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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之晏(古风)(兄弟)[第1页]

作者:要嫁给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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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晏。”
我做了十几年哑巴的兄长,突然唤出了我的名字。
“哥,我错了。”
“ ”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度娘,别删我贴。




第一章 独上兰舟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凄凄惨惨无人念,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清丽婉转的歌喉,唱得出廖廖闲愁,吟得出曲终人散,水袖长抛,妙曼身姿撩人心。
“这雪怡姑娘舞跳的再好,本公子也看腻了,听说……”一华服公子杯酒下腹,已有微醉之态,踉踉跄跄崴了几步,就要倒在老妈子身上。
“这听轩的头牌,可否一见?”
老妈子笑嘻嘻的虚推了他一把,嗔怪到:“于公子想见这位玉兰公子?”又掩面一笑,把五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五千两雪花银抬进听轩的银库里,便可入其门,再加一千两,便可留宿。”
华服公子脸色青白,旁边有人唏嘘起哄,他终是面上过不去,一挥手,便唤来了一个小厮,耳语了几句。
这听轩是锦州最出名的歌舞馆,其要价之高,也让许多富贵子弟望而却步,老妈子眼见那六个大箱子被抬进了后院,才一脸笑意的招呼华服公子去了内庭。
庭内院落装饰普通,于简依照指示七拐八弯地到了一长廊尽头,推开门,暗香浮动,层层纱帷飘扬落起,隐约透出其后身姿,于简缓步进去,自帐后伸出一只手来,雪肌如玉,吹弹可破,此刻正杳杳向他招手。
烟丝漫得越发厉害,于简晕晕乎乎,倒在了床榻之上,缦帐后的人下了榻,整理了衣襟,自窗边唤道:“狗蛋儿,今日你熏的什么?我衣裳上好好的梨花香都被你熏臭了!”
话还未说完,从窗口飞进一个雪球,直直打在他的脸上。
听得外面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嘴角微弯,自门后探进个脏兮兮的小脸来,撅嘴:“亦亦,叫你不许喊我狗蛋儿!”
男子变了脸色,走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这小子,亦亦叫得这样麻酥酥的!我问你,你这药里缺了东西,还会不会?”
狗蛋摸摸屁股,白了他一眼,“放心,我配的药你还不放心!他醒来之后,定会有一段把你揽在怀里,醉生梦死的记忆。”
男子松了口气,又听得他语气有几分不善,拍拍他的头问道:“狗蛋儿,怎么像吃了火药一般,有人欺负你了?”
狗蛋往他肩处蹭了蹭,“亦哥哥,外面有人说你是贱倌儿。”说话之际,手却一把被人抓住,男子一脸奸笑得接过他手中的钱袋,缓缓到:“当受则受,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倒是狗蛋儿,缺钱你该去找老妈子,偷偷摸摸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说罢放开他,叮嘱到:“乖,我去于府走一趟,你乖乖替我看着他,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
刚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得狗蛋悠悠说到:“刚看到萧府的公子到轩外……”
男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正准备快点离开,却听得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一白衣男子站在门前,衣袂翻起,只立在那儿,淡然的瞧着屋内的人。
第二章 长兄如父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可现今他只立于门前,却散出一股子寒气,不由瑟瑟,转过身便想跳窗而逃。
“萧之晏。”
声朗如清风明月,之晏顿住脚步,缓缓转身,终是屈膝跪倒,讷讷开口:“我错了。”
之晏轻纱缦渭,眉眼间尽是妩媚,跪在长袍塑身的萧晔面前,怪异的很。
本是一月前,听轩头牌小倌一时兴起偷偷去了那翰林书院听课,正好同萧家大公子碰到了一起。
本是四目相对一霎时,那个人称翩翩浊世家公子的萧晔哑巴,竟吐出了之晏二字。
萧家乃承袭王爵后代,可无奈长子是个哑巴,次子于四年前丢失,老王爷痛失爱子,悲痛欲绝,竟撒手人寰。而这之晏,便是萧家次子之名。
轩阁头牌花亦竟成了萧家二公子,这事说起来倒像了那戏文,可无奈肩处胎记作证,相貌也是一般无二,饶是花亦再不信,这萧家大公子却把他盯得死死的。
之晏跪了半晌,想等他发落,半晌才后知后觉他这位兄长除了会叫自己的名字外,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哑巴,自己又期望他能说什么呢?
抬头去看他,见萧晔已跨步进来,丰神俊秀,明媚皓齿。
之晏痴痴的想,萧家两兄弟,一个是哑巴,一个做了小倌,倒也绝配。
两人一跪一站,在这屋内僵持了半晌,萧晔抬脚踢了踢门,便进来几个小厮,将之晏五花大绑抬回了萧府。
狗蛋儿同那些外人一样,都言认了萧家大公子是极好的运气,可之晏却不以为然,这个不会说话火气还大的兄长,实在是叫他不甚喜欢啊。
之晏缓缓睁眼的时候,便瞧见萧晔的袍子下摆晃荡在自己眼前,下意识又闭了眼,趴在地上装晕倒。
“嘶……”之晏猛的倒抽口凉气,抬眼便见萧晔拿了把镇案尺,咻的一下便抽在了之晏的大腿根处。
鼻头一酸,那泪就如断线玉露,滑落下来,萧晔用尺子点了点他的膝窝处,之晏哪里理得他,只呜呜哭的厉害。
萧晔抬手又是一下,之晏紧忙蜷起了身子,身后如泼了油般,他瞪着萧晔,你到底什么意思嘛!我错了你说不行吗?非得打我!
萧晔见他不动,又是狠狠一下。
之晏立即从地上蹿了起来,捂着屁股跳的老高,虽然他以前是讨生活,却得多人相助,自己过得也算逍遥自在,可现今,得了位兄长,就只知道拿了尺子把他关在房里打。
“过来。”萧晔言简意赅。
之晏猛然摇头,虽诧异这个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但想了半天还是自己屁股重要,就算好奇,也不能挑了这个时候问。
不是常说好奇心害死猫吗?之晏虽心里明了,但却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问出了口。
“你……你……你不是哑巴吗?”
