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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重生之绝世医仙[第4页] |
作者:阳光的牟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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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了路一般,止住了脚步,瞪着故作凶狠的眼睛,指向面前空气。 “本王才不怕你们呢,你们赶快把韩哥哥叫出来,不然本王饶、饶不了你们!” 态度虽然强悍,身体却诚实的往后退,接着就摔了个屁股堆,灯笼翻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的退缩着,嘴上却还不服输的嚷嚷着。 “大胆鬼怪!本王命你们别过来!” “再、再不听话,本王会砍你头喔!” 后脊梁抵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他拼命拍打着空气,终于怕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头顶传来一阵凉湿感,他被拥入一个熟悉却不那么温暖的怀抱,闻到那股药香的味道,他顿时破涕而笑,伸出双臂就搂住那人的脖子。 那人头发长长的遮住了脸庞,他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韩哥哥。 “韩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他委屈的撅了撅嘴,又将双臂紧了紧, “你家鬼太多了,吓死本王了。” 天空已经有些阴沉了,月亮从乌云中好不容易挣扎出半张脸,把银光泼洒在这对相拥的身影上。 本来萧条寂寥的院落,竟似乎有了些温度。 百汇处浸些凉水就可以解除幻觉,韩潇已经帮李云熙解开了,他任凭李云熙抱着,心中五味陈杂。 皇上逼死他全家,而自己将要杀的,正是五皇子的生父。 李云熙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喃喃道, “能见到韩哥哥真好,幸亏韩哥哥认得路,太子哥哥就是路痴,头七那天本王在东宫等了一夜,他也没出现,你说他是不是又迷路了。” 韩潇哭笑不得,看来李云熙什么都知道了,认为自己死了,这次是特地来看“鬼”的。 这样也好,省的添乱,他现在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倒是与鬼无异。 |
半跪在地上,腿因痛而发颤,韩潇微微咬齿,无声的忍耐。 拥了许久,李云熙才松开韩潇,拨弄着韩潇故意掩饰的头发,想要看清楚他的脸,韩潇擒住了他。 “殿下,鬼的脸是不能看的。” 李云熙异常的听话,他放开了韩潇的头发,将头伏在韩潇肩头,在他耳边坚定的说道。 “韩哥哥,你要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证明父皇是错的,帮韩哥哥平冤的。” 韩潇热泪盈眶,既欣慰又感动,可是这种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开始为李云熙担忧了起来。 李云熙这话很是稚气,皇上怎么可能错?只会杀尽天下说他错的人。 李云熙也才七岁,心智尚未成熟,他母亲身份低微,早早被打入冷宫,如今凭借嘴甜,长相可爱才得到皇上的喜爱,皇上就是他唯一的靠山。 如果李云熙因此忤逆皇上,擅入东宫争权事端,甚至可能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韩潇使劲地咽了下口水,仿佛可以把所有苦水都咽到肚子里。 “臣没有冤屈,是臣谋杀的太子。” 他听到自己清晰的说出这句残忍的话,声音在细微的颤抖。 李云熙猛然松开双臂,瞪大泪眼看着韩潇,使劲摇着头, “本王不信,韩哥哥休想欺负我年龄小,就骗我!” 韩潇喉咙里发哽,一时无言。 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空气变得憋闷和潮湿,蝉在树上聒噪的叫着,仿佛在发出不满与反抗。 这是下雨的先兆。 时间不多了。 韩潇必须要在雨破解阵法之前,让李云熙改变想法,因为他不确定刘青言的态度。 绷直了身体,他努力把语气伪装成愤怒与妒恨。 “他本就该死,非要迎娶素婉,臣与素婉本是天生一对,他却横刀夺爱,杀了他臣并不后悔!” 素婉是吏部尚书之女,韩潇的青梅竹马,两人打小定了娃娃亲,韩潇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在他人眼里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子看上了素婉,就向皇上请了婚。 这个理由不充分却也可信。 李云熙望着他一步步后退,表情从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失望与痛楚,随即他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韩潇看着那廖瑟的小背影渐行渐远,眼前一片朦胧。 自此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了吧 早些忘了他吧,五殿下。 突然那背影滞了滞,旋即一个转身奔上来就拥住了他。 颈部顿时沾上了一片湿濡。 又哭了,韩潇最怕李云熙哭了,可惜他这次没带糖。 “本王什么都不管,本王只知道韩哥哥是最好的了。”李云熙吸着鼻子哭声道。 心疼的难以忍受,韩潇轻抚着李云熙的后背,温柔而哽咽的嘱咐道, “臣都是咎由自取,答应臣,切莫惹你父王生气了。” 李云熙没有回答,只顾抱着他的脖颈,抽抽搭搭的哭着,眼泪鼻涕都蹭到了韩潇身上。 韩潇颔首想掏出帕子给他搽泪,李云熙却刚好迎面而来。 阴差阳错的双唇贴在了一起。 韩潇的唇有些冰冷而燥裂,李云熙的唇却是火热而湿润。 韩潇微微一惊,随即又释然的淡笑了。 这可是他的初吻,没想到却给了一个小孩子。 不过也好,给了他喜欢的孩子,没什么遗憾的。 |
