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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花间(古风 耽美) |
作者:_千年之狐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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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梅怀玉,亏欠他的罄竹难书,唯有用这一身血肉筋骨和余生自由去赎罪。 昔日荣华皆作浮云而散,从此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只是重明山庄最低贱的奴隶,一条无事安静如鸡、有事能咬会叫的好狗。 (镇楼图剑网三花羊,侵删。) |
八月十五日夜,天晴。 月亮像一块烙得圆润金黄的鸡蛋饼,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桂花香味,我情不自禁地按着胃咽了口唾液。 因为惹了梅怀玉生气,他罚我禁食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着实饿得难受。 我蹙眉扶着墙缓了缓胃部的绞痛,深深吸了几口甜腻的空气,然后重新将面巾拉到鼻梁上,遮住大半面容,拖着无力的身体勉强跃上房梁,轻若鸿毛地落足在尖翘屋檐上凸出的雨兽上。 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厮斗,月下的烁烁刀光和兵刃相碰的金铁交击声肃杀,气氛紧张。 缠斗的十数人在我出现后齐齐顿了一瞬。 十一个是重明山庄的暗卫,另外三个是蒙面黑衣人,我却通过他们的武功套路看穿了他们的身份。 我欺身混入战局,用小臂将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逼退了几步,在他耳边低声喝道:“滚!” 他眨了眨眼,剑眉紧蹙:“王爷有令,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您回去。” 我不怀疑他们能带我走,这十一个暗卫根本拦不住他们,再来这么多也拦不住。 可我不可能跟他们走。 暗卫打不过他们,他们也带不走我,再这样下去只是徒劳无功和两败俱伤。重明山庄暗卫数百,再拖延下去支援一到,哪边吃了亏我都难受。 我心里不由开始急躁,没好气的道:“我不走,在这里有吃有喝挺好的!” 黑衣蒙面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您就别狡辩了,我们直奔思过园来救您,您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们能不清楚吗?” 我心虚的干咳一声:“你别跟你们王爷说。” “不用我传话,王爷什么都知道。他说等您回去要打断您的腿,省得您上赶着来让人作贱。” 山庄暗卫支援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黑衣蒙面人的压力陡然增大,我不得不倒戈开始帮着他们抵御暗卫。 蒙面人侧头看我,一字一句的道:“您不要再任性了,和我们回去。” 我一脚踢开暗卫长盈刺过来的长剑,冷冷说道:“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气定神闲的道:“我随时都能抽身。”我知道他说得不错,他们不想伤到这些暗卫,束手束脚都能打得占尽上风,想跑也容易。 毕竟有我七分实力。 院中突然亮起大片火光,我顺着光线看过去,火把拥簇着正中长身而立的白衣青年。 他负手轻轻仰头,一双澄澈的凤眸穿过闲杂人等直直落在我身上,顿时我就腿软没了和人打架的勇气。 他能认出我并不奇怪,别说我只是蒙了半张脸,就算我化成灰恐怕他都能认出来。梅怀玉是我用心爱了七年的人,他却只爱了我五年。 我咬着牙跟怨蒙面人:“被怀玉认出来了。都怪你啊,我又要挨罚了。” “您和我走就是了,王爷不会舍得打您的。” 我懒得理他,纵身跃下屋檐,怂巴巴地跪到梅怀玉身前,可怜兮兮的道:“主子,属下饿晕了,眼花看错了人,本来属下是想和长盈他们一起共御外敌的主子~” “二爷,您这次不走,下次可就由不得您了。”蒙面人好死不死临撤退之前跟我撂了句狠话,把我出卖了个底掉,我真恨不得掐死他。 梅怀玉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掩唇咳了几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勾掉了我面上的面巾。 我自惭形秽,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和暗卫动手,撒谎,私自撬开手铐脚镣跑出院子,哪一样都是大错。 |
