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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学译《聊斋志异》[第1页]

作者:守夜人梦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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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又名《鬼狐传》,清代作家蒲松龄撰写。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于断发之乡;睫在眼前,怪有过于飞头之国。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展如之人,得勿向我胡卢耶?然五父衢头,或涉滥听;而三生石上,颇悟前因。放纵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废者。松悬弧时,先大人梦一病瘠瞿昙,偏袒入室,药膏如钱,圆粘乳际。寤而松生,果符墨志。且也,少羸多病,长命不犹。门庭之凄寂,则冷淡如僧;笔墨之耕耘,则萧条似钵。每搔头自念,勿亦面壁人果吾前身耶?盖有漏根因,未结人天之果;而随风荡堕,竟成藩溷之花。茫茫六道,何可谓无其理哉!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自序
——身披女萝腰系木莲的三闾大夫屈原,因为被陷害放逐,感于是事艰难,写出名垂千古的离骚。
——牛头鬼,蛇神怪物,披头散发,留着长指甲的男人,夜哭成为了习以为常的事情。自以为是天籁之音,不选择优雅的曲子唱,自然有他的原因。
——松涛落落如泉流,秋天的萤火带着来人借宿,山中害人的山鬼,上了年岁度化成精的妖怪,追逐荒凉草地的野马,激起乐万千尘埃,河里的游荡的水怪,捉弄人的小鬼,看见了都笑。
——才气没有干宝的好,尤其喜欢搜神传,情感与黄州一样,喜欢跟人说鬼怪故事。听到谁说起什么鬼怪妖精,就拿去笔来拼命想把它写下来,久而久之会籍成书成录。再往后,街坊邻居,四面八方的人又以书信的方式传递他的故事,累积的越来越多。
——更有甚者,有的人说,这个人不是居住荒野之地的人,他说的事情或比荆楚大地上发生的故事更诡异。眼睛的睫毛好像就在眼前,故事的奇妙更甚于岭南大地的飞头故事。奋笔疾书,越来越癫狂,越来越固执,永远敞怀不蔽,痴心毫不忌讳。
——展开书卷的人,得之何人,不跟我一样笑出声音呢?然而五父的老鼠洞到底从哪里开始的,各人都是道听途说。然而巧落三生石上,才明白其中缘由,前因后果。放荡不羁的言论,还没有全部说完,就已经病倒了。
——夜晚松林上,正值玄月当头,他梦到了一位瘦弱的和尚,袒胸露乳,膏药就像铜钱一样,贴在胸前,醒来就一病不起,梦里的事情应验了,年轻时候瘦弱,看来长命不久了。
——门前凄惨落叶遍地,就好像僧人一样,见之如常。笔墨的耕耘就好像要饭的钵一样,没有几粒米。每次想不出东西的时候就自言自语,是不是那个梦里的和尚就是自己呢?大概是慧根都散尽了,没有升仙成佛,所以随风而去,竟然成了篱笆和厕所里的小花。六道茫茫,为什么一定说它没有道理呢?
——唯独是子夜之时微微萤火,灯暗花苶,空空荡荡的很是凄惨,书案就好像结冰了一样。收集一点皮毛,希望能做成衣服,继续写幽冥鬼怪的故事。空无一物的文章,仅仅是愤怒的书籍罢了,寄托于此,够悲惨的了。
——哎呀!落下的寒霜惊吓到了鸟儿,抱着大树没有温度,只能独倚阑干了,知道我的,他一定在青林黑塞间啊!
……
康熙己末年,春天……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公言:“文宗未临,何遽得考?”吏不言,但敦促之。公力病乘马从去,路甚生疏,至一城郭,如王者都。移时入府廨,宫室壮丽。上坐十余官,都不知何人,惟关壮缪可识。檐下设几、墩各二,先有一秀才坐其末,公便与连肩。几上各有笔札。俄题纸飞下,视之有八字,云:“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二公文成,呈殿上。公文中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诸神传赞不已。召公上,谕曰:“河南缺一城隍,君称其职。”公方悟,顿首泣曰:“辱膺宠命,何敢多辞?但老母七旬,奉养无人,请得终其天年,惟听录用。”上一帝王像者,即命稽母寿籍。有长须吏捧册翻阅一过,白:“有阳算九年。”共踌躇间,关帝曰:“不妨令张生摄篆九年,瓜代可也。”乃谓公:“应即赴任,今推仁孝之心,给假九年。及期当复相召。”又勉励秀才数语。二公稽首并下。秀才握手,送诸郊野,自言长山张某。以诗赠别,都忘其词,中有“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之句。
  公既骑,乃别而去,及抵里,豁若梦寤。时卒已三日,母闻棺中呻吟,扶出,半日始能语。问之长山,果有张生于是**矣。后九年,母果卒,营葬既毕,浣濯入室而没。其岳家居城中西门里,忽见公镂膺朱幩,舆马甚众。登其堂,一拜而行。相共惊疑,不知其为神,奔询乡中,则已殁矣。公有自记小传,惜乱后无存,此其略耳。

 
耳中人
谭晋玄,邑诸生也。笃信导引之术,寒暑不辍。行之数月,若有所得。
  一日方趺坐,闻耳中小语如蝇,曰:“可以见矣。”开目即不复闻;合眸定息,又闻如故。谓是丹将成,窃喜。自是每坐辄闻。因俟其再言,当应以觇之。一日又言。乃微应曰:“可以见矣。”俄觉耳中习习然似有物出。微睨之,小人长三寸许,貌狞恶,如夜叉状,旋转地上。心窃异之,姑凝神以观其变。忽有邻人假物,扣门而呼。小人闻之,意甚张皇,绕屋而转,如鼠失窟。
  谭觉神魂俱失,复不知小人何所之矣。遂得颠疾,号叫不休,医药半年,始渐愈。

 
耳中人
——谭晋玄,住在诸生这个地方,笃信导引他人的方术,从冬天到夏天,不放弃他的想法。一直过了几个月,好像有所收获。
——一天他盘坐在那里,听到像苍蝇一样嗡嗡的话,说:“可以见面。”睁开眼睛没有声音,闭起眼睛休息,又听到那句话。说是秒丹将成,窃喜不已。
——自是每坐,就听到耳边嗡嗡声,等它再说话,伺机观察它。
——一天,耳边又有动静了,如是一出:“可以见矣”
——谭晋玄小声回应:“可以见矣”。他突然觉得耳朵里似乎有东西,慢慢爬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小人长三寸多,相貌狰狞邪恶,像是夜叉鬼,再地上旋转。
——谭晋玄,暗自窃喜,小人的样子很奇怪,姑且聚精会神的看他的变化。
——忽然有人用东西敲门,呼喊谭晋玄,小人闻之,心里非常害怕,跑了出去,它绕着屋子转,好像老鼠跑了出来。
——谭晋玄神魂都跑了,复不知道小人住在哪里,遂得癫狂症,号叫,不休息,吃了半年的要,才慢慢康复。

