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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冷血(重发)父子、高中、黑道[第1页] |
作者:飓风枭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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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朋友们……原号@叽叽咯咯哒是我以前用微博注册的帐号,结果现在无法登录了,只好换成这个小号 实在抱歉,我搞了几天了百度死活不给我机会让我重新来过好好做人…… 为了同志们观影效果着想,我只好重发一贴,实在抱歉。 希望书友们可以看过来!看我看我快看我!我爱你们! |
原贴麻烦吧务帮我删除……谢谢啦 |
原贴内容已经复制,打算明天连着新更新一起发 我会尽量更多一点的!真的! 顺便求回复,我的楼又要重新开始盖了…… |
前排给出旧文网盘地址 冷血大改过一次,旧的我也留了大半下来,前面一小部分是新的,凑在一起可能有些奇怪 但都不是问题~http://pan.baidu.com/share/link?shareid=1726566467&uk=1563372944 |
百度不想让我好过系列 |
陈夜微微闭着眼,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班长从老师手里接过一沓洁白的纸张,把它一一分发给了座位上的同学们。 那张纸飘然落在陈夜的位置上。 他依然微闭着眼,不去看它,也不去碰。 一阵微风从大开的窗户中挤进来,携起那张薄薄的白纸,把它轻轻带到了地上。 同桌弯腰把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拍掉上面沾染着的灰尘,一脸无奈地把它塞到了陈夜的手里:“当然谁都不喜欢家长会,可你也要把通知先收着吧……” “……嗯。谢谢。”陈夜转过头,礼貌地应答着,在同桌殷切的目光下把它收了起来,放进书包里。 同桌满意地点点头,自我感觉又帮助了一名新同学,哼着小曲儿开始收拾自己的位置。 高二文理分班后第一次家长会在即,每个学生都为了给爸妈减少一些向开炮的机会而努力。 而陈夜,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撑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家长会通知单分发完毕,今天的课程也宣布结束。老师起身为孩子打开了“牢门”,早就憋疯了的少年们纷纷一拥而上,挤了出去。 陈夜远远地落在大部队后面,安安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慢条斯理地把它背到了背上,向老师道了句“辛苦”,才慢悠悠离开了教室。 老师站在教室里,远远望着少年远去。 她刚接任这个班半学期,这个孩子就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很乖,每天按时到校,认真完成作业,考试成绩也名列前茅,对待同学谦逊有礼,在离校时都不忘给老师道声辛苦——甚至还长的很帅。 这样近乎完美的学生,在她二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也是第一次见到。 有时候,她竟期望着他露出什么弱点,比如体育不好,比如会沉迷游戏之类。 但半学期过去了,他还是一样的完美。 完美到,近乎不真实。 一切按照钟秒跑动,几乎从来不曾有过失误,就像是一个…… 机器一般…… 想到这儿,她心脏狠狠一抽,鸡皮疙瘩在皮肤上凸起,身体颤抖着打了一个寒颤。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很多人都是具有几种样子的,在每个场所里表现都会不一样。说不定,他也许只是在教室里会比较严格地苛求自己罢了。 毕竟……还只是个17岁的孩子,没可能会做到那样的地步。 ☆ 陈夜缓步走着,挤在急躁的人群中间,迈着他独有的淡定的步子踏出了校门。 一辆朴素的银色大众早已在门口等候,见陈夜出来,连摁了几声喇叭示意。 陈夜冲车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到,迈着他那平淡的步伐走上前去。 “少爷。”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回过头来与少年打着招呼,“今天您生日,老爷等你回家呢。” |
