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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嗷呜冲击波——挂印县令(短篇完结)

作者:嗷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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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拜个晚年亲~
一楼度娘。
嗷呜继续延续以往风格,依旧短篇,父子文,已完结。放心跳坑。
PS:多评论少水楼,拜谢~
嗷呜……
夏日的午后闷热异常,没有一丝风,天空上阴霾沉垂,遮住了原本高远纯净的蔚蓝。看这天色,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下。
宽阔官道上,地平线处暴起一阵烟尘,渐渐进了,却是一架双辕马车,车身造型普通,宝石蓝锦缎团花的轿帘,看起来平凡无奇。不想这马车速度奇快,内行人一望便知那拉车的两匹马皆是日行千里的神骏。两名车夫虽衣饰平凡,但看扬鞭催马的一招一式,显然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梁仕元蜷坐在马车里,双手抱膝。一身银霜纱袍,束起的长发略显凌乱,一张面孔丰神毓秀,唇角微抿,在这狭小燥热又颠簸的空间里,显出一点负气的冰冷态度。马车疾驰,干燥的风吹得车窗上帘幕翻飞,趁得这一间隙,梁仕元瞥一眼外面阴霾的天空,只觉得此刻心中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此刻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理不清头绪。唯一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回去将要面对承受的,一定会比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要猛烈的多。
梁仕元将头埋进双膝,低低的叹了一声,想他金榜二甲十五名进士,却被当朝首辅右丞相的父亲贬黜至泽水县做了个七品芝麻官,是个小小举人便能坐的位置。这也罢了,他本不是为了做高官得厚禄,只想学了父亲,为百姓庶民实在做些事情,谁知一腔热血抱负的去了,偏偏泽水县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地主富绅对他明捧暗压,欺他年轻,衙内大小吏官得了那些人的好处,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一点实事不做。他被多方掣肘,上任三月有余,只办了几件偷针拿线的小案,倒是比在家读书时还要轻松悠闲,他又不愿向京城中的父亲求教,唯恐被他老人家小看了去。这样日复一日,不禁心中却越发气闷,兼又年少气盛,一时急了,便做了关云长挂印封金的事情来,将那大印房梁上一吊,甩袖子走了。
他本想出走后各处逛逛,散散心头抑郁之气,却不想父亲耳目这等灵通,自己才方到姑母处落脚,便被父亲派去的人撞了个正着。
梁仕元舔舔干燥的嘴唇,忽而冷笑一声,回去也好,他正好可以对父亲陈明心迹,上表辞呈,从此携妻纵情山水之间,再不愿与仕途有一点沾染,悠闲一世,倒是乐处。
大宁朝右丞相府门前,庄严的红漆大门紧闭,碗口大的黄铜门钉在昏暗的天空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马车行到此处停下,梁仕元从车上下来,仰头望着这座恢弘的府第,年轻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自嘲——不知今天进这个门,是丞相公子的身份,还是七品县令的身份。
天上一阵闷雷滚过,他抬起手腕轻轻拭了拭额上热出的细汗,心想,一会就要下雨了吧。
梁衡梁丞相此刻已下了朝,可巧有几件公务未完,正与几个部属在花厅喝茶议事,贴身小厮侍书忽然进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附耳说了几句话。梁衡双眉微微一动,脸上神色不变,只抬一抬手,淡淡的道:“带他去书房候着。”自己轻啜一口清茶,浑如无事一般,继续商议公务。
梁仕元站在府门里等了片刻,才见父亲的小厮出来,陪着笑,只说老爷与众位大人正在商议要紧事,请大公子书房稍侯。梁仕元看了那小厮,心中越发自嘲,都说宰相家奴七品官,如今自己这官衔儿竟与这下人相同了,不由轻声哼笑,随那小厮行去书房。待开了门,梁仕元一只脚抬起来,还不待跨进去,便一眼瞧见地中央摆着一只宽面黑漆的条凳,横在凳上是一根两指宽一指厚,约有一尺半长打磨光滑的碧青竹板。一时愣怔,转头看向侍书。侍书尴尬的陪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仕元苦笑,暗道父亲果然已经准备好教训自己了。挥挥手让侍书去给父亲复命,自己进房关了门,见桌上尚有一壶冷茶,他一路颠簸,早渴得厉害,这时也顾不得计较好坏,取了杯子连饮了两杯,方退到长凳旁,撩起衣襟端端正正跪好,静候父亲到来。
梁衡那公务足足议了有一个多时辰,才算商议妥当,又同部属们清谈片刻,方令管家送客,自己振一振衣袍,也不带小厮从人,径去书房。
梁仕元早知自己挂印之举定会让父亲震怒,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也没想到父亲会把自己晾在书房一跪便是一个多时辰。外面依旧是阴沉燥热的天气,那雨还没有下,天却渐渐要黑了。梁仕元一直保持笔直的姿势,这时跪得双腿麻木疼痛,鼻尖上氤氲出一层细汗,垂在身侧的手终于忍不住抚上膝头,咬着唇轻轻揉了几下。忽听身后门响,心内到底起了一丝慌张,忙收回手,听到沉实的脚步声进门,低垂的目光看到湖纹纱袍的下一双葛色绣暗银竹纹便鞋从自己身边走过,便暗自稳了稳心神,恭敬的叩下头去:“儿子请父亲安,父亲福寿安康。”
儿子那一点小动作,如何瞒得过梁衡的双眼?不去理会,一撩袍在他面前椅上坐了,这才淡淡道:“罢了。你此来是告假,还是公干?”