梅怀玉对我素来严苛。 我从小娇生惯养跋扈惯了,认识怀玉以后才学着长大,每个调皮孩子的成长似乎都缺少不了责打惩罚,我亦如是。 刚开始时我并不服怀玉的管,论武功我们不相上下,论权势我们平分秋色,他凭什么来管我? 后来他钻研了我的武功路数,闭关修炼了三个月,出关之后就能盯着我的破绽把我打个落花流水了。 逐渐我对梅怀玉越来越崇拜,他是个优秀到天下无二的人,不吹不黑,我自己已经是天之骄子了,但是和他比起来哪里都差一截,不服不行。 梅怀玉就像夜空星辰,沧海明珠,耀眼夺目得令人折服。 这样一块无暇的美玉,我喜欢他也不足为奇。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 我比他小五岁,刚认识他时我才十四岁。那时我犯了错他虽然会冷下脸责罚我,但大多是站墙角面壁反省,训完话几板子了事,实在错得离谱了顶多会再关我三五天的小黑屋。 他从来不罚我饿饭,怕我长不高;也不让我罚跪,怕我硌坏了骨头;更不会用鞭子挞责我,怕我留下疤痕。 怀玉对我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可是我恩将仇报,亲手将他这块美玉摔得粉身碎骨,他憎恨我还来不及,不会再喜欢我了。 两年前我犯下滔天大错后上门请罪,怀玉大门紧闭不让我踏进一步。我长跪门外,不吃不喝不动苦苦哀求了三日,才换得进门的机会。 从此以后,曾经那个对我维护有加的人动辄命人将我吊在树上重重抽上百十鞭子。前年冬天我睡柴房冻到高烧,次日浑身无力少劈了十斤柴,就因为这件事抽得我死去活来,浑身是血。 三日前我挨过打戴着数十斤的镣铐被发落到思过园反省,一粒米也不给吃,原因也不过是我跳上屋顶去帮几个小丫鬟捡沙包——沙包掉在了屋脊的另一边,算我擅自踏出了院子三步。 因为一些还没有鸡毛蒜皮大的事我都会被罚得这样惨,别说是这回真的犯了几件大错了。 我越想越害怕,咬了咬下唇跪行两步,期期艾艾地贴着怀玉小腿说:“主子您别生气,属下真的知错了,您饶了属下这次吧。属下快要饿死了,已经啃了两顿野草充饥,经不起惩罚了,您可怜可怜属下,求求您了。” 长盈揉着被我踢肿的手腕怀疑地瞟了我一眼。 怀玉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眉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他对长盈扬了扬下巴吩咐道:“我累了,以后再审。既然思过园关不住他,去把他锁到水牢里。” 山庄的水牢用的是活水,就算是盛夏也冰得人发抖。过了中秋天气渐寒,我后背狰狞的鞭伤还没好,浸在水牢里简直能要命。水的高度没过下颌,被锁在里面只能直直站着,否则就要呛水,想想都难受。 我又饿又痛,已经难受得想死,竟然还要受这么严酷的责罚,不由心生绝望,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哽咽着挣扎道:“主子,主子您受累现在就审属下吧,属下过了今晚就可以吃饭了。属下不要去水牢,去了水牢也不许吃饭,属下要饿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我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 想不到我花间竟然会有为了一顿饭哭得涕泗横流的一天。 |
攒够十个读者写下一更可以嘛 |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索性不要脸了,当着百八十号人的面儿抱着怀玉的大腿哭出了鼻涕泡儿:“主子我要饿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大发慈悲赏我口饭吃吧。我刚挨过七十鞭子还不许上药,后背都烂了,您再罚就要打死我了,老天鹅啊我不活啦!!!” 一旁和我相熟的长盈“扑哧”笑出了声。 我猜怀玉可能对我还是有一点点怜惜的,因为他确实没坚持让长盈押我去水牢,而是领我回了他的卧房。 我跪在地上抽噎着偷觑怀玉,他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裳挂在屏风上,斜睨着我问:“今晚来的人,究竟是谁?” 我最怕他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从原来到现在都透露着一个事实:他生气了,他要责罚我。我缩了缩脖子含糊道:“回主子,是我家的下人。” “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哪来的家?” “……”我不知如何作答,我刚认识怀玉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但是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露出马脚。当年我不想说他也就默契的不问,如今他不会再纵容我了。 怀玉转身卧到了美人塌上,面沉如水:“说不说?” 我哀求地看着他:“主子,属下……属下不能说。” “跪到床边趴好,裤子脱掉,屁股撅起来。” 我十分愕然,怀玉从来不会这样罚我。以前他会打我手心,现在是蟒鞭责背,屁股很少受蹂躏。我是十四岁和他明确了恋人关系,他是个格外正直的人,说了不在弱冠之前和我行周公之礼就从来没有过越矩之为。 我们的这段感情没能坚持到我弱冠之年,十九岁时就破碎成了一地镜花水月。 所以……怀玉其实没见过我耻人的地方。我不由尴尬得不知手该往哪里放。 怀玉冷冷道:“听不懂人话?!” “是!”我吓得一激灵,只能跪行到床边一一照做。怀玉的床不高,铺着淡青色的被褥,带着淡淡的药草味。我红着脸将里外裤子一起褪到膝弯,跪直大腿,双手叠在身前侧脸贴了上去。 即使吃不饱穿不暖,仍旧挡不住我这两年个头猛窜,我小腹贴在床沿上,屁股就自然而然的撅起了老高,我只觉得脸上腾地开始发烫,这也太羞耻了。 我忐忑不安的听着身后的动静,怀玉的脚步声就像鼓点一样,拨动着我的心随之一跳又一跳。 我听着他走到我身后驻足,然后有什么冰凉的硬物抵在了我腰间,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硬物挑起我的上衣,想必是怀玉在查看我背上的鞭伤吧。我心里开始升腾起奢望,我希望他能看在我伤重的情面上网开一面,不要再责打我了。 我是个很能忍的人,今天如此失态,原因仅仅是我真的好痛,痛到不知尊严脸面为何物。 