“……嗯。谢谢。”陈夜一愣,继而一丝苦笑流露在那张淡漠清秀的脸上,平添上一丝沧桑苦涩的气息。 生日?这个说法也就只有司机会用了。 他可从来不曾奢望过父亲会给他准备个怎样美好的生日。 银色大众在城市里弯弯绕绕,突然,车子猛地刹下,突兀的停顿差点让陈夜的额头撞在车椅上。 “怎么了?”陈夜探出头,冲司机问道。 “少爷,前面好像有个孩子。我马上叫他走……”司机说着,就想要去摁喇叭。 陈夜连忙摇手,制止了司机,推开车门绕到前面。 大众的正前方果然趟着个孩子,毛绒绒的头微微低下,正捂着自己的膝盖,低声抽泣着。 这怎么搞的跟碰瓷似得?陈夜暗暗腹诽了声,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弯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我妈妈不要我了……”孩子抬头看了眼陈夜,目光碰到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庞,就像找到了个依靠一般,酝酿了许久的眼泪瞬间爆发出来,很快就染湿了胸前的衣衫。 见他这样,陈夜眼底深处不禁露出几分不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靠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了几句,然后牵着他的小手带他上车,冲司机道:“先送他去警局,再叫警察那边找人吧。” 司机犹豫道:“老爷那边催的很紧……直接打电话给110叫他们接人吧?” “不……”陈夜回头,就看到小孩可怜兮兮的表情,心底一软,柔声道:“别让孩子一个人在那里。” 司机见劝说无果,摇摇头,心底叹息一声,无奈只好乖乖地发动汽车,往警局驶去。 不管再怎么完美,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司机在前座听着后面陈夜哄着男孩的温柔嗓音,回想起那个在家里等待着他的残酷命运,心底一片沉重。 老爷,您这样做,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恐怕,后果难以想象啊…… 等一切事情办完,把依依不舍的小孩从怀里拉走然后回到家里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陈夜拉开车门,抬脚踏在了青绿色的草地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通体洁白,糅杂了西方高傲与东方温婉的四层建筑,这两种迥异的风格却被设计师很好地把他们藏在了莹白的色彩下,显得高傲而又不失风度。 而别墅外,就是一个小型车库和一方游泳池——在父亲眼中,游泳永远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陈夜独自离开了车子,缓步走到了别墅门口。 但他并没有进去。 他站在门口,只是遥遥地望着。 当他看到这栋白色建筑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通知单。 他默默地走到了别墅门口的垃圾桶前,打开了书包,从里面找到那张白纸,几下把它撕碎。 |
不再去看那些白色的碎片跳跃着跌如黑暗中的一幕,陈夜扭过头,大力推开了别墅门。 “……我回来了。” 陈夜眼前突然一黑,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硕大的巴掌。 熟悉的巨大力道,一把就将他脸往一旁掀地一偏,陈夜甚至还听到了自己脖子处传来咔嚓的声音。 陈钊双手环抱在胸前,薄唇紧抿,眼中满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寒意。 “说,为什么晚归?”陈钊冷冷地盯着他,看着陈夜狼狈地擦掉唇角的鲜血,表情依然冰冷地好像凝固。 “我……在路上碰到一个走失的孩子……所以……”陈夜磕磕绊绊地说道,眼底深处掩藏不住的疲惫,“对不起……父亲……” 陈钊讥笑一声:“还当起善人了呢?什么事情都要去管一管?” “……”陈夜张了张嘴,不敢继续解释,只把头深深埋下,等待着陈钊的惩罚。 但陈钊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挥手叫陈夜走到一旁,空出一片空间。 之后马上就有人下去把一个麻袋提了出来,把它放在两人让出的空地上,然后将袋子倾斜,从里面倒出个黑糊糊的东西。 那……居然是个人。 被五花大绑着的人。 那人跪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着,因为强烈的恐惧嘴唇皱成了苍白的颜色,却在使劲地打开那张已经不受控制的嘴,不断地求饶着,然后在地上疯狂地蠕动着试图离陈钊更远些。 突然看见这样的景象,陈夜不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与那人拉开距离,却被陈钊一记犀利的眼刀制止了行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接着。”手一扬,一把小巧的黑色物事就从陈钊手中腾空飞起,落到陈夜手里。 一把手枪。 “你明白怎么做的。”陈钊冷漠地吩咐着,紧紧盯着陈夜惊恐的脸,脸上露出些不屑。但他没有发作,只是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别让我逼你。” “我……”陈夜只觉得手中握着的枪支是那样地烫手,几乎让他无法将其握住。 