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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纪实】楷法无欺（师生，师徒）[第1页] |
| 作者:热情的伊春磊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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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年少。给自己留作纪念的一篇纪实。现在已经不再教我了。 师父是我的书法老师。是磕头敬茶拜的那种。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当初我死皮赖脸用力心机好不容易才求着他当师父的。那时我还在上初中，成绩好，一直都是第一名。但是写字巨丑。或许是因为各学科各种比赛都前三名，所以那种辅导机构就特别希望我去，这样他们可以说我是在他们那补课才学习好的。但其实并不爱学习，所以从来不补课，并且在师友的宠爱下长成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唯一有点遗憾的便是小时候没有学书法，所以总想再找补回这份缺失，但是看了好多个书法机构，一看老师的字，就感觉这些人教不了我。 机缘巧合下，遇到了我这师父，他从不收学生，只是在当地小有名气，中央美院毕业，在体制内工作，只参加各种书法比赛，从不教学。 我第一眼看见他字，就喜欢他风骨，开始动他的脑筋。于是花了很多心思找了很多途径跟他建立联系。在各种比赛颁奖上见过几次面，折腾了好几圈之后，他对我的印象还依然停留在只记得我名字和我想跟他学字的小执念，不过我的小执念对他来说只是生活中不时出现的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他并不关心这些，表达了无数次想跟他学书，每次都被他拒绝，即使我那副局级的爷爷出面也没能成全得了。找人不用，花钱不行，愈发坚定了我对他的期盼，于是小执念变成大执念。后来。听说他喜欢下围棋。我走了曲线救国的路线。找人问到他的野狐ID。天天守着，他一上线就找他下棋。后来熟悉了，就去他家里下，缠着收我做徒弟。他也还是不肯。说他规矩多，不收徒弟，操不起那心。后来熟悉了，就去他家里下，缠着收我做徒弟。他不肯。说他规矩多，不收徒弟，操不起那心。我一听更上劲儿了，更得想些办法死缠烂打。再后来，虽然他一直不肯收，我还是为自己争取到学习的机会，并很懂事的说不做他的徒弟了，只是让老师得空时给指导指导，他不置可否，我便回家自己找了字帖写来拿给他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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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什么玩意儿啊，给我的帖子都扔了说帖子水平不高，他给我找。（大概摸到这人很在意自己的专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孩子走了弯路，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于是声称不收徒弟的他给我找了帖子，让我写赵，我自然很努力，每天都写，写完就问，用手机拍下来，在QQ上给他发图。他会给我圈点评论一翻，就这样坚持了有半年，他可能觉得我比较有上进心也能坚持，再或者他就是已经习惯我天天问了。突然有一天，他就叫我周末去他家。说要教我写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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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心里乐开了花，一直梦想着的事终于在我的坚持下美梦成真，但是嘴上一定要矜持。于是我说不不不不，不能因为我的纠缠让老师坏了不收学生的规矩。他也很淡定的回复说：想多了。只是这周闲着没事，恰好想复习一下基础，不要叫我老师，叫哥就行。 就这样，我们有了第一对的一对一教学，以及后来变成周末固定事项的一对一教学。同时每天他都会布置作业给我。我也一直都能按时按量完成。直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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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家里有点事，就是亲戚聚会，在另一个城市，我那天晚上全家要在阿姨家住，没办法写字。就跟他招呼说请个假。结果他居然没同意！ 我去，懂不懂人情世故。上亲戚家还不同意。我就不开心啊。我从小就是美少女，学习又好，万人宠爱。泥；玛***风雨无阻作业写到十二点也熬夜写他的字破天荒请一次假就给我拒绝了？ 必须不能惯着。旷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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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不是周末。就是平常一天。我就没写作业。然后第二天回家我当没事一样照常交作业。没理我。我寻思你还N，B上了，我也不求你。不过我毕竟还是有点心虚。第三天我还是照常写作业交了，还是没理我。第四天就周末了。我就去了，果然，家里没人，电话不接。呵呵呵呵。这是晾着我呢。我当时就想，***的，谁先理谁***。我TM也一赌气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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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就上天了，作业也不交了，也不搭理他了，看谁能挺过谁。哼。 转眼又到周末了。我寻思人家那么大一人物，教我一个小屁孩，一分钱不收，我自己没写作业也没个态度，错都没认一个，我还挺有理，好像有点不像话。 我就又去了。这回他在家呢，可能也没想到我能去，看见我还一愣。问我什么风把我吹去了。。。。当时这顿给我冷嘲热讽。 我。。我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从小到大没说过对不起和我错了。也不知道认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就不说话。但是在他身边恭恭敬敬的站着。他也不说话，该干嘛干嘛。也不理我。 那会我还没有师娘。他和他妈住一起。他妈就招呼我坐。我其实挺尴尬的。站着也没人理。坐下又没礼貌。毕竟老师没开口。 想了想觉得还是继续站着吧。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他坐在每次教我写字的书桌前摊纸，我一看机会来了，赶紧去研墨。 