 
尸变
阳信某翁者,邑之蔡店人。村去城五六里,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有车夫数人,往来负贩,辄寓其家。
  一日昏暮,四人偕来,望门投止,则翁家客宿邸满。四人计无复之,坚请容纳。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当客意。客言:“但求一席厦宇,更不敢有所择。”时翁有子妇新死,停尸室中,子出购材木未归。翁以灵所室寂,遂穿衢导客往。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纸衾覆逝者。又观寝所,则复室中有连榻。四客奔波颇困,甫就枕,鼻息渐粗。惟一客尚朦胧,忽闻床上察察有声,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卧室。面淡金色,生绢抹额。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客大惧,恐将及己,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未几女果来,吹之如诸客。觉出房去,即闻纸衾声。出首微窥,见僵卧犹初矣。客惧甚,不敢作声,阴以足踏诸客。而诸客绝无少动。顾念无计,不如着衣以窜。才起振衣,而察察之声又作。客惧复伏,缩首衾中。觉女复来,连续吹数数始去。少间闻灵床作响,知其复卧。乃从被底渐渐出手得裤,遽就着之,白足奔出。尸亦起,似将逐客。比其离帏,而客已拔关出矣。尸驰从之。客且奔且号,村中人无有警者。欲叩主人之门,又恐迟为所及,遂望邑城路极力窜去。至东郊,瞥见兰若,闻木鱼声,乃急挝山门。道人讶其非常,又不即纳。旋踵尸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门外有白杨,围四五尺许,因以树自障。彼右则左之,彼左则右之。尸益怒。然各濅倦矣。尸顿立,客汗促气逆,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
  道人窃听良久,无声,始渐出,见客卧地上。烛之死,然心下丝丝有动气。负入,终夜始苏。饮以汤水而问之,客具以状对。时晨钟已尽,晓色迷蒙,道人觇树上,果见僵女,大骇。报邑宰,宰亲诣质验,使人拔女手,牢不可开。审谛之,则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又数人力拔乃得下。视指穴,如凿孔然。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纷纷正哗。役告之故,翁乃从往,舁尸归。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今一人归,此情何以信乡里?”宰与之牒,赍送以归。

 
尸变
——阳信村有一位老者,城中蔡店人,从蔡店去城里五六里地。父子设置靠近路边的客栈,以宿往来商贾。有车夫几人,往来贩卖一些商品,经常住在他家。
——一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四个车夫都来,到了店里希望能留宿,但是店里多客人都住满了,四个人没有办法,坚持要留宿,轻老翁务必留住。
——老翁沉吟为难,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好像客人不会答应。赶脚的车夫说:“只要有一草席子,哪敢有什么选择呢?”
——老翁说了:“我有一儿子,子妇人前几日不幸离世,尸体陈置放其间,儿子出门购买木材还没有回来”。老翁以灵堂寒冷的名由,穿过几间房,带着几个车夫去那间屋子。
——四人进了房间,灯昏昏然摆在案子上,案子后边有一个帐子,纸钱和衣服盖在逝者身上。又看了看里间房子,见到了连榻床铺,四个车夫往来奔波困倦,铺开被子,枕着枕头,打着呼噜就睡着了。
——只有一个人,依旧蒙胧未寝,那个人忽然听到床上似乎察察有声。急睁眼,则见灵堂前灯光近乎熄灭,女尸已揭开了身上的布衾,突然就走下来了,慢慢走进卧室,女尸面目淡金色,额头上裹有白绢。走到卧榻前,依次将睡着的三人魂魄吹没。那人心惧不已,恐怕下一个将会是自己,慢慢把自己的头低了下来,不敢呼吸,忍咽听之任之。
——不一会儿,女尸果然来了,跟其他三人一样。感觉女尸好像走出了房间,只听到了风吹纸衣的声音,这时抬起头窥探情况,还是僵卧着跟原来一样。客人非常害怕,不敢发出声音,慢慢的用脚蹬了几个人,那几人还是没有动静。想来想去没有办法,不如穿起衣服赶快逃跑。
——刚刚起来穿衣服,又听到察察声作响。客人生怕被发现,又趴在哪里,把被子盖在头上。感觉女尸又来,连续吹了几次蔡离去。
——一会儿,听到灵床作响,知道女尸又躺下了。从被子底下拿起裤子穿起裤子,赤着脚跑了出去。这时,女尸又爬了起来,好像要追那个人,与客一齐离帐,然而客人已经跑出了门,女尸跟在后面追。那人边跑边号,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听到。想叩门而入,又怕女尸追到。所以沿着通往城里的路一路狂奔……
——到了城东郊,突然看见兰若寺庙,又听到木鱼声,急忙跑进山门。道人感到非常惊讶,又不立即让他进门。旋踵之间,女尸已经追到了这里,跟那人只有几尺的距离,此时客人非常窘迫。
———寺庙前有白杨四五尺宽厚,依靠树木的遮挡,女尸向左追,他就向右边跑,女尸向右边追,他就向左边跑。女尸非常愤怒,然而他们都跑累了。女尸突然停了下来,客人大汗淋漓,喘不过气,在白杨树间。女尸又突然跳了起来,伸出两个手臂想抓住他。客人惊倒在地,女尸抱着白杨树僵住了。
——道人一旁窥听了许久,一直等到没有声音,慢慢走了出来,只见客人趴在地上,用灯照他,好像是死了,然而,心跳,气息好像还有。于是背着他进了山门。
——过了一晚上,那人慢慢的恢复了神志。喂以汤水,询问事件的缘由,客人一五一十的道出了真相……
——晨钟已到尽头,暮鼓晓闻迷蒙,道人观察白杨树树,果真见到了女尸,惊惧不已,上报给了官府。官老爷亲自到了现场。命衙役掰开女尸的手,不能偏移。官老爷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四指好像勾子一样入木三分。
——官老爷又命几人才将其掰开,看了看留下的指印,如同凿子凿出来的一般。又派遣衙役探访老翁家,则见死尸得陈,街坊邻居纷纷哗然。衙役告诉老翁的原因。老翁跟着衙役,将尸体回归其位。
——客人哭着对城宰说:“四个大活人出来谋生,今天就剩下一个,这样多花谁能相信?”,县宰,于是给了他一封文书,派人送他回去乡里……
故事终……

 
喷水
莱阳宋玉叔先生为部曹时,所僦第甚荒落。一夜二婢奉太夫人宿厅上,闻院内扑扑有声,如缝工之喷水者。太夫人促婢起,穴窗窥视,见一老妪,短身驼背,白发如帚,冠一髻长二尺许;周院环走,竦急作鵷行,且喷水出不穷。婢愕返白,太夫人亦惊起,两婢扶窗下聚观之。妪忽逼窗,直喷棂内,窗纸破裂,三人俱仆,而家人不之知也。
  东曦既上,家人毕集,叩门不应,方骇。撬扉入,见一主二婢骈死一室,一婢膈下犹温,扶灌之,移时而醒,乃述所见。先生至,哀愤欲死。细穷没处,掘深三尺余,渐暴白发。又掘之,得一尸如所见状,面肥肿如生。令击之,骨肉皆烂,皮内尽清水。