那人似乎从少年脸上看出了些逃生的可能,连忙凑上前去抓住陈夜的裤腿,嘴里不断呼喊着些意义不明的语句,看上去分外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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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生日?”陈钊皱眉,“我教你这么久了,你还舍不掉这些无谓的东西吗?” 陈钊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移到扳机上,“一个蛋糕还不如家业重要?你过了十八岁,就要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务了。而你现在,却连杀个人都不敢,你个畜牲,你有什么用?!”说到后来,陈钊已是越说越气,直接又是一耳光砸向陈夜。 这一掌,比先前的那一巴掌要大力地多。 陈夜整个人被掀到一边,身子砸在瓷砖地上,带起一声沉闷的响声。 陈夜只觉喉咙深处一阵火燎般的疼痛,顿时就有一股铁锈味顺着喉管蔓延直上,溢出到自己的口腔。 而不远处,陈钊的咒骂还在不断持续着。 无非又是一些家族事业、训斥他妇人之仁一类,各种难听的词语层出不穷,难以想象这只是一场父子间的训话。 够了…… 够了。 别说了。 陈夜抓着枪,捂着自己的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蹭起,低着头,推开手枪的保险栓。 “父亲您说的是。”陈夜把枪口对准那个颤抖着的男子,“我会……做得最好。” 其实,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怎样的反抗,怎样的不情愿,最后总是会湮没在父亲的掌下。 一声枪响,刺破了夕阳。 那枪真的是个好东西,干净利落地打爆了那个男人的头颅。 血红色混杂着雪白泼洒了一地,甚至混杂着些诡异难闻的体液气味…… 陈夜眼神空洞地看着男子伴着那股火药味直挺挺地倒下,他唇角不断抽搐着,却硬是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在父亲面前呕吐。 十七岁生日…… 生日快乐,陈夜。 这双刚刚帮助了人的手,终究还是沾染上了鲜红的生命。 让一切的一切,都见鬼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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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早就悄然远逝的叛逆,却也成了追而不及,无法再去重现的珍宝。 从那天“生日”之后,已经过了快一周了。 从那以后,陈夜就向父亲申请参加家族旗下黑道的业务,而陈夜个人的处事水平也在不断涨高,风格也染上了他父亲的狠辣。 一夜之间,名声鹤起。 谁都知道青冥会陈家,出了个这样优秀的儿子。 陈钊也非常满意。这几天下来,陈钊感觉陈夜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各项事务都满满地达到了他的合格线,甚至还有着报表的迹象。 陈钊再一次感觉自己的教育是成功的,放眼整座A市,还没有哪个世家的孩子与陈夜站在同一水平线。 只要足够强大,那边是出色的陈家男子。至于其他…… 哪会有什么其他? 晚上,A市近邻,B市某酒吧。 这里是青冥在B市找到的新目标,试图把它作为日后插手进入这座赌博大城的大本营——自然,这也是来自陈夜的提议。 A市固然好,但那也是天子脚下,他陈家自然地位非凡,但比起其他同僚来说,还是过于简朴了些。 而B市,恰恰达到了青冥的需求。 今日,在陈夜一周以来对于ZF的努力之后,终于获得了上面的许可,正式踏入B市。 现在却该死地遭到了劫难。 陈夜躲在酒吧吧台之后,死死咬着牙,一拳接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己腹部上。 ——如果被钝器砸伤肠胃,导致无法行动的话,用更强烈的疼痛去刺激会有很好的效果。 这是陈夜在这几天内学到的众多东西中的一项。 在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疼痛过后,他舔到了口腔中血腥的气味,但也如愿以偿地站直了身子。 “陈哥,现在怎么办?”还没让他稍稍喘口气,门外一个青冥会的小弟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身上还挂着些深深浅浅的伤口。 “……老妖呢?”陈夜急促地喘口气,腹部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影响行动,可还是在那里释放着火烧一般的刺痛感,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
