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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小神婆讲故事[第19页]

作者:再見已是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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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笔沾朱砂,挥毫如那个雨,一气儿画了六六三十六道符,封住房间四面及顶和低,我得先阻一阻勾魂使的脚步。何琦有些不适应,她现在毕竟是新鬼一名,被符咒法力一制,立时动惮不得。我丢下手中东西先去照顾何琦的魂魄,引着她来到房屋正东墙的中央,“站这儿,”我叮嘱,“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动。”
  她点头,苦笑回道,“我现在这样,想动也动不了。”
  接着我从屋中抽屉里翻到剪刀,来到床前,剪了何琦一把头发,很大一把。只听何琦一声惊呼,又生生压住。女孩子嘛,都爱美,我冲她笑笑聊作安慰。再取一张符,问清她的生辰八字,唰唰写了两张,一张折了鸭子,另一张连同之前剪下来的头发一起放在一边备用。
  一手托鸭一手执笔,饱蘸朱砂后,我口念咒语脚踩方位笔点七窍,跟着将鸭子放在何琦身体的额头。
  何琨双手抱着一把碎柴进门,挺大一把,问我该做什么。正在此时,北墙上我刚才贴的一张符飘了下来。我立刻引火燃了一道符,将灰撒进何琨怀里,然后吩咐他,朝北墙刚飘下符的地方撒混了符灰的木屑,撒一把就好。等下哪里的符飘下来了,就朝哪里撒。撒一次就报一次数,这样我心里好对时间有个底。
  我倒是不担心何琨的准头,练过几年功百步穿一下杨都是小意思,更别说撒木屑了。我担心的只有时间,勾魂使者已经在敲门,敲三十六下就能进来,时间实在太紧。
  布迷魂阵本身并没有太大难度,原理就是给鬼做一个迷宫,所以关窍在于阵的范围大小。范围越大,迷魂的效用越强,当然花费的时间也越多。
  废话不用多说,我抖开绳索开始布阵。先取一段,绳有两头,一头系在何琦的右手腕,另一头搁在何琦魂魄脚下,再取一段绕床布置,刚结完极其简单的第一层,何琨已经报到了第十五。我手忙脚乱,在何琨喊出‘二十五’的时候,堪堪布了二层。
  没时间了,勉强用一下吧。
  收了绳索开始给阵施法,撒符踩方位念咒语,老三样不重弹了。咒语念完,第三十五张符刚好飘下。
  好险好险!
  我扑到桌边抓起那把头发和剪刀,然后急急吩咐何琨找个地方随便坐下,不要说话不要发出动静。边说我边绞着手里的头发,绞碎了在绳阵内随意的撒。
  撒了两下后,最后一张符缓缓的、如秋末的落叶一般飘了下来……
  我看见勾魂使者进了房,握着它的招魂幡儿,一脸迷惑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一脸焦躁。我朝正紧张看着我的何琨竖起手指靠在自己嘴边,他看不见勾魂使者,只能在我示下行动了。我转头,姿势不变,看了何琦一眼。两兄妹先后朝我点头。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迷魂阵结得实在是太简陋了!我也不做太高期望,只希望能多绕这鬼差一会儿,把它晕得五迷三道后它的判断力自然会下降个几分。这样就算让它摸到了床边也不要紧,用来当替身的符鸭我也准备好了,这叫有备无患!
  我祈祷着这两道法能顺利把勾魂使者给忽悠走,不要逼我出后面那两招。
  勾魂使者飘了过来,不忘一扶高帽,看来它挺注意仪表,不由让我想起了朱婆。哎,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我还怪想念的。
  我瞅也不瞅勾魂使者,全当看不见它,只是起劲的绞头发,边绞边洒。这是想借何琦的头发来增加迷魂阵的迷魂之力——虽然增加不了太多——从而让勾魂使者感觉处处都是何琦的魂魄却无法辨清何琦的魂魄到底在哪——希望能奏效。
  想不到勾魂使者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不知道它想做什么,我暗自警惕。还好,它只是边皱眉看着我边发出“啧啧!”之音,跟着便是一句惊疑的嘀咕,“我运气怎么这么差?这姓李的娘们又想做什么?”哎呀妈,这称呼比‘李氏’还催泪,真是……
  无语凝噎。
  洒下最后一把头发,我拍了拍手,慢吞吞把剪刀放在桌上,然后顺势坐在桌边的椅子里。
  勾魂使者又是一飘,眼瞅着就要进阵,它却突然停了下来。我心急,但面上不敢露,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等了好一阵,它终于动了,小腰身一扭,飘进了迷魂阵。
  按着在地上七弯八扭的绳子结的‘道’,勾魂使者开始飘飘顿顿,转了一圈后,回到原地。但勾魂使者没察觉,埋头继续飘……飘……
  半个小时后,它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停住,搔了搔后脑勺。“这是怎么回事?”它自言自语,然后生气起来,“果然没错啊,只要有这个姓李的娘们在,就会有麻烦!”