 
喷水
——莱阳县宋玉叔先生,为部曹一职,租赁的府邸非常荒凉。
——一天夜里,二个婢女,奉太夫人多命令,住在客厅里。夜阑时,忽然听到院子里面传出扑扑声,好像缝织机里的喷水声。
——太夫人催这婢女起来看看什么情况,透过窗子的孔隙,之间一老婆婆,矮个子驼背,白头发就像扫帚一样盖下来,头冠上流下来的头发就有二尺多长。在院子里绕这转。疾步快行,就像要起飞的鹓鸟,而且嘴里不断喷出水,无穷无尽。
——惊愕的婢女,急忙回来禀告太夫人院子里的事情,太夫人也吓了一跳。
——两个婢女扶太夫人到窗子的孔隙,聚而观之,老妪忽然向窗子走来,用嘴里的水,直喷窗棂内,窗纸破裂,三人都倒了下去,然而家里人却毫不知情。
——太阳升起,红日见晓。家人都起来了,集合在一起,都行请安礼,然而太夫人却没有来。宋玉叔令仆人立见。
——仆人叩门而未得回音,方才失色。撬窗入厅,见到太夫人和两个婢女并排死在了一个屋子。一位婢女身上尤存体温。扶以灌水,时迁渐醒。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这时宋玉叔先生赶到了这里,哀愤欲寻死。把院子翻了个遍,土地也掘了三尺有余。渐渐看到了白头发。又掘地一丈,得一尸体,根婢女说得一模一样。面部肥肿,就好像活人一样。
——悲愤之余,宋玉叔令人敲打那具尸体,骨肉都烂掉了,但是皮肉里涌出的却都是栩栩清水。

 
瞳人语
长安士方栋,颇有才名,而佻脱不持仪节。每陌上见游女,辄轻薄尾缀之。
  清明前一日,偶步郊郭。见一小车,朱茀绣幰,青衣数辈款段以从。内一婢乘小驷,容光绝美。稍稍近觇之,见车幔洞开,内坐二八女郎,红妆艳丽,尤生平所未睹。目炫神夺,瞻恋弗舍,或先或后,从驰数里。忽闻女郎呼婢近车侧,曰:“为我垂帘下。何处风狂儿郎,频来窥瞻!”婢乃下帘,怒顾生曰:“此芙蓉城七郎子新妇归宁,非同田舍娘子,放教秀才胡觑!”言已,掬辙土扬生。
  生眯目不可开。才一拭视,而车马已渺。惊疑而返,觉目终不快,倩人启睑拨视,则睛上生小翳,经宿益剧,泪簌簌不得止;翳渐大,数日厚如钱;右睛起旋螺。百药无效,懊闷欲绝,颇思自忏悔。闻《光明经》能解厄,持一卷浼人教诵。初犹烦躁,久渐自安。旦晚无事,惟趺坐捻珠。持之一年,万缘俱净。
  忽闻左目中小语如蝇,曰:“黑漆似,叵耐杀人!”右目中应曰:“可同小遨游,出此闷气。”渐觉两鼻中蠕蠕作痒,似有物出,离孔而去。久之乃返,复自鼻入眶中。又言曰:“许时不窥园亭,珍珠兰遽枯瘠死!”生素喜香兰,园中多种植,日常自灌溉,自失明,久置不问。忽闻此言,遽问妻兰花何使憔悴死?妻诘其所自知。因告之故。妻趋验之,花果槁矣,大异之。静匿房中以俟之,见有小人,自生鼻内出,大不及豆,营营然竟出门去。渐远遂迷所在。俄连臂归,飞上面,如蜂蚁之投穴者。如此二三日。又闻左言曰:“隧道迂,还往甚非所便,不如自启门。”右应曰:“我壁子厚,大不易。”左曰:“我试辟,得与尔俱。”遂觉左眶内隐似抓裂。少顷开视,豁见几物。喜告妻,妻审之,则脂膜破小窍,黑睛荧荧,才如劈椒。越一宿,幛尽消;细视,竟重瞳也。但右目旋螺如故。乃知两瞳人合居一眶矣。生虽一目眇,而较之双目者殊更了了。由是益自检束,乡中称盛德焉。
  异史氏曰:“乡有士人,偕二友于途,遥见少妇控驴出其前,戏而吟曰:‘有美人兮!’顾二友曰:‘驱之!’相与笑骋,俄追及,乃其子妇,心赧气丧,默不复语。友伪为不知也者,评骘殊亵。士人忸怩,吃吃而言曰:‘此长男妇也。’各隐笑而罢。轻薄者往往自侮,良可笑也。至于眯目失明,又鬼神之惨报矣。芙蓉城主不知何神,岂菩萨现身耶?然小郎君生辟门户,鬼神虽恶,亦何尝不许人自新哉!

 
瞳人语
——长安名士,方栋,颇有才名,他是一名秀才,为人轻佻而不拘礼节,每次游玩陌上见到游玩的女人,轻车熟路尾随轻薄之。
——清明的前一天,偶然行于城郊,忽而见到一辆马车,只见车上挂着红色的福字,盖着绣花的车帷,几个穿青衣服的人,款款而行,跟随而行……
——一位婢女骑骑着小马,荣光绝美,慢慢靠近观察,只见车帷风启,里面坐着年芳二八的女郎。红衣服非常艳丽,生平未曾见到如此美貌的天仙女子,方栋的眼睛都看花了,瞻望许久不肯离去……
——马车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或疾走向前,或频望顾后。跟随了好几里地。忽然听到女郎命那婢女到车一旁说:“帮我把帘子放下来……”
——婢女遂将车帷放下,愤怒对方栋说:“我家小姐是芙蓉城七郎子的新婚妻子,回娘家,岂可让秀才胡来窥见!”言罢,车马青衣绝尘而去……
——方栋眯着眼睁不开,才把眼睛一抹,车马已经远去,惊疑而返,觉得眼睛始看不见东西。他的夫人 拨开眼睑看了看,原来是眼睛生了小病。一宿过后越来越严重,眼泪簌簌而下,但疼痛难止……,病灶越来越大,几天后就跟铜钱一样厚了……
——右眼睛生起了螺旋,各种药都没用,懊恼苦闷伤心欲绝,有一些忏悔的意思。
——听到有人说“光明经”能解除此厄运。手里拿了一卷让人读给他听。刚开始的时候非常烦躁,慢慢的心就安了下来……早晚没事的时候,手里拿着佛珠打坐。一直坚持一年,尘思都干净了…
——突然听到左眼里有人小声说话,:“这么黑暗的地方,真想杀人!”,右眼睛回应道:“你可以从小孔出去透透气”,渐渐的,方栋觉得两个鼻孔里有东西蠕动,非常痒,好像有东西出来,离孔而去。走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鼻子里进入了左眼。又说:“好长时间不看园亭,珍珠兰都枯死了!”,方栋素来喜欢香兰,院子里种了许多。每天都会灌溉,自从失明后,闲置许久没有过问。听到这番话,遂询问妻子,是什么让兰花憔悴而死?妻子反问他说:“你自己知道……”
——因为方栋跟他说的缘故,妻子心存疑惑,去院子里察看实情,珍珠兰果然枯萎了。因此非常诧异,于是静静躲在方栋的房间里观察缘由,见到有小人方栋的鼻子里出来,大小不入一颗豆子。好像还像个样子,竟然大摇大摆的出门去,如此一连两三天。
——又听到左眼说话了:“隧道迂回不方便,还不如自己打开门。”,右眼回答说:“我的眼太厚,不容易出去”。左眼又说:“我试试捷径,待会与你一起。”。方栋突然感觉,左眼框隐疼,像是要裂开一样。一会儿,豁然能见到东西。欢喜的告诉妻子,妻子看了又看,看到眼膜上有孔隙,眼睛萤萤发光,好像被辣椒熏了一样。
——又过了一宿,眼里的障碍都没有了。慢慢一看,竟然是重瞳。但是右眼睛的螺旋还是跟以前一样。才知道两个瞳孔合在了一个眼眶里。生来一个瞳孔的人就少,然而较双瞳的人就更少了。因为这个原因方栋自己约束自己,乡里乡亲都说他盛德之人。
——异史氏说:“乡里有名士,带着两个友人在途中,远远看去,见一少妇骑驴在他们前面”,于是戏言道:“有美人啊!”看了一样两位说:“快追啊!”,于是竞相追逐。一会儿追到了,发现是一位怀孕的女人,心情非常沮丧,沉默不语。他的友人装作不知道,说“你们做了什么事情啊?”。士人忸怩,痴痴说道:“他是一个长得像男人的妇人啊!”,几位隐隐笑吧。
——轻薄之人 往往自辱,很是可笑,以至于眯着眼睛失明。又有鬼神的报应。
——芙蓉城主到底是何许人也?难道是菩萨显灵?没人知道。然而小郎君门户生僻,鬼神虽然恶,何尝不许人改过自新呢?……
故事终……