小弟表情有些难看:“妖哥受了重伤,已经被兄弟们先带着离开了。” 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老妖离开了,这就说明了——他面临的是一场背水一战的死斗。 这也怪不得他,这种情况下保得一个怎么也比两人都栽在这里要好,没有战斗力的他只能成为自己的负累。 陈夜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生存的凶器。 不过……只有自己的感觉还真是糟糕。 陈夜眉心一凝,目光猛地凛冽起来。 “跟我……杀出去。” 次日五点。陈家别墅前。 好不容易从B市脱身的陈夜,第一时间便赶回了别墅。 此时他专属的座驾里充满了血液的气味,陈夜明显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却依然颤抖着抬起手,软绵绵地砸在了车门把手上,而那把手也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一般,纹丝不动地屹立着。 “少爷……?要帮忙吗?”前座的司机担忧地往回看了一眼,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沾满鲜血的狼狈身影,似是有些不忍。 “不用……”陈夜扯了扯嘴角,给司机送了个难看到了极点的微笑,依然固执地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挣扎着。 忘了是什么时候了,父亲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无能的孩子。 而一个连车门都打不开的人,是怎样的无能?这样的他,兴许父亲是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的吧。 他不能让父亲失望。 十分钟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车子里挤出,踩着门前的青草地,一瘸一拐地往那座白色建筑迈去。 忽然,那身影原地晃了两下,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 几乎是紧跟着他倒地的动作一般,另一个身影就从白色别墅里步了出来。 那身影比先前的那个要高大的多,他站在那个身影的面前,黑色的影子几乎笼盖了那身影的全部。 一旁的路灯散发着黯淡的光,冬季的太阳还沉睡在天际的另一边,整块草地显得非常昏暗,近乎看不清来人的眉目。 但陈夜还是知道那是谁。 他虚软地趟在草地上,一双手无力地在身边浮动了几下,尽全力把自己身子撑起半边,却只能堪堪维持,再也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 一声平淡的问候挤进陈夜的耳朵,却像是一簇最为热烈最为温暖的阳光一般照入他的心间。 父亲在关心我?他在关心我…… 迫不及待地,陈夜猛地抬起头,脖子剧烈的运动带起身后一阵的刺痛,但他完全不去在意,只努力地睁大眼睛,希望看清父亲脸上的表情。 多少年了?自从他出生起,父亲就不曾关心过他一次,不曾问候过他一词一语。 而如今,在这片草地上,他竟得到了父亲关切的询问。 |
这如何不让他兴奋,如何不让他雀跃? 他看着陈钊,陈钊也低头看着他。 父亲并没有伸出手,但他的目光却比任何一只臂膀要来的有力。 陈夜再次动了起来,他用双臂撑着地面,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虽然很快地又摔了下去,但他又重新开始努力,试图想要再次站立。 “……你装什么柔弱。”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男人,薄唇间冷冷地挤出了那样残酷的字眼。 “你很委屈?老妖把你丢在那里,你很难过?” “你以为你真的就是什么大少爷了吗?你以为你已经继承了青冥了,能让我的兄弟为你挡枪、为你出生入死吗?” 陈夜愣愣地看着父亲,灰暗的灯光让陈钊的脸一片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陈钊,也无法看清自己儿子的脸色。 无法看清陈夜脸上那样的惨白,绝望,毫无血色。 误会的种子,就这样浇灌着寒冷的鲜血,深深埋下。 “我还以为你终于能够独当一面……”陈钊冰冷地说着,“结果是我想太多了。” “不……不是这样……”陈夜紧咬着下唇,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俯身在父亲脚下,却依然在倔强地辩解着,“我并没有这样想……” “你还解释。” 寒冷的飓风,一瞬间冻结了整个胸腔。 他居然忘记了,父亲是怎样地痛恨别人的辩解,那样强势固执的一个人,又如何能允许他人在他认定的事情上再去分辨。 他认命般地下了头,沉默不语。 “既然你那么喜欢趴着,那么以后就别在我面前站了。” 宛如不化玄冰般寒冷的语调,重重地砸在这片绿草地上。 也重重地砸在少年的心间。 十七年来最为美好的梦境,也在那短短的一分钟内瓦解,破碎。 