梁仕元直起身,略略颔首,神态语气都是恭敬的,却是有些刺耳:“儿子愚钝,并不知父亲召儿子回来是告假还是公干,还请父亲明示。”
梁衡被他这么一顶,再好涵养也生出三分火性来,这儿子在家时也算是出敬入孝,才外放出去三月,浑身便都长出刺来,倒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点头冷笑道:“好一个愚钝!你泽水县一县父母,不在本官公干,跑到你姑母家里去做甚?这也是你愚钝过头,行动不知所谓之故?”
梁仕元抬头直望着父亲,面无惧色,直言道:“既是父亲问,儿子便也不瞒父亲,儿子此次回来,便是要禀明父亲,儿子才疏学浅,见识浅薄,难担百姓父母重任,要辞去泽水县令之职,县令印信儿子已经交还,只请父亲允准。”
他说得一本正经,梁衡心里却只觉可笑兼且可恨,眉尖微挑,道:“哦?你果然想明白了,舍得这十数载读书辛苦,认真不想走这仕途了?”
父亲一句话便问到梁仕元的心坎里,脑中一时想到自己寒窗苦读的情景,一时却闪现三个月来在泽水县受得窝囊气,心中委屈如水蔓延,目光不自然的看去别处,声音也略低了下来,道:“不是儿子不想走这仕途,是儿子无能,无缘走这条路,只好辜负父亲一番辛苦教诲。”
他口气里又委屈又含怨,梁衡听着无比刺耳,冷笑一声,道:“既是无缘,做不来这官,为父只当在你身上白用了心,也不会来怪你,你要辞官,只管去上书写辞表,吏部接了自会处置,何须请示为父?这挂印出走又算是哪桩?你是说书的听多了,学起人家关云长来了?竟会无能到连辞个官都做不来,我梁家诗礼传家,倒是教养出你这样好子弟!”
父亲咄咄逼人的语态让梁仕元很不受用,他暗知自己这番轻率举动不妥,心中也颇有些后悔,但是父亲见面先就质问,全不问自己为何会有此举,心中初见父亲时那点忐忑愧疚,在这几句严厉申饬之后消散的干干净净,他直视父亲沉郁的目光,挺直肩背,越发顶撞道:“父亲说得很是,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过事情儿子既然已经做出且无可更改,父亲何必还去追究根源,只管按心意处置了儿子便是。”
“糊涂东西!”梁衡火气上扬,腾的起身,两步走到他面前,劈面一掌掴上他白净面颊,看着他嫩生生明玉也似脸蛋儿上浮出鲜红的几道指印来,喝道:“现下里倒是知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了,当初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当这朝廷里都由为父的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不成?我来问你,县令擅离职守,私自出界,依律该当何罪?”
梁仕元被这一掌打得面颊火辣,略侧着头,喉头却一时哽住,对于父亲的问话不知该怎样回答。本朝律法,县令擅离职守,私自出界,要杖责一百以示惩戒。自己当时气闷非常,只图一时痛快,虽想到这一层,却是怒令智昏,想着拼死也就这一身血肉,打死也不受这样的腌臜气,这才轻率行事,现如今见父亲怒意填胸,却掩饰不住为自己担忧神色,心头那股子强硬的劲头不由软下两分,向下叩头道:“儿子鲁莽,让父亲忧心,罪该万死。”他迟疑一下,又道:“儿子不欲让父亲为难,也不愿因此事累了父亲一世清名,还请父亲将儿子交出去法办,以全儿子微末孝心。”
梁衡听他这一番自以为乖巧的说话,不禁为之气结,自己若要将他法办,直接绑去官中依律惩处便是,又何须费这一番辛苦?他这样书生体格,又如何受得住一百重杖?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油蒙了心,到现在还是如此糊涂,全不念老父一腔回护之心,冷冷哼了一声,道:“梁大公子的孝心,为父的消受不起!你只需说话做事前先过过脑子,少来气气你老子,为父的便足感你的盛情了!你要是真想挨那官刑,那也由得你,你出门去投到官里,自有有司处置,只需你熬得过去,为父的便成全你,送你回乡去,给你几亩地,由你自去度日。若是还有一丝悔改之心……”朝那春凳板子一指,“趴上去,听为父慢慢教导于你!”