李云熙少不更事,只是单纯的感慨道, “韩哥哥的唇好凉啊。” “鬼自当是没温度的。”韩潇一边给他拭着泪脸,一边违心编着瞎话, “不过很舒服,本王还想要。”李云熙又凑了过来。 小孩子哪有什么坏心思,就是觉得有趣而已,韩潇尴尬的向后退退, “……别闹。” “好吧,都听韩哥哥的。” 李云熙今晚真是出奇的乖巧,噙泪的眼里闪出星光,极其认真的看住他。 “那韩哥哥还可以继续陪着我吗?就和聊斋上的那样一直陪着我?” 韩潇声音极轻的“嗯”了一声,心痛的就像被刀揦似的。 李云熙放心的长吁一口气,眨眨眼睛。 “好,那我哪里也不去了,韩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是韩哥哥给我扎满针,给我灌一肚子苦药,我也不走啦。” 韩潇鼻中酸涩,无法直视那双童真的眼睛。 微风渐起,夜色渐暗,乌云把月亮遮的密不透风,远处传来隐隐的雷鸣声。 马上下雨了,臣带殿下回屋睡吧。” “可是刘青言还在打着你家的鬼,不要紧吗?” 李云熙扭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刘青言的身形已淹没在黑暗中,只能听到剑劈裂空气的“嗖嗖”声,以及他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令令!”,“恶鬼,休伤我五殿下,看剑!”什么的。 囧,听起来依然中气十足。 “不用担心,那些鬼不会伤到他的。” 李云熙轻哼了一声, “谁担心他了,他武功那么好,本王是在担心你家的鬼。” 韩潇揉揉眉心,继续编瞎话。 “没事,鬼比人抗打,全当练剑了,臣先带你进屋睡,一会便去助他。” 韩潇拉起李云熙的手,李云熙却张开双臂做了个抱抱的动作。 韩潇无奈的笑了,自己惯出来的孩子,只能受着。 此时一直默视的张神算从身侧伸手止了下,韩潇却摇了摇头。 他想最后抱一抱五皇子。 七岁的孩子不轻了,韩潇腿痛的就像钉刺一般,他咬着牙负重而行,额头渗出了一层浅汗。 李云熙却浑然不知,搂着脖子撒着娇,非要他唱睡前的歌谣, 韩潇还是依了他,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唱道, 夫妻竹叶院乘凉。 老人田园晒骄阳。 医者煲上乌梅汤。 娃娃夜里睡的香。” 韩潇并不擅长音律,这首童谣是他自编的,每次唱都和上次不大一样,好在五皇子也不挑剔。 把李云熙平放到塌上,韩潇发现他早就睡着了。 点了只蜡烛,为他褪去鞋袜,韩潇坐在床头不舍的凝视着李云熙。 那长长的睫毛还湿着,蝶翼般的微颤,只是眼皮有些红肿,估计这些日子哭的,会好的。 这个百草灵气供养的孩子,长大后定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可惜自己无缘见证了。 屋外的沙沙声打破了这一短暂的宁静,雨终是下了起来。 韩潇最后亲了李云熙脸颊一下,刚想离开,胳膊又被紧紧抱住了。 五皇子仿佛在做一个美梦,嘴边荡着幸福的涟漪,还咂了咂嘴。 韩潇深深的叹息着,今夜他的所为,无异是给五皇子个蜜枣,然后再狠狠捅刀子。 刘青言呼喊五殿下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忍着极大的不舍,韩潇摆脱了李云熙的束缚,冲了出去,在那一刻,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永别了,五殿下。 |
自此一别,李云熙再也没见过韩潇,连“鬼”都没见到。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十八年后了。 这些年中发生了诸多变故,比如说季阳候余玉造反被夷三族,平璃公主病薨,三皇子入住东宫等等。 岁月是一直向前的滚轮,很多人已经忘记了那风光一时的叛臣韩峰,与他那不孝之子韩潇了。 洞庭湖畔,浩浩荡荡的湖面,水汽蒸腾,宛若有云雾缭绕,如梦如幻。 岳阳楼上,一位华衣男子依栏而立,摇扇欣赏着云梦美景,风吹拂着墨色长发,露出修长的俊眉,双目轻眯,有一股慵懒又桀骜的气质。 他轻轻一笑,声音甚为好听,如清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真是神乎其神呢,民间都说这沈琴是个医仙,他一岁能辨药,二岁能行笔,三岁能诊病,还说他不能说话,开口就是泄露天机,戏本都不敢这样编的,青言,他会不会是个邪教头头?” “这…还要请五殿下自行定夺。” 刘青言拱手道,人至中年,他眼角已经长出了鱼尾纹,不过身形却依然高大健壮。 李云熙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坏笑。 “那我们就以平民的身份去探探虚实,若是他是个骗子,就更有趣了。” 他明眸一转,看向刘青云, “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那件事,你调查的如何了?” 