不允许站立—— 陈夜垂下了眼帘,看着那块影子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那么,难道要他像古代最下等的仆人一般跪着吗? 即使再痛再苦,太阳也照样会升起。一轮金色的阳光泼洒在大地上,映在少年的瞳仁里。 ——如果这是父亲的要求,那便这样吧。 却映不出他眼睛里的生机。少年就像具死去的木偶,静静地低着头,双膝摁在草地里。鲜红温热的液体从他手臂上丝丝点点地渗出,再滴落在青绿色的草叶之中。 少年急促地喘了口气,用手扶着膝盖,摇晃着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向那间白色的屋子。 现在大概是6点。 灿金的朝阳从云层中一点点露出头来,让少年的脸变得不再那么苍白。 学校周六要求自习,8点到校,他还有大约两小时的时间。 |
好好睡一觉吧。 他在心底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新的一天,终究会到来。 陈钊突然觉得碟中的食物索然无味,不由得放下了筷子,脑中不断徘徊着陈夜匆匆跪下时那难看的脸色。 似乎,真的很严重…… ———————————————————————— “醒醒,老师来了。”同桌一脸无奈地把趴着的陈夜摇醒,“下午就是家长会了,你还睡不怕老师告状啊?” “……嗯,没事。”陈夜只觉头昏脑涨,甚至都听不清同桌在说些什么,随手拍掉了他的爪子,头一闷,再次进入了梦乡。 同桌无声地叹息一口气,转过头刚想继续攻克手里的那本小说,一只罪恶之手便从右上方直直伸了过来! 只见班主任笑眯眯地挤着眼,嘴唇轻启,缓缓吐出每个学生学习生涯中最为之恐惧的三个字:“交、出、来。” F、U、C、K。 满意地收到了今天的战利品,班主任用下巴指指一旁熟睡着的陈夜,“叫他起来。” 同桌只好再次伸手点点,然后被陈夜一掌拍回去后,冲班主任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班主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往陈夜的方向伸去,下一刻又像触电一般紧缩了回来。 陈夜整个人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双臂之间,另外半张露在了外面。 而就是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此时却毫无血色,苍白得不似常人。 说起来,这也是陈夜的第一次“犯错”了。 班主任皱着眉,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心把那个看上去就颇为憔悴的孩子摇醒,只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先别叫他,他醒来叫他去我办公室”就转身离去,竟没在追究,羡得同桌又是一番长的帅了不起啊的怨念。 可班主任怎么也没想到,陈夜这一睡,竟是直接睡到了放学。 她端坐在办公室的木椅上,看着脸色稍稍好了些,却一脸歉意的陈夜,心中默默咆哮——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小毛孩!……不过好像放任他这么睡的也是我……算了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沉默中还是陈夜先开了口,他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贵族一般的礼仪,向老师抱歉地一弯腰,充满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本只想在课间稍微睡会的,可同桌一直没有叫我,没想到直接到了放学……” “额没事,哈哈你同桌也是关心你啊。”班主任满脸黑线地摆摆手,转移话题般问道,“你的通知单好像没有交啊?给父母看了吗,签名了吗?” “……”陈夜默然,顿了会才接上,“不好意思,我家人有点事情,来不了了,请老师不要介意。” 班主任皱皱眉,问道,“事情很紧急吗?我们这次家长会请了一名老教授来分享高考经验,这种机会以后说不定就没有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来开会吧。” “这样我会过来的。”陈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家人都很忙,这些事情还不需要麻烦他们。” “……嗯,经过你家长同意了吗?”班主任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同意吗?这些事情……父亲或是连想一下都不屑的吧。 “没事的,经过父亲同意了。”但这些东西终究还是被陈夜咽进了肚里,他暗自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微笑回答道。 班主任搓揉了下掌心,点头同意了陈夜的建议。 11月21日下午,陈夜准时出现在了学校大门口。按照中学的习惯,家长会学生可以选择陪同,因此也有很多学生陪着家长出入,但像陈夜这样单独行走的,已极为罕见。 |