梁仕元耳听得父亲一番话,见他字字句句虽夹枪带棒,回护之意却不可掩饰,心中便越发愧疚起来,但听得最后一句,眼睛随着父亲的手朝旁边凳子一瞥,心里不知为何便“咯噔”一下,先前那点强撑的高涨气势顿时矮了下去。他自小算是听话的孩子,虽是性子直率些,读书功课上却是极用心刻苦的,偶也顽劣,父亲至多不过戒尺教训几下,扑作教**戒而已。而自从自己十五岁中了举人,有功名在身,那家法便仅限于威慑,再从未上过身了,如今这样板子凳子的阵仗,与他倒是头一回,方才进房时自有愤慨之气冲着不觉得什么,这时那股劲头过了,心想自己都是成家立室之人,难道还要被父亲打板子么?一时觉得难堪起来,连没有挨过耳光的另一侧脸颊也热辣辣的,抬头踌躇的叫道:“父亲……”
梁衡见他满脸绯红,这一声父亲叫得不比先前,软软儿的透着可怜,想到他一个新科进士,早已不是无知小儿,为人处事却仍是幼稚之极,身为朝廷命官,公然违背律令,全不怕要受官刑当众出丑,如今回到家里,自己父亲关起门教训两下,反倒怕起羞来,又觉可笑,又觉可恼,冷冷一哂道:“你且慢慢想着,几时想通了,再来回为父。”大袖一拂,拔脚便往外走。
“父亲别走……”梁仕元见父亲当真怒极,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膝行两步,情急之下一把攥了梁衡的袍角,声音却小如蚊呐:“儿子……儿子但凭父亲教训……”说着,生怕父亲当真甩袖子走了,那却不知要如何收场,忙咬牙撑起酸痛的两条腿,几步挨蹭过去,眼一闭心一横,俯身上了砧板,只觉脸上发烧几乎要着起火来。
他若是一口咬定,铁了心不再为官,梁衡倒也拿他无法,他这一乖乖就范,心下便宽了一宽,见他面红耳赤的乖乖趴在凳上,慢慢踱了去他身边,一手提起板子,在他腰间点了点,道:“规矩呢?”
这规矩二字一出,梁仕元越发难堪窘迫的连气也喘不匀,俯身在凳上连头都不敢抬,嗫嚅着道:“父亲……父亲且饶儿子这一层,如今是仲夏,儿子这一身……这一身衣裳甚薄……”话到至此竟是再说不下去,深深呼出一口气方才有力气接续道:“况君子知耻小人畏痛,既便是父亲蒲鞭苇杖,儿子也定将父亲教诲牢记心头,不敢擅忘。请父亲看在儿子知……知悔的份上……留儿子一丝体面……”
梁衡嘿然一笑,也不去喝他,扬起板子,照准他臀峰全力挥了五记,夏日里衣裳薄,他又连羞带窘的怄出一身汗来,虽隔着衣衫,那声音却也响得有些怕人。梁衡打完这几下,将板子一收,道:“既已知悔,那么你自己说,错在何处?悔从何来?”
这重重五下打得梁仕元措手不及,一声痛叫将要冲出,又赶紧咬牙顿住,两手紧紧扣住板凳头,才没有从凳上跌落,只觉得臀上几道热辣辣的拢肿起来,呼气片刻,才颤颤道:“儿子不该行事莽撞,挂印之举实在……实在不妥,”说了这一句,他不甘心的又道:“……但是父亲,那县中大小官吏实在欺人太甚,儿子是被他们气得无法……”
他才认一句错,便立刻找出理由来自辩,梁衡险些被他气得笑了,举起板子,又是重重五下落在他臀峰,才道:“没有用的废物!你堂堂一县长官,但凡有一线才能,谁敢欺你?谁能欺你?你说,是县丞县尉还是衙役捕快?他们怎么欺你这县太爷梁老爷了?”