萧晔润如白玉的脸黑了下去,向之晏走近几步,拽住他,将他按倒在案几上,抬手便抽了五下。
之晏受了痛,呼叫声凄惨悲冽,腿也蹬的老高,手挥护着就要往身后去挡。
萧晔看他不老实,抓了他的手,抽了两下,十指钻心疼啊,之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直呼到:“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萧晔停住手,却仍是按住他,用尺子点了点案面,示意他说。
“我不该说你是哑巴。”
之晏哽咽的话刚吐出口,萧晔抬手便又是一下,生生打的之晏冷汗四起,全身都瑟瑟发抖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敬兄长,不该重操旧业。啊啊啊啊啊!”
先前伤便很重了,萧晔丝毫不放水的又是十下,之晏后襟轻纱已被汗渍浸湿,额际碎发贴在鬓边,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五章 彩塑泥人
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之晏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萧晔给他上药,绝对是受刑的过程,可是,他只得忍啊。
萧晔瞧得他汗又浸湿了枕衾,也不知该如何同他温言软语,只是手上动作尽量轻柔。
“疼的紧?”
废话!之晏实在是疼的说不出话来,这几日萧晔也不去翰林书院了,那日迷倒于简偷来的令牌还没派上用场,这个萧晔,实在是把他看的太紧了。
看他不回话,萧晔抬手又在他臀上拍了下,之晏疼的身子一弓,回头瞪萧晔,见他目光如炬,心里有点瑟瑟,那日萧晔说早已摸透了他的底细,那他同萧钦之间的谋划,他也是知道的吗?
“大哥大哥,饶了我吧,这上回的伤还未好全呢,经不得打了。”
萧晔浅笑,敲了敲他的额头,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之晏站在床上,赤脚踩着被褥软棉,有些轻飘飘的。
之晏身形极为欣长,萧晔起身自柜里拿了衣服出来,躬身为之晏穿上,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萧晔又为他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扶之晏下榻,理了理他的鬓发,乌发用一宝蓝发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宝蓝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之晏任他摆弄,看他躬身为自己理了理袍角下摆,眼眶竟有些涩涩的,他突然很想唤他一声大哥,喃喃半天也没能叫出口。
随着萧晔的步子出了萧府,街上人流往来,萧晔未带随从,只是紧紧攥住之晏的手,为了配合之晏,走的也是极其慢。
之晏之前都被困于听轩,老妈子靠他赚钱,也不曾为难他,只是也万万不允他出来闲逛的,他得狗蛋儿相助,客也是接,钱也是赚,只是甚少能如今日这般,光明正大的走在这街上。
“这个这个。”之晏如脱了缰的马,瞧着那一旁做泥人的叫的欢快,萧晔被他拉过去。
“哥哥,哥,我想要这个。”之晏眸子放光的看着萧晔,满脸期望。
那捏泥人的人一见走过来的是靖王萧晔,慌忙要跪下行礼,萧晔浅浅抚手,示意不用。
“帮我和我哥捏一个吧。”之晏拉了萧晔在一旁矮凳坐下,只是刚一沾凳,便疼的一抽,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萧晔瞧着之晏泪眼婆娑的样子,眉眼具是笑意,坐下,敲了敲凳子,又拉之晏站在自己身边。
那捏泥人的人立即颔首,动手开始捏了起来。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昨日情仇,今日和睦,街上人声喧闹,之晏心里有几分悸动,挨着萧晔又近了几分。
“瞧着瞧着,两位公子生的俊秀,这泥模子也甚是生动呢。”捏泥人把那捏好的泥人着了色,递给之晏。
那泥人看着眉眼具笑,栩栩如生,之晏笑得咧了嘴,把泥人递给萧晔看:“哥,瞧着你没我好看呢。”
萧晔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人,牵着之晏的手便大步流星的继续朝前走。
第六章 酒馆吃菜(上)
刚逛了一小会,之晏手中都拿不下了,又是面具又是花灯,连着那冰糖葫芦,也是满满当当用纸包了好几串要带回去慢慢吃。
萧晔看他额头沁出了汗,担心他走的久了伤处会受不了,于是引了他进了一酒楼。
一看萧晔经常来此,小二一见他便径直带去了雅间,雅间倚着街道,可以从窗口看到外面人流往来,萧晔刚进,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出去了。
之晏凑到窗边去看外头,又理了理刚才自己买的东西,抬眼便见萧晔怀中抱了个东西进来。
之晏一瞧,心里划过一丝暖意,面上却有些羞赫,红了脸,萧晔原是出去到旁边店里寻了棉花软枕来,替他放在椅上。
之晏坐了上去,臀受了压,还是有些疼,却仍是比直接坐到实木椅上要好受些。
萧晔敲敲桌子,外头小二立即上菜,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来,荤素搭配很是合理,果脯离得之晏较近,之晏一看这些大多都是自己乐意吃的,也不油腻,没有发物,不由感激的看向萧晔。
诚心到:“之晏不孝,劳兄长费心了。”
萧晔不语,只是吃饭,之晏有些不悦,这个哑巴,说不说话都随自己乐意的吗?
难怪人人都说你是哑巴呢,瞧着你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萧晔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之晏在心里骂他,用手敲了他额头一下,之晏吃痛回过神来,委屈的看着萧晔。
萧晔给他夹了青菜放在他碗里,又把他碗里的鱼肉夹着送到了自己嘴里。
之晏只得馋馋的咽了口口水,不满的用筷子戳了戳碗中青菜,萧晔只当没看到他的不满与委屈,依旧心安理得的吃着。
“我瞧着大哥碗里的好吃些。”之晏像是报复他,拣了筷子就偏偏得吃萧晔碗里的。
萧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频频给他递菜,又为他将枣子去核,果脯去了那腌臜的皮,送到之晏嘴边。
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文笔浮夸幼稚,不恼我剧情拖沓难明。





酒馆吃菜(下)
萧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频频给他递菜,又为他将枣子去核,果脯去了那腌臜的皮,送到之晏嘴边。
之晏倒同那些享受服侍的人一般无二,只微张口,吃食便被送到嘴里去了,之晏心里同吃了蜜般,甜腻的发慌。
微微侧歪了身子坐在椅上,又将椅拉的离萧晔又近了几分,把头浅浅靠在萧晔腿上,萧晔似乎每日都喜用瓜果熏袍,此处闻来,清香不腻,倒是有了些安神的用处。
萧晔腿上受了压,心里却安定了越多,用手顺着他的耳际把鬓发撸顺,递给他的果脯也不闲着,之晏满意享受的闭了眼。
“狗蛋儿,来,给爷捶捶腿。”之晏眼都未曾睁开半分,手一挥话就出了口。
“哎呦。”之晏吃痛叫出声来,萧晔黑着脸揪了他耳朵一下,面色不善。
之晏当时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能说出这话来呢,立马狗腿的曲蹲在萧晔身侧,手也替他捶起腿来。
“小弟话粗,大哥勿怪,之晏给您捶腿,我给您捶。”
萧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正准备开口教训他两句,忽听得一声音传来。
“呦,这不是靖王殿下吗?”