刘青言蹙眉叹道, “一筹莫展,当年参加封禅大典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都不肯说,好不容易调查到几个目击群众,也被割舌头弄瞎了,五殿下为什么要冒险调查此事呢?这可是陛下的大忌。” 李云熙弯起手指摩挲着下巴,眼里流光溢彩。 “所以本王才更好奇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趣事,搞得老爷子潜心入了道,十八年都未上朝。” 刘青言敛眉自忖道, “臣想最知情的,当属陪在陛下身边的将军陈于归了,可惜那次封禅大典后,他就得了丢魂症,疯疯傻傻的。坊间流传说是进了刺客,臣不信,什么样的刺客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么多人,把整个太康山都烧了大半呢。” 李云熙笑了笑,“说不定是神兵天将呢。” 刘青言惊了下,“殿下怎可如此说呢?” “好好调查吧,青言,要是你还是这般对付,小心我拿你的猪头做下酒菜喔,肯定又香又肥。” 李云熙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岳阳楼内墙壁上的题诗。 那些雕文织采的诗句让李云熙微微蹙眉,倒是边角处不起眼的中药藏头诗让他起了兴趣。 “上重楼,望辰砂,防风吹散丹参愁。 持辛夷,对海月,夜交半夏沉香醉。——沈琴。” 笔迹清秀俊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云熙看到提款,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 “看来这人称清如冰壶的沈医仙也不纯洁嘛。” 刘青言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李云熙敲了敲他的头, “笨蛋,这么直白都不懂,拿笔来,本王也提上美诗一首!” 待刘青言将笔呈上,李云熙就在沈琴诗下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写道, “夜交自是沉香醉,半夏也会汗津津,口吐舌尖含冰棍,自然消火又生精——溪郎。” 顿时,这“诗”把上面那首都拉低了档次,恶俗的让人无法直视了。 李云熙满意的对比着两首诗,恬不知耻道, “真登对,不过还是本王的更顺口。” 刘青言满头黑线。 |
今日是寒食节,有不少市民出来游乐,乘船泛舟波涛之上,欣赏水天一色的美景,还有些木偶戏等水上表演,很是热闹。 在其中有一艘游船很是特别,青木所造,飞檐翘角,古典优雅,白帆高高的立起,上面用浓浓的黑墨写着几个大字,“今日歇诊,请勿到访。” 这便是江南八大名医之首,沈琴的游船。 挂出这些字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凡是沈琴所到之处,都会被慕名而来的求医者挤的水泄不通,他们会早早过来排队,长长的一直排到巷尾,如果放在现在,都赶上“流量明星”了‘。 乘游船确实是个避免“交通堵塞”,又能安然休息的好方法。 在船上的雅间内,一只苍蝇”嗡嗡”转圈飞着,正在美滋滋的寻找它的美味佳肴。 “嗖——!” 伴随着极其微小的声响,一只银针飞速穿透苍蝇的身体,将它深深插挂在了船柱上。 眸光一掠而过,亮若如湖中银波,接着长长的羽睫便覆盖住那黑玉般的瞳仁。 沈琴垂目,将银针盒放回袖口,抖平雪衣长袖,表情平静淡然,继续翻看那发黄的医书。 “师父真是好身手呢。” 浩儿边夸赞边处理了苍蝇的尸体。 他才十三岁,是沈琴从阎王爷手里捞回来的孤儿,浓眉大眼,长得胖墩墩的,拜了沈琴为师,与其相伴已经六年了。 “今日真是难得清净,若是平时,就算是挂出歇诊的牌子,也有人哭啼着求师父救命,这世上病人那么多,师父一人哪能看的过来啊!” 修长的手指缓缓翻着书页,沈琴只是静静听着。 “师父,李书生之妻真的没救了么,您拒绝接诊,人家正在四处埋汰您呢。” [随他。] 沈琴倒不是传说中的开口泄天机之类的,而是患有哑疾,根本发不出声,只能让浩儿判断唇语。 好在是浩儿已经轻车熟路。 “张员外又送了块锦旗,上面写的‘华佗在世,妙手回春,菩萨显灵,济世救人。’师父您看……” 沈琴眼皮都没抬一下, [扔掉。] 浩儿不解,用小青竹夹了藤茶放入茶罏中,边煮一边问道, “为什么您每次都把锦旗扔掉啊,挂在室中挺好的。” 沈琴没有答言,翻书的玉手停顿了下,指尖微微蜷曲, 可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疯狂燃烧的烈焰,鬼哭狼嚎的火人,满山遍野的焦尸。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仁心仁术的“活菩萨”沈琴,是那个为复仇拉了千人陪葬的“活阎王”韩潇? 或许是因为那次封禅大典上,[洬]的破碎,或是某种神秘原因,他死后竟然带着记忆转生了。 也许是报应,出生就是个哑巴。 前世为复仇而不计后果的作为,他已幡然悔悟。 手中沾上的鲜血,他是再也洗不掉了。 根本配不上那些赞颂,他只是在赎罪。 煮好的茶倒入黑釉盏中,发出阵阵清香,浩儿将它递给了沈琴。 “对了,听说前日有人在岳阳楼上提诗侮辱您,现在满城的患者都在寻找那个无礼之徒呢,后面的跟诗也是高达百首,都在骂那个叫溪郎的。” 沈琴接过黑釉盏,才放在唇边,听到最后几个字,动作滞住了。 溪郎?记得那是李云熙的乳名,真是巧合。 [他提了什么诗?] 惊于师父难得的八卦,浩儿顿了顿,揉了揉脑袋才说道, “好像是,夜交自是沉香醉,半夏也会汗津津,含口冰棍,消火生精什么的,徒儿也不太懂,到底怎么侮辱师父了?