臀峰上遭受二次屠戮,梁仕元额头鼻尖沁出冷汗,抠着凳头的手有些发颤,臀峰处疼得尖锐,虽知父亲这样残酷打法,是在逼自己乖乖依了家法规矩褫衣受杖,到底拉不下这个脸儿来,只将头埋进臂弯,耳听父亲一口一个废物,心下惨然。自己本来鸿鹄之志,却不想县太爷当了三个月,一再被人打压,原本书上读得治国安邦大道理全无用武之地,如今有何颜面将那些被人欺被人骗丢脸的事说与父亲知道,他已经这般狼狈,如何还能再自取其辱,咬牙忍痛道:“总是儿子的不是……那些腌臜事,父亲休要问了。”
梁衡自己便是从小小知县起始,一步步做到这文臣之首的位子,怎会不知这官场里水到底有多深多浑,地方小县里熟吏欺生,自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这儿子从小娇养在府里,读了满脑子子曰诗云,写几篇文章还算是漂亮,可每与自己谈论实务,便显出志大才疏的毛病来,这也是他自小儿有求必应,除却读书,凡事皆不经心,缺了历练之故。这次他二甲得中,名次不低,点翰林时便有人讨好自己,将他的名字也列于其中,自己亲笔勾去,反派了他一个外官的缺儿,便是盼他去到地方,亲眼看看百姓疾苦,亲手处置各方事务,经了磨砺,将来方成大器,谁知他竟如此不争气,不过短短三月,便即弃印逃出,自己本来还想他或者有何隐情,没想到竟是被人玩弄欺瞒,这官儿做不下去了,这才畏难而退。
这知县品级虽低,却是手握实权的一方要员,一县黎庶能否安居乐业,全看知县才能如何。梁衡在官场几十年,见过做成土皇帝的,见过做成父母青天的,见过糊涂昏暴的,见过贪贿吝刻的,也见过许多不过不失规规矩矩的,好似自己儿子一般被人欺弄乃至挂印而归的,却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家。
这泽水县本是梁衡亲自挑选出来,交由儿子赴任的,县中情形如何,自是一清二楚,原本也没有指望儿子一到地方便整肃纲纪,励精图治,但凭了他丞相公子的身份,至少能暂时压得住场子,有这三个月时光,足够摸清现状,就算没有本事,哪怕是请教自己,这小小一个泽水县,也不该在他话下,正待他一鸣惊人,便被他大吃一惊,梁衡又是气恼,又是失望,照准他臀峰,五记板子再次重重砸落,道:“你的不是?你又有什么不是?官场腌臜,你是今日才知?你于今知错知悔,错什么又悔什么?是后悔挂印,还是后悔做官?”
这雪上加霜的五下简直让梁仕元气都喘不匀,双腿一阵打颤,他本想着自己老大个人,被父亲提了板子教训本就是丢人至极,便一直隐忍着不叫痛不动身,却不想父亲怒极之下只朝那方寸之地一味招呼,那奇痛直窜进心里,让他怀疑臀上是不是已经皮开肉绽,心中惊怕之下,两手便忍不住向后一挡,隔着轻薄的衣料,臀峰上触手之处只一道檩子高高肿起,不禁哽咽痛叫一声:“爹……”
梁衡正在气头上,见他伸手护住了屁股,知道他疼得厉害,想起他先前话来,越没好气,拿板子轻轻敲敲他手背,道:“君子知耻小人畏痛,你是见不得官场腌臜的君子,挡什么?!给我拿开!”
梁仕元也被自己下意识的本能举动惊了一跳,手心下的僵痕炙热烫手,疼得尖锐,他从小娇生惯养,那里吃过这样苦楚,待要把手收回,又怕那凌厉家法,犹豫片刻,方费力转了头面向梁衡,面上已是青白,冷汗滴滴滑落,唇上也血色尽失,张张口道:“父亲,儿子知错,儿子不该轻率挂印,不该做事不计后果,让父亲两难,儿子知错了……”
他先前一个劲儿埋头趴着,梁衡见不到他脸孔,也不觉得如何,此时他转过脸来,便见他俊秀脸儿上一片煞白,额上颊上冷汗淋漓,想想自己如此打法,他一介书生,自然禁受不住,倒也生出些不忍之心来,可是听他口中虽也在认错,却是全然不曾说到点子上,若是就此饶他,今日这番教训只怕就白费了,硬了心肠,加了两分力道,将板子在他手上一敲,冷着脸道:“看来不但是国法,就是这家法规矩,梁公子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为父依足了你意思,全了你体面不曾去衣,如今你又待如何?”