陈夜放慢了步子,缓步走着,偶尔有家长前来询问某个班级的所在地,陈夜都会礼貌温和地回答,无一例外都收获了家长们或欣赏或喜爱或羡慕的感谢。 下午3:30,陈夜准时到达班级门口。 里面已经坐上了五十多位家长,有些家长还带着自己的孩子,加起来竟拥挤地坐下了七十几个人,即使已经开了空调,也还是感觉非常闷热。 同桌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反而他的容貌却十分和蔼,笑起来显得非常慈祥,在女家长占绝大多数的班级中格外显眼。 见陈夜走来,他马上站起给陈夜让了位置,方便他走进去,待陈夜坐下,他才开始与之攀谈。 男子的谈话技巧很高,一直在引导着话题,明显不是个普通人物。他和他儿子的姓氏却并不一样,陈夜问起他才一脸幸福地告诉陈夜,这个是他老婆的姓,他们约定儿子用母姓女儿用父姓,而正好又生了一男一女。可惜女儿成绩并不好,只堪堪上了个普通中学。 陈夜原以为他定会非常排斥和嫌恶他的女儿——毕竟只够上了个普通高中,还有着哥哥上重点的对比,便更显得这女儿一无是处——但男子只是笑笑,谈论起自己女儿的缺点时也不过带上了些陈夜看不懂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从来不曾出现在陈钊脸上,哪怕任何一个瞬间。 陈夜淡笑着转过头,突然就没了任何说话的兴致。男子也看出他兴趣不高,便扼住了话头,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老师身上。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过,老师开始念学生成绩的名单,并重点表扬了陈夜。 点到陈夜名字时,同桌的父亲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然后又很快地转回头去。 小小的议论声在身后响起。 “陈夜?这名字好像听你说起过……” “妈,他就是我以前高一那个班的同学啊,一直都是级里前三的。” “他坐在哪里?” “前面……那个就是。” “哦……”听到自己讨论的对象就在身边,女人的声音不禁低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一个人来?没有家长的吗?” “……嗯,听说他从小都是自己开的家长会……” “这样啊……也真是可怜,说不定是那种父母在国外工作的孩子吧。” “对了妈,我有个朋友跟他同一个初中,他跟我说陈夜身上还会有很多淤青……” “啊?难道是家暴吗?” 后座的讨论声一时间竟大了起来,听到这样“尖子生的秘辛”之类的八卦顿时挑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周围一圈家长纷纷加入了战圈,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 陈夜低着头,好像讨论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一样,纤长的睫毛半垂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无所谓,但似乎同座的男人并不这样想。 他转过身,轻轻叩了叩桌面,眼睛危险地半眯着,那一瞬间在这个温和的男人身上竟跃出了猛虎般的气质! “安静些,好吗?这里是家长会,而不是什么长舌妇的聚会。” 此言一出,顿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讲到一半的班主任疑惑地抬起头,男人给她报了一个歉意的眼神,她也便不再问什么,继续讲了下去。 见自己的提醒取到了很好的效果,男人满意地回过头,一脸高傲地看向陈夜,就像个摇着尾巴讨食的小狗——哦不对,一个施恩后等待臣民跪拜的帝王。 然后狗主人(不对!是臣子!)很给面子地一点头,小声道了句“谢谢”。 得知陈夜的名字之后,男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下由一个温和长者变成了混世魔王——这兴许才是他的本性吧。 男人贼兮兮地凑过脸,那张面目慈善的面庞硬是给他挤出了丝猥琐的感觉,靠近了陈夜,嘴里极为小声地说道:“你爹是不是叫陈钊啊?” “!”陈夜眉头一皱,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谁?” 男人颇为得意地挑挑眉,嘶牙道,“我姓上官。” 上官。 这种可谓百年难得一见的复姓,陈夜只知道一个人。 B市由黑转白的原老大,上官霆。 这个名字从陈夜脑中跳出的那刻,他脸上就不由挂上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昨晚的B市半日游的惨痛,现在都还烙在他身上,透着丝丝的刺痛。眼前这个自称上官霆的人,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念头……他也无法确定。 毕竟从昨夜那一战起,青冥内外都传遍了诸如“陈钊厌恶自己儿子、陈夜只是个养子、陈夜母亲和陈钊不得不说的100事”之类的谣言。 |