 
画壁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生’,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画壁
——江西人孟龙潭与朱孝廉,客行都中。偶然到了一兰若寺。
——宫殿庙宇禅舍,都非常宏伟壮观。只有一个老和尚穿着袈裟住在里面。见到有人进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迎接,告诉二人你们随喜。
——大殿上是志公禅师的塑像,两面墙壁有绘壁画,非常精妙,里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的墙壁画着天女散花,里面是一位披着头发的女子,拈花微笑,樱桃小口蠢蠢欲动,眼里的波光澄明,如河水流光溢色。朱孝廉注目许久,不觉神情动摇,意气有所扰,突然凝思,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腾云驾雾,转瞬已经到了壁画里。见到大殿阁楼重重不尽,不回人世。
——那个老僧,盘坐说法,偏袒。绕着他看的人非常多,朱孝廉也混在其中。一会儿功夫,好像有人扯他的衣服。回看,原来是垂发女子,嫣然一笑,蹁跹而去。
——朱孝廉遂跟在那女子身后,过了曲折的栏杆,进入一个小房间。朱孝廉跟在门前不敢进去。女子回眸,手中摇花,远远的向他招手示意,于是朱孝廉也跟着进了小屋。
——房间里寂静无人,遂抱着那女子与之相好。事后关门而去,女子嘱咐道:“不要说出去,夜里还会来…”,如此两日,女人共得觉悟,共得生法。朱孝廉戏言道:“腹中小子已经长大,还披着头发学菡萏呢?”,于是一起捧起发簪,挽上鬟。女子含羞不语。——一女子说:“妹妹姐姐,我等不及了,恐他不开心。”,群笑而去……。朱孝廉看到女子,云髻高簇,鬟凤低垂。是比垂髫女子更为艳绝。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花麝香与熏心,乐见美事方未艾……
——忽然听到穿着靴子的人铿锵而来,手里拿着铁锁链,忽然听到腾云辨识的声音。女人惊吓而起,与朱孝廉暗中观察……。
——见一身披金甲的使者,面如黑漆。收起锁链举着铁锤。众女人围着他。使者说:“如果有藏在地府的人都出来,不要葬送机会。”女子异口同声说:“没有…”
——使者反身瞪着眼睛环顾四周,像是要收索藏匿的人。女子非常害怕,面如死灰。张皇失措的对朱说:“快藏在床底!”,女子开启墙上的小窗户,瞬间隐去。不一会儿,烦嚣声音渐渐远去,朱孝廉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然而窗户外往来有人说话。朱孝廉蹲了很久,觉得耳朵好像有蝉鸣叫。眼睛冒着火光,这样的情景,真惨不忍睹,唯有静静听着,以等女子归来。竟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这时候,孟龙潭也在殿中,转头不见朱孝廉,就问僧人他去了哪里。僧人笑着说:“去听说法去吧”,孟龙潭问:“在哪里?”答:“不远。”旋踵之间,僧人以指弹壁大呼道:“朱檀越!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旋即见到壁画上有朱孝廉的画像,倾耳谛听,好像有人听僧人说话。
僧人又道:“和尚久等了!”
——朱孝廉遂飘忽而下,心灰意冷,好像木头桩子一样。瞪着眼睛,足下不立。孟龙潭大惊失色,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朱孝廉说:“刚才趴在床底下,听到有人敲墙壁,声音像打雷一样,所以走出来听”,一起看着拈花人,云髻翘然,已不再是垂髫女子了。
——朱孝廉惊问僧人其中缘故。僧人笑道:“幻象由人生,贫道怎么能解开呢。”朱孝廉气不敢大出,孟龙潭亦心身无主。于是起身,步阶出了兰若寺。
——异史士说:“幻境由人生”,这样的话是有道理的。人有淫邪之心,所以生出猥亵情境。人有猥亵的心,所以生出恐怖的情境。菩萨点化愚昧蒙蔽的人,千变万化,是人心动而已。老人心切,可惜不听其言下大悟,披着头发走进山林”
故事终………

 
山魈
孙太白尝言,其曾祖肄业于南山柳沟寺。麦秋旋里,经旬始返。启斋门,则案上尘生,窗间丝满,命仆粪除,至晚始觉清爽可坐。乃拂榻陈卧具,扁扉就枕,月色已满窗矣。辗转移时,万簌俱寂。忽闻风声隆隆,山门豁然作响,窃谓寺僧失扃。注念间,风声渐近居庐,俄而房门辟矣。大疑之,思未定,声已入屋。又有靴声铿铿然,渐傍寝门。心始怖。俄而寝门辟矣。忽视之,一大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殆与梁齐。面似老瓜皮色,目光睒闪,绕室四顾,张巨口如盆,齿疏疏长三寸许,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公惧极。又念咫尺之地势无所逃,不如因而刺之。乃阴抽枕下佩刀,遽拔而所之,中腹,作石缶声。鬼大怒,伸巨爪攫公。公少缩。鬼攫得衾捽之,忿忿而去。公随衾堕,伏地号呼。
  家人持火奔集,则门闭如故,排窗入,见公状,大骇。扶曳登床,始言其故。其验之,则衾夹于寝门之隙。启扉检照,见有爪痕如箕,五指着处皆穿。
  既明,不敢复留,负笈而归。后问僧人,无复他异。
 