原来父亲却还是计较那羞人的家法规矩,其余的事还没有开始跟自己清算。梁仕元知道今天必不能善了,他对父亲一向敬仰,从心底里不愿违拗父亲惹他老人家生气,便是父亲将自己从翰林院里勾除,外放出去做了芝麻官,他虽有时为自己那二甲进士的名次可惜,却知父亲是有意历练他,心中却并无怨怼,反倒想做出一番骄人成绩让父亲称赞,不想却是低估了对手,弄巧成拙,成了如今这番骑虎难下的局面,自己不争气让父亲失望,此时若再不依顺他些,气坏了父亲,那自己便不孝至极罪该万死了。想到此便暗自安慰自己,好在房中只有他父子,并没有旁人,按规矩给父亲打几下,并不算丢人。这样想着,那回护在臀上的双手便颤颤的摸去腰间,狠心一扯那汗巾,将裤子向下一褪,那手像被烫到一般嗖的收回来,脸上发烧,头埋进臂弯呜咽一声:“家法规矩儿子不敢忘,父亲按规矩处置儿子吧。”
他这一褪下裤子来,梁衡便见他一双白嫩臀丘之上,横亘着一道淤紫的板痕,高高肿起,突兀非常,看看也觉疼痛难当,倒也佩服他硬气,撑过了这许多板子才支持不住,只是他这股子倔强偏用来熬痛,不用来解难,不免有些用错了地方。看看他皎如明月的**上那道惹眼淤痕,到底不忍再全力打他,举起板子扬了又扬,悄悄收了几分力道,在他臀上尚存的白皙肌肤上笞了几下,看着几道红红印子依次隆起,方道:“你身为一县之长,私自跑了出来,县中事务,如今是谁在执掌?”
梁仕元咬牙吸气,苦忍过这一阵钻心疼痛,抱住身下长凳免得自己挣扎掉落,却被父亲问得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儿子……儿子夜半出走,并、并未交代要何人暂代县衙事务……”
梁仕元在家之时,张子之言常常挂在嘴边,什么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说得何等堂皇,如今半点正事未做,不过略受了些气,便撇下一县百姓不管,任性胡为,私自逃出,还谈什么立命,开什么太平?梁衡恨恨的道:“不知好歹的畜生,亏你还有脸说得出口!你是朝廷命官,又不是三两岁的孩童,手里握着一县百姓安宁,职责在身,你也敢说走就走?临阵脱逃,这要是在军里,便是当场斩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他心中恨怒,斥一句,笞一记,板子到处,便是一片红肿紫胀,梁仕元那一双原本形状美好,白腻丰润的臀丘上早已找不出半片完好肌肤来,却犹嫌不够解气,重重几板,又落回他那饱经荼毒的臀峰之上,肿胀到极限的肌肤吃不住这重击,顿时渗出一片殷红的血珠儿来,在那臀尖儿上颤颤滚动,这才住了手,喝问道:“梁仕元,你读书为了什么?考功名为了什么?做官又为了什么?”
这一连串的重击直打得梁仕元眼前发黑,只觉得臀上一处痛得火烧炮烙一般,禁不住连连痛叫,挺了腰背,小腿也控制不住胡乱踢腾,几乎没翻下凳来,想也不想冲口道:“儿子读书为国,做官为百姓,却是有心无力,自己人微力薄才智疏浅怨不得旁人,只是父亲只管一味质问儿子,怎么不问问儿子在外受得何等委屈。”一句话出口,声音便有些哽咽,他这父亲虽严厉,却从不压制他心中所想,从前在家时,父子二人常常谈时事论时政,他有什么心理话也愿意向父亲说,便是委屈恼怒之时也并不掩饰,父亲明着不说,暗里对他却是十分迁就,从未有今日这般只管打骂训斥全无爱护之心的举动。本来自认有错,却被打得委屈,只觉得一步错步步错,连父亲对自己也毫无怜惜,不禁眼圈一红,那泪便禁不住和着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梁衡倒也并非故意要打到他皮开肉绽,看他疼得不管不顾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可怜他,可听了他到现在还只记得自己受的那些子委屈,全然不思己过,哭哭啼啼哀哀怨怨,哪里像是民之父母,倒像是个在外受了气,回到家里惹怜的小小孩儿,一时间只疑自己平日待他太过心软,这才纵得他如此。那些怜惜之心一闪而过,化为乌有,心头怒火更是腾腾而起,手里板子越发下得又疾又快,照准他臀腿相接之处狠狠击下,训斥道:“既知道自己才疏力浅,就更该沉下心来,多想多问!你受了天大委屈,这三月以来,家书中为何一字不提?敢是不屑让为父知道?现在你丢下一县百姓不管不顾,逃回家里倒还敢腆着脸来诉委屈?你有委屈要爹爹怜惜,你县中百姓受的委屈,又有谁来怜惜?”