原本罩在陈夜身上青冥的保护罩,一下子烟消云散。 现在若是这位大佬对自己提起了什么兴趣……只怕下一秒他就会变成一摊流落在黄浦江的枯骨。 “放心吧。昨晚的事,我不会追究。”像是看穿了陈夜心中的想法,上官霆摇头道,“先不说我已经洗手不干的事,目前的A市,还不存在敢动陈钊儿子的人——无论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那就先谢过了。”陈夜淡淡一笑,“没想到林毅的父亲竟是这样的大人物,倒是陈夜有眼无珠,一直都怠慢他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这套官腔打的……”上官霆无奈摇头,“我都想不通陈钊怎样教得你,年纪小小就这么老成。” “家父自然是很优秀……”陈夜的说话声突然顿了顿,原本打好的腹稿突然被脑内排山倒海般涌来的思绪生生遏止,汹涌地叫嚣着想要得到那个等待了十七年的答案。 “上官先生……”那样急切、小心翼翼的声音几乎直接敲进了上官霆的心房,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坚韧高贵的孩子,竟会以这样的谦卑的态度说话。 “请问,怎样的孩子在你心中才是让你满意的?”略带着颤抖的、紧张得甚至带上了些鼻音,在上官霆耳边轻轻响起,声音轻微,几乎无法听见。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都不会让父亲满意? 为什么父亲永远都不曾对我露出一丝笑容? 为什么父亲从来都不屑于看我一眼,甚至主动和我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为什么……父亲会连自己站着的权力,都要剥夺?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您满意? 我不明白。 而我好像,正让您越来越失望。 我很害怕我变得无用…… 我很害怕我变得连个趁手的工具都算不上。 上官霆怔怔地看着陈夜期待而又害怕的小脸,那张精致的脸上此时布满了苍白之色,下唇上隐隐可见几道咬出的齿痕。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眼前这个少年,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他的答案而破碎。 在商场黑道驰骋了半生的他,居然在一名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面前退却。终究,他还是一个字也没能够说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眼中的骐骥逐渐黯淡,随后渐渐变回往日的淡然。 突然间,上官霆只觉心脏像搅碎了般疼痛。 身后的议论声好像又再次在耳旁回响起来—— “没人来开过他的家长会……” “他浑身淤青……” …… 他低下头,温和的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苦笑。 陈钊啊陈钊,你究竟是怎样对待你儿子的? 老成的语调、生涩纤细的感情、掩藏在礼貌下的寒冰般的心。 这些种种,哪处还有一点在校高中生的风格? 你竟把他教成了这副模样! 4 这一场家长会上官霆只觉毫无趣味,哪怕周围都因为班主任的几个笑话笑成一团。 陈夜收起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甩甩自己颈上有些眩晕的脑袋,再把一些通知或是学习建议仔细看了下,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家长会开完了,一些在宿舍玩的学生也寻来了教室,准备跟父母一起回去。 一颗脑袋就从窗外探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霆和陈夜二人。 正是陈夜的同桌,上官霆的儿子,林毅。 “儿啊!你可来了!”见到自己的儿子,上官霆一扫先前的阴翳,哈哈大笑,凑到窗边把林毅的脑袋使劲揪了过来,大手胡乱地揉着他的头发,“你看看你自己的成绩,跟你同桌哪能比哦!” 林毅狠狠瞪了父亲一眼,一巴掌把他的大手拍开,转身从正门绕了进来。 不可否认,陈夜独自坐在位置上的身影的确非常显眼,林毅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全然没留意上官霆不停给自己打的眼色:“陈夜,你家人呢?” “他们没时间,我自己来听下课。”陈夜脸色苍白地笑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二愣子神经的林毅也就没多想,理所当然地就相信了陈夜的话,却没深想“没有家人有空”是怎样一个概念。 “班主任找你,她说她在办公室等你。”