加油吧,小时候很喜欢看聊斋。
 
山魈
——孙太白常常说道:“我的祖父求学于南山柳沟寺”
——秋天的时候,都会沿着麦田小道回乡里,那年秋天,像往常一样在家呆了几十天,就返回南山柳沟寺庙继续读书。
——孙公开启书斋的门,则见书案布满灰尘,蜘蛛网结满了窗台,于是命下人将屋子打扫干净。一直到了晚上,才感觉清洁能坐……
——这时孙公困倦疲乏,察看了一下榻子上有无灰尘,就摊开了被褥,放好枕头就睡着了。月光刚好从窗子照进来,辗转反侧,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风声大作,发出了隆隆的声音。寺院的门突然咚咚作响,孙公心里窃讽道:“大概是僧人,失去了门闩户扃,有什么稀奇的呢?”
——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风声似乎朝他的房间过来了。忽然间房门就打开了。孙公大为疑惑:“到底是谁呢?深更半夜不睡觉……”。思绪还没停下,声音已经进了屋子。
——风声里,又听到铿锵的靴子声,非常清晰,渐渐的脚步声在孙生的卧室前停了下来……孙公的心里开始感觉害怕。然而,不一会儿,寝室的门也洞开了…~
——孙公忽然抬头,只见一大鬼鞠躬着身子,正拼命往门里挤,突然就到了床边……那鬼足有房梁那么高,脸好像是老瓜皮的颜色,眼睛里放着光,绕着房间四处看,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尖利,似有三寸多长,舌头在动,喉咙也在响,发出“赫拉,赫拉”的声音…~响声在屋里回荡。
——孙公非常害怕,看了看周围又没有可遁逃的地方,心里下定主意:“既然跑不掉,倒不如跟它拼了”。于是慢慢抽出枕头下的佩刀,趁其不备,向山鬼用力刺去。佩刀刺中了山鬼的腹部,就像刺中了石头,水缸一般。被刺的山鬼大怒!伸出巨大的爪子抓他,他往后面一推,山鬼仅仅把他的衣服拽走了,愤愤然离去。孙公跟衣服一起落地,趴在地上嚎哭不止……
——寺庙的人听到哭声,拿着火炬赶来,则见门还是紧闭。通过窗子爬了进去,见到孙公的样子非常害怕。把他拽了起来,放在床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公说出了实情。
——僧人验看了四周,就看到衣服夹在门缝里,打开窗户验看,发现簸箕大的爪痕。窗子上五个指头划过的地方都穿透了。
——既然知道这地方有鬼,孙公就离开了寺庙,背着书籍回去了。后来孙公问僧人,从那以后有没有出现山鬼了?僧人说:“寺庙再没有出现他那次的事情…~”

 
山魈
——孙太白常常说道:“我的祖父求学于南山柳沟寺”
——秋天的时候,都会沿着麦田小道回乡里,那年秋天,像往常一样在家呆了几十天,就返回南山柳沟寺庙继续读书。
——孙公开启书斋的门,则见书案布满灰尘,蜘蛛网结满了窗台,于是命下人将屋子打扫干净。一直到了晚上,才感觉清洁能坐……
——这时孙公困倦疲乏,察看了一下榻子上有无灰尘,就摊开了被褥,放好枕头就睡着了。月光刚好从窗子照进来,辗转反侧,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风声大作,发出了隆隆的声音。寺院的门突然咚咚作响,孙公心里窃讽道:“大概是僧人,失去了门闩户扃,有什么稀奇的呢?”
——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风声似乎朝他的房间过来了。忽然间房门就打开了。孙公大为疑惑:“到底是谁呢?深更半夜不睡觉……”。思绪还没停下,声音已经进了屋子。
——风声里,又听到铿锵的靴子声,非常清晰,渐渐的脚步声在孙生的卧室前停了下来……孙公的心里开始感觉害怕。然而,不一会儿,寝室的门也洞开了…~
——孙公忽然抬头,只见一大鬼鞠躬着身子,正拼命往门里挤,突然就到了床边……那鬼足有房梁那么高,脸好像是老瓜皮的颜色,眼睛里放着光,绕着房间四处看,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尖利,似有三寸多长,舌头在动,喉咙也在响,发出“赫拉,赫拉”的声音…~响声在屋里回荡。
——孙公非常害怕,看了看周围又没有可遁逃的地方,心里下定主意:“既然跑不掉,倒不如跟它拼了”。于是慢慢抽出枕头下的佩刀,趁其不备,向山鬼用力刺去。佩刀刺中了山鬼的腹部,就像刺中了石头,水缸一般。被刺的山鬼大怒!伸出巨大的爪子抓他,他往后面一推,山鬼仅仅把他的衣服拽走了,愤愤然离去。孙公跟衣服一起落地,趴在地上嚎哭不止……
——家里的人听到哭声,拿着火炬匆匆赶来,则见门还是紧闭。通过窗子爬了进去,见到孙公的样子非常害怕。把他拽了起来,放在床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公说出了实情。
——僧人验看了四周,就看到衣服夹在门缝里,打开窗户验看,发现簸箕大的爪痕。窗子上五个指头划过的地方都穿透了。
——既然知道这地方有鬼,孙公就离开了寺庙,背着书籍回去了。后来孙公问僧人,从那以后有没有出现山鬼了?僧人说:“寺庙再没有出现他那次的事情…~”

 
咬鬼
沈麟生云:其友某翁者,夏月昼寝,朦胧间见一女子搴帘入,以白布裹首,缞服麻裙,向内室去,疑邻妇访内人者。又转念,何遽以凶服入人家?正自皇惑,女子已出。细审之,年可三十余,颜色黄肿,眉目蹙蹙然,神情可畏。又逡巡不去,渐逼近榻。遂伪睡以观其变。无何,女子摄衣登床压腹上,觉如百钧重。心虽了了,而举其手,手如缚;举其足,足如痿也。急欲号救,而苦不能声。女子以喙嗅翁面,颧鼻眉额殆遍。觉喙冷如冰,气寒透骨。翁窘急中思得计:待嗅至颐颊,当即因而啮之。未几果及颐。翁乘势力龁其颧,齿没于肉。女负痛身离,且挣且啼。翁龁益力。但觉血液交颐,湿流枕畔。相持正苦,庭外忽闻夫人声,急呼有鬼,一缓颊而女子已飘忽遁去。
  夫人奔入,无所见,笑其魇梦之诬。翁述其异,且言有血证焉。相与检视,如屋漏之水流浃枕席。伏而嗅之,腥臭异常。翁乃大吐。过数日,口中尚有余臭云。
 
咬鬼
——沈麟生说这个故事时关于我的某位老翁友人……
——时值夏天,月亮明明如昼,睡眼朦胧间,看见一位女子掀开窗帘爬进了屋子……
——女子白布裹着头,丧服于体,着麻衣裙,向室内走去。老翁怀疑是邻居家的妇女,夜访至此。细细看来,年岁三十出头,脸色又黄又肿,眼睛和眉毛蹙蹙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神情非常令人害怕。
——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久久不离去,慢慢的向卧榻靠了过来。老翁伪装睡着,暗中观察事情的变化。没有办法,女子提起衣裙爬上床铺压再他身上。老翁顿然觉千斤之重。
——心里虽然明明白白,然而手却不能动弹,抬腿足,腿足也不能动,急忙想呼救,然而苦于发不出声音。
——女子用嘴又亲又嗅老翁的脸,颧骨,鼻子,眉毛,额头,亲了个便。觉得那女子的嘴,冷得就像冰一样,气息寒冷透骨。老翁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妙计,等到嗅到脸瓜子的时候,立即用嘴巴咬住。没过一段时间,果然嗅到了脸瓜子。
——老翁乘势张开颌骨咬女子的颧骨,老翁的牙齿陷在了女子的肉里,女子忍住剧痛起身离开,又狰狞,又啼哭。老翁使出全身力气,但觉血液滴在了他的脸上,似乎流了一枕头。
——相持之下,屋外忽然听到夫人的声音,夫人大叫老翁:“有鬼!有鬼!”,老翁一松开女子的脸颊,女子飘忽而去,消失不见。
——夫人奔进卧室,什么都没有看到,夫人笑老翁:“做鬼梦,说鬼话。”老翁说其中奇异,而且还振振有词的说:“有血为证!”,两人检查一看,好像屋子上漏水了,流到了枕头上,席子上。有伏而嗅之,真是又腥又臭。老翁呕吐不止,一直过了好几天,嘴里还有恶臭。