梁仕元“啊”的一声痛叫,翻身从凳上滚落,身后已经分不出到底哪里疼,两条腿也软的使不上力气,他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几绺墨染一般的发被冷汗凌乱的粘在额上颊畔,更衬得他面若生宣,苍白虚弱。
那不留情的板子与父亲的痛斥一道狠狠落下,一个击在身上,一个击在心头,却是那话比这凌厉的家法还让他承受不住,他该如何向父亲说,自己家书中报喜不报忧是想一番作为之后给父亲惊喜,他该如何向父亲说自己闭口不提泽水县的一切是因为自己的自高自负,如今父亲这一番质问如重锤砸落,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清醒,不免后悔方才图一时口上痛快,让父亲怒上加怒,心头复又羞愧起来,流泪道:“父亲息怒,是儿子口无遮拦……儿子不该自负清高……不该任性妄为置一县百姓而不顾……是儿子失职……儿子不敢……不敢委屈……”
梁衡见他疼得禁受不住,居然滚落在地,趴伏在地下,一**丘肿得好似随时都要破裂开来,那肿得最高的两片臀峰之上,本来就已皮破血流,此时被他在地下一滚,血迹星星点点的沾染到了身上衣上,更显得触目惊心,他这破烂开花的屁股与兀自白嫩细腻的两腿一比,实在是令人不忍卒睹,再看他文文秀秀的脸儿上湿答答的全是泪水汗水,满脸都是痛楚懊悔之色,也知道自己打得确实狠了。这儿子再不肖,毕竟还是自己亲生骨肉,心中那不忍之念又复燃起,总算是他说出话来已着正题,勉强也算是知道错了,也就暂住了手中的板子,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自己失职!朝廷命官,又不是孩童玩物,任凭你喜欢了就做做,不喜欢了就不做,真真是岂有此理。”虽仍是严辞教训,口气却已不如先时一般凌厉。
梁仕元本以为自己翻在凳下,定会惹得父亲愈加发怒,还不知他要怎样严厉责打自己,心里一瞬间慌得没了主张,却不想听他老人家虽言辞犀利,那板子却没有再追着自己打下来,好歹容他喘上几口气,颤颤的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任性……以后再不如此了……儿子愿听父亲教诲……求父亲指点儿子……”
“在任上不知道要爹爹指点,现在惹出祸来,便想到要爹爹指点了……”梁衡毕竟只是文官,年纪也已不轻,连着挥了这许多下板子,此时也止不住有些气喘,拄着板子,喟叹一声,道:“你先说说,你今后如何打算?”
梁仕元不知如何回答,低头犹疑半响。虽是仲夏,屋中闷热,但身下青石地砖卧久了仍然森凉刺骨,他自己颇觉此时形状太不堪了些,便默默用手在地上撑了几撑,艰难的想跪起来回父亲的话,谁知膝盖原先跪得久了,这时一落地便痛得钻心,竟是没有跪稳,合身扑在父亲脚下,“哎呦”一声,伏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方可怜兮兮的抬头道:“爹爹……儿子知错了……即便要问,也求爹爹容儿子先起身吧。”那一双眼向上仰望着,兀自泪光粲然,隐隐带上讨饶乞怜之意。
不过区区这点苦头,他便受不住了,这儿子口口声声不住认错,那种遇难则退,遇痛则逃的脾气,竟是半点不曾改过,梁衡嘴角一挑,板子朝那春凳指指,道:“为父还未教训完,谁许你起身?既是跪不住,那便趴回去。”
梁仕元本是见父亲缓和了语气,想借机撒娇讨巧,却不料父亲却是不给他留一点情面。想自己已经被打得破皮流血,父亲竟然还不肯饶过,目光不禁黯然,转眼朝那黑漆漆的凳子瞄一眼,只觉得那春凳此时便如五岳山峰那样高耸矗立,身后便越发的疼了。低头咬唇迟疑一瞬,还是决定不要忤逆父亲的好。便只好努力撑起身子,几乎是拖着两条腿,重又伏在凳上,这次却是疼得太狠,冷汗竟将背上纱袍尽都濡湿,他六神无主的抖着声音道:“儿子惹下祸事自知罪责难逃,儿子……儿子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料理……还要仰赖爹爹……”他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又掩饰不住的发起烧来,那句“仰赖爹爹” 出口,更是羞愧的埋起头,再没有一句话。
仰赖爹爹!这混账的小畜生,惹祸之先不想着后果,惹祸之后又不知该如何善后,当真是无用之极,梁衡心头火起,恨不能又是一顿板子拍打上去,只是念在他可怜巴巴趴了回去,勉强还算乖顺的份上,勉力耐了耐性子,道:“你自己说官场腌臜,处处委屈,那么自然是不想为官了,是也不是?”