山庄里的下人犯了错,即使到了要动鞭子的地步也不会动用蟒鞭,这鞭子太过沉重,一鞭下来能犁出一道四五尺长的血沟来,鞭痕交叠处甚至深可见骨,着实残忍。 我每次挨的时候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要被打死了,太疼了,疼到不想活下去的那种程度。 我连山庄的下人都算不上,是戴罪的奴隶,只有这鞭子才能配得上我的罪恶和低贱。是以蟒鞭除了用来刑讯犯人,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教训我。 我难以形容挨蟒鞭的感受,反正我做噩梦的内容都大致相同——被吊起来用蟒鞭抽,我每次都是从这样的噩梦中哭醒的。 两年时间以来,我挨蟒鞭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是在挨鞭子就是在养鞭伤,生不如死大抵不过如此了。 怀玉从来不看我的伤,他只管几十上百的轻飘飘吩咐下来我要挨多少鞭子,上下牙一碰我就要被扔进地狱里被油锅煎一次。 我这次被罚不许上药,白天要咬着牙劈柴,夜里又疼又饿整宿整宿的趴着睡不着觉,伤口已经溃烂流脓得不成样子了,要是给我娘看上半眼,保证我娘能心疼得哭晕过去。 我不奢望怀玉能心疼我,我只求他怜悯一下我,我顶着这样的伤劈柴做工,挨了三天的饿,已经可怜到无以复加了,他就饶我一次吧。 |
懂我的意思吧 |
“啪!” 我还没做好准备,高高撅起的臀峰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我本就清瘦,这样的姿势拉伸着,屁股上那二两肉完全抻开了,臀峰上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怀玉这不留情面的一戒尺和敲在骨头上无异。 我睁大眼睛,下意识地一口咬在了手背上,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这是我进山庄以后怀玉给我定的规矩,挨打时不许喊叫,他嫌聒噪。于是每次挨打我都得咬着点什么东西,吊起来抽的时候长盈会善解人意的帮我往嘴里塞团抹布,不被绑的时候就随便我自己咬些什么了。 怀玉的被子柔软干净,我哪里配用它堵嘴。身上这件衣服也舍不得咬,若是咬坏了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我在重明山庄这两年,除进门时替换锦衣玉带的这身粗布黑袍以外,衣物被褥一件也没有发放过。 这身粗布衣裳已经浆洗得很薄了,袖口磨出了毛边,缝缝补补得满是补丁。夏天倒还好挨,一入冬别人都穿上了夹袄棉袍,我还是这么一件比纸还薄的旧衣,长盈说看见我他就觉得冷。 长盈一直追随怀玉左右,我认识怀玉时他就已经在怀玉身边了,我俩这么多年来交情甚笃。他曾十分可怜我,偷偷接济过我棉衣和一床羽绒被,结果事情败露后他被怀玉关了一个月小黑屋,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受他恩惠了。 我痛得绷紧了屁股,想躲又不敢躲,眼泪汪汪地回过头看了怀玉一眼。他冷漠的掂着那柄半指厚的戒尺:“说。” 我戚戚然摇头:“属下不能说。” “啪!啪!啪!” 一连三下打在同一个地方,我疼到腿软,吸着凉气塌下腰去,手背已然咬出了血。 怀玉伸脚归拢着我的跪姿,把我重新踢成塌腰耸臀的挨打姿势,仍旧是吝啬和我多说一个字:“说。” “啪!啪!啪!” “说。” ………… 挨过上百戒尺,我整个屁股着了火一样灼痛,肿得像是蒸起的馒头,连微风吹过都疼痛不已。有黏糊糊的液体顺着屁股流到腿根,想必是打破皮流血了。 臀肉筛糠般突突地跳着,怀玉却没有丝毫怜悯地又是重重三下打在我皮开肉绽的屁股上,我咬着鲜血淋漓的手背,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险些没上来。 有血点飞溅到淡青色的床单上,红得乍眼。我没被绑缚,疼到极致也没办法再控制自己,近乎崩溃地滚下床沿爬到墙角里蜷缩成一团,哑着嗓子语无伦次的求着饶:“主子饶了属下……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惹主子生气了,不敢了……” 我用朦胧的泪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怀玉,他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说是吗,嗯?” “我说,我说……”我吓得拼命摇头,屡次张口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破罐子破摔的哭道,“主子还是打死我吧!” 怀玉冷哼一声,把戒尺掷到地上指着我道:“花间你当真出息了,敢和我嘴硬了?给我_滚回柴房里跪着想,明日我会再问你,别以为这事过去了。” |