 
捉狐
孙翁者,余姻家清服之伯父也,素有胆。一日昼卧,仿佛有物登床,遂觉身摇摇如驾云雾。窃意无乃魇狐耶?微窥之,物大如猫,黄毛而碧嘴,自足边来。蠕蠕伏行,如恐翁寤。逡巡附体,着足足痿,着股股软。甫及腹,翁骤起,按而捉之,握其项。物鸣急莫能脱。翁亟呼夫人以带系其腰,乃执带之两端笑曰:“闻汝善化,今注目在此,看作如何化法。”言次,物忽缩其腹细如管,几脱去。翁乃大愕,急力缚之,则又鼓其腹粗于碗,坚不可下!力稍懈,又缩之。翁恐其脱,命夫人急杀之。夫人张皇四顾,不知刀之所在,翁左顾示以处。比回首则带在手如环然,物已渺矣。
 
捉狐
——孙老头,是我的亲家清服的伯父,此人向来有胆子。
——一天白天睡觉,仿佛有东西爬上床铺,立刻感觉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心中讥笑道:“这难道不是狐妖到访吗?”,微睁眼睛,暗中窥伺。只见那东西,跟家猫一般大小,黄色的毛,绿水的嘴。
——从足边往上爬,小心地蠕蠕伏行,好像担心惊醒老翁。在他的周围转来转去。走到脚上,脚麻了,走到大腿上,大腿也没劲了,最后趴在肚子上。老翁立刻跳起来抓住了它,掐住它的脖子,狐妖惨叫不能挣脱。
——老翁急忙呼夫人来,用让夫人用腰带困住它。手里拿着腰绳两段笑道:“听说你很会变化,今天我看到你在此,你能变作什么?”,话音刚落,狐妖的肚子就缩成了管子那么细,几次差点挣脱。
——老头子大惊失色,极力想困住它,命夫人快点杀了它。夫人张徨不已,环顾四周,不知道刀在哪里。老翁说出刀子的藏处。
——刚刚回首,突然发现腰带在手上,好像环绕了起来,狐妖却已经不见了……
故事终…~

 
荞中怪
长山安翁者,性喜操农功。秋间荞熟,刈堆陇畔。时近村有盗稼者,因命佃人乘月辇运登场,俟其装载归,而自留逻守。遂枕戈露卧。目稍瞑,忽闻有人践荞根咋咋作响。心疑暴客,急举首,则一大鬼高丈余,赤发盨须,去身已近。大怖,不遑他计,踊身暴起狠刺之。鬼鸣如雷而逝。恐其复来,荷戈而归。迎佃人于途,告以所见,且戒勿往。众未深信。越日曝麦于场,忽闻空际有声。翁骇曰:“鬼物来矣!”乃奔,众亦奔。移时复聚,翁命多设弓弩以俟之。异日果复来,数矢齐发,物惧而遁。二三日竟不复来。
  麦既登仓,禾秸杂遝,翁命收积为垛,而亲登践实之,高至数尺。忽遥望骇曰:“鬼物至矣!”众急觅弓矢,物已奔翁。翁仆,龁其额而去。共登视,则去额骨如掌,昏不知人。负至家中,遂卒。后不复见。不知其为何怪也。
 
荞中怪
——长山住着一位老翁,他尤其喜欢奔走于田间地头。
——秋天来了,荞麦慢慢也就熟透了,老翁用镰刀割放在田陇旁。每到这个时候,附近的村子总有盗庄稼的小偷。佃户门都乘着月色,赶着时间,将荞麦运到公场里。等到装载的马车赶回来,自己就留在田间巡逻看护。
——老翁枕着铁戈,露天而卧,眼睛稍微闭合……
——偶间,忽然听到有人践踏荞麦的声音,吱吱作响。心里想着一定是偷粮食的暴徒,急忙抬头,则见一鬼。那鬼高一丈多,红头发,络腮胡。眼看着它越来越近,老翁大惊失色。
——心里想着:“不怕它的阴谋诡计!”,遂起身踊跃暴起一击,狠狠的刺中了它,鬼的叫声好像打雷一样,就消失不见了。
——担心那鬼又来,带着戈回去了。在途中接到了农户的马车,并告诉了他们所见所闻。冰警告,切记不要去那里!众人深信不疑。过了一天,将麦子放在场子里晒。忽然听到天边有声音。
——老翁惊惧的说:“鬼东西来了!”,然后跑了,大家伙看到,也跑了。过了几个时辰,又聚在一起。老翁命令多用弓弩等它过来。
——又过了一天,妖怪果然来了,数箭齐发,鬼物逃遁,两三天都不见动静。
——麦子既然放进了仓库,禾苗的秸秆,荆棘杂草,老翁又命累积成墙,亲自爬上去踩了踏实。忽然遥望惊惧道:“鬼东西来了!”,众人急忙寻找弓箭,怪物已经奔向老翁,老翁倒地不起。咬乐老翁的额头跑了。
——大家一起趴上了草垛子,看了看,才发现妖怪的额骨好像手掌一样。老翁遂昏迷不醒,不认识人。
——大家伙把老翁背到家中,老翁就去世了。后来再也没看见,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宅妖
长山李公,大司寇之侄也。宅多妖异。尝见厦有春凳,肉红色,甚修润。李以故无此物,近抚按之,随手而曲,殆如肉软,骇而却走。旋回视则四足移动,渐入壁中。又见壁间倚白梃,洁泽修长。近扶之,腻然而倒,委蛇入壁,移时始没。
  康熙十七年,王生浚升设帐其家。日暮灯火初张,生着履卧榻上。忽见小人长三寸许,自外入。略一盘旋,即复去。少顷,荷二小凳来,设堂中,宛如小儿辈用梁秸心所制者。又顷之,二小人舁一棺入,长四寸许,停置凳上。安厝未已,一女子率厮婢数人来,率细小如前状。女子衰衣,麻练束腰际,布裹首。以袖掩口,嘤嘤而哭,声类巨蝇。生睥睨良久,毛发森立,如霜被于体。因大呼,遽走,颠床下,摇战莫能起。馆中人闻声异,集堂中,人物杳然矣。
 