“我……”梁仕元语塞,若说不想为官,他当初便不会参加科考,不会满怀治国安邦的豪情去泽水县赴任,而以父亲的性子,自己真无仕途经济的志向,便是在家中读一辈子书,父亲也不会勉强了他。如今想想,不是他真的不想做官,而是从未受过挫折遇难而退了。一时想到此,突然深觉自己年已弱冠,家室早定,却是这样没责任没担当,白叫父亲跟着操心劳神,实在不是男儿所为,心中不禁羞愧愈甚,小声道:“儿子想……想继续为官……”生怕父亲不信,转头望着父亲保证道:“这次儿子一定好好的,再不任性妄为,只要今后爹爹愿意教导儿子,儿子定会努力,再不叫爹爹失望……”
梁衡看着儿子清秀面容,那脸上虽然满是泪痕汗迹,一双眼睛也哭得又红又肿,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副坚毅神色来,他轻薄纱袍掖在腰间,裤子被他连挣带踹的缠在了脚踝,光着臀腿趴在凳上,口中却是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说话,那模样儿说不出的滑稽,可是好笑之余,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宽慰,这儿子总算是开了窍,也算是不枉了自己这一番苦心教诲。梁衡抚一抚长髯,颔首道:“想要继续为官,那很好。你先给为父的说说,你这官儿,将要怎样做法?”
梁仕元犹疑着,眼睛不经意朝父亲拄在地上的板子瞥一眼,心里斟酌再斟酌,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儿子……儿子……听父亲的……”
本来以为他已知错,自己殷殷期盼,没想到盼来这么个答复,这畜生先时诸事不报,自己一番捶楚教训之后,竟变做万事不知,请君赐教,梁衡险些被他气倒,扬起板子,拣着他臀上未破之处笞了几板,喝道:“你的脑子呢?!难道你将来断案理事,桩桩件件,都先问我?”
“啊……爹爹……爹爹……”梁仕元见他又将板子打上身来,惶急的大叫,手忙脚乱的向后挡去:“儿子回去定稳下心来,学爹爹的城府气度,先将实权收回,再将县中诸事一一打点清楚,逐项治理,定让泽水百姓安居乐业,永享太平。”
梁衡听他一句句说得分明,暗道这儿子这老毛病总是不改,非得被逼到逃无可逃,才肯勉强用上一分半分心思,在心里暗暗摇头,故意冷着脸道:“你要如何收回实权?如何治理诸事?还不一一讲来?”将板子在春凳脚上重重一拍,那声音里便透出严厉来:“讲不好时,还需再打!”
这一声吓得梁仕元不自觉打了个抖 ,哀声道:“爹爹……这些事情繁冗复杂,且件件不同,应对计谋也不尽相同,一两句话如何能说得明白,还请爹爹高抬贵手暂且饶儿子一遭,待儿子回去赴任后,端看儿子表现罢。”
难得他这句话说得还算中听,梁衡哼了一声,道:“也还罢了。既如此,你今日且歇上一日,见一见你娘,明日依旧坐这马车,同你媳妇一道回任上去吧。”
梁仕元本来心里绷着,怕那板子再堪堪落下,他真是承受不住了。但听父亲话音,倒像是要恕了他,不禁一口气松了下来。又听父亲说竟允许自己见见母亲,虽身上疼得难耐,心里却欢喜,刚要谢父亲宽仁爱护之心,蓦的又想到什么,冲口而出的话变成一声低低叹息,垂下头轻轻吸着气道:“母亲那里……还是不要见了,儿子现在这幅样子,见了没的让她老人家伤心……至于悯玉,她如今是双身子,舟车劳顿也怕累了她……儿子、儿子自家里带去的下人们都还合用,父亲不必为儿子担心……父亲只当儿子这次并没有回来……不必告诉里面知道……”
梁衡听他这话倒也懂事,看他光着一**腿,老老实实趴着说话,几缕散发粘在庞儿上,更显得那脸儿白得可怜,抛下手里板子,伸手去掠一掠他汗津津头发,道:“爹爹替你告了假秋祭,你要回去,也不必急在今日。”
梁仕元得他抚慰,禁不住那泪又滑下一颗,两手伸出将父亲温热的手掌握住,哀哀泣道:“是儿子不好,让爹爹跟着操心劳力……儿子此次回去……定静下心来……凡事斟酌,若有不解便请教父亲……定不叫父亲忧心……”说着不自觉将那手轻轻摇一摇:“爹爹……别生儿子的气吧……”
梁衡在他手上轻轻拍拍,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看他臀上破损之处,血虽然不再流了,露出鲜红嫩肉来,瞧瞧也替他觉得疼,替他将缠在脚踝的裤子向上拽了拽,将他衫子轻轻放下,遮掩住他臀腿,道:“阿元,你且息一息,待爹爹叫两个人过来,抬你回房去,用些药,吃些点心歇一歇罢。”
那衣衫虽是轻轻掩在身上,却也是疼得梁仕元咬唇颤抖,父亲温热的手掌传达出的不易觉察的温情和慈爱虽然转瞬即逝,让他那么依恋。他抬头望着父亲,软了声音道:“爹爹,儿子……儿子还是在这房中歇了吧,左右只是一晚……还请爹爹不要告诉母亲……儿子如今这般摸样,实在是不好见人的 ……”说着苍白的脸颊上复又晕出两团浅红来。
“一派胡言,”梁衡在他手背上赏了一掌,嗤笑一声,道:“既是秋祭,为父接你回来,你娘自然已经知道了。自家爹娘,有什么好怕羞的?父母之心,你还不明白么?”