至下弯楼梯处露出三张脸来,径直走向二楼雅间萧晔所在之处。
之晏瞧着最后跟着的是萧钦,他着金镶边公子袍,有着放荡不羁的风骨,前面的两个男子一个身姿魁梧,紫青祥云袍衬他更加叫人生股畏意。
还有一个男子,身材欣长,面冠如玉,袍子上的麒麟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他上前来就拱手:“萧原见过太傅。”
萧晔并无反应,只是推了推之晏,叫他起身坐好。
第七章 哪敢再言
“在原先订的桌子添两个椅子。”萧原朗声吩咐到,又回过头瞧萧晔:“可允再添些饭?”
虽是同邀萧晔入席,之晏却感受到他不容拒绝的强势,这萧原乃是贵妃独子,是即位的最佳人选,虽是谦谦君子,骨子里的傲骨,也半分不减。
“璟王殿下,请!”另一个男子唤出声来,之晏瞧了瞧,这般魁梧,怕是那五皇子,空有蛮力,不通文墨的萧徽。众人移步到另边桌处,之晏看着那实木椅,心里只暗暗叫苦。
正准备咬牙坐下去时,萧晔忽拉住了他,将刚才那软枕放在他那椅上。
“哎呦,这男孩子怎么这么娇气,这椅子也算楠木做的,怎么,会不舒坦了不成!”萧徽拍了桌子就嚷嚷骂了起来。
“也难怪五哥气恼,他自小在军营长大,见着这种矫小子,先拖出去打他二十大板再说!”萧原虽是笑着调和。
可之晏闻此言脸已绯红,低着头不回话,萧晔沉了脸,拣起筷子敲了敲桌子,门外小二立即会意,传了上菜。
萧钦斟了杯酒递给萧徽:“五哥,那怕是靖王殿下刚寻回的沧海遗珠,这怕是遭了打,殿下心疼着些吧。”
萧徽明显一愣,挠了挠头,有些愧疚,斟了酒站起身来:“太傅,萧徽乱说话,罚酒一杯。”
萧晔面色毫无波澜,拿起面前酒杯就仰头喝下。
萧徽在那边连连叫好,之晏只默默吃菜,不时接过萧晔递给自己的菜,也拿眼瞧萧钦。
这顿饭吃的是各怀鬼胎,萧钦看着之晏在那旁同萧晔左右,之晏在听轩摸爬滚打了四年之久,察颜观色的本事一点也不比自己这些在阴险皇宫生存的皇子差。
仔细瞧着之晏,举手投足之间,忽嗔怪忽撒娇,连着那委屈的模样,都叫萧钦看不出哪是真心,哪是做戏。
之晏往萧晔这旁蹭得更近了几分,听着那几个皇子只瞧萧晔微微抬手就能流畅对话,心里不由有些恍惚,这位兄长,真的会说话吗?瞧着他在外面,同一般的哑巴有何区别呢?
眼角余光扫过萧钦,萧钦立即会意,不动声色的自桌下接了之晏递过来的东西。
大约又说了好会子话,天都见了黑,众人这才说要散了。
萧晔牵起之晏的手就上了马车,之晏喜滋滋的用一只手把自己买的东西匡在怀里,另一只手被萧晔紧紧握着。
感觉萧晔手心出了汗,有些黏,莫名心却十分温暖。
一进府,立即有人迎了上来,萧晔一抬手,立即有人小跑过来,把之晏怀里的东西统统接了过去。
“小心点放啊!”之晏不放心还在后面扯着嗓子叮嘱,又踉跄着被萧晔牵着往府内走。
府后庭众花纷争开放,有悠悠花香,池旁更有一丛翠竹,长的正茂。
石子小路坑坑洼洼,之晏一跳一跳,很是欢快。
“腰间佩的玉呢?”萧晔忽开口问道。
之晏低头一看,那原先佩在腰间墨玉,被自己当做传信物件给了萧钦。
又看向萧晔,见他目光如炬,不由瑟瑟,吞吞吐吐开口:“怕是丢了。”
萧晔眼眸一暗,起步放开之晏,去那竹林折了一翠竹条过来,咻的在之晏眼前挥了一下,之晏顿时脸色惨白。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不知?”萧晔淡淡开口,一手把玩着那竹条,之晏只觉身后一凛,果然,下一秒那竹条就打到了自己膝弯处。
之晏疼的一紧,应声跪地,不由嘁嘁:“大哥,我错了。”话一出口,那泪便又落了下来。
第八章 哪敢再言(下)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不知?”萧晔淡淡开口,一手把玩着那竹条,之晏只觉身后一凛,果然,下一秒那竹条就打到了自己膝弯处。
之晏疼的一紧,应声跪地,不由嘁嘁:“大哥,我错了。”话一出口,那泪便又落了下来。
萧晔又是一下直直打在他肩处,之晏又是一抽,“哭什么!同我说谎,我是未曾告诉你有何后果吗!”
之晏闻言一颤,膝行几步拉住萧晔的袍角,哀求到:“大哥给之晏留点脸吧,这处人多,之晏知错了。”
萧晔瞧着他泪眼朦胧,又是心疼,又是恼他这没骨气的样子,压了他后背,抬手又往他臀腿处招呼。
“再敢落泪,我便打的你哭不出来。”
之晏受了几下,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离的萧晔又远了几分,身后叫嚣着疼的厉害,跪也跪不直,立也立不起身,只是弓着身子,也是不敢再哭,只是抬手拭泪。
见萧晔往他这边又走近了几分,不由惶恐退后几步,看着他竹条心就在胸腔里似要跳了出来。
萧晔看着他如鼠般胆小的性子,不由笑出声来:“不就打了几下,还哭成这般,怎么,要同我生分了?”