奇怪!” 浩儿才说完,就见到沈琴嘴唇微弯抖动,似乎想忍下,貌似没成功,就赶忙把黑釉盏放在一边,最终扶着额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笑的那山泉花开,笑的那月上柳梢,连船外的美景都赧然失色。 浩儿都有点看呆了,纳闷道,既然是侮辱,师父怎还笑了呢?不过,好久没见到师父这么开心了。 正在此时,门被人叩响了。 是个男子,说话声音磁性悦耳,咬字清晰。 “沈医仙,在下不请自来,冒昧相扰,确实是人命关天,沈医仙可给在下开个特例?在下必感恩戴德,重金酬谢。” “你是怎么上来的?”浩儿惊道,并没有去开门。 “在下是一名捕快,会点武艺,是从另一个船板上跳过来的。” 倒是个胆大之人,或许真是有急病。 沈琴坐在了竹叶屏风后面,这是对于陌生病患的一种习惯性遮挡,最初原因是有些女子爱慕于他的容颜,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 “请进!” 门外男子也没半分客套就推门进来了,透过屏风的薄纱,沈琴大概看了看那人的轮廓。 身高至少八尺,强壮又匀称。 “先生问曰,原何求医?”浩儿说道。 男子挺胸昂头,话说的倒是恭敬, “来瞧病的不是在下,而且在下的妻子,怀孕已五月有余,今日与在下游玩之时,突感腹痛,急来求医,现在她还在邻船上,还请沈医仙行个方便。” “那请差爷待先生靠了岸,就去看看!”浩儿传达着沈琴的意思。 男子语气像是真的很急。 “在下担心妻儿,实在不敢再耽搁,在下能直接带先生跳过去,不知道先生是否有这个胆量。” 沈琴当然也可以跳过去,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他倒也没犹豫,站起身来,穿过屏风准备出发。 |
他倒也没犹豫,站起身来,穿过屏风准备出发。 就在那一刻,他与门口的男子直接对视了,顿时口瞪目呆。 那男子器宇不凡,浓密英俊的剑眉下却是一双似笑未笑的桃花目,直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像是抹了花瓣蜜。 普通的红蓝捕快服却让他穿出来一种高贵和放荡感,黑皮腰带未别刀,却歪别着一只紫檀扇子。 这不是长大后的五皇子么? 韩潇仔细打量着,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错,长相可能会类似,但项上的那枚朱砂痣不可能一摸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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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涛涛江水灌入心中,韩潇激动不已,肩膀微颤,张开嘴叫了句五殿下,可惜没有声音。 十八年了,他何尝不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五皇子。 前程往事,不堪回首。 他反抗过,弃武学医,不想做杀人道具,全家归天。 他复仇过,不惜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皇上安好。 闯祸的是自己,牺牲的是别人,而他总是能奇迹般的“生还”下来,真是讽刺又卑劣呢。 他已心生畏惧,妄自菲薄,只想做个懦夫,永远逃避下去。 他没再去过汴京,不再接触朝廷,甚至都没去太康山给那些尸骨烧些纸钱,赔个不是。 论滥杀无辜,他又比皇上强多少呢。 余玉说的对,他就是逞强固执,愚蠢任性,才总会做后悔之事。 所以,难道他要告诉李云熙自己就是韩潇,那个承认“杀”他哥,又试图“杀”他爹,最终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韩潇么。 自古皇家皆无情,五皇子还会像小时候一样,不分“黑白”,不分亲疏的站在他这边么。 想到这里,沈琴那颗才热乎的心又像是石头淹没在冷水里了,轻轻一叹,眸光也就跟着沉了下去。 这落寞的样子在旁人眼里竟似羞涩,卧蚕长眉如墨,丹眸微垂似月,肤若凝脂,唇若涂砂,白衣和雪,绿带束发,出尘不染,飘飘若仙。 李云熙倒是也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这“邪教头头”竟长得这般模样,他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出戏”的尴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医仙,那就随在下走吧。” …… …… 李云熙搂起沈琴的纤腰,轻轻一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带到数米之远的临船上。 好轻功!沈琴欣慰的叹道。 李云熙落了地,便直接向船棚走去。 沈琴拉住了他的袖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噢,忘记把医仙的嘴巴带过来了。” 李云熙一拍脑袋,惊叹道,随即摩挲着下巴又犯起难来了。 “许是因为先生太重了,在下可能伤到脚了,现在都很痛的,估计无力带你徒弟过来了,难为先生用笔了。” 他躬身摸摸靴子,做痛苦状。 沈琴就静静的看他表演,一脸无奈。 两人到了一间整洁的上房内,粉红色的床幔长长搭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塌上躺了个大肚子的女子。 “娘子,大夫到了!”李云熙挺温柔的说道, 女子并未说话,把手从床幔伸了出来。 那只手看起来有点粗糙,上面有些老茧,掌心肥壮。 沈琴手指搭脉,微微蹙眉,似有难色。 “内人如何?”李云熙担心的问道。 沈琴用毛笔沾墨,垂眸写道, [夫人有些麻烦,一会再说,差爷的脚要不要先扎上针灸止止痛?] 李云熙脸色微变,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在下自行抹药就好了,还是给娘子看吧。” 沈琴心中暗笑,一本正经的写道, [夫人长了痞块,导致阳气过旺,所以胎动不安了。] 李云熙眼底撩过几丝嘲讽,但依很耐心的问道, “那痞块长哪里呢?” [胯下。] “胯下痞块?”李云熙顿了顿,随即嘴角荡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声音也大了起来。 “那沈大夫说该如何去治呢?” [当切之。] 李云熙笑容荡的更大了,放声道。 “麻烦沈神医了,那就切吧!” 沈琴动作麻利,从药匣中取出一溜整齐排列的小刀,挑出其中最大的那个,掀开了床幔。 |
只见床上的女子半躺着,头梳牡丹斜簪云髻,身着梅花粉纱罗裙 ,魁梧壮硕 ,面遮白纱 ,腹部膨起,正惊恐的看着沈琴,见沈琴满脸严肃,她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云熙。 “娘子莫慌,切了病就好了!”李云熙斜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看沈琴的刀就要落下,女子急忙下了床,半跪拱手,发出粗犷的哀求。 “殿……不、差爷,不要哇,你只说让青言扮演假孕妇,可没说扮演真太监啊!” 因为动作幅度大,面纱也脱落了下来,露出一张让人忍俊不禁的脸。 虽然扑了粉,画了眉,涂了唇,但那唇边胡茬还是很瞩目,面部轮廓也棱角分明,而且因为年龄不小了,一抬头额上就皱起了纹路。 不男不女,半人半妖,不忍直视。 沈琴实在憋不住了,背过身去,双肩抖动,还好他是笑不出声的,不然肯定有失体面。 “喂,这就露陷了,你也不行哇。”李云熙埋怨般的瞥了他一眼。 “赶快去换了吧,看给沈医仙笑的。” 刘青言松了一口气,搽搽额头的汗珠,掏出腹中棉垫,遮上纱布出去了。 李云熙竟还能把戏继续演下去,双手掐腰说道。 “先生勿怪,有人举报你是个故弄玄虚的骗子,本巡捕方才只是试探你下,不过,男女之脉并不难摸,本巡捕还是不相信你。” 沈琴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写道。 [那差爷看,沈某该如何证明自己呢?] 李云熙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下 “这样吧,今日寒食节,踏青游玩者众多,先生随本巡捕上岸,用帷帽遮住相貌,路途若遇病患,随机诊病,本巡捕要好好观察下,若是发现有诈,就立刻把你押到衙门里。” 沈琴倒也宠他 ,任他胡闹。 [那就依差爷所言吧。] |
沈琴信守了承诺,带上白纱帽帷,又命浩儿遮上面纱,举了个“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旗子——那是他八年前初来云梦时,做游医用的。 刘青言一身利索的黑装。 李云熙也换了套莲青斗纹鹤氅,手拿山水扇,风流潇洒,挺仙气的衣服,倒是穿出了几分妖气。 与沈琴那仙风道骨比起来,一个像万年神仙,一个像千年狐妖。 四人在岸边行走,见一群人在岸上围了一圈,李云熙派刘青言去打探,原是有孩童溺水,半晌未醒。 众人皆谓无救,沈琴急忙上前,重灸其檀中穴、脐中,又用圆棍滚其前胸,少时,孩童竟渐醒,其母王氏哭着跪谢,摘下腕中玉镯递给沈琴。 沈琴拒之,浩儿代答 “师父觉得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氏叹言,“听闻沈医仙菩萨心肠,济世救人,常不收分文,想不到先生也如此,妾身无以为报。” “看来先生确实有点本事。”李云熙摇了摇扇子,笑若春风,“但抢救个溺水并不难,在下也知道‘行牛法’。” 自从沈琴带上这帽帷,隐藏了身份,倒是没人主动找他诊病了,很正常,谁会让个大夏天遮着面,陌生的怪游医随便看病啊。 路上见几人患咳嗽,热疹等病,浩儿过去招揽,那些人皆摇头,“不必了,等明沈医仙出诊了,找他治吧。” 沈琴哭笑不得,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对其他医者的威胁有多大,想来这云梦城里的老字号“源生堂”堂主,如今门可罗雀,估计要恨死他了吧。 沿路又遇到几个中暑的,待沈琴用针灸救治过来后,李云熙还是不以为然,“这很简单,并不能说明医术。” 很快,李云熙就开始不务正业,把这次考验当成了“玩乐”,对路边“关扑”感了兴趣。 “关扑”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抓娃娃”,商人围成彩棚,摆上“珍玉、奇玩、布匹等”吸引游人关注,客人压上银两就能得到博彩的机会。 许是他在皇宫玩不到这些,兴致勃勃的拉着大家逛了好几个摊,套圈,投壶,投铜币等玩了个遍。 开摊的老板遇到李云熙算是倒了大霉,几乎把把必中,赢了很多小玩意,最后都是老板哭着把他请出来的。 “战利品”太多,不仅刘青言,连沈琴也无辜受累,最后李云熙也觉得这些东西实在太影响玩乐了,就挺不舍的赏给群众了。 前面一家关扑摊,围观游人甚多。 李云熙拉着众人凑上前去,见一大腹便便的老板在众人面前吆喝道, “我们这和别处不一样,可不是那些便宜货喔,都是贵重的珠宝首饰,古董玉器,五两银子十支铜镖,打中转盘上的字,就可以抱走,童叟无欺。” 