父亲这样说话,梁仕元自是不可再反驳推诿,低声道:“儿子是怕母亲见了难过…… 既是这样,便听爹爹的……”他这样说着,还在暗自计较自己此时这般模样即狼狈又难堪,被人看去要丢脸的。便想要起来,谁知一撑之下身后竟痛得如剑攒心,不禁痛呼一声,手臂一软又跌回去,冷汗霎时又盈满了额头,喘着气祈求的向梁衡望去:“爹爹……”
梁衡见他疼得如此,想想他身后伤势,定是不良于行的了,走到门边,招呼了候着的侍书过来,低声吩咐几句,不一时那侍书已带了两个小厮,抬了一张藤屉子过来,立在门边听候吩咐。
梁仕元听到身后脚步声,顿时慌了,急着喊:“爹爹……不要叫人进来……儿子略歇一歇……自己走得……”
这儿子疼得动也难动,却还在胡乱逞强,总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梁衡先觉一阵不豫,想起他裤子还未穿上,不禁又是好笑,轻叱道:“混账话!你这样子,如何走得?”扬声便叫侍书进来。
梁仕元见无可转圜,只觉得发烧的脸无处可藏,嗫嚅道:“爹爹……儿子……儿子真的走得……”见侍书进来在旁侍立,又想到自己身后虽有衣袍遮蔽,裤子却还挂在脚踝,只怕父亲叫这小厮来搬弄自己,便不等父亲说话,只朝侍书道:“你,转过身去。” 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像方才那般试探着动,而是狠心咬牙猛地从凳上翻下,极快的将裤子提上,丝滑的锦缎擦过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阵昏黑,心跟着砰砰直跳,若不是这次牙关咬得紧,便又要瘫在地上。饶是这样,脚下也是一软,情急之下一把抓了父亲的衣袖,合身扑倒在他怀中,唇上连最后一点淡粉都褪尽了,尽是青白之色,颤抖着的声音带着窘迫的哀求:“爹爹……儿子能走……”
梁衡将他搀起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挥手让侍书退下,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回房去吧。”
梁仕元极力克制两腿的颤抖,冷汗津津的点点头,微微躬身道:“谢……父亲……请父亲先行……”见梁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了个转,一张脸亦是看不出喜怒的淡漠清冷,转身率先而行,便忙深吸一口气跟上去,就这朝门口堪堪几步路,几乎要咬碎了钢牙,到底是脚下无力,一脚绊在高高的门槛上,“啊”的一声轻呼,手扶了门边,指骨挣出筋络来,朝瞬间回头望向自己的父亲努力做出无事的样子,还是方才那句话:“无妨……儿子走得……”
梁衡停下脚步,看着儿子强忍着疼痛却仍是在奋力前行,他本来有些气他不自量力,为了一丝面子,逞那无谓之强,此时见他努力要强,竟一改往日畏苦畏难的颓靡风气,不禁也有些动容,伸手稳稳托在他腰下,微微侧头,目中已带了鼓励的神采,温言道:“行路多看看脚下,只需你踏在实地上,有爹爹在,不必太过勉强。”
梁仕元望着父亲缓和下来的脸色,那鼓励的眼神让他精神不禁为之一震。嘴角微微弯起来,“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大宁朝的右丞相,生平第一次像这样亲手扶持着功名已就的长子,父子俩并肩向前缓缓行去。方才那黑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厚厚雨云,不知何时已被风悄悄吹散,一抹斜晖映入,窗外,正是云淡风清,那雨终是没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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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5:3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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