林毅对陈夜说着,同时伸手向一脸“我的儿子是傻逼”表情的上官霆讨要手机——他一个住宿生等了一周,就期待着这能玩手机的一天啊! 班主任找我?怎么回事……陈夜虽然有些疑惑,但依然在向林毅和上官霆告别后,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班主任正在打电话。 见到陈夜走来,班主任就放下了手机,冲他打了声招呼,问道,“你爸是怎么一回事?打电话一直都挂断。” “这样啊,他一向都不接陌生电话的。”陈夜道,“您找我父亲有什么事吗?” 虽然因为陈夜对他爸爸生疏的称呼有些诧异,但班主任也没想太多,“我有些事情想与他交流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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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是父亲,父亲从来不屑于去敲门,只会站在门外大声把陈夜要做的事情宣布一遍就离去,也不管他是否听见——若是父亲发现他并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直接就是一顿严厉的惩罚,不许有任何解释。 “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女老师微笑道,那笑容中多了些陈夜看不懂的东西,“谢谢你带我来。” “您客气了。”陈夜同样报以灿烂的微笑,客套道,“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不用。”班主任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说道,“你还要等你爸来找你呢。” “啊……?恕我直言,我父亲一般都不会过来……”陈夜一愣,问道。 “哈哈,佛曰,不可说。”女老师竖起一根手指,横在唇间,“小夜,要好好表现哦。” 被不明所以的陈夜送出门,班主任站在别墅前,遥遥望着整栋冰冷的白色建筑。 希望最后的结局,会是一个圆满吧……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个赌局的胜算。 那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陈夜,实际上是怎样地脆弱。 她一个外人,比起他整个父亲都更能了解陈夜这个孩子。对于一名家长来说,这该是怎样严重的错误? 只希望,陈夜的父亲真的能够发现这个问题吧。 摇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女老师迈起步子,离开了这栋冰冷的建筑。 而此时,别墅内部,陈钊正站在陈夜房间门口,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确在思考,对于那个女人的赌局。 在他眼中这根本就是个赢定了的游戏,他完全可以在门口就随意吩咐一声,得到回到之后哈哈大笑然后离去。 |
他向来都很少进儿子的房间,因为他认为这没有必要。 可以在门外就完成的事情,没有必要再进去面对面交谈。 效率——一向是陈家立业之本,陈家人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地方上。 而这些“多余”,甚至还包括感情。 在陈家,就连感情都不被需要。 陈钊从小到大也是这样一路走来,从未得到别人的关心,也从未去关心过别人,他也将这套方案用到了陈夜身上,陈夜也不负众望地表现出一个陈家子弟的应有的坚韧顽强。 那个女人……呵,他又怎么可能会输?可尽管心中百般不信,陈钊犹豫了许久终究却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第一眼所接触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陈夜,和他手上尤在滴血的医用缝针器。 “你的伤怎么……”陈钊粗粗扫了眼陈夜大腿上渗血的豁口,诧异道,“这么严重?” “父亲……这个……我也没想到会恶化成这样……”陈夜匆匆忙忙道着歉,“请原谅我现在无法下地……” “……算了,没事。”在看到那抹鲜艳的红色时,陈钊的心脏突兀地一紧,让他的语气也为之顿了顿,“你弄完了吗?” “抱歉,还没有……我还需要上药包扎。请问父亲有什么事情安排吗?”陈夜放下了手里的机器,低头恭敬道。 “那你先忙吧。”陈钊淡淡道,说完就负手站在一旁,看着陈夜一脸茫然地低下头,匆匆把伤口包扎起来。 陈夜的手艺很好,不到一会儿就已经解决了手头的事情,扶着座椅扶手堪堪下了地,报告道:“我做完了,父亲。” “嗯。”陈钊应了一句,只稍稍一顿,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想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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