之晏闻言鼻头一酸,先前还把自己抱在怀里宠,现在又拿着竹条毫不留情的打,差点就被你的温情攻势给攻陷了。
又不满地瞪了眼萧晔,还怪我哭,先前的伤还没好呢,现今又遭毒手,还不许我哭了不成。
想着眼又涨的厉害,泪又差点滚落下来,萧晔头大,脸一沉,微抬了竹条,之晏果然止住了抽泣。
委屈得看着他,哽咽开口:“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空作悲秋赋。回首西山日已斜,天涯孤客真难渡。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萧晔气结,又抬手打了下去,咬牙切齿的骂到:“天涯孤客,愁云低锁,怎么,于我有怨?”
之晏叫苦不迭,挨了几下挺起身来,捂着屁股就跳着远了几步,“大哥大哥,你断章取义,之晏明明是想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啊啊啊啊啊!”
萧晔抓了他,按在那湖边石桌上,抬手就是三下,之晏蹬着腿,拼命扭着期望能逃脱魔掌。
“说吧,那玉去哪了?”萧晔把那竹条放在他臀处,只是轻轻一压,之晏就疼的要跳起来,嘶嘶吸气,刚想回说不知。
臀上又是一痛,之晏当下就想咬了舌头,冷汗滑下额际,模糊了视线,就听得萧晔威胁到:“我现今还算给你留了脸面了,再又谎话,你看我如何治你!”
之晏实在是疼的没力气多想了,身子软成一团,臀腿疼的让他宁愿没有那下半身。诺诺回了一句:“萧钦。”
萧晔听不得他半晌才回一句,抬手又是两下,之晏叫声直贯长啸,仰头喊的都红了脸,回头哭丧着脸求着萧晔:“大哥大哥,之晏知错了,饶了我吧。”
“给萧钦干什么?”萧晔面色不变。
之晏心下一寒,萧晔是否知道自己同萧钦之间的事呢,要是知道,今日只是知道说了一句谎便饶不得自己,要是知道,难保不会生生剥了自己的皮,何况自己同他也不是亲兄弟,他怕更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越想心越寒,又是怕又是难过,也不敢真说实话,只得糯糯回到:“我想同萧钦套个近乎,看他喜欢那玉,便偷偷给他了。”
萧晔表情在脸上一僵,微微吐了口气,不知是松了心还是有了些许失望,手上一松,之晏身子便滑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屁股一着地,之晏就疼的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在那上窜下跳。
“萧晔,你谋杀亲弟弟啊!我要去官府告你!你等着!”
萧晔看着之晏又蹦又跳,不由弯了弯唇,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瞧着还敢去告我,怕是打的还不够狠。”
感觉怀中身子一僵,有了报复的快感,不由敲了他头一下,将他扶回了房。
第九章 翰林书院(上)
凄清临晚景,疎索望寒阶。湿庭凝坠露,抟风卷落槐。日气斜还冷,云峯晚更霾。可怜数行雁,点点远空排。虽非天冷,心却寒,之晏挣开萧晔的手,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
连声哎呦哎呦唤个不停歇,倚在那床沿缓缓趴到被褥上,感觉萧晔又探手到了自己后背,之晏吓得手脚并用爬上了床。
回头看萧晔,手里拿着药一脸心疼的瞧着自己,之晏又羞又恼,骂到:“走开,打人的也是你!我就不上药!就不上!”
萧晔无法,俯身瞧着他,软言哄到:“打的疼了?听话,替你上了药就好的快些。”
之晏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上药?萧晔,你是想给我上刑吧!”又往后缩了缩:“我都挨了这么重的打了,饶了我吧!”
萧晔气结,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你没大没小!”
之晏把被褥裹在身上,那伤处遭了压,让他疼的差点晕了过去,惨白着张脸,破罐子破摔的骂到:“我不上药,你要恼我,你便再打吧!”
虽是放狠话,但当萧晔抓了他的腿往外拖时,心里还是一紧,疼感如波涛般一齐涌了过来,死死抓住被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挨打,我上药,我乖乖上药。”
萧晔面无表情,也不管他挣扎,抱了他站在地上,朗声唤进人来。
果然,小厮一推门进来,之晏立马收住了泪,站在萧晔旁边,像个没事人似的。
萧晔目瞪口呆,自己这个弟弟是水做的吗?这眼泪都是收放自如啊,先前哭着求自己,倒不知哪滴泪是真,哪颗泪是假了。
“备汤浴,就置在小公子房里来。”
小厮刚一退出去,之晏立马又在旁边小声抽泣起来,红肿着眼拉了拉萧晔的衣袖。
“大哥,刚才都是之晏口不择言,之晏定好好上药,大哥饶了我吧。”
萧晔盯了他半天,感觉之晏把自己的衣袖越抓越紧,也不想逼他太紧,软言哄到。
“先前喜读医书,知道药浴可缓伤痛,这比我胡乱上药应是好受些了吧。”又是回握了之晏的手,一本正经到:“责你,为兄心里也痛,你可愿信?”
对着萧晔炙热的目光,之晏心又紧了几分,门忽咯吱一响,小厮抬了浴桶和热水进来。
萧晔忽感手中一空,之晏匆忙将手抽了出来,躲闪着萧晔的目光,不愿直视他,那胸口涨疼的厉害。
萧晔转身过去,吩咐小厮出去,又回过身来,拉起之晏的手就往了浴桶处走去。
萧晔手心生了汗,很暖,不停的在换力度,一时松一时紧,之晏只觉心好似被萧晔捏在手心里,时时痛,时时软,又闷又涨。
那楠木浴桶有了半人高,之晏身后有伤,如何是不便的,萧晔瞧着之晏担心的看着自己,肯定是怕自己招了小厮来,到时他满身伤痕叫旁人见了,也是丢了他的脸面。
想了半晌,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不用怕,屈膝跪在之晏面前,一手抬起之晏的脚,替他去了鞋袜。
赤脚站在那毛毯上,毛毛刺刺绕着脚心,心也如此一般,痒痒的。
萧晔又起身替他去解上襟,那肩处的伤起了棱子,有些肿,之晏虽比萧晔小了几岁,瞧着起来,也不比萧晔矮了下去。
锦袍脱下,亵衣粘在臀腿伤处,怕是破皮流了血,干了也让那衣物也凝在了一起。
萧晔拿了剪刀想为他剪开亵衣,之晏忙阻止到:“大哥,我自己来。”
萧晔抬头笑到:“怎么?羞恼?”