我狼狈地滚回柴房,趴在自己铺的稻草窝里痛得直抽冷气。 柴房破旧不堪,四处漏光,我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墙壁上那个形状奇怪的破洞,皎月清辉从其中透过,光线柔和。 我右手握成拳死死抵住胃,徒劳地试图驱赶难以忍受的酸涩绞痛。我胃疼,后背疼,屁股疼,膝盖疼。 心更疼。 我都这么惨了,怀玉不但不关心我一丝一毫,甚至还狠狠打了我一顿,他得有多厌弃我啊。两年多了,七百三十五个日日夜夜,我没有过过一天***子,被当成畜_生打骂,被当成牲口使唤,低_贱到了尘埃里,却还是没有换来丁点怀玉的原谅,这让我十分沮丧。 长盈带着伤药来救我狗命,我无精打采的问:“主子许了吗?我不想连累你。” 长盈挑眉一笑,饶有深意的深深看了我一眼,并未答话。 他利落地褪下我的裤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烂桃子似的可怜屁股,我放肆的扯着嗓子喊痛,终于不用再憋着了。 长盈就在我嚎得正起劲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公子让你收拾收拾行李,三天之内搬走。” 我像被扼住脖子一样没了声音,急忙扭过头看他:“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要赶我走?是因为今天他们来捣乱吗?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长盈慢吞吞的道:“兰斋先生来信,三日后来山庄与公子同住,懂?” “谁?” “你不认识,是公子结识年余光景的好友。公子待他,比当年待你有过而无不及。”长盈手上上着药,嘴上洒着盐,“我这么说你懂了没?” 我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你别开玩笑了,怀玉怎么会喜欢第二个人呢?他和我承诺过的,这辈子只要我一个。怀玉不会说谎的,你不要再骗我了。” 长盈不咸不淡的道:“是你先不要公子的。” |
当年的事我两面都没讨到好,当断不断得罪了所有人。 我临阵倒戈坏了大计,家里何尝不怪罪我?可是我离家两年他们就原谅我了,我一点补偿也没做,一句道歉也没说,他们只是知道我过得不好就千方百计想要拉我脱离苦海。 而我在重明山庄苦巴巴地赎罪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怀玉不但没有丝毫原谅我的意思,反而对我苛责更甚。 我知道原不原谅我是怀玉的事,他原谅我是开恩,不原谅我是理应,可我还是忍不住委屈。 他骂我,打我,责罚我,我都能咬掉牙齿和血吞下,可是……可是他怎么能不爱我了呢? 我偷偷抹了把眼泪,趴在稻草堆上一言不发。 长盈今天格外残忍一些,一句一句捅我的心:“药上好了,你最好今晚就走,公子说了,不走的话罚跪还是不能免的。” 我咬了咬下唇,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跪起来,双手撑地一步一步爬到墙根面壁跪好,盯着粗糙破旧的墙壁说:“怀玉答应过我,许我以罪奴的身份留在山庄,他不能言而无信。” 背后是长盈收拾药箱的丁零当啷声,他不紧不慢的说:“何苦呢,你越是这样公子越是觉得你轻贱呢。” 就因为长盈这一句无遮无拦的话,我实打实的放声哭了一夜。柴房偏僻冷清,我不必再守着严苛的规矩,也不必再假作坚强维持着那一点可怜的自尊,放肆的哭到嗓子沙哑失声。 第二日清晨我终是被允许吃饭,但是嗓子连咽水都吃力了,我捂着疼痛不已的膝盖,默默将窝头揉碎泡进水里,费了老大的劲才吃下去。 怀玉没有食言,说要今天审我真的差人把我拖过去审问。我红肿着眼睛,无精打采的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却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出半个字。 怀玉表情不愉地蹙着眉,见状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滚不滚?” 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怀玉冷冷的说:“既然还在山庄就守好你做奴隶的本分。见了我不请安,我问话不回答,想蒙混过关简直是痴心妄想!” 于是我又挨了好一顿责罚,其中苦痛我不想多言,多说一个字都想死。 我第一次见那位兰斋先生是在怀玉的院中,那时我顶着挨了数十耳光还未消肿脸,被铁镣锁着手脚,跪在小路上一块一块的擦着鹅卵石。 管事说,主子宠爱兰斋先生,因他喜洁才吩咐全府上下都要拾掇得一尘不染。 就连即将让兰斋先生落脚的鹅卵石,也不能有太多灰尘。 我病痛缠身,干起活来拼了命也没什么效率,兰斋到时我也没擦完这条自桂树林绵延二里而出的小路。 我实在被打罚怕了,兰斋缓步走来,我甚至没心思抬头看他的脸,只紧张的盯着他雪白的靴子,趁他还没走过来飞快地跪行着用手里的帕子擦拭石头,就连尖锐的棱角硌破膝盖的剧痛也顾不上了。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务,怀玉能罚得我做上一年的噩梦,这点小痛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只脚突然踢球似的把我骨碌碌踹到一旁,那个属于怀玉的声音冷冰冰的穿进我耳中:“没用的东西,滚到刑室领一百鞭子!” |
我捂着小腹半晌起不来身,疼到眼前阵阵发黑。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按在我手腕上,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了一眼手的主人。 他恬然垂眼,纤长的眼睫被阳光打出阴影,玉璧般无暇白皙的脸颊线条流畅,五官精致,优美而高雅。 他仰头看向怀玉,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哀悯:“他伤在肺腑,体虚气弱,还发着高烧,不要再惩罚他了,好么?” 我讨厌他的目光,更讨厌他怀玉新欢的身份,便低着头执拗地从他手中拽出手腕,扶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 我已经不抱奢望怀玉会赦免我,但我不知道怀玉对兰斋的宠爱会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说不罚我,他说摘掉我的桎梏,他还说要我养伤休息,怀玉通通眼也不眨的应了下来。 