宅妖
——长山有位李公子,大司寇的侄子,宅子很多,且妖异。
——常见楼中有嫁娶用的春凳,肉红色,非常精致,圆润不可方物。
——李公子把它当作前无古人的宝贝,近抚而按之,随手,春凳就变了形状,像肉一样软。惊骇之时,却不见踪迹。
——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春凳四足移动,渐渐走进了墙壁之中。又见墙壁之中有白色缝隙,干净修长,近而扶之,慢慢倒下,像蛇一样游了进去,好长时间没出来。
——康熙十七年,书生,王俊升,在他家里留宿。日暮之时,灯火渐明,王生穿着鞋子睡在床上。忽然看见三寸长的小人,从屋外进来。看了一圈就走了。——又过了一会了,两个小人抬着一口棺材进来,长四寸多。放在凳子上。还没有安防好,一个女子领着几个奴才丫鬟几个人走了进来,带着的几个人跟前面看到的小人一样。
——女子穿着丧服,麻衣束在腰间,白布裹头。用袖子掩住嘴巴,嘤嘤而哭。声音就像蚊蝇一样。王生看了许久,毛发竖起,身上好像盖着白被子,因而大叫,想离开这里,滚下床铺。
——来人使劲摇晃也不能使他站起来,听到动静,宅中人都集合堂中,哭丧的女人,小人物,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六郎
许姓,家淄之北郭,业渔。每夜携酒河上,饮且渔。饮则酹酒于地,祝云:“河中溺鬼得饮。”以为常。他人渔,迄无所获,而许独满筐。
  一夕方独酌,有少年来徘徊其侧。让之饮,慨与同酌。既而终夜不获一鱼,意颇失。少年起曰:“请于下流为君驱之。”遂飘然去。少间复返曰:“鱼大至矣。”果闻唼呷有声。举网而得数头皆盈尺。喜极,申谢。欲归,赠以鱼不受,曰:“屡叨佳酝,区区何足云报。如不弃,要当以为常耳。”许曰:“方共一夕,何言屡也?如肯永顾,诚所甚愿,但愧无以为情。”询其姓字,曰:“姓王,无字,相见可呼王六郎。”遂别。明日,许货鱼益利,沾酒。晚至河干,少年已先在,遂与欢饮。饮数杯,辄为许驱鱼。如是半载,忽告许曰:“拜识清扬,情逾骨肉,然相别有日矣。”语甚凄楚。惊问之,欲言而止者再,乃曰:“情好如吾两人,言之或勿讶耶?今将别,无妨明告:我实鬼也。素嗜酒,沉醉溺死数年于此矣。前君之获鱼独胜于他人者,皆仆之暗驱以报酹奠耳。明日业满,当有代者,将往投生。相聚只今夕,故不能无感。”许初闻甚骇,然亲狎既久,不复恐怖。因亦欷歔,酌而言曰:“六郎饮此,勿戚也。相见遽违,良足悲恻。然业满劫脱,正宜相贺,悲乃不伦。”遂与畅饮。因问:“代者何人?”曰:“兄于河畔视之,亭午有女子渡河而溺者是也。”听村鸡既唱,洒涕而别。明日敬伺河边以觇其异。果有妇人抱婴儿来,及河而堕。儿抛岸上,扬手掷足而啼。妇沉浮者屡矣,忽淋淋攀岸以出:藉地少息,抱儿径去。当妇溺时,意良不忍,思欲奔救;转念是所以代六郎者,故止不救。及妇自出,疑其言不验。抵暮,渔旧处,少年复至,曰:“今又聚首,且不言别矣。”问其故。曰:“女子已相代矣;仆怜其抱中儿,代弟一人遂残二命,故舍之。更代不知何期。或吾两人之缘未尽耶?”许感叹曰:“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由此相聚如初。
  数日又来告别,许疑其复有代者,曰:“非也。前一念恻隐,果达帝天。今授为招远县邬镇土地,来日赴任。倘不忘故交,当一往探,勿惮修阻。”许贺曰:“君正直为神,甚慰人心。但人神路隔,即不惮修阻,将复如何?”少年曰:“但往勿虑。”再三叮咛而去。许归,即欲制装东下,妻笑曰:“此去数百里,即有其地,恐土偶不可以共语。”许不听,竟抵招远。问之居人,果有邬镇。寻至其处,息肩逆旅,问祠所在。主人惊曰:“得无客姓为许?”许曰:“然。何见知?”又曰:“得无客邑为淄?”曰:“然。何见知?”主人不答遽出。俄而丈夫抱子,媳女窥门,杂沓而来,环如墙堵。许益惊。众乃告曰:“数夜前梦神言:淄川许友当即来,可助一资斧。祗候已久。”许亦异之,乃往祭于祠而祝曰:“别君后,寤寐不去心,远践曩约。又蒙梦示居人,感篆中怀。愧无腆物,仅有卮酒,如不弃,当如河上之饮。”祝毕焚钱纸。俄见风起座后,旋转移时始散。至夜梦少年来,衣冠楚楚,大异平时,谢曰:“远劳顾问,喜泪交并。但任微职,不便会面,咫尺河山,甚怆于怀。居人薄有所赠,聊酬夙好。归如有期,尚当走送。”居数日,许欲归,众留殷恳,朝请暮邀,日更数主。许坚辞欲行。众乃折柬抱襆,争来致赆,不终朝,馈遗盈橐。苍头稚子,毕集祖送。出村,欻有羊角风起,随行十余里。许再拜曰:“六郎珍重!勿劳远涉。君心仁爱,自能造福一方,无庸故人嘱也。”风盘旋久之乃去。村人亦嗟讶而返。
  许归,家稍裕,遂不复渔。后见招远人问之,其灵应如响云。或言即章丘石坑庄。未知孰是?
  异史氏曰:“置身青云无忘贫贱,此其所以神也。今日车中贵介,宁复识戴笠人哉?余乡有林下者,家甚贫。有童稚交,任肥秩,计投之必相周顾。竭力办装,奔涉千里,殊失所望。泻囊货骑始得归。其族弟甚谐,作月令嘲之云:‘是月也,哥哥至,貂帽解,伞盖不张,马化为驴,靴始收声。’念此可为一笑。”
 