之晏有些惶恐的摇头解释到:“有羞无恼,兄长折煞之晏了。”
萧晔垂下眼去,眸子黯淡了些许,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无妨,我大你些许,也算瞧着你长大的,不必同我讲那些虚礼。”
第十章 翰林书院(下)
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窗口被风吹的发了声,之晏只呆呆站在原地,萧晔屈膝跪地,仔细替他剪了那亵衣,动作平缓,好似怕重一分力便会使得他疼。
兄弟既翕,和乐且湛。之晏心里五味陈杂,百般滋味,只由得萧晔缓缓将自己抱起,放入了浴桶中。
混了药的水只放了一桶,刚漫小腿处,那竹条肿痕置入那热水中,疼的厉害,上一秒还被萧晔感动想乖乖听话的之晏下一秒就露了原形。
在桶里踩得水花全溅在了萧晔脸上,哗啦啦直响,之晏踩了两脚,觉得欢快,之后便又使劲蹦哒起来。
“消停点吧!”萧晔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拿起木桶的瓢,舀了水缓缓自他背后浇下,伤处淋了热水,有些刺痛,之晏身子一颤。
“疼的紧吗?”萧晔关切问道,之晏有些不满的将手一挥,萧晔手中的水瓢就被打脱,水洒在萧晔身上,湿透了前襟。
“疼。”之晏还是知道自己任性过头的话,萧晔未必会忍他,又是发泄又是委屈,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
萧晔本是蹲跪着,现在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抬步就要走向床榻那边,之晏有些怕他又拿了那竹条来,赶忙在后面伸手去抓他。
“大哥,大哥!”
看着萧晔兀自转身,在那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之晏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萧晔复又走回他桶处,撩袍屈膝躬身,手中拿着个木匣,递于之晏。
“大哥,这不会……”之晏撅嘴盯着萧晔,有些委屈,“之晏都知错了,你还拿了藤条要教训我吗?”
翰林书院(下)
看着萧晔兀自转身,在那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之晏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萧晔复又走回他桶处,撩袍屈膝躬身,手中拿着个木匣,递于之晏。
“大哥,这不会……”之晏撅嘴盯着萧晔,有些委屈,“之晏都知错了,你还拿了藤条要教训我吗?”
萧晔被噎住,瞪了他一眼,一手拍向他的头,宠骂到:“打了你受罪的还是我,我干嘛吃力不讨好!”
又打开了那木匣,递到之晏嘴边,之晏顿时眼就亮了,那糯米纸包着的是自己之前买回来的冰糖葫芦,有一丝清甜蔓延在空气中,之晏使劲嗅了半天,打开拿出一串,咬了一口,不住点头。
萧晔把木匣放在一旁,拿起木瓢,继续为他洗浴,盯着之晏乐不可支的样子,唇边漾起一弯弧,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摸着之晏肩上自己打出来的肿痕,心里溢出不忍与苦涩,指尖轻柔抚着,之晏还是疼的哼哼。
“可是我手下力太重了?”萧晔满脸歉意与关心。
“喔唷。”之晏把糖葫芦外面的糖咬的嘎嘣脆,只顾摇头,说的什么也听不清。
萧晔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有些疼,你先忍着,这药浴泡了也是有好处的。”
热水被一桶桶送进来,萧晔仔细替他把处处伤都处理了,那腾腾热气升起,之晏只顾趴在桶沿吃糖葫芦,嘴里甜腻腻的,又有股子酸味,就像他现在的心里。
“大哥。”之晏忽然伸手抓住了萧晔的手,萧晔一愣,放下手中的木瓢:“怎么了?”
之晏只觉眼角有些氤氲,声音也压制不住的哽咽。
“大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心里想的答案,萧晔会吐出的字句,又会一样吗?
第十一章 习弟子规
之晏隔着那腾腾热气,看不清萧晔的表情,只觉手中那冰凉温润的触感滑出。
同之前萧晔问你可愿信时,之晏毫不犹豫的抽出手般,这次,萧晔也是没有答案吧。
之晏虚空的抓了抓手,那雾气穿过指尖,凉凉的,好似心空了一块,在那本该博博跳动的胸腔处,挖了一大块。
之晏有些失望的垂下手,突然间,一双温暖的手反握住他,紧紧的攥住,强劲有力。
之晏恍惚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本以为自己万劫不复的时候,忽然伸出了一双手,把他拉了上来。
泪就涌了出来,之晏拽了萧晔靠近自己,狠狠地把头撞进萧晔的怀里,抽噎着哭的越来越大声,不断颤抖的肩膀述说着主人刚才承受着多大的不安。
萧晔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想推开他问问怎么回事。
之晏不肯放手,隔着木桶用手匡住了他的脖颈,鼻涕眼泪全擦在了他的衣袍上。
也许前几次之晏有为了逃打而落泪,可现今,他确是真的不安,真的惶恐,就那么一瞬间,他怕真的就对这位兄长失望了,他怕真的就要仅仅拿他当仇人看待了。
萧晔不知道之晏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当他的疼的紧了,小孩子心性发了,所以才这般伤心。
轻轻抚着他光滑的脊背,避开伤处,轻柔而温暖,由着他哭了会才慢慢推开他,拿了张纸递在他面前。
“手上都是糖,来,按着擦拭在这上面。”
之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泣着用手背拭泪,见萧晔递来了纸,也不做多想,伸手就将指尖的糖按在了上面。
萧晔小心翼翼得折了纸放进怀里,又湿了帕子,仔细替他擦了手。
又抱了他出浴桶,至榻边,掀了那被褥,将他趴放在榻上,之晏扯被子想盖住,萧晔却一巴掌又盖到了他臀上。
之晏疼的弓起了腿,自己还未穿衣服,又被萧晔这样没皮没脸的打,不由往里面又挪了几分,本来紧紧抓住萧晔袍角的手也抽了回来。
扭头去看自己身侧的被褥,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去将他们盖在自己身上,默默的缩了手回来。
气呼呼的瞪着萧晔,“你又打我。”
萧晔浅笑开口:“明日你就来翰林书院念书。”
一听书这个字之晏就头大,也并非他不通文墨,只是他实在不喜念书,先前自己刚被捡到听轩时,那老妈子本是拿他当儿子养的。天天逼着他看书,他迫着便记了几首词。
后来又遇到狗蛋儿,发现他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本事,他制的香,可叫人产生意乱情迷的幻觉,之晏便伙同老妈子,让她捧自己成头牌,这样又得赚钱,也不亏损什么。
最主要的就是,老妈子也不能日日逼着他念书了。
没想到自己落在萧晔手中,竟然还是先前遭遇,这下,也不能如法炮制啊!