  我,忍……
  勾魂使不气不馁的又走了一圈然后变得又气又馁,它干脆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幡儿在地上跺了跺,招魂幡尖荡出一根细细的锁魂丝。不过可惜锁魂丝也晕菜了,如一条细蛇一般在空中毫无目的的游着,一会儿朝东一会儿向西,就是找不到何琦的魂究竟在哪。勾魂使收了锁魂丝,茫然望着床上躺着的额上顶着符鸭的何琦,大概在奇怪为什么明明看得见的地方却怎么走都走不到,明明看得见魂魄却怎么收也收不了。
  我很满意这个效果,这肯定是个新上任的鬼差,要是换个有经验点的,我这匆忙布置的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这个勾魂使者可能缺乏了点经验但是并不笨,它马上有了觉悟,‘biu~’一下飘到我跟前。“喂,李氏!”它叫我一声想引起我的注意,我装没听见。它又是一跺脚,恨道,“行啊,等着瞧吧!”丢下这句狠话便消失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不喜反惊,它这明显的是回去搬救兵呀!
  我从椅子了跳起来,抓起绳索继续结阵,边结边在心中忧虑,不知道那个鬼差回去搬的什么救兵,不知道救兵厉害不厉害……
  忍不住一叹,我还是失策了,我真没想到我们李家这么艳名远播盛名在外,以至于人家鬼差们遇见点什么事就能毫不费力的把我这个始作俑者揪出来,真是装都没法装,逃都没地逃。
  这叫什么事儿啊……
  边怨边叹,抓紧时间又给迷魂阵结了一层。何琨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敢打搅我,遂憋出一脸焦虑痛苦的鼓着眼珠子紧紧追随我的动作。
  忽然房中阴气大盛,气温低了至少十度!我一惊,丢了绳子转身望,墙壁上幽幽浮现出两个影子,左边一个戴着高帽,正是勾魂使者去而复返,右边那个也是老熟人啊,是朱婆啊……
  我先笑,后愁……
  这老鬼怎么来了?哎呀呀,他可不好骗啊!
 
 朱婆领先,身后跟着他的小跟班,两鬼一前一后朝我飘来。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就一眼,然后闭了眼打坐。在朱婆跟前我那点小九九小动作小神情可能瞒不住他,毕竟以前合作了那么多次,所以不如装瞎。突觉阴气迫人,在我身前一步远,我估计朱婆正往我跟前凑他那张桃花脸,好从我的面上瞧出什么端倪。
  沉住了气心中默念我家经书第一章,我这是为了避免由于心情紧张从而牵动面部肌肉于是让朱婆逮个正着的分心之举而已。插叙一下,这个第一章最为寡淡,全是平铺直叙的术法简介,但求罗嗦不求精简但求详尽不求重点,以往我只要一背这一段必然会睡着,安神助眠甚有奇效!
  当然,这个时候可不能真的睡着,我边默念着经文边侧耳倾听。
  先听见勾魂小鬼嘀咕,“她是不是装的?”
  朱婆不说话。
  小鬼继续嘀咕,“我看就是!”
  朱婆还是不说话。
  于是小鬼转而为自己的英明判断找根据,“她肯定有图谋,否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在心里抗议,“你就不能把它当做巧合?有点想象力好不好!”这么一激动,气息顿时乱了,忍不住眼角一跳嘴角一歪鼻子一皱。完了,肯定让朱婆发现了!
  我颓然,准备张开眼争取缴枪不杀坦白从宽。
  但就在此时,阴气退开若干距离,跟着朱婆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管她,先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偷偷摸摸开了阴眼,窥了下后就又赶紧闭上。
  我看见朱婆和勾魂小鬼正站在我的迷魂阵外侧,只打量了我的阵一眼而已,朱婆就道,“这里布了阵。”
  好长一声哀鸣从我心底响起,朱婆你要不要这么犀利?
  小鬼受惊了,大概这种事它第一次遇见,它用不相信的语气一连串的回问,“布阵?什么阵?凡夫俗子布的阵能迷乱我们的眼?”
  “李家的迷魂阵。”朱婆还是直击关键,毫不给我留情面,我想起他来跟我告别那天我请他喝的那些高级酒我就心疼就愤愤不平,早知道直接敬他一缸马尿!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敢?”小鬼更惊了,“我们可是神哎!”