王六郎
——许姓,家住在城北护城河外面,以渔业为生计。每天夜里带着酒撒在河里,一边喝酒一边撒网。来人到了嘲讽说:“河里的溺死鬼得到酒了!”。人们都习以为常。别人撒网一无所获,然而独独是姓许的每次都能打到满筐的鱼,你说奇怪不奇怪?…~
——一天太阳要落山多时候,有一位少年,在旁边徘徊。想喝他的酒,想与许同醉不归。但是一晚上没大到一条鱼,颇为失意。少年起身说:“我到到下游为你把鱼赶回来…”
——一会儿功夫返回,少年说:“大鱼来了!”。果然听到河里唼呷有声,举起网抛下去,得到了好几条一尺多长的大鱼。许非常高兴,一再感谢帮忙。赠送几条鱼,少年却不要回报。他说:“总是能喝到美酒佳酿,区区这点事情算什么?,如果不嫌弃,我会天天来帮忙”。许言:“一夕共饮,为何说屡次呢?,如果你肯光顾,我是打心眼里愿意,但是有愧无以为报。”询问他的姓名,字号。答曰:“我姓王,没有字号,相见称呼我王六郎就行了。”后来就离开了。
——天一亮,许把打来的鱼卖了,买了好酒,晚上在护城河边,少年已经在那里。遂与之不甚欢饮笑谈。喝了好几杯,像昨天一样,为许驱赶鱼群。就这样过了半年,少年跟许告别:“拜识清扬许,情逾骨肉亲,然而你我相别会很久”。许听闻此话,欲言却止。又说:“好情义就像我和你一样,这样多话卧能不惊讶吗?”。王六郎道:“今日一别,不妨告诉你实情,其实我是鬼啊!。”
——又言:“王六郎我向来喜欢喝酒,沉醉数年,最后溺亡在此。实不相瞒,以前君捕获的鱼之所以比别人多,都是我暗中回报你好酒以祭。明日业报已满,应该会有取代我的人,我明日就将去投身转世了。相聚只有今晚一夕。所以不能没有感慨啊!”
——许初闻六郎实为水鬼,心里非常害怕,然而相处这么长时间,便不再害怕。因而唏嘘感叹,斟酒一杯道:“六郎喝了这杯酒,不要再哭了!今夕相见虽然就是离别,真是很令我悲痛啊!话说回来了,业报已满,劫数已消,正是应该庆贺的事情嘛!”。许悲痛且语无伦次,遂与六郎畅快痛饮。
——许因疑生问六郎:“替你做水鬼的是何方人士也?”答曰:“兄长,你看河边,午时,亭子那里会有女子因渡河溺亡。”
——红鸡唱晓,洒泪而别。许言:“明日静候河边以查看如此神奇的事情!”
——午时,果有妇人抱着婴儿渡河,到河中间掉了下去。妇人吧儿子抛上岸,在水里拼命呼救。几度沉浮水中,忽然淋淋然攀上岸,妇人坐在地上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快速离开了。
——当妇人溺水时于心不忍,于意不忍,许想去就她,转念又想,她是取代六郎的人啊!故不予施救。等到妇人自己上岸,怀疑六郎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直到傍晚,日落西山,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少年又来了。说:“今天又聚首,但是不言告别”,问其缘故。六郎说:“女子已经代我死了,我怜悯她的孩子,代我一命而残害良命,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我放弃投胎了,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转世。应该是我们缘分未尽的缘故吧!”
——许感叹道:“这是你的仁慈之心啊!可以通晓天上的皇帝呢!”,由此,二人又相聚往常。
——数日过后,六郎又来告别。许疑问之又有代他死去的人。六郎回答说:“非也!前面的一念恻隐之心,果然悲天上的皇帝知晓,今天封我为招远县邬镇多土地爷,来日赴任,依然不忘故交,应当来探望一下,希望你不要怕,不要阻止。”许祝贺道:“君正直,就像神明一样,宽慰我心,但是人神有别,我不怕不阻,你将打算做什么?”。少年说:“我一前往,希望你没有顾虑。”。后,再三叮咛而去。
——许回到家后,立即穿起好衣服东下。妻子笑着说:“此去几百里地,如果真有此地,恐怕人神不能共语。”许不听劝,竟然镇到了招远,问六郎住在哪里,果然有邬镇这个地方。寻到他的住处,大气喘不上一口,又问六郎祠堂在哪里。主人惊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姓许的?”许曰:“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又问:“你是不是住在淄川?”答:“对啊!你怎么知道的?”,主人不答,立即跑了出去。一会儿,丈夫抱着孩子,媳妇窥门,街坊邻里都走了进来。四周的人好像墙一样堵住了他。许非常惊奇,大家蔡告诉他:“前几天梦到神说话了,淄川许友会来,可以给他一把斧子,神袛等候已久了。”许惊诧不已。
——乃前往祠堂而祝:“自从与你一别后,我睡着醒着都想着你,此次远行,也是遵从了我们的约定,有有梦启居人,心中铭记,愧于没有好东西,只有浊酒,如有不弃,当像河上一饮!”语毕焚烧纸钱,忽然见到风从后座起,旋转多时才散去……

 
续王六郎
——至夜时分,许又梦少年来,少年衣冠楚楚,与平常的着装很不一样。
——六郎谢言道:“许兄远劳奔途,相见悲喜难当,但是职位在身,不便与你会面,虽然咫尺山河,苦于不能相见,心里非常悲伤。乡里有所赠,聊以酬谢,夙赖相好,如果你有回去的期限,我当一路陪同。”
——许住数天后,想回家了,乡里殷切请留,早上请,晚上邀,又过了几天。许友坚持离开。众人写信抱包裹致辞。不到早上,受赠的周济已经装满了行囊。白头发的孩子来相送。刚出了村子,突然刮起了龙卷风,一直跟随许友,随行十几里……
——许友再拜:“六郎珍重!路途遥远,不要再送了!君仁爱之心,能造福一方,不需要…我这无用之辈再叮嘱…”
风盘旋许久才离去……镇子里的人也都惊讶而反……
——许友回到家,家里稍微宽裕了些,便不再打渔了,得招远斧,砍柴为生。后来,许友见到招远县的人,就问:“六郎的灵位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或就在章丘石坑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异史氏说:“置身青云不忘贫贱,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今天往来路上的轿中贵人,还能认识田间的戴笠人吗?”
——我的乡里,有住在山下的,家里非常贫困。像孩子一样结交朋友,有非常厚重的俸禄。有人要他帮助,他一定驱鱼顾酒,竭力相助,千里不怠,泻囊货骑才回去。
——他的表弟很是荒谬,写月令嘲讽他:“是月亮吗?是哥哥到!貂皮帽送人了,伞盖不能打开,马儿变成驴子,靴子就没了声音。”这样的话可以一笑而过……

 
偷桃
童时赴郡试,值春节。旧例,先一日各行商贾,彩楼鼓吹赴藩司,名曰“演春”。余从友人戏瞩。
  是日游人如堵。堂上四官皆赤衣,东西相向坐,时方稚,亦不解其何官,但闻人语哜嘈,鼓吹聒耳。忽有一人率披发童,荷担而上,似有所白;万声汹涌,亦不闻其为何语,但视堂上作笑声。即有青衣人大声命作剧。其人应命方兴,问:“作何剧?”堂上相顾数语,吏下宣问所长。答言:“能颠倒生物。”吏以白官。小顷复下,命取桃子。
  术人应诺,解衣覆笥上,故作怨状,曰:“官长殊不了了!坚冰未解,安所得桃?不取,又恐为南面者怒,奈何!”其子曰:“父已诺之,又焉辞?”术人惆怅良久,乃曰:“我筹之烂熟:春初雪积,人间何处可觅?惟王母园中四时常不凋谢,或有之。必窃之天上乃可。”子曰:“嘻!天可阶而升乎?”曰:“有术在。”乃启笥,出绳一团约数十丈,理其端,望空中掷去;绳即悬立空际,若有物以挂之。未几愈掷愈高,渺入云中,手中绳亦尽。乃呼子曰:“儿来!余老惫,体重拙,不能行,得汝一往。”遂以绳授子,曰:“持此可登。”子受绳有难色,怨曰:“阿翁亦大愦愦!如此一线之绳,欲我附之以登万仞之高天,倘中道断绝,骸骨何存矣!”父又强呜拍之,曰:“我已失口,追悔无及,烦儿一行。倘窃得来,必有百金赏,当为儿娶一美妇。”子乃持索,盘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可复见。久之,坠一桃如碗大。术人喜,持献公堂。堂上传示良久,亦不知其真伪。
  忽而绳落地上,术人惊曰:“殆矣!上有人断吾绳,儿将焉托!”移时一物坠,视之,其子首也。捧而泣曰:“是必偷桃为监者所觉。吾儿休矣!”又移时一足落;无何,肢体纷坠,无复存者。术人大悲,一一拾置笥中而阖之,曰:“老夫止此儿,日从我南北游。今承严命,不意罹此奇惨!当负去瘗之。”乃升堂而跪,曰:“为桃故,杀吾子矣!如怜小人而助之葬,当结草以图报耳。”坐官骇诧,各有赐金。
  术人受而缠诸腰,乃扣笥而呼曰:“八八儿,不出谢赏将何待?”忽一蓬头童首抵笥盖而出,望北稽首,则其子也。以其术奇,故至今犹记之。后闻白莲教能为此术,意此其苗裔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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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1 19:21:59  更:2021-07-11 19:3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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