动了筷子,沈以何才开始吃,一筷子夹起两块薄藕片,塞到嘴里,然后扒了三口饭。以前在何家,吃饭慢是要被骂的,而且哪有那么多菜来配饭,十来年的习惯,使得他吃饭很快,而一口好菜,就可以吞下半碗米饭。 沈言刚吃完两块肉,高高的米饭上残留着肉汁印子,正准备去喝口汤,就瞧见沈以何饭碗见了底。 沈言以为小孩饿了,所以吃得快些,没想到是这种快法。而对沈以何来说,他以为吃得快,少吃菜,是良好的行为习惯。 “我还没怎么吃,你还要吗?”沈言很吃惊,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把那一碗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吞下去的?将要去盛汤的手缩回来,沈言用筷子轻轻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米饭,不放心得问了这么一句。 白饭一人一碗,怎么也该够了,沈言没想到沈以何会吃那么多,现在看来,好像还没吃够。 “爸爸,你不饿吗?”沈以何很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饭菜了,还是陪自己的亲身父亲吃,一天折腾下来,他很累,很多事情挤压着,忽然被沈言这么关心了一句,头脑一热,就喊了爸爸。他知道城里人都喊爸爸,也就学着喊。 说完,沈以何就后悔了。沈言虽然把他接了回来,但也没有明确说要认他,可能只是找他帮忙也说不定,他这么急着喊了爸爸,也忘了问沈言是否愿意接受自己。而且,他喊何老父亲都是喊爹,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书面化的用于,现在忽然喊出来,他觉得自己很矫情。 沈言听了这话,脸都红了一小半,眼睛发酸,像感冒了一样,这声爸爸软乎乎的,弄得他心窝子都暖了,但他嘴上并没有应,只是把自己碗里饭分了一半给对面的人。 握着筷子的手指陷进掌心,沈以何埋头等了很久,也没听到沈言给他任何回应,直到沈言给他添饭,心里才好受些,至少没有太过难堪。 那半碗饭,沈以何浇了排骨汤,几口又吃掉了。 沈言看他吃完,“今天太晚了,拿换洗的衣服出来先洗个澡,作业尽量做,做不完我帮你打条子。哦,对了,你的床要明天才能到,今晚……” “这里沙发那么多,我睡沙发好了。” 沈言没有多少,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是第一次见面,他没法习惯和沈以何睡一张床。 沈言一个人坐着继续吃饭,右手举起手机,开始回复微信里的新消息。沈以何从两个蛇皮袋倒腾了会,翻出一条四角裤,一套夏天穿的短袖短裤,还有洗澡毛巾和牙刷。 这个屋子很热乎,一进来就有暖气扑面而来,所以他拿了夏天的衣物做睡衣裤,如果是平时,他就直接拿冬天的棉毛衫棉毛裤了。 浴室和厕所是在一起的,位于屋子的一个角落,冰花玻璃围着四周。里头空间很大,和乡下屋子的储藏室差不多大小,有浴缸还有淋雨,沈以何虽然以前没用过,但自己试着调弄几下也就明白了。 洗完澡出来,沈以何上身白色T恤,下面一条到膝盖的灰色短裤,手里拿着洗干净的衣裤,头发湿哒哒的,双眼又开始无意识得迷惘起来,“哪里有阳台,晾衣服。” 沈言的换洗衣物都是堆在浴室的一筐篮子里,然后每隔三天来一次的清洁人员会把衣服送去干洗,他这里没有晾衣服的地方,阳台倒是有,可那是用来晒太阳、烧烤、喝酒的地方,他实在难以想象在那里挂上几条湿衣服。 “以后这些不要洗了,直接扔那个篮子里。你今天要晾啊?那……就放在你后面的暖气片上,一会就干了。”沈以何回头,看到有一排白色的东西,身后摸了摸,有些烫,这大概就是沈言说的暖气偏了,他依言将手中的衣物摊开,放在上面。 看了眼旁边比他还高的老式挂钟,已经快八点了。 扫了一眼,沙发前的矮几倒是可以做作业,但上面堆满了很多东西,他不好擅自去动,电脑桌上堆放了很多文件,也没多余的位置,沈以何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开口问,走到餐桌那,打开书包,干脆在餐桌上写作业。 沈言低头看着手机,见沈以何过来写作业,也没说什么,他忽然放下筷子,开始两只手抓着手机打字,速度很快,脸色也不怎么好。过了好久,菜都凉了,沈言才突然放下手机,低骂了一句:“老狐狸。” “要不要我帮您热一热?”沈以何刚写完数学,见菜凉了,沈言面前的碗里还是那半碗饭。 沈言摇了摇头,“晚上少吃点没事。”,沈以何面前摊着一张英语试卷,红褐褐的108,他正在试卷旁边的留白处抄错了的题目。沈言好久没有见过这种试卷了,心里好奇,又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小孩的亲爸,就顺手抽了过来看,“你们初中的英语是多少分来着?” “一百五十分。”沈以何回答的声音有些低。他本不想让沈言看到这个的,可是,他更明白不应该遮掩,不好的地方,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沈言仔细看那些错题,听力部分错很多,扣了七分,基础知识运用还好,就错了一个选择和一个动词填空,旁边是抄写的三遍正确答案,而后面的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扣了十六,作文只拿到了基本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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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对这张试卷的失分点有个了解后,沈言开始看那些阅读,他高二就去了英国上学,这些文章在他眼里,和中文读物没什么区别,“第一篇和第三篇阅读我也做过,只不过题目换了。”