像车轮一样大的八卦盘挂在五米开外,而上面所刻的字却只有核桃大小,要在高速旋转中打中,难度极高。 五两银子也不少,大家都在迟疑。 这时候卖果脯的农夫,把担子放了下来,压上了五两银子,大家见其身材矮小,皆不以为然,却见他投掷数镖后,就射中了其上的“珍珠”两字。 老板兑现承诺,立刻给他了一串珍珠项链,农夫再次乘胜追击,又射中了玛瑙二字,得到玛瑙手镯。 众人羡慕不已,纷纷跃跃欲试。 但后来尝试的人就没有农夫这般运气了,无论怎么投,都无法投中,就算是投中了,也会滑落,有的人心急压上了百两银子,依然无法打中。 在众人垂头丧气,想要退却时,一位瘦弱的小娘子又连中数标,于是那些好赌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纷纷押钱,店主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云熙正要掏银两,沈琴拉住了他。 似乎看透了沈琴的想法,李云熙挑眉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偏要试上一试。” 沈琴心道:随你咯,人傻钱多。 李云熙押上钱,老板娘递给李云熙十支铜制飞镖,然后拉绳旋转八卦盘。 那八卦盘转的飞快,就像是风车。 李云熙连投了三镖都没有打中。 众人一阵唏嘘,想这男子强壮高大,像是练武之人,却还不如刚刚那农夫。 却见李云熙高高举起第四镖,向后扬手一个蓄力,那飞镖以迅雷之势飞出, ”啪”的一声巨响,那铜镖硬是在八卦盘上直接破了个洞。 “嗖嗖嗖”又是六镖出手,无论打中“文字”与否,皆深陷其中,八卦盘开始出现了几条裂纹。 李云熙面不改色,众人皆震惊无声:这是何等臂力? 老板娘先反应了过来,不满埋怨道,“这位客官,你把八卦盘都弄坏了。” “不好意思呢。”李云熙抱臂微笑,那双眼睛一眯,更像狐狸了,“在下也没想到它如此不结实。” 他一个飞身,就跳到了八卦盘面前,手掌放在飞镖上,歉意的笑道,“在下这就把飞镖取下,看看能不能修补。” “别!”胖老板急忙过来阻止,却见李云熙已将铜镖飞速拔出,又拍一掌,那八卦盘立刻就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了。 “哎呀,这就碎了,看来修不好了呢!”李云熙遗憾般的叹息,随即又和善的笑道。 “那在下就观察下结构,给你们重新做个吧!” 李云熙将地上散落的木板捡了起来,放在手上细细观看。 “看来里面还藏了宝贝呢!” 木板纹路清晰,背面在文字处贴有光滑的黑石。 “如果没猜错,这是磁石吧……” 胖老板开始用袖口擦汗。 |
“如果没猜错,这是磁石吧……” 胖老板开始用袖口擦汗。 此时之前农夫见事情败露,打算离开,却被沈琴拦住去路,他气的想打沈琴,刘青言轻易就把他拌倒在地。 李云熙又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镖,将尖端拆开,铁珠就掉了下来,直接吸在了黑石上,他晃着铜镖,笑的妖孽,语气也无半分恼怒。 “那些打中的都是用这种镖吧,店主真是好生聪明呢,用硬铁木做八卦盘,文字反面镶上磁石,铜镖尖端藏入铁珠,与磁石相吸既中。” 他又把那些物件全扔在了地上,摊开了双手,依然笑眯眯。 “不过,在下用普通铜镖,还是中了四镖呢,请店主兑现承诺将物件交给在下吧。” |
这笑里藏刀的功夫吓得胖老板差点没坐到地上。 连沈琴都觉得后背一阵凉风,他只知有诈,并未看出太多端倪,甚至不知道李云熙是何时顺走了那假铜镖的。 群众们炸开了锅。 胖老板、老板娘、农夫、小娘子都被团团围住了。 “卑鄙无耻下流!” “骗子,出老千,还钱!” 胖老板的衣襟被数只手抓着,抖的和拉面一样,吓得都快背过气去,哪还说的出话来。 有些人开始在胖老板身上翻找钱箱钥匙,有些干脆开始抢那些珠宝首饰,古董字画,有气的砸摊子的,还有看上同一种宝贝而互殴的。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沈琴也被混乱人群撞的东倒西歪的,急忙把浩儿护在身下,浩儿吓坏了,对着李云熙大喊道,“哥哥,你不是捕快吗?” 李云熙本来退在一边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的看热闹,听到这话貌似才想起来,掏出腰牌,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本巡捕在此,谁敢造次!” 那声音带着雄厚的内力,震耳欲聋。 群众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一惊竟把怀里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李云熙板起脸,清清嗓子,又像模像样的住持起公道来了。 “本巡捕就是便装来揭穿他的,自会将所骗钱财按数归还。聚众斗殴、抢劫,一样是违法的,立即把物品放回原处,否则按律逮捕!” 人们很不甘心的将东西放回原处,随着拥挤人群渐渐散开,沈琴看到胖老板一脸乌青的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有人也发现了胖老板倒地,为了避免担责,急忙退到一丈之外。 顾不上想太多,沈琴逆着人流冲到了胖老板身前查看病情。 李云熙跳到了沈琴身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扫向四周群众,”谁干的?!” ”小民只是吼了他一句!” ”小民就是瞪了他一眼!” ”小民唾了他一口,别的什么也没干,他自己倒下的!” 