我盖着被子半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咬着清爽软糯的桂花糕,一时恍如隔世。两年多了,我一直睡稻草堆吃窝头,都快忘了有床睡、有细粮吃是怎样一种感受。 兰斋坐在我床头,嘴唇微扬,温和的道:“我看这里的桂花开得甚好,就摘了一些做糕点,不难吃吧?” 吃人嘴短,兰斋对我以礼相待,我纵使有满腔的敌意也没理由倾泄,反而心里觉得自己太过狭隘。 我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谢谢,很好吃。” 兰斋一双明眸落在我脸上,浅笑着道:“百闻不如一见,花间公子果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我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兰斋叹了口气:“虽然花间公子很优秀,但是兰斋不会改变对怀玉一生一世真心相待的心意。公子是爽快人,兰斋也不喜勾心斗角,况且……以如今在怀玉心中地位,我针对你太过仗势欺人。” 我心里泛酸,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兰斋这么说都是客气的,如果他阴暗一点,根本就不用“勾心斗角”,随便找什么理由都可以让怀玉把我打个半死。 兰斋又道:“感情没有先来后到,现在他是我的。我不会针对公子,但是希望公子是将心比心的磊落人,换位处之,公子能忍受心上人的旧爱近在咫尺吗?” |
这次真的没有20个人不更,我发4 |
我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回盘中,卷起衣袖至手肘,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平静的道:“手腕上这道疤,是镣铐反复磨破油皮再结痂留下的。小臂上这四道刀疤,是我刚做奴隶的那段时间一时冲动打了四个落井下石欺负我的小厮,怀玉亲手割的。这四条刀口深可见骨,我硬生生挺了几天也没有愈合迹象,最后求长盈接济了针线自己缝上的,缝合时痛晕了数次,衣服和头发全被冷汗打湿了。还有这里,是我饿得实在忍不住在厨房偷了一只冷馒头吃,东窗事发后这小小一块皮肉被怀玉生生用藤条抽了个皮开肉绽,落下了疤痕。” “我受刑挨罚,大多是落在了脊背上,胳膊已经算是有好肉的好地方了。”我拂落袖子盖住惨不忍睹的手臂,抬眼看着兰斋不卑不亢的道:“我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你同情怜悯,我不需要。” “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两年多以来,我不能吃的苦吃了,不能忍的痛忍了,不能受的委屈也受了,我花间,不知难,也不会退却半步。” 兰斋面色不改:“公子的坚持的确令兰斋感动。然而感情从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而是要两情相悦,相信公子很快就会懂兰斋此言。兰斋浸身杏林,先师教诲的医者仁心一直记在心上,不会做加害公子的事,公子宽心养伤。” 整个重明山庄,也只有兰斋会这样尊称我。 他叫我一声公子,我却不能真当自己还是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金贵少爷,在被窝里囫囵了一觉就颇有自知之明的起床动身欲要去柴房劈柴挑水。 我趿拉着鞋子走出屋,猝不及防与院中对坐对弈的怀玉和兰斋撞了个正对面。 桂花飘香,重重树影下的兰斋轻衣缓带,无比光鲜,执棋的手指像葱管似的嫩白盈润,面若冠玉,恍若谪仙。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起了毛边打满补丁的破衣裳,常年干重活导致皲裂粗糙的双手。至于脸更没法看,吃不饱穿不暖许久,早就蜡黄枯瘦得和街上的乞丐似的了。 清风明月般的兰斋一出现,衬得我就像水缸底附着的蟑螂一样。可我明明……明明也曾夺目得像是众星捧着的月亮。 自两年前的事以后,怀玉的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我每次见他,他都时而掩唇咳嗽,脾气也冷硬了许多。 我是真的很怕他,他不过是轻飘飘的一眼看过来,就吓得我下意识的一激灵,膝盖不由自主的软了,“噗通”跪到了地上。 怀玉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命令我说:“兰斋初来山庄,庭院百废待兴,你就留在这怀兰斋伺候着。过来拜见你新主子。” 这让我如何能接受!给怀玉做奴隶是我心甘情愿、罪有应得,要我对兰斋卑躬屈膝,他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羞愤交加,紧紧咬着下唇僵在原地。 怀玉神情一冷,将棋子“啪”地掷回棋篓:“花间,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有胆量三番五次违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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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着后槽牙不语,只觉胸口有一团炙热的火直冲上头,烧燎得天灵盖嗡嗡作响。 屈辱,绝望,折磨,甚至怨恨,种种情绪充斥在我的心间。