这些题目,唤起了过往的回忆,他还是怀念在国内上学的日子了。 沈以何本以为他会批评自己的分数,却没想到对方的重点完全不在这个上。他小时候听说的那些话,伴随着他整个童年,对现在也有深远的影响。村上的人说,沈言是因为自己基本不好才不要他的。 初中已经学习了生物,他懂代孕妈妈的意思,也知道体外受精是怎么一回事。当年的事情,他也猜出个大概,可能是那个机构搞错了给他选好的‘生理母亲’,沈言怕生出来的孩子和预想的不一样,就放弃了自己。 成绩,沈以何一向很注重,而沈言的出现,只会让他更看中成绩,他很怕沈言会因此而生气,更怕在沈言心中,自己这种成绩,就是印证了当年的猜想——因为基因不好,所以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一个初中孩子的世界里,父母、学校、成绩,是仅有的世界。 “我会好好努力的,下次考好点。”沈以何保证道。 沈言自然察觉不到孩子内心的想法,“就是词汇量太少,语感也不强,这些东西,大部分没什么逻辑,平时多看点国外原版书籍。”沈言也就那么一说,他那个时候,成绩比沈以何好,完全是因为优越的学习环境和条件,学习态度上,还没沈以何的一半。沈言不是老师,更不是学霸,他脱口而出的建议,并没有针对性,也就是一时嘴快。 “我知道了。”沈以何默默在心中记下。 沈以何的态度,沈言还是挺受用的,既不顶嘴又听话,这样的小孩,在他的认知里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可遇不可求啊。忍不住盯着沈以何的小脸看,模样还挺好,和自己长得也像,心里头油然而生一种荣誉感。 “我去洗澡,你乖乖写作业。”沈言心情好的时候,也忘了要装严肃,语气也变得亲昵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过了半小时,沈言出来,身上披着棕绿色睡袍,头发刚刚被吹干,还有点湿,本来是想喊沈以何进去吹头发,却发现孩子的头发已经干了。 更令他吃惊的是,沈以何已经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洗好,按照原来的样子,叠在一起,有些菜还没吃完,就留在了桌上。 听到声响,沈以何回头,“这些菜要放在冰箱吗,但是冰箱里面是满的。” “不用,都倒了,也不用倒,有人倒,总之你不用管。” |
桌上剩下来的菜还有很多,在沈以何眼里,这一桌子菜,平时他过年都吃不到,沈言刚刚说要倒掉,他心里头很难受,放佛被人浇了一身冷水。在学校食堂里,看着那些人抱怨面前的菜不好吃,一个个都是难以下咽的表情,就他一句话不说,还吃得挺香,那个时候他没觉得难受,顶多不太自在,而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心里压抑。 因为他没办法,也没有权利去处理这一桌子菜。沈以何想,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些菜包起来,带回何家吃,何涛肯定比他吃得还多,家里的爹娘和爷爷奶奶肯定也很开心。 “作业做好了?”沈言打开冰箱,取了里头一小瓶矿泉水喝,另外拿了一瓶递给沈以何,“以后要喝水冰箱里拿”。 “英语和语文主要布置了背书的,笔头的作业在课间做好了。”沈以何在收书包,只留了一本英语书和语文书外在餐桌上,他接过那瓶透明瓶身的矿泉水,道了谢,仰头喝了有大半瓶,然后塞在了自己书包里。 沈言去柜子里拿出一条被子放在沙发上,“今晚就先这样将就睡,明天礼拜五,我早点回来带你去买些东西。还有桌上的布朗尼,要吃的话就带到学校去,不然明天中午有人来收拾的时候就扔了。” 桌上除了菜,还有两盒黑色的蛋糕,一盒被沈言吃了一小半,另外一盒在透明的包装盒里还没有被拆开,沈以何将蛋糕小心得放在书包上面,明天走的时候可以拿在手里,就不会被磕坏了。 沈以何拿着书坐到了沙发上,沈言坐在前面的电脑桌旁,很忙的样子。那个电脑是白色的,屏幕很大,很像电视机,与沈以何教室里的电脑不一样,它的键盘和鼠标都没有线连着,而且没有主机。 背了大概四十分钟,沈以何放下书本,见沈言已经将电脑关了,正在盘弄手机,手机横放着,有微小的打斗声从手机里发出。按照以前的习惯,沈以何每天睡得早也起得早,四点半左右就醒了,然后起床煮粥,一边等一边背书。 厨房可能在楼上,沈以何想想,还是问一下比较好,“楼上有电饭锅和米吗,早上我起来煮粥。” 好像是有米的,就是不知道坏没坏,沈言开了冰箱,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楼上的米很久没用了,早上喝点牛奶,烤点吐司什么的,冰箱里有培根、黄油、沙拉和各种酱料,还可以泡玉米片,如果吃不惯,去学校里买着吃,我记得那时候小卖部有早饭卖。零钱去门口柜子上那个桶里拿,明天我给你办张卡吧,也方便。” 