之晏有些气恼,“不去,不去,我不愿去。”
“你可签字画押了,由不得你抵赖。”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简直胡说八道,之晏朝他翻白眼。
萧晔自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在之晏面前,果然,确实是想意愿书,下面还有之晏的五个大爪子印呢。
“你……你……你……”之晏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哭腔骂到:“你使诈!”
萧晔装模作样的念着:“如若违约,任由处置。”
之晏扭头不愿看他,没想到萧晔居然使诈匡自己,越想越气,使劲捶了捶床榻。
“啊啊啊啊!”连声惨叫,之晏痛的直踢腿,萧晔毫不客气的三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之前的伤处。
之晏疼的肩膀一抽一抽,不停的吸气,半晌才缓过劲来。
“啪。”萧晔抬手又是一下,警告到:“有没有说过,不回话怎么办?”
之晏疼的脸的皱成了一团,骨气再硬也硬不过萧晔的巴掌啊。
只得扭头看萧晔,诚惶诚恐的回到:“之晏知错,明日肯定听话,去翰林书院念书。”
萧晔眸子溢满了笑意,这小子,怎么温言暖语他都不听,还是巴掌才能叫他听话。
拍了拍他的头,满意点头:“听话就好,怎么每次都是挨打了才变乖呢?”
之晏侧出头来,有些嫌弃的看着萧晔:“拿开,脏。”
萧晔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强忍住又要打他的冲动,骂到:“你擤涕拭泪在我身上时我都没嫌弃你,现今用打了你屁股的手,你倒还嫌弃我了?”
之晏瞪他,羞愧难当,蹭蹭钻到被褥下,把身子埋在里面,不愿再看萧晔,萧晔朗声笑到:“当日小鬼头都变小泥鳅了。”
说罢转身离去,之晏从被褥里探头去看他离去的背影,喃喃细语说了许多。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万事,可有两全?
第四章改一个字,去掉长,我不好删了重发,怕看起来不方便,现在说一声,也不算漏洞吧。




第十二章 再进书院
之晏感觉臀部凉凉的,背后有着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人感觉脊背发寒。
趴了半天终于是受不住,一起身便撞上了一个想瞧个仔细的脑袋。
之晏揉着额头,缓缓睁开眼去看来人。“狗蛋儿?”之晏诧异到,揪了揪耳朵,痛!不是做梦!
“狗蛋儿,你怎么来了?”
狗蛋换了身素白长衫,倒是没了之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翻了胸前的木板,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伴读!”之晏眼睛都差点从眼眶里给蹦出来了,抿嘴看着狗蛋儿笑的厉害。
“你识字吗?你来做伴读,我不去那劳子书院,你快回去吧!”
说罢挥手,正准备又回被子里再睡个回笼觉,忽听得外头有咳嗽声,身后伤处一痛,慌忙套上外衫,赶着门口去迎人。
“小公子,快去书院吧。”外头的老管家催促到,之晏摸了摸身后还未好全的伤,有些不乐意的瘸着腿出了门,狗蛋在后头跟的欢快,把那碟子的桂花糕全塞嘴里了。
翰林书院在松山山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之晏下了马车,那山路不长,上那石阶却让他冷汗淋漓,好在此处风景绮丽,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很是让人欢喜。
之晏费力爬上那石阶,却发现萧晔正立在那书院门处等他,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之晏,一动不动的站在门槛边上。
“大哥。”之晏轻声唤了一句,又快跑到他身边,萧晔闻言回头,看他浅笑,又替他理了理衣袍,牵着他向里走去。
翰林书院正门对着大院,萧晔放开他,撩袍迈上那石阶,有两个身着官袍的人,瞧见了萧晔,都朝他拱手行礼。
之晏在下面站着,看着那来去的人都同萧晔行礼,恭敬的唤他夫子,连着萧徽比得他大,也是行礼尊唤太傅。
萧晔还礼,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浅笑。
俊秀非凡,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折扇,嘴角轻钩,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却失了些分寸,之晏有些呆。
他记忆中蹲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整理袍角的兄长,同面前这个举手投足皆数风流的人,实在是相差甚远。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萧晔三岁未能语,世人皆道靖王府出了个痴儿。
可萧晔却八岁泼墨挥毫,四海睥睨皆纳于画,十岁做上都诗赋,名动天下。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之晏心里有些涩涩的,萧晔又走近他身旁,握紧他的手,直直往前走。
之晏手有些抖,回头去看狗蛋儿,他却早不知跑到哪去了,心下百般滋味,不知是何感受。
侧头去看萧晔,之晏还在听轩时便听人议论过萧家这位大公子。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当日这话用在萧晔身上,他还觉得是那些俗人未曾见过好的,竟把他捧得这般高,现今却是五味杂陈,又是愧又是得意。
萧晔紧紧攥住他不肯松分毫,之晏早之前从未奢望过,自己的兄长会是这般睥睨天下,针砭时弊的人物。
萧何人杰足封侯,晔如晴天散彩虹。
之晏又靠得离萧晔近了几分,“大哥,大哥。”
萧晔瞧着他,等着他的下语,之晏却只是笑,大哥大哥,唤了一声又一声。
第十三章 头晕眼花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前。
少年行游走四北,之晏原本的打算应是这些,怎么也轮不上被这一眼望不到外头的四方院墙给围住的地步。
可无奈自己只得端端正正的跪坐,由于压了伤处,还不停得哼哼唧唧换换姿势,给他讲学的是翰林书院的周大人,原也是兰台令大人。
应是萧晔也受天下儒生瞻仰,这般风华,都愿与之讨教一二,之晏心里盘算着,大哥也算桃李满天下了吧。
只是萧晔除了对自己多些言语之外,其他各处,从未听之言语半分,这个家伙,到底是真哑巴,还是装哑巴呢?