一般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有人承认的。 ”老朱,没有你,妾身可怎么活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哀嚎,发髻歪斜 ,狼狈踉跄的老板娘冲出重围,扑通就跪在了胖老板面前,开始湿哭干啼,见到沈琴正在摸脉,她一把将其推开, ”你谁呀你,别碰我家老朱!” ”师父是大夫,让他给家主看看!”浩儿已经知道了沈琴想隐藏身份,没有一下说破。 ”滚开!老娘只相信鹤堂主!” 老板娘用臂膀使劲护住胖老板,大声喊到, “小翠,快把源生堂的鹤堂主请过来!” 那小娘子原是他家的丫鬟,整了整凌乱的衣裙,听命而去了。 沈琴倒也不气,站起身来,扑了扑衣上的粉尘,李云熙在他耳边问到,“怎样?” 见沈琴不言,他又将手心递了上来,温柔道,“写我手心里。” 沈琴轻轻感慨,曾经那掌心又小又软,如今它粗壮又浑厚。 他用修长的指尖滑触, [不妙,心脉痹阻,可能危及性命。] |
修长的指尖轻提,才要离开,李云熙却捉了他的手指,“谁问他呀,我是想问先生觉得我怎样?” 他又笑吟吟的摊开手掌 。 沈琴写道,[聪明。] ”就这啊!”李云熙失望般的轻哼一声,掀起帷帽的白纱,把半个脸伸了进来,在他耳边叹惋道,“可我倒是有点喜欢先生了呢。” 鼻息吹的耳根发热,沈琴心里一激灵,赶忙摆了摆头,把李云熙那张俊脸从帷帽中赶了出去。 若是他会说话,定是句“别闹!”了。 李云熙抚掌大笑,“原来神仙也会怕羞,有趣。”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阵喧闹,鹤堂主背着药匣赶到了,他带幞头,蓄长髯,青布衫,打扮的挺像回事,就是长了个骆驼脸,有点不尽如人意。 老板娘泪眼婆娑的叮嘱道,“鹤堂主别着急,慢慢治,老朱就拜托你了。” 鹤堂主看了她一眼,“夫人放心,鹤某一定竭尽所能!” 可是鹤堂主将胖老板抬至阴凉处,针灸放血的忙乎好半天,胖老板还是双目禁闭。 众人们开始犯嘀咕了,特别是那些怕担责的人们。 “这鹤堂主还是不如沈医仙医术好!要是沈医仙早就救过来了。” “是啊,老板娘,快点请沈医仙过来吧。” 鹤堂主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瞪眼反驳道。 ”这是中风,哪有那么好治?!鹤某可是当过太医的,他沈琴个游医出身,算那根葱啊!鹤某若救不过来,沈琴更够呛。” 他这句话引起了众怒,立刻被群众指着鼻子骂, “他要是根葱,你连饭渣都不是,一点药卖出个天价,沈医仙是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 “就是!谁敢侮辱沈神医,就是我们的公敌!” 沈琴早出晚归,日诊百人,每每效验,诊费向来都是随心给的,这云梦县里不过两三万人,很多百姓都找沈琴看过病,成了沈琴的信徒,说是”邪教头头”,还真有点像。 鹤堂主自知说错话,只好闭了嘴,被骂的脸忽红忽白的。 眼看鹤堂主乱治一气,患者情况越发不好,沈琴对浩儿手语,浩儿会意,走上前对老板娘说道, “师父说家主得的不是中风,是胸痹,性命攸关,必须尽快治疗。” 老板娘看向沈琴,讥诮道, “你师父是哪来的?随便个游医就想给我相公看病啊,大夏天捂得的严严实实的,跟做贼怕见人似的!” “我师父就是沈琴!”浩儿一时气急说漏了嘴。 老板娘挑起柳叶眉,嘲讽道,“笑话,沈琴还用走街串巷?他……” 紫檀扇柄轻挑,一声脆响,帽帷拖着白纱落到了地上,露出神采奕奕,风姿秀逸的容颜来,那双俊眸正担心的盯着地上的胖老板。 老板娘惊讶的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李云熙打开扇子,不慌不忙道, “大家勿怪,是本巡捕命沈大夫隐藏身份参与暗查的!” “哇,真的是沈医仙喔!”群众一阵惊呼,“迷妹”们面颊羞红,激动不已。 鹤堂主、老板娘有些尴尬。 “快让沈医仙给看看吧,别耽误了!”有些人好心劝道。 老板娘咬了咬嘴唇,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鹤堂主倒是站起身来,仿佛挺大度的说道,“既然大家都相信沈大夫,鹤某也就不班门弄斧了,就请沈大夫出马吧!” 老板娘扯住了鹤堂主,“这能行吗?” 鹤堂主收拾着针具,眼中闪着妒恨的光芒, “鹤某不才,既然沈大夫能起死回生,夫人还是请他治吧。” |
患者被鹤堂主误治,扎的全是散气的穴位,导致病情恶化,已然呈现亡阳证,面色咣白,口鼻气冷,唇舌,指甲青紫,四肢冰凉。 沈琴摸患者脉相如雀啄,急忙针刺内关、神门、足三里等穴。 那动作干净利落、流畅专业。 [浩儿,准备四逆汤加人参、川穹。] 浩儿立刻从药匣中取出药材,就地煎药。 针灸似乎并没有起太大作用,胖老板开始二便失禁,暴汗如雨,这是真阳欲脱之症。 鹤堂主上前摸了摸脉,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沈大夫也不行啊,这脉都快没了,人救不过来咯。” 沈琴并没有理他,摸了摸心口,发现还是温热的,对浩儿道。 [附子再加一斤,甘草、生姜半斤,武火急煎半个时辰!] 鹤堂主看到浩儿取出半抽屉附子,口瞪目呆。 ”附子大毒,太医院规定附子用量不得超过两钱,你用这么多?疯了吧!” “喂!”扇柄拍了拍鹤堂主的肩膀,李云熙笑眯眯道, “鹤堂主,看你这么闲,要不给在下掏掏耳朵吧?” 鹤堂主一脸懵:“……?” 李云熙歪起头,食指指尖在耳朵里转了两圈,苦恼的蹙眉道, “刚刚听了你的话,在下突然觉得耳屎多了不少,你可得负责喔。” “你!”