沈以何看着沈言,连沈言话说完了都没回过神,愣了会,才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他没怎么听懂,不过这些没什么关系,楼上有米,他可以煮粥。 已经靠近十点了,睡觉时间。沈以何直接在沙发上躺下,盖好被子,身底下的沙发很软,也很宽敞,比以前睡的床还要舒服很多,他整个人嵌在里头,感觉很好。弯过脑袋,看到墙壁里镶着一个很大的水族箱,里头的鱼五颜六色,奇形怪状,还有灯光照着,穿梭在水草与石林间。 梦里,他也变成了一条鱼,生活在水族箱里,有充足的氧气,造假的碧海蓝天,海石,水草,一切都很美好,直到水缸被忽然打破了,他摔倒地上,喘不上气,然后慢慢得,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沈以何醒了,又躺了几分钟,从沙发上起来,挂钟上的时间,四点一刻。沈以何蹑手蹑脚走到楼上,二楼被分为两室,一个是家庭电影院,一个是厨房。其他设备看不懂,但电饭锅变成什么样他都认得,米也很容易就被找到,电饭锅上的按钮是英文的,幸好他看得懂,一会功夫,粥已经煮上了。 白粥,两人份。 等粥的时候,他又巩固了一边昨天背的东西,然后下楼从蛇皮袋里拿出一沓试卷。那些试卷被分成两类,有英语也有语文,是以前的考试卷和练习卷,从小学到现在,已经很厚很厚了。沈以何会每天花一定时间看上面的错题,背上头的文章,和涉及到的词句。 靠近五点的时候,粥好了,沈以何下楼洗漱,然后把蛇皮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都整理到沙发上。 沈言在五点半的时候醒过一次,眯着眼看到沈以何在搬蛇皮袋,他从来不喜欢被吵醒,对于睡眠环境,他要求很高。沈以何动作很轻,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吵醒沈言,一直收拾到六点,就去盛粥,还把桌上的菜用微波炉热了一个个端下来。 被断断续续吵醒几次,沈言想睡都没了心情。 何家人也醒得早,差不多六点钟都出来吃早饭了,沈以何想沈言要上班,六点也该醒了,一切准备就绪,餐桌上是热腾腾的早饭,他正犹豫要不要叫沈言起床,沈言就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言每天的起床时间,是早上七点,公司规模不大,自己当老板的好处,不就是可以自由点么?沈言一大早被吵得有些烦躁,才六点,天刚亮,可是他已经睡不着了,回笼觉不好睡,头都开始痛了。 一离开床,沈言就打了个冷颤抖,平时地暖和暖气都是一直看开着的,怎么今天那么冷? “吃早饭了。”沈言正纳闷,就听见沈以何喊他,一桌昨天的晚饭还有两碗白粥。 “你先吃,我去刷牙洗脸。”沈言一大早被吵醒,起床还没冷了一下,感觉不顺极了,连说话都有些急躁。 沈以何没有先吃,而是坐在着灯沈言回来。 忽然听到沈言踢了一下后面的暖气片,“这破玩意还坏了?” 沈以何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昨晚睡觉前,他注意到有些电器的信号灯一直亮着,上课听老师说过,这样会浪费电,于是他就去把这一层的电闸总开关给关了。 沈以何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言跟前,“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关了总开关,今天早上忘记重新开了。” “你关那个做什么?”沈言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被熊孩子整了,打开电闸,暖气果然重新运作起来。 沈言进浴室刷了牙,用清水洗了脸,就出来了,看到沈以何还埋头站在原地,“算了,算了。你吃了吃烤面包?” 沈以何想解释的,可是沈言已经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他看到沈言拿起两片面包,放到一个器具中,一按按钮,里头发出红光,不一会,两片烤过的面包弹了出来。 “我煮了粥……”沈以何有些担心沈言光吃这些面包,不和他一起吃早饭,他很想做饭给沈言吃,虽然他不怎么擅长做早饭,但也想让沈言唱唱。白粥快熟的时候,他打开电饭锅,然后用筷子一直不停得搅拌,这样煮出来的粥会很容易入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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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最终还是坐上了餐桌,他烤了两片面包,吃掉中间软的部分,将剩余部分丢在了桌面上。见沈以何一碗粥已经喝完,沈言也不好意思一口不动,就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别说,很久没喝白粥了,这一喝还真有些停不下来。 本是觉得有些膈应,然而一碗白粥下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刚刚的些许不愉快一扫而空,“今儿别做校车了,我送你。”沈言走到衣柜那,认真挑选起衣服来。 沈以何背起书包,双手捧着蛋糕,坐到了昨晚睡的沙发上,等沈言换衣服。 每个类型的衣服都挂了一排,沈言走到西装那,每件都拉出来看了一遍,最终指尖停留在一套蓝色西服上。