正当之晏神游太虚之际,萧晔一折扇就抽到了他身后,之晏疼的一哆嗦,委屈的摸了摸身后,又看着面前已吹胡子瞪眼的周大人,不由赔笑到:“之晏知错,知错,夫子继续,继续。”
萧晔眼神扫了他几下,忽拍了拍周大人的肩,示意不用他教了,周大人如释重负,长吁一气欢喜离去。
之晏看着周大人踉跄快步往外走的模样,心里暗骂:不识货的老糊涂。
又感觉萧晔面色不善,有些怕,退了几步,恭敬俯首到:“大哥别气,之晏知错。”
萧晔顺手就拿折扇在他身后抽了几下,之晏身子抖了几抖,呻吟从口里溢出,却未曾大动作,强忍了这几下,身子也越发俯了下去。
萧晔瞧着他的样子,心里生出几分满意,笑着扶了他起身,嗔怪到:“少给我俯首帖耳作小的样子,你要是瞧不上周大人,便亲自跟着我,只一话,脚踏实地,不可弄虚作假。”
之晏偷偷白了他一眼,面色却还是诚惶诚恐的点头答是。
“狗蛋儿,刚才这书院你应是摸清楚了吧?”萧晔牵着之晏朝外走去,狗蛋儿自那屏后蹿出来,嘴里还吃着什么,手里又拿着一碟点心,一脸笑意的点头。
“甚好。”把之晏往狗蛋儿那边推,“带小公子去藏书阁,瞧着哪些书好,先自己拎拎清楚。”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那袍角微扬,如波澜动远空,细尘飘落。
“死狗蛋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萧晔的狗腿子!”一巴掌狠狠拍在狗蛋儿的头上,这却依旧影响不了狗蛋两手抓满糕点往嘴里送。
“你允我吃食,我自然向着你。”
东西还没咽下去,便又送了一块,说的什么也是听不太清,之晏气结,狠狠骂到:“饿死鬼投胎啊!天天只知道吃!带我去藏书阁!”
藏书阁建筑威武宏大,之晏同狗蛋儿进去时,确实被那书海给吓着了。
“这得寻着什么书看?”之晏蹿到那里面,密密麻麻码着一撂一撂的书,狗蛋儿也不理他,盘腿坐在地上就吃起了那点心。
之晏只觉无语,寻了半晌也未看到什么好看的,只是东凑西瞧。
这旁萧晔处理完事后终是放心不下之晏,推了萧原要讨教的请求,急急忙忙赶到藏书阁去了。
萧晔提袍迈进时,便看见之晏和狗蛋儿并排趴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一起在瞧着一本书,神采飞扬,不时还把那糕点往嘴里送。
萧晔悄悄走近,心里却乐开了花,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混账,可还算孺子可教,喜书便可教理正身,也不算朽木。
之晏看得正乐,眼前忽闪出一双缕靴,心下一惊,慌忙起身把书塞到狗蛋怀里,乖觉拱手行礼到:“大哥,您怎么来了?”
实在是之晏表现太奇怪,萧晔心生疑惑,手探向狗蛋儿。
之晏心一颤,伸手就拦住了萧晔的手,抬头看萧晔,对上他的眼,萧晔目光如炬,之晏腿一软,跪倒在地。
第十四章 朽木难雕(上)
膝盖咚得一声磕在地上,萧晔心跟着好似一钝,手上用了力,打开之晏拦住的手,强行拿出了狗蛋怀中的书。
脸上可谓是青白交加,一下子怒极攻心,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之晏只觉不妙,提袍就想跑,却听萧晔咬牙切齿唤道:“萧之晏!”
还不待之晏反应,萧晔拉了他就往外走,之晏扑腾着抱住狗蛋的腿,大呼:“狗蛋儿!救我!救我!”
狗蛋儿刚想开口,就被萧晔一计目光盯住,心下一凛,慌忙拨开之晏的手,之晏只觉人生无望,看萧晔脸黑如墨,他还不想死啊!
“大哥,大哥!之晏知错了,饶了我吧。”
刚一出藏书阁,之晏就被萧晔踉跄推下那梯阶去,之晏摔在地上,那伤处又被一压,之晏只觉疼的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萧晔把那书掷在之晏面前,骂到:“朽木不可雕也!”
之晏使劲逼了半天,才使自己红了眼,那泪就是不落,刚想转身先逃了再说,没想到那闻讯而来的周大人一下子就抱住了自己。
“殿下殿下,还是个孩子,轻饶了他吧!”
之晏只觉头一大,谁叫你来劝和了,我是要逃走的啊!你抱着我干什么!
正在奋力挣扎,没想到那周大人把自己抱的更紧了,还不住拍自己背安慰到:“别怕别怕,我替你同萧大人好好说。”
之晏真想破口大骂,谁叫你替我同他好好说了!你看他个哑巴!他会同你说吗?他只会拿那藤条同我说啊!你这般护着我,你能替我挨打吗?
之晏绝望的看向随后赶来的萧原萧钦和萧徽,还有些其他王公子弟,他们个个锦衣华袍,在那旁道貌岸然的看着把戏。
萧晔转身到了一旁的书房里拿了戒尺出来,他长袍迎风而动,手执竹尺立在那里,宛如神尊,之晏看了眼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居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可好,丢了脸面不说,这下想逃也逃不掉了。
萧晔提了戒尺就朝之晏走近,之晏频频后退,周大人把他护在身后,也不忘劝到。
“我知道长兄如父,可古人育子七不责,对众不责,你这般,恐伤其脸面, 愧悔不责,我瞧着小公子怕也是知错了。”
萧晔闻言更怒,踢了那书在周大人眼前,拣起一看,老脸也是又羞又愧,呐呐难言一句。
萧晔看了一眼狗蛋,他立即会意,遣了众人离去,之晏希冀的目光看向萧钦,好歹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你是不是该先救了我再说!