我想站直双腿,挺直脊梁,像个人一样对怀玉说“不”,想一片一片捡起自己七零八落丟在重明山庄的尊严,然后潇洒离去。 我明明可以万人之上,为什么偏生要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过这种狗都不如的日子? “你……”怀玉自拍桌子,斥责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反倒是因为生气剧烈地咳了起来,声声惨烈,似乎连肺都要咳了出来。 “怀玉,怀玉?”兰斋起身绕到怀玉身后,轻轻捶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你不能生气,太伤身了。” 我所有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只剩愧疚。 怀玉多年来极其自律,身体素来爽朗,是因为两年前被我一剑穿胸而过才落下病根。彼时还被人趁虚而入挑断了手筋,再不能动武。我毁了他的一生,他折磨我两年又算得了什么? 我开始后悔自责,怎么又惹怀玉生气了,明知道他身体不好不能动怒。我心疼得抓心挠肝,匆匆跪行几步靠到他脚边,抬手一下一下的扇自己耳光,打一下认一句错:“主子,花间知错了。” “您息怒,花间听话。” “花间不敢再顶撞您了。” …… 我手下没有留情,不过五六下就打得自己嘴角撕裂,本就青肿的脸颊肿胀得似乎快要流血了。 兰斋握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自罚,温声吩咐道:“花间公子,劳烦你去给怀玉倒些热水来,水壶就在小炉上热着。” 我依言倒了一茶杯的热水回来,先是咬着下唇看了看怀玉,他闭目养神并不看我。 我无声叹了口气,跪到兰斋身前,双手托举过头顶奉上茶杯,眸色灰暗的小声道:“……主……主子。” 怀玉冷笑:“兰斋光风霁月,为人上佳,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倒是委屈你花间少爷了?” 兰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有受我这一跪,接过茶杯自然地喂了怀玉一口温水,温温和和地打圆场道:“好啦,花间公子为了你委曲求全,你多少也需有些触动,别再为难人家了。” 怀玉垂下眼皮睨着我,面无表情的道:“你万不可对他太好,你对他多好,他就能害你多深。好狗都知道护主,他却一心想着吃里扒外。没有驯化的畜-牲罢了,不必把他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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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日与怀玉不欢而散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我留在兰斋的庭院里,他帮着我拾掇出了一间客房,一日三餐都来敲门叫我一起去吃。 他医术精湛,在刚来的那天就通宵达旦鼓捣那些我看不懂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配出了一瓶药膏,说是有祛疤的良效,我将信将疑的涂了几次,腕上最轻的疤已经快消得看不出来了。 他这个人得体有度得让我敬佩,知道我不爱欠人情死要面子,便每天扔给我一把晒干的药草磨粉。 兰斋对我的好并不刻意,他对任何人都春风般和煦,没有半分公子哥儿的架子。 兰斋厨艺颇有造诣,经常做一大筐精致新奇的小糕点,精挑细选把模样最可爱的装盒差下人给怀玉送去,其他的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边品茶一边慢慢的吃,丫鬟小厮谁想吃随便拿就是。 直到认识了兰斋我才明白“医者仁心”和“上善若水”这两个词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我刚开始对他怀有的抵触早已如雪消融,却忍不住心中酸涩。 我是比不过他,我这么坏,他这么好,怀玉喜欢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再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就算兰斋性情温良不讨厌我,我自己都快嫌自己恶心了。 真像趴在别人脚面上甩都甩不掉的癞蛤蟆。 我坐在兰斋旁边,颇为泄气的用药杵捣着药。 兰斋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微微歪头看着我道:“你快尝尝这个白糖糕,今天这个做得最好吃,你再不吃等长盈过来就连渣都不剩了哦。” 给怀玉的糕点应该已经送去了,长盈一旦知道兰斋又下了厨,必定和闻到肉味的狗似的甩着舌头跑来蹭饭。 我无精打采的道:“没胃口。”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我额头,确认我没生病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道:“怎么会没胃口呢?我去熬些山楂冰糖水。” 我拉着他坐下,摇了摇头道:“你别忙活了,我没事,歇会儿吧。” 兰斋狐疑地看我。 我只得拿起一块白糖糕往嘴里送,证明我确实没事。这块白糖糕到底也没进我肚子,被人抢过去半路截胡了。 长盈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到兰斋左手边嚼着糕点,唉声叹气的道:“先生你也太偏心了,什么好吃的都留给花间。” 