鹤堂主红着脸想回骂,半天憋不出词来,众人一阵哄笑。 此时沈琴已经取出巴掌粗的艾柱,壮火猛灸檀中穴,患者如今性命危急,他只能尽力而为了。 烟雾缭绕,朦胧了那修长的身形,衣袂飘飘,配上那绝美而认真的容颜,倒是真的像是个神仙了。 “咳咳……” 沈琴捂着袖子咳嗽了几声,又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打破了这优雅的“意境。” 艾烟味越发呛人,围观群众,包括哭哭啼啼的老板娘、一脸不肖的鹤堂主等全都躲远了,唯有李云熙没有后退。 “看来很辛苦喔!”李云熙似有感慨。 浩儿一边摇着蒲扇煎药,一边叹息道。 “一直是这样的,以前师父都不歇诊的,后来实在扛不住了,百姓们都说师父是菩萨,是医仙,可是徒儿知道,他也会生病劳累,还会失落伤心。” 李云熙微微一笑,“失落伤心?莫不是想情人了?” “应该不是吧,师父从来洁身自好的。”浩儿掀开盖,看了看火候, “不过每年七夕晚上,师父都会烧纸,心情也变得特别不好,一句话都不说,而且每逢过团圆节时,要是不看病,他就会关在屋子里一个人饮酒,浩儿觉得,他是想念家人了吧!” 李云熙好奇道,“那他怎么不把家人接过来呢?” “师父说过,他没有父亲,母亲身怀六甲就出家了,他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而母亲坚持要继续修行,不和他一起。” 李云熙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思考道, ”所以七夕,他是给谁烧纸的呢?” 听到两人在背后嘀咕,沈琴回头给了浩儿一记眼神杀。 浩儿不好意思了,赶忙转移话题,“师、师父,药煎好了!” 正当沈琴端着碗,将药汤一勺勺的喂给胖老板时,鹤堂主驴脸倒挂的走上前来,双手掐腰,抬高了嗓门, “沈琴,本堂主好心告诉你,附子用那么大剂量,一定会毒死人的,要是他活不过来,我就去衙门里告发你!” “是啊!”老板娘抹着眼泪,抱住胖老板冰冷的手, “老朱,你要是醒不来,妾身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
李云熙搓了搓耳朵,实在忍无可忍了,“真是比麻雀还能叫唤呢,关键叫的还不好听,可怜我的耳朵,刘青言!” 话音才落,白光如闪电一般撩过,鹤堂主与老板娘只觉得头顶一凉,然后瞪着眼睛就看到什么发髻啊、幞头啊、簪子啊、头花啊,滚落在一地。 两人还傻愣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的模样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摸了摸头顶,光秃秃的。 两个西瓜太郎! 群众们笑作一团,两人是又恼又羞又崩溃,但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甚至都是不知道谁切的头发,最后认准了是那个双臂抱剑、冷眼旁观的黑衣侠客,刚要上前理论,就被那人眼中的戾气逼退了三步。 老板娘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实在接受不了这狼狈样,撇下正在抢救的相公,哭唧唧的挤过哄笑的人群,落荒而逃。 鹤堂主倒是脸皮厚,捡起幞头扣在头上,继续旁观,不过,他特地躲在了离刘青言很远之处。 沈琴的心思一直在治病上,根本没看那两个小丑一眼,胖老板喝过药以后,睫毛微微抖动了下,但是还是没有清醒。 沈琴摸了摸脉,又道,[浩儿,将刚才所熬附子成捣泥。] 这鹤堂主嘴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轻声自言自语道,“徒劳而已,人都被你毒死了,还治个什么。” 围观群众多数是相信沈琴的,但是刚刚听了鹤堂主的话,都为沈琴捏了把汗。 沈琴将捣碎的热附子一部分贴到肚脐,另一部分放在檀中和期门处揉搓,并用艾条灸之,少顷,胖老板的四肢竟渐暖,动了动手指,最终苏醒了过来。 沈琴松了一口气,用袖口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嘱咐浩儿拿出纸笔,给胖老板开后续调理方。 群众纷纷鼓掌欢呼,赞曰 “沈医仙真乃在世华佗呢!” “医仙一出手,阎王也得让三步!” 鹤堂主见局面逆转,也没脸待了,灰溜溜的也打算撤退了。 “何人在此聚众闹事?” 伴随着一声呵斥,几个巡捕将人群分出一条路,长得贼眉鼠眼的李师爷挺着官肚,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原来是刚才被削了头发的老板娘途中遇到了李师爷,李师爷问起,便是一顿哭诉,这李师爷本就对沈琴不满,一看机会难得啊 ,赶快过来找麻烦。 “刘青言,该撤喽!” 眼看自己伪装巡捕的事要露馅了,李云熙倒是机灵,一个飞身便跳上了屋顶,刘青言紧随其后。 李云熙站在高处,依旧闲适的摇着扇子,俯瞰着沈琴,玉冠在阳光下烁烁发光,微风吹起了那飘逸的莲青鹤氅,狐媚的眸子里充满着惊喜与好奇。 摇扇轻闭,薄唇勾起一抹绝妙的弧度, “在下还有点急事,先行一步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与君同醉!” 临别还不忘回头抛个媚眼, “可别太想我喔!” 沈琴:“……” 话语的余音还在,两人已经没了踪迹。 这李云熙、刘青言溜的倒是快,沈琴可倒了血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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