沈言回头找了一圈,发现沈以何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规规矩矩的样子,还一脸……呆滞。在校园里,沈以何一笑,都可以柔化一片女生的心,而在沈言面前,沈以何就是一个不苟言笑,呆呆愣愣的傻小孩。 沈以何看着沈言拉开抽屉,从中选了同色系的领带,然后还照了很久的镜子,才算穿戴好。这一系列步骤,沈以何只有女生会这样,他真的只是看呆而已,并且也不理解,那些衣服、领带,除了颜色不同,都一模一样。 虽然沈言拖了很久才带着沈以何出门,但沈以何还是比校车早到了学校。他来的时候,只有寄宿生在教室早读,徐娟已经在教室看着了。 中午的时候,他没有吃那块蛋糕,而是把蛋糕放在书桌的右上角。不一会,就把班级里的馋猫王给吸引了过来。 “欸,沈以何,你哪来的brownie?还是***酒店的,肯定正宗!卖我呗。”男孩胖胖的身形,挡住了作业本上的光,沈以何停下笔,得逞得笑了笑,“好,你开价。” “三十。一口价,二十。怎么样?” “三十可以,但是你要等放学了去外面买。”沈以何并不知道这个蛋糕具体价值多少,当对方说出价格时,他是吓了一跳的,但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一件东西,在特殊的条件下,能有不同的价值。这块蛋糕,此时此刻,是卖方市场。 沈以何面不改色,继续写作业。 “诶哟,我吃完饭就想吃点甜的,五十怎么样,大不了以后你有情况,可以找我借钱。”沈以何见好就收,成交。 说好了,晚上沈言会来接他,去置办点东西,沈以何放了学就去上次停车的位置等,不一会,沈言的车就开过来了。 沈以何上车,这次倒是把书包脱了下来,放在了腿上。他觉得应该和沈言打招呼,可是对方并没有允许他叫爸爸,又不能向上次一样说您好,他想了半天,手指交叉在一起都快拧出水来,也没想好怎么打招呼。 等过了打招呼那个时间点,沈以何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什么事情都可以闷着,但这件事是刻不容缓的,沈以何窥察到自己内心在担心被抛弃被拒绝,所以一直不敢问称呼的问题。 沈以何喜欢逼自己,在某些事情上,他足够理智,就算有时候昏了头,他也会逼自己尽快清醒过来。他不想成为鱼缸里的鱼儿,自欺欺人,骗自己还在海里自由自在。 “我应该叫您什么?刚刚上车,我不是故意不打招呼,我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正好赶上红灯,沈以何两眼发直,盯着红绿灯上跳动的倒数数字,等待最后的宣判。 沈言本是很平稳得刹车,一听这话,不小心来了个急刹,“啊?你昨儿不是喊过了吗?” 沈以何的问题,总能让沈言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沈言内心满满的黑色问好,若不是还要维持几天正经父亲的样子,他早骂脏话了,这死小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那么叫?”沈以何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添了一句,“一直么?” “要不然呢?”沈言默默抓紧方向盘,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得讲话,也懒得测过脑袋看沈以何。 现在的沈以何,在沈言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小孩。 “爸爸。” 沈言头皮一麻,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又脸红了,手肘蹭了蹭自己的脸,假装不经意得‘嗯’了一声。 ps:实在晚了,楼楼要抓紧时间睡了,诶呀,最近其实挺忙的,咳咳~~~~~~~~~为什么每次脑洞大开都是在忙的时候!发了点糖,接下来,沈言作为新手爸爸就要恢复本性,暴怒一次。 |
伪更一下 其实以何的性格还是很好的,也不是闷的那种,不然也不会真的遇到不会的,还是去问,而不是闷在心里。可能他对爸爸会很呆,很自卑吧。 还有那个蛋糕的事,我写的时候也担心大家会不会觉得小孩这样做不太好,但是他不舍得让蛋糕被扔掉,又不舍得自己吃,就只能卖掉,然后存钱回报粑粑了 |
楼主在码字 你们乖哦 |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最常吃的就是火锅,简单,快捷,一窝子人凑在一起,喝喝酒,评论些圈子里的奇葩事,嬉笑怒骂,最是爽快。回国后,沈言也保持着几个礼拜一顿火锅的习惯。本来是打算带沈以何去饭馆点菜吃,但忽然间火锅瘾就上来了,沈言直接把车停到**广场的地下停车场,顺道也可以把要用的东西买了。 这家百货公司是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上下共有八层,外墙是玻璃幕墙组成的,从高空俯瞰下来,神似鸟巢,这儿集合购物、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百余家世界知名品牌在此入驻。 今儿周五人特别多,特别是顶楼餐饮这块,幸好沈言开车过来的时候已经打电话喊朋友要了号,否则光排队就是排到天荒地老。