他也没拒绝，就这样我伺候着他开始写字。写的是弟子规。（我当时万万没想到这会成为我的恶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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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的很快，很漂亮。一共一千零八十个字。也就半小时就写完了。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直眨巴眼睛。 他看看我。说：说说吧。 进屋快俩点了，终于特么跟我说话了。我赶紧解释，我说那天什么什么原因，家里多少多少人，在哪哪哪干什么，因为什么晚上没回家，所以没能写作业。他说：我是怎么跟你交待的。 我：不管多忙无论去哪都必须带着纸笔不能耽误写字。他：为什么。我：楷法无欺，书法是最讲良心的艺术，你付出一分，它回报你一分，一日不习字，枉费十日功。 他：你还想学吗。我：（当时心跳漏了一拍。）他极少如此严肃的跟我说话。 我点点头：想。他：想学成书家吗。我愣了一下，不懂。他说：我瞧不起书家，有形无神，字里没有灵魂。有灵魂的字是走心的。而不是形式主义。学书的过程也是如此。我需要我的学生走心。 诶，当时我的心情比较复杂，一是听出他的指责，二是听出他的肯定。指责是说我不走心，肯定是承认我是他的学生。我很高兴。可能一高兴就端不住了，开始嘻皮笑脸。嘿嘿叫了声师父。他没应。。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想。。然后问我，是真想和他学吗。为什么选他。 我当然就捧他夸他赞美他。然后说不是因为他字好是因为他人好，技术高能力强居然还谦逊低调。希望自己能成长成这样的人。他听了似乎挺受用的。（嘴甜好使。）然后就到了立规矩阶段了。各种规矩。***起床时间都规定了。最后问我能不能接受。我当然点头点的鸡吃食似的。然后他让我回去想想，跟父母商量 一下。我说我自己做主惯了不用商量 。我怎么样我爸妈都支持。他说：怕你以后挨揍回家没法交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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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还没挨过揍，经常打架，因为从小学散打摔拿，所以从没输过）我以为他说说的。而且我也不能一听这就表示回家想想考虑一下吧，机会摆在我面前了。我还犹豫啥。我就也扯了张纸。抓起大笔。写了拜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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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了我写了拜帖。嗯没错，其实准备了好久了，这东西原本不会写，但是老早以前就百度了一份范本，放心里没事就翻出脑海来温习一下，就等今天这种时刻一下子发挥出来，给老师一种我是一个博古通今的好学生的错觉。大笔一挥刷刷写就，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然后。。。然后。。。 然后他就给撕了，说太丑了。。。呵呵。。。 各种嘲讽之后让我回家练明白了再来拜师。。呵呵。。。就酱给我打发了。。呵呵。。。 我到底算不算是入了师门？我也蒙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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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用来练拜帖，在他给的字帖上把用得上的字找出来一个个单字的拼成拜帖练。周末去了还是不行。我觉得可能会不会是没带拜师礼？ 回来又练了一周。自我感觉良好，盼星星盼月亮到了周末，偷了我爸茶柜最下面藏的大茶饼，觉得这玩意 一定价值不匪，说不定老师看在这茶饼的面子就上顺势收下了我。 然而并无卵用，撕了拜帖不说，还训了一顿，问我哪来的茶饼，我说我爸给的。问我要不要他给我爸打电话核实一下。见我半晌不说话，他也就心下了然。警告我下不为例，让我回家自首。 一肚子气，回家就跟我爸说我去拜师了，又被退回来了。然后沮丧的把茶饼拿出来还给我爸，我爸倒是没生气，他说这种事情在古代都是当父亲的提着拜师礼把孩子送去。于是跟我一顿研究，最终决定送方好砚。在家又练了一个星期，我爸带我去了老师家。老师见到我爸还是很客气，俩人进屋聊了一会，给我晾一边。 拜帖还是不行，仍然是挨撕的命。不过我爸对这个老师似乎很是满意。后来我爸带我又回家了，当然那方砚也带回家了。我爸夸我有眼光，说是个好老师。让我好好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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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两个月拜帖。每周末去都带茶，从来没用上过。渐渐的我也不考虑这种事了，心里觉得虽然差了个仪式感，但我们已经有师徒之实了，他想赖也赖不掉，我也就不要再纠结了。 后来那一天终于来了。（现在想想其实写的也不咋地，可能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那个周末正***不在家。我到了之后像往常一样把拜帖拿 出来等他圈点（后来有些字看得下去，他就不撕了，会给我点评一番）。根本没想过那天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会儿我已经十三了。不是十二的小孩子了。他看了看我的拜帖，没点评。而是放到一边。莫名其妙的问我一句：扛揍吗？ 。。。。。。 你们说，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你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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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扛就意味着挨打，不扛进不了师门。 我才刚刚拿了校辩论比赛的最佳辩手，就遇到这样的问题，一肚子贫嘴的词一句也不敢说，生怕说错一字错失师缘。思前想手，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我就怯怯的等着。 他见我不说话。。。。他。。。他。。。他T，M也等着。。。 等了好尴尬的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具体多久。见他真不扯我。我只好说话。 我说：如果犯错我自会请罚。如果没犯，骂我半个字都不行。 他见我这般说话，也没恼，轻蔑的拿鼻孔看了看我。。。。说：算不算犯错是你说的算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 他起身去烧水。