兰斋笑了笑,托起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还疼吗?” 长盈道:“有一点。”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最近多加注意,每天上药不要再抻到,很快就会好了。” 长盈哀怨的瞪了我一眼:“都怪花小间,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下狠手。” 我干咳了两声,当时情况紧急,打蛇打七寸,我不踢得他拿不了剑会是个威胁。 兰斋眸光熠熠地看我:“花间公子武艺必定格外高强吧?可惜兰斋不成器,连些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都不会。” 我摇了摇头:“一般,比不得……”我本想说比不得怀玉,又立刻想到怀玉再不能动武,这句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长盈来了兴致,拉着我问道:“那天你那一脚是怎么用出来的?教教我教教我。” 我本来懒得动,但是一看到兰斋眸中也有期待之色,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长盈用剑重现那日的“云杀”一式,我拆解腿法给他看,长盈看了几次都不得要领。 我无奈的接过他手中的剑,摆出“云杀”的起手势:“你试试,要在我刺的前一瞬勾一下腿,要不然来不及落脚。” 还未等我这一剑刺出,一道冷冷的声音突兀从门口传来:“谁许你拿剑的?” 我那刺穿怀玉的一剑,已成了我和怀玉心中永远的痛,他不许我再碰一下剑,哪怕是我动手擦拭了房中装饰用的剑鞘,他都打肿了我两只手心。 我惶然丢下手中的剑跪下,又惊又怕,心跳得简直要撞破胸膛掉出来。 兰斋站起身,微微低头道歉说:“抱歉,是我想看花间舞剑,怀玉不要怪罪他,他只是尽职听命。” 怀玉大步走过来,伸出食指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兰斋的额头,训斥中难掩关切:“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严加看管他?他起了歹心伤你怎么办?” 兰斋低眉顺目的道:“不会的……”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怀玉指了指影壁板着脸对兰斋道,“你就不会听我的话!去面壁思过。” “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兰斋恭顺的应了下来,转过身难得调皮地对我挤了挤眼睛,走到影壁前垂手站好了。 我闭目攥紧了衣角,心已坠入深渊。 怀玉和兰斋,一如怀玉和我当年。 我怕是……真的失去怀玉了。 |
长盈颇有眼色的躬身给怀玉倒了杯清茶,给兰斋说起了好话:“公子,兰斋先生未能习武一直心中有憾您是知道的,他执念太深,一时忘了您的嘱咐情有可原。” 兰斋扭过头垂着眉眼轻声软语的撒娇:“玉哥哥,我已经站了一上午做糕点了,腿又酸又痛,你就当作吃我的嘴短,饶了我罢。” 怀玉抿唇一笑,既是无奈又是宠溺,招了招手唤他道:“过来。” 兰斋坐到怀玉身旁,怀玉握拳轻轻捶着他的腿问:“来这边还习惯吗?” “这里很好,地好人更好,我很喜欢大家。”兰斋行云流水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怀玉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终是碍着兰斋的情面没有为难我。 他和兰斋闲聊半晌,从乐理到天文,我听得一头雾水。我能听懂的只有怀玉最后一句话——他命长盈把我锁在院子里示众三日。 兰斋扔给我一只锦缎软垫,然后默默地回房了。 长盈叹了口气,一边用两指粗细的锁链缠绕我的手腕一边歉疚的道:“这次怪我,一提到武功就没脑子。” 他调了调松紧,在我挣不脱的条件下尽大可能的放松了链子,饶是如此也避免不了硌得难受。他用铜锁将链子固定在我手腕上,另一头锁在了石桌的圆腿上,留出了四五尺长的余地。 长盈蹲在我身旁,用肩膀碰了碰我:“疼得紧的话和我说一声,我重新绑,一会儿钥匙给了公子就没机会调整了。” 我说:“挺好的,就这样吧。”被绑着能舒服到哪去,过不了一宿时间,动不了的肩膀就要酸痛得难耐,被拴在这里三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天色渐渐擦黑,我跪坐在兰斋给的软垫上,腿已经麻了好几个来回了。 兰斋用托盘端来一碗鸡蛋羹,跪坐到我面前用羹匙舀了一勺递到我唇边:“吃点东西吧,等明天怀玉气消了些我就去讲个情,看能不能放了你,你再忍一忍。” 我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腕,被漆黑冰冷的铁链禁锢着的皮肤已经磨得红肿,钻心的疼。 我张口咽下鸡蛋羹,顺滑的蛋羹莫名的梗得我喉咙发紧。我勉强笑了笑:“不用了,只是绑着已经罚得很轻了,再让他想起我来不一定还要怎么惩罚我。” |
自己终结十分钟惨案 |