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父子二人被带到靠墙的一个位置,桌上一人一份菜单已经摆好了,服务员另递给沈言一份酒水菜单,然后倒上热茶水,就站到一旁等他们点单。 食物菜单是以图片为主,右下角标着价格,沈言手头还有一份勾选食物的单子,照着自己的喜好一一钩好,肉类都点了双份,然后退给沈以何,“还有哪些要吃?” 沈以何正慢慢翻着那本图文并茂的菜单,右下角标注的价格触目惊心,看了看沈言点的,其中一份海鲜拼盘就要三百多,沈以何把菜单合上,摇摇头,“够了,已经很多了。” 在沈以何的印象中,他以前吃过和这火锅类似的,也是一锅子汤,然后把所有食材都倒里面,那会子是冬天,何家六口人围在一起,一锅菜配白饭,他们吃了三天。 候在一旁的服务员看这是点得差不多了,就走上来,帮他们把桌上多余的东西收走,稍微整理了一下,“点的菜有两份羊肉,两份午餐肉,一份生菜…….”将所点的菜都报了一遍,临走,“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还有一碗白饭。爸爸,你也要白饭吗?” 服务员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两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是对面那人的儿子,她以为是弟弟来着,幸好多年的工作经验使得她刚刚并没与乱说话。而对于沈以何要白饭的事,她也没多少惊讶,每天那么多客人,总会遇到一两个奇怪的,“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白饭,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帮你去隔壁几家店问问。” “不用了,下单去吧。”沈言开了口,那服务员也就走了,“火锅配白饭,亏你想得出来。”沈言又好气又好笑,更是看不透眼前的小孩,这到底是存心整他呢,还是整他呢……就算在乡下长大,也不至于没有常识。 沈以何这才看到旁边几桌就没有吃饭的,“对不起,我刚刚应该和您商量一下再说话的。” 沈言一时摸不清这算不算是沈以何在为刚刚的‘恶搞’道歉,这吃火锅的气氛一上来,父子间顿时就熟络起来,说话也不再像昨天那样端着,“沈以何,你就那么喜欢吃饭?这也挺好,容易养。” 不管沈言这次突然接他回来是存了什么心理,但沈言对他很好,接送他上学,带他吃好吃的,还要帮他买东西,沈以何内心既感动又感激,难得腼腆得笑了笑,没有说话。 火锅底料是微辣,这会儿已经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大多数点的菜已经上齐。 “把架子上的菜都放到桌上来,我去拿调料,你要怎么配?”沈言说着站了起来。 沈以何这回没有犹豫,直接说:“和您一样好了。” 沈言回来时,端了两个小调料盘,一样的,里面是耗油、红油和少量蒜泥,最上面堆了一大块芝麻酱。 一个大男人,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男孩,一盒肉下去,几筷子就没了。 沈言抬头继续往火锅里加菜的时候,看到沈以何吃得鼻梁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薄薄的两片嘴唇被辣的鲜红鲜红,脸蛋白中透红,深邃的眼眶里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沈言忽然有些好奇,当时误打误撞与他配对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难道是个混血? 看着看着,沈言就父爱泛滥了,“一会把东西都买全了,中意的就拿,反正要买的多,也拿不了,干脆让商场运回去。” 沈以何低下头看看自己的鞋子,确实很破了,但也不是不能穿,他以为沈言只是来帮他买双鞋子而已,“我东西都够,没有要买的,而且平时有校服穿,真的不用了。” 不说倒还忘记了,沈言今儿特意早下了班,回家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到沙发上的东西,没忍住就随便翻了翻,其他杂物他没时间细看,就看了整齐叠成一垒一垒的衣物,夏天穿的就两身,其中一身还被沈以何昨天当成睡衣穿了一宿,冬天的有两套棉毛衣棉毛裤,一件黑色起球的毛衣,还有一件军绿色的大袄子。仔细看那些料子,都快被洗褪色了,有几件的领口处还破了几个小洞。 “都破了,重新买吧。”沈言到底没把扔掉这种话说出来,他是一个尊重主权的人,否则,他早把沈以何那些破衣服扔了。 沈以何忽然就有些急,“哪破了?我补一补就好了。”话已出口,但沈以何又后悔了,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可沈言也没错,这种不好看的旧衣服,沈言看不上是肯定的,想到这,又想弥补刚刚太过强硬的语气,沈以何软了嗓子道:“其实穿得挺舒服的,棉的。一会就去随便逛逛好了,爸爸你要买什么吗?” 这些话,听得沈言心里酸酸的,他夹了一块虾滑到沈以何碗里,心里又有些生气,沈以何看似事事顺着他,可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这会还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了,“有段时间没逛了,我也去看看。” 