萧钦只当未见,躲避他的目光同众人一道离去,萧晔撩袍下阶,一步一步逼近。
“念出来!”萧晔把那书踢到之晏面前,之晏脸涨的通红,羞愧难当,往后退了几步,不愿再多看。
萧晔怒不可遏,压了他跪倒在地,撩了他的袍子,褪下亵裤就抽了三下。
之晏疼的身子一弓,青天白日的,被这般责罚,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何况狗蛋儿还在一旁瞧着,委屈得哭出声来。
“大哥,大哥,留点脸吧!之晏知道错了!”
萧晔抬手又是三下,感觉之晏身子尽力蜷着,虽心疼,却不想饶他,骂到:“回回都道知错,何时改过!”
之晏脑袋整个都是晕的,见求饶没有用,也是委屈,更是不满,哭的越发大声了。
“萧晔,萧晔,你白日宣淫!你不给我留脸!我要告你,唔唔,我不做你弟弟了!”
第十五章 朽木难雕(下)
“大哥,大哥,留点脸吧!之晏知道错了!”
萧晔抬手又是三下,感觉之晏身子尽力蜷着,虽心疼,却不想饶他,骂到:“回回都道知错,何时改过!”
之晏脑袋整个都是晕的,见求饶没有用,也是委屈,更是不满,哭的越发大声了。
“萧晔,萧晔,你白日宣淫!你不给我留脸!我要告你,唔唔,我不做你弟弟了!”
萧晔脸更黑,接着几下又重了几分,“白日宣淫是这样用的?你真是枉读圣贤!”
之晏疼的死去活来,哪里管的白日宣淫用得对不对,又是求饶又是谩骂,萧晔踢了他膝盖一脚,“跪直了!”
之晏哪里跪的住,本就伤未好,旧伤添新伤,现今风拂过,都足以让他疼的直哆嗦。
“念!”萧晔又把他压了下去几分,抬手又是两下。
迫于戒尺上身实在受不住,瞧了那书,红了脸小声开口。
“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家伴妻眠。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
刚一念完,萧晔便又是十下,之晏跪不住,趴在地上嘤嘤哭个不停。
“怎么?打你不该?”
听得萧晔清冷之音,之晏哭的也是越发大声,委屈到:“先前老妈子就让我看这金瓶梅啊,她也没说不能瞧,之晏是真的不知,大哥饶了我吧。”
萧晔愣住,虽恼他朽木不可雕,却还是为四年前的事愧疚,终于松了手,替他整理好衣裳,之晏却动弹不得,只趴着哭。
萧晔曲膝,抬起他的脸,让他瞧着自己。
“君子以礼立于世,以忠誓君王,以孝为人臣,以义友天下,以德安四海,以仁福苍生,之晏,为兄不求你立身正名,但求你约已束身。你可明白?”
萧晔面如平常,眸子却异常闪亮,如汪了眼泉,甘甜,清澈。
之晏仿佛要被萧晔的眸子给吸了进去,面上多是羞愧,点点头回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之晏受教了。”
又是不安,离得萧晔又近了些,拉了拉他的衣角:“之晏知错了,大哥还生气吗?”
萧晔跪坐,扶了他的头,月华衣袖衬出萧晔的净白手腕,骨节分明的手穿过之晏鬓角碎发。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萧晔情深言到:“你可知你名字出自何处?”之晏只缓缓摇头,他先前唤的花亦,也是个名头,后来又被冠了之晏二字,又哪里知道为何唤此呢?
萧晔眸子柔情似水,细声解释到:“都言男楚辞,女诗经,文论语,武周易。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晏晏,盛貌也。”
之晏只呆呆听着,低声同唤了一句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
又听得萧晔继续说到。
“你初长时底子差,爹娘想着名贱好养活,一直小二子小二子唤着。后我初读楚辞时,觉着此二字有趣的紧,想着我的弟弟,也算和悦盛貌,为兄之意,你可明了?”
之晏趴在他腿上,臀腿疼的厉害,对上萧晔的眼,却意外觉得心好似被暖火包着,塞满了蜜,又甜又腻。
第十六章 巴掌甜枣
之晏怕是栽在萧晔这里了,自从翰林书院一顿责后,之晏瞧着众人对他投来的目光都好似带了嘲讽,对于萧晔,但凡他言半语,也万不想再违逆一分。
不过好在萧晔到底心疼他伤上加伤,允得他这些日子就窝在家里养伤,自己倒是忙的个神龙见尾不见首。
之晏倚在榻上,看着狗蛋儿盘腿坐在地上,在那食篮翻的欢快,心里也是无奈。
“干嘛?”一个棉缕软枕扔在狗蛋儿脸上,他身子一歪,手中糕点差点掉在地上,幸好自己眼疾手快。
拍拍胸脯舒了口气,又不满的把糕点塞进嘴里,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
“你屁股不疼了?”
好死不死,一句话问得之晏老脸一红,骂到:“早就不疼了!自从认识了萧晔,有了吃的,你就把你亦哥哥给忘了是不是!”
狗蛋儿也是委屈,又塞了满口,伸着爪子走向之晏。
“还没来萧府前,我瞧见萧钦把一块玉给了老妈子,两人神神秘秘的捣鼓着些什么。”
之晏身子一挺,躲过了狗蛋儿伸过来的大爪子。掀开被褥,蹭的一下下了榻,心里顿生疑惑。
自己虽对于先前的事记不太清,记忆中对那双手,那碗药,却很是深刻。
骨节分明,葱白如玉,想到这儿,之晏腾起些恨意,这个对自己用尽心思的兄长,竟是个忘恩负义,杀父抛弟的人吗?
他衣袂翻扬时的潇洒,他睥睨天下的豪气,他针砭时弊时的自信,他为自己整理衣物时的细心。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说的不就是他这样的人物吗?可他却是。
想去于府一探究竟的冲动又像气球一般在心里涨了起来,他当初于这些也是半信半疑,可萧钦一口咬定,还言到于府自然就能找到证据,可自己这些日子被萧晔绊住,还未能抽出身来。
如果自己一直不去探个究竟,同萧晔会不会一直都像现在这般呢?
见之晏出了神,狗蛋不由推了他几下。
之晏这才如梦初醒,摇了摇头,自己果然被萧晔给迷惑了吗?竟是萌生了那样的想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我当日瞧着萧钦眼神隐晦,知他想要那玉,便悄着给他了,没曾想萧晔那榆木脑袋,竟还挺在意,不过萧钦把那给老妈子做甚,卖了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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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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