兰斋从书房取了些武侠话本放到我面前,又点了一只蜡烛罩上纱罩,光线柔和,正合适夜读。 他抱着一簸箕晒干的草药从我身边路过,温和的道:“嫌闷的话可以看书解解烦。” 我点了点头,看他进了屋才收起淡然无波的神色,咬唇蹙起了眉头。 纵使有垫子垫在膝下,跪了几个时辰的腿也早就痛得难忍了。 我双手抠着石桌边沿蹲起身子,链子太短站不直,便躬身猫腰勉强活动着快跪废的双腿。久跪的双腿一过血,针扎似的刺痛让我不由腿一软,“噗通”一声又跪了回去。 我吸溜着冷气用手掌揉着肿痛的膝盖,铁链晃动哗哗作响,没过一会儿手腕也磨得火辣辣的疼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这才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剩下的漫长时间可怎么熬。 刚开始每次被罚到快要崩溃时我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快过去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可是我早已安慰不动了,挺过一次惩罚还会有下一次,不过是换个面儿在油锅里煎熬罢了。 到了后来,我就想着和怀玉举案齐眉的点点滴滴来熬,自欺欺人的期盼着只要怀玉原谅我,这些就还都是属于我的。 可是现在呢?怀玉有了兰斋这般无双公子,凭什么原谅接纳我这个毁他一生的叛徒? 我一直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倚着石桌睡着了,还沉沉的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怀玉温柔地用指腹抚着我的眉眼,满眼疼惜。 不是。 不是梦,是真的有冰冷的手指拂过我眉骨。 我倏然睁开眼睛,怀玉搭在我额边的手指顿了一顿,神情莫测。 “真是你啊。”我嘟囔了一句,刚睡醒脑袋还懵着,迷迷糊糊的把头靠在他大腿上闭上眼睛继续睡。 “!!!”我刚闭上眼睛就突然反应了过来,惊得差点蹦起来,被锁着手腕的铁链又生生扯了回去。 “主主主主子!”我磕磕巴巴的叫了他一声,然后手忙脚乱的抽走膝下的软垫远远地扔走了,跪直身子心惊肉跳的不敢抬头看他。 |
兰斋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眯眯的和怀玉打招呼道:“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么清闲?” 怀玉挑了挑唇角:“一会儿还要出门去见‘那位’。只是太想你了,过来看看。” “噢……”兰斋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酸溜溜的揪着衣角,暗想着以前怀玉心中有我时也很少会这么宠我。他那时一有事就几天几天的不见人影,从来不会和我说去做什么,避讳得紧。而他和兰斋打哑迷,兰斋一听就懂,说明他对兰斋是知无不言的。 兰斋微笑着道:“我煮了红枣桂圆粥,前几天腌的小黄瓜也入味了,爽口得很,吃过饭再走吧?” “好。”怀玉在石凳上落座,离我不过三尺距离,我能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草药味。我紧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跪直了几分,眼睛盯着面前那寸许地方不敢稍动。 兰斋很快端来了一砂锅的粥和三碟腌黄瓜,清香扑鼻。他先是给怀玉盛了一碗粥,然后又舀了一碗,特意多放了好多红枣,半蹲下身递到我眼前。 这粥又稠又香,没一个时辰的慢火文煮到不了这程度。红枣补气血,粥清淡不油腻好下口,他事先又不知道怀玉要来,这锅粥显然是为我煮的。 现在天色才刚刚亮,他摸黑起床为我煮粥,我花间何德何能受此关怀? 我伸手接过粥碗,真情实感的道谢:“谢谢先……”我赶紧吞下未说完的话,偷偷瞟了一眼怀玉,连忙更正道,“谢主子。” 现在我这么叫兰斋也不觉得很别扭了,他配得上让我低头。 “你看怀玉做什么,他把你给我了,我让你吃你就吃嘛。”兰斋把装腌黄瓜的碟子放到离我最近的石凳上。 “是。”有怀玉在侧,我不得不一板一眼的守着规矩,生怕他一不高兴又抓住把柄责罚我。 我小口小口的咬着黄瓜条,跪在地上矮了人半截,目光只能看到怀玉和兰斋修长的腿,二人说的话我也总是听不懂,便不由开始走神。 直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才猛然回神,随之而来的是怀玉压抑怒火的声音:“你能不能挺直腰板做人,能不能?!” 我吓了一跳,手一抖粥都洒了半碗。我愕然抬头,就见兰斋羊脂玉般的左脸上印着几个红肿的指印,唇角有血缓缓渗了出来。他眼圈渐红,抿唇一言不发,扶着桌角垂头跪了下去。 “你是我的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你根本不必觉得愧对我,何况那也非你所愿。”怀玉深深叹了口气,“你自己反省反省,我晚上回来时你最好有所悟。” 兰斋乖顺的点了点头。 怀玉似乎对动手打兰斋颇有些自责,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道,“起来别跪着,伤膝盖。让下人煮几个鸡蛋,剥了壳滚一滚脸颊,再含些消肿的草药,留印不好看。” 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怜的膝盖,跪得骨头都要碎了,也没得到怀玉半分怜惜。他哪次扇我耳光都是噼里啪啦几十下,打完眼冒金星牙齿松动,就算我满脸是血也不会施舍些伤药,任由我脸肿得喝水都张不开嘴。 长盈曾说,山庄里的狗都没我过得惨,吃得比我好干活比我少,连狗窝都比我睡得柴房暖和多了,最重要的是不会挨我这么毒的打。 我不屑去跟狗-比,一直不以为意,但是兰斋的出现让我不得不认清现实——怀玉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会怜惜我了,甚至在他眼里我比一条狗的地位还低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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