两人吃得也算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吃好了,沈以何站在后面看着沈言在柜台上结账,潜意识有些战战兢兢的,突如其来的爸爸,一顿顿价值不菲的大餐,那些花出去的钱,都是因为自己,沈以何觉得自己在‘犯罪’。 “这家店最好的地方,就是吃完火锅,身上沾染的味道不多。” 沈以何举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火锅香味,他不大理解沈言说的话,身上有食物的味道不好吗? 跟着沈言下了一楼,这一层全部是各式各样的皮具,沈以何抬头,四周晃了一眼,都是清一色的英文牌子,见沈言已经进入面前的一家店,沈以何暗自记下这个牌子的英文名,然后跟了上去。 在门口站的迎宾小姐都穿得像明星似的,沈以何多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夸张,一进店里,才发现这家店很大,有好几百平方米,都是包,外面放的是女款,里面是男款,很多都是编织样式的。 每个玻璃柜里都陈列着不同款式的皮具,有大包、小包、书包,还有皮带,钱包等等,似乎每件商品都有专门的灯光照着,也有专人负责销售,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守着那一片,沈以何目光触及他们,他们都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向沈以何点头示意。 沈言走在前面,旁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为其做导购,沈言听了一会,就说要随便看看,将那人打发了。 过了一会,“沈以何,过来。”,沈言在喊他。 刚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又站到了沈言身边,双手戴上了保护性的白色手套,面前放了三个金属边框的浅盒子,里头分别是两个黑色钱包和同款式的书包。 “这两个先包起来,书包让他背背看。”沈言拿起书包,递给走过来的沈以何。 沈以何背上,被沈言叫到镜子前,左转转,又转转,“我不要这个书包。” 镜子里的人,连沈以何都觉得有些陌生,他从来没有照过这种可以看到全身的镜子,还被那么多人齐刷刷看着,他有些不自在。蓝白的校服,配上纯黑色书包,而那书包除了是编织的款式,其他一点图案和花纹都没,沈以何摸了摸那书包,皮料紧实,做工细致,在灯光的照耀下,黑皮泛着光,“这个和校服不配,我习惯背现在的了。” “我觉着还可以啊,再说了,你一年天天都在上学吗?” 沈以何把书包脱下来,还给售货员,“这个不要了。” 穿西装的男人有点尴尬,只能看向沈言。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驳面子,还是被眼前这个上初一的小孩,沈言挥挥手,没理沈以何,“一起包了。刷卡。”说着,轻车熟路拿起边上的纸和笔,一边写一边道:“这是我的名字,把东西按着系统里保存的地址给我寄过去。” “爸爸,我们学校只能背学校发的书包。”沈以何真的不想要,学校的书包已经够了,他不需要新的,既然不需要,为什么要买了浪费。他感觉到沈言已经不开心了,可是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意愿而已,比起惹沈言生气,他更不想让沈言为他破费太多。 沈言回头看到沈以何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必要这样求着帮人买东西,“算了,就拿那两个钱包好了。” 出了店门,沈以何蹙着眉头,一声不响跟在沈言后面,重新将自己刚刚的行为想了一遍,不识好歹,可他更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接受了,自己该如何看待自己。昨天才相认的父亲,就让人买这个买那个,这样不好。 沈言的热情被沈以何一桶冷水浇下来,兴趣失了大半,先前大肆采购的心也没了,只想着随便给沈以何买几件穿的,至少,把在家里穿的睡衣买了,其他再说。 这个商场的东西,价位都差不多,同时,沈言也意识到沈以何可能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贵,所以才那么拒绝。 算了,大不了去普通些的商场买,反正孩子才初中生,穿得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沈言看看手机,时间不算早了,他也懒得去别的地方,“先在这买身睡衣,其他的过些天再说。” 沈以何松了口气,随着沈言下了两楼。 “把睡衣、睡袍都拿来给他试试。”沈言没有兴致再帮他选,在试衣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售货员给他倒的花茶。 沈以何进了试衣间,里面很大,有一张沙发,和两双拖鞋,架子上的挂着五六件。 脱了衣服,鞋子,选了纯白色的那套睡衣睡裤穿上,换上拖鞋,临开门前,又止住脚步,沈以何将睡衣里头的吊牌拉了出来——四千多人民币。 沈言等了挺久才听到开门声,看了看,型号正好,不大不小,“这件可以,去试试其他的。”