等水开的过程中我们就尴尬的沉默着。他坐着我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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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水开了。他拿了个古色古香的小茶杯来。连杯带水的往我面前一放。挺挑衅的眼神看着我。吐出一句：茶呢。 机灵如我，也还是不可置信的反应了下，然后乐得屁颠颠掏出每次来都带的茶来，捏起一把往杯里一扔，生怕动作慢了对方 反悔。 诶？以前明明学过茶道。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敲成实锤。。 我放上茶倒上水，既没洗茶，也没等水凉。赶紧泡上就我端着托着杯托站在桌子的一角。跟他是侧对的。 然后又是尴尬的沉默，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办。。电影电视剧不是没看过。知道敬茶总要跪的。可是那小骄傲小自尊不允许啊。只好端着茶继续想。前面就是桌子的短边，他坐在长边的正后面。 我如果鞠躬，杯就会碰到桌子。我走到正面跪下的话就会隔开一个桌子，他坐着就完全看不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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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脑袋里转了好几种形势和方位。这时，他突然往后动了动椅子。然后面对着我正了正身子。 这样，他就正面对着我了，我和他之间出现了一小块空地。刚好。。。。刚好。。。。。刚好。。。跪得下我。。。 但是我还没有说服自己。他也没有催，就那么淡然的看着我，等着我。阳光恰到好处的从窗隙流泻进来照着桌后的他，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仍在悄然一梦。 这杯茶开始烫手了，并且也开始烫脸。如果今天跪了，以后就要成为这人的徒弟，受他的教诲，听他的训诫，他是一个优秀甚至卓越的长者，入他门下是我费劲心思想到达成的终极目标。但是这一跪以后，我的人生就再也不是那样自以为的骄傲的闪亮的从未低头过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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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牙，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水止云停的淡然样子。。我佩服他的字，也佩服他的气度，他的洒脱，他的淡然，他的内敛，他的谦逊和低调是我一直希望拥有却从未沾边的品德。。。既然认准他，那，就跪吧。 于是我尽管 不太甘心，却还是情愿的深深一跪，双手举茶过顶，决然的盯着他的眼睛。他满意的接过茶，放在唇边喝了一口，然后他烫了一下明显差点喷了。但是！他！居然！咽下去了。接着，他忍着烫，试图把整杯茶都干掉！哦天。。。 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说哥烫就别咽了（一直他就让我叫哥不让叫别的） 这时候他倒是瞪了我一眼。但是手上丝毫没停，接着利索的一仰头把一杯茶全干了。我都感觉到滚水过肠胃的那种滚烫焦灼了。 然后他很痛苦的拧着脸半天都没说出来话。哈哈哈哈哈。（当时我可没笑，现在想想觉得挺好笑的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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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彼时的自己，当时确实也觉得挺心疼的。怪自己怎么没给他吹吹。想要起身解释一下，这时候，他伸手轻压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别急，然后把我写的拜帖递给我。 他其实还是没说话一个字，估计嘴里还热。但是他把拜帖递过来并且是冲着我的视线正向递来的。意思是让我念。。。。啊。。。羞死了。。。好尴尬啊。我跪的直挺挺的。就开始念：兹有弟子谁谁谁，自愿拜入。。。先生门下。后面就是各种文绉绉的表态。什么一心向学勤奋刻苦尊师重教之类的。 我念完他又确认了一下我态度，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每天写作业有没有问题，写的不好返工有没有问题，态度不好双倍有没有问题，不写作业五倍有没有问题。 我当然很配合的都应承下来。我发现人在跪着的时候心态是很谦恭的，能更好的反省自己。也更能听进去训诫。 他可能也发现了。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他还是罚我跪了一次。。。。再后来罚跪就。。就成了常态。。。。。（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表完态，师父训完话。收了我的拜帖，给了我一个大长盒子。当作师门信物。 我当时看形状，以为是支大毛笔，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柄戒尺。。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真的戒尺。。以前都是电视里见过，这都是作为家法的存在，我还没改口呢，不是要叫这家伙立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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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就眼熟你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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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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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老师没有打，他就让我看了看，又郑而重之的收进盒子里，浅浅淡淡的说让我不要害怕，他从不发火（是的，他从不发火，天地良心。但是他也从不手软！夸人的时候没表情，罚人的时候没表情，干什么都没表情，完全揣测不到意图。）不过当时也没有在怕，无知者无畏,你拿个道具出来摆摆样子，我就认真的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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