沈以何挺瘦的,一米六的个子,对于初中男生来说算中等,但由于体型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很拔尖的。 “就,就这件吧,其他的颜色我不喜欢。” 沈言这次没有强求,“就拿这件吧。” 刷完卡,沈言想起之前买的那两个钱包,现在其他东西都暂时不买了,也没必要寄回去,就嘱咐沈以何在店里等着,他去把钱包拿回来。 沈以何看着沈言走出店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前厅,那儿挂着的都是男士风衣和衬衫,有一个架子上放着同样条纹的包,他凑上去,把塞在内层的标牌拿出来,上面赫然闲着两万四。 他手在发抖。一万四的包,那书包,应该也差不都这个价钱吧。 当时何家人会收养他,是因为他可以让何家多拿一份补偿金。补偿金,一万二。 舒了口气,沈以何走到柜台那,“你好,我想问,刚刚买的睡衣可以退掉吗?” “嗯?”妆容精致的女人满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可以退的。是这样子,如果卖出去的东西需要被退回,需要由当事人亲自来退。” 沈言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如下对话,这已经不仅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问题了,沈以何分明就是在耍着他玩。 “不好意思。”沈言直接拿了放在柜台上的购物袋就走,他听到沈以何小跑着跟在他后头叫爸爸,当下竟觉得无比讽刺。他的朋友们有几个结了婚的,孩子才两三岁,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儿子? |
沈言径直找到附近的电梯,走了进去,沈以何小喘着跟进来,电梯门随即自动关上了。他们是要去地下二层,中间断断续续进了七八个人,沈以何一开始站在沈言边上,后来有人进来,他就后退一点,到最后,他退到了电梯一角,而沈言,还站在电梯按钮那的位置,并没有移动过。 他们两人站在对角线的两端,是最远的距离,沈以何望着沈言的后脑勺,连从后面看,都能一眼看出是精心打理过的,似乎每根头发,都有其该有的走势,从而组成这个了特有的发型。 可能是被气昏了头,沈言出了电梯,往左走两步,又退了回来,一时竟想不起车具体停在了哪个方位。 “G区89号”沈以何开口道。 这时,沈言已经走到车牌查询仪那,听到沈以何提醒,手指停在屏幕上迟疑一会,还是继续输入车牌号。沈言今儿懒得再多走一步路,万一沈以何记错了,就很麻烦,况且,他现在在气头上,也听不进沈以何说的话。 查询下来,就是G区89号。 上了车,沈言还是没说话,一口气憋着。沈以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出风口对着他的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僵直得坐在位置上,两手掌心朝下覆盖在膝关节处,脸朝着窗口。 窗子里反射出沈言看车的模样,抿着嘴唇,专注得握着方向盘,神情淡漠。沈以何不禁想到了在乡下,天一黑,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都会在天黑前被爹娘拉回去,而他没了玩伴,就会自己回去,然后看着何涛写作业。 城里夜间的玩法,他看不懂,就像在那个百货商场里,当时的他看傻了眼,会觉得有趣,新鲜,甚至不可思议,但到了此刻,只觉得自己是这么格格不入的存在。 沈以何低头看穿在自己脚上的球鞋,他觉得很好,可是在这里,在众人的眼光里,只是一双该被扔掉的鞋子,他尊重这种差异性,可是,还是觉得很落寞,那种低落的心情总会在夜深人静时一点点漾开,但又不知如何释怀。 而对沈言,沈以何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何涛做了错事,会被何老父亲随手拿了东西扔,然后再操家伙又打又砸,但总有人拦着,而且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一会就没事了,而沈以何只被筷子砸过几次,对于做错事应该如何处理,他并没有经验。 沈言和乡下那个爹给沈以何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有让他害怕的感觉,但沈言任何微小的情绪变化,都能让他觉得很难受,甚至难受到恐慌。 回到家,才八点多,沈言把两个购物袋放在门口,就先去冲澡。 沈以何看到屋子里多了一张床,就这么随意斜放在沙发前空余的位置,枕头和被子都拾掇好了,那张床是象牙白色的,床板与四角床柱上有对称的雕花作为装饰。 沈言进门只开了玄关处的小灯,整个屋子光线不足,沈以何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就提起那两个购物袋,放到了餐桌上。桌上的剩菜都被清理掉了,沈以何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想等沈言出来,好好和他道歉。 将心中准备的措辞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但总觉得不妥,因为他始终不明白沈言在气什么,这样一来,就很难对症下药。之前在车上,沈言已经允许他叫爸爸了,有的东西,一旦得到,便很难放手,他必须用足够的时间来想自己到底哪错了,以确保沈言可以原谅他。 这时,浴室里淋浴的声音停了。 沈以何站起来,把椅子推进桌肚里,然后走到了冰箱那,打开门,取出一瓶矿泉水来。他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冰凉的水瓶,热空气遇冷液化,不一会,他手上都湿了。 好不容易见沈言出来,沈以何走上去,递了矿泉水,“爸爸,喝水么。” “不喝冷的了。”沈言瞧他这副模样,没忍心不说话,却也没伸手接,他胃不好,每次吃完回锅,都会有点反胃,特别是今个儿这么一气,还只能自己憋着,就更加上火。沈言具体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这种感觉有点像几年前,他对一姑娘挺有好感,但也谈不上特别中意,只是每次玩的时候都会叫上她罢了,那次正巧是那姑娘生日,他买了礼物送过去,却被当面退了回来,他至今都记得记得那姑娘故作娇羞,硬装清高刁蛮得对他说:“才认识几天就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 事后沈言才晓得,那是对方听了不知是谁的馊主意,使出的激将法,实际上心里乐呵着呢。 沈言在床上躺了下来捣腾起手机,没有再管沈以何。 沈以何一个人拿着冰水在呆了一会,见沈言躺下睡了,就去把玄关处的灯关了。外头的路灯很亮,透进的灯光足够他在屋子里行走,沈以何放慢脚步,轻轻走到楼上的厨房,将矿泉水盖子拧开,倒在了一个不锈钢小锅里。 十来分钟,水就滚了,他端着烧开的热水下楼,放到餐桌上冷却,然后再次将电闸关了。沈以何起得早,有了今天早上的经验,他肯定记得早上要重新开这一层的电闸。 沈言捧着手机,在和朋友联机玩新出的游戏,他平时只会玩一两盘,今天却一直没有退出。刚刚十来分钟都没听到任何动静,沈言还以为沈以何睡了,内里一阵烦闷,但忽然又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更是有活憋得慌。 忽然,‘叮咚’一声,沈言退出游戏界面,看到手机右上角显示的小电池图标后边没了‘闪电’的标志。 “**,数据线又坏了?”沈言从被子里探出手臂,将充电器拔掉再次插入,还是没有反应。 “爸爸,喝不喝热水?”沈以何听到沈言忽然冒出脏话,被吓了一跳,他用手摸摸锅子,觉得水温已经不那么高了,就顺势和沈言说了话。 这个声音倒是提醒了沈言。他从床上起来,连鞋都没穿,走到最近的开关处,往下一按,没有任何反应。 “啪嗒”电闸开启。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灯亮了,手机也发出提示声,冲上了电。 “沈以何,你说,你小子到底想干嘛?”沈言几乎是不顾形象朝着沈以何喊出来,然后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把这局比赛打完。 直到游戏结束很久,沈言都在床上坐着,他手肘撑着膝盖,心烦意乱得划着手机屏幕。他想不明白沈以何那么多小心思从哪里来的,不是说乡下的孩子淳朴懂事么,怎么就那么多事?昨天晚上关电闸也就算了,今天还要这么做,看不见他手机在充电么? 就算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沈言现在也不想管了。先前在商场里,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让沈言直接对他发火的地步,所以沈言忍了,现在,他要是不发出来,恐怕会一晚上睡不着。 沈言当爸爸不到两天,但这揍人的灵感不用学就有,小时候谁没挨过父母几下教训。 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沈言疾步在整个屋子走了两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抬头看了眼站着一动不动的沈以何,顺着往下看,发现了放在椅子上的书包。 拉开拉链,沈言粗暴得打开那个生锈的文具盒,由于力道过猛,里头的橡皮和笔都掉在了餐桌上。 唯独没有塑料尺的踪迹。沈言记得昨晚沈以何在这写数学的时候,试卷上还压着一把尺子的。沈以何清醒过来似的,低头开始翻书包,将一把三十厘米的塑料长尺给拿了出来。 这尺子上初中前何老父亲带他和何涛买的,用了不到一年,还是和新的一样,不过是尺身有些磨损的印记,因为尺子比文具盒要长许多,沈以何一直是把尺子放在书包里,为了防止被压断,还特意夹在学校发的硬皮笔记本里。 沈言一句话不说就把尺子夺了过来,往沈以何手臂上一抽。 和昨晚一样,沈以何回来还是换了夏天的短衣短裤当睡衣,这一记抽下来,声音脆响,一道红痕一半隐在袖子里一半印在白皙的皮肉上。 “到底在作什么,电闸碍到你事了?”果然揍人是无师自通的,沈言已经从初次打人的不安中镇定下来,一板一眼开始训人。 沈言看不到沈以何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对面人儿额前几撮短毛一抖一抖的,手臂只是在被打到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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