  “我呸!”我麻溜的在心里接了句,“死不要脸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给阎王打工的临时工而已!还没工资!”
  “这阵不好过,而且这事我们也管不了,”朱婆没接小鬼的话,只是道,“我们走吧……”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
  在听见朱婆最后说的那四个字的时候,我相信我的眉毛又忍不住乱跳了!
  阴气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朱婆一句轻语在耳边响起,“你,唉,好自为之……”似劝诫又似关心。我不由开眼,却只来得及看见朱婆的背影,带着那勾魂小鬼潇洒穿墙而去。
  呆呆看着那堵墙,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朱婆认出了我的阵,自然也明白了我的意图,就我仓促结的那个阵来说,朱婆要破它轻而易举!可是他什么都不做就走了,为什么?沉思许久得不到答案。
  眼角下垂,目光落在坐在墙角的何琨身上。他满脸通红看着我,简直急得不能再急了,好似若我再不搭理他,他就会活活被自己的着急给涨爆掉。
  我站起来,刚冲何琨招了一下手,他就跟一颗出膛的炮弹似的冲到我跟前,直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我妹得救了么?”
  我张着口,却觉无言以对。事情解决了?朱婆就这样放过何琦也饶过我了?老实说我很不确定。
  我想看看何琦,只不过轻微一个转身动作却让我觉得天旋地转,倒地前我听见了何琨的惊呼。他好似想来扶我,不知道扶住了没,就这样直挺挺的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还是有几分疼的。可是我没心思琢磨这些,因为我发现我竟然……呃,真是找不到语言来形容……我想,我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我进入了梦境结界。
  布结界的不是那让我又敬又爱的祖奶奶,而是令我又惊又怕的莲华君大人。在见到他袖手立在莲花池边的背影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朱婆为何有此言行,正如他对勾魂小鬼说那样,我犯的这事不归朱婆管,而是眼前这位。
  我欲哭无泪啊简直,想起上次我送柳儿入冥府也是被这个莲华君逮了个现行,他气急,一袖子就把我扇得好比那断线风筝在狂风暴雨中飘啊摇,这种遭遇可真是太不愉快了!
  这次又被抓在案发现场,他会怎样残忍残酷惨绝人寰的教训我拷打我折磨我?
  我不敢想下去了,只得一声凄然哀嚎:祖奶奶,救,救命……
 
我吧,骂来有一张老脸皮打来有一身好筋骨,向来把挨打受骂当做修行,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沉默。人对你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连坨新鲜牛屎都比不上,看见了牛屎人家还会捏着鼻子绕着走,看见了我就跟没看见似的,这种感觉很难受……
  祖奶奶在被我惹得极度生气的时候就爱用这招,想不到莲华君也爱。但是祖奶奶好应付莲华君不好啊,祖奶奶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气多久毕竟我是李家唯一一个在世的子孙不是!但莲华君他哪会这么想?把我逼迫死了我就直接落入他的掌握就更好折磨了不是……
  我挪着步子,一直挪啊挪,勇敢的挪啊挪,终于挪到了他身边。
  我不看莲华君的脸,一来毕竟心虚得厉害,二来就他那张冰山脸我又不会读心术肯定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我学他的模样,赏莲。
  一池荷花依稀还是上次我见到它们的那样,没开没败,该盛放的依然盛放该娇羞的还是娇羞,荷叶翩翩随风而翻,一池荷浪。美滴狠……
  我突然想——尽管知道莲华君能听见我的想法我还是忍不住的想——祖奶奶跟我说那个大天才一生爱莲,她爱的那个莲和我眼前的这个‘莲’有什么关系么?跟着我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看见莲华君时他脸上露出的那叫做‘惆怅’的表情,然后我再度意识到自那以后莲华君一出现必在此地(附身在大宝身上不算),难道……
  我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因为莲华君跟我说话了,他问我,“你有什么解释?”
  我眨着眼,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帮何氏兄妹。
 
何琨带我去的是个东北菜馆,他点了几样东北特色菜,什么小鸡炖蘑菇、酱骨头,另有小米粥蒸饺等。我敞开了肚皮吃,吃得很开心,一大盘骨头几乎都是被我啃掉的。唆完最后一根骨头后我有点不好意思,一瞅桌面上也没剩什么了,就把那装着小米粥的大海碗朝何琨那推了推,“那啥,你也吃点……”
  何琨有些愁眉苦脸,道,“吃不下,我担心我妹。”
  “她的魂魄已经保住了,”我宽慰他,“解了妖毒就好。”一聊就聊到正题上,我要了壶茶开始消食,正好听何琨跟我讲述事发经过。
  “一开始都挺顺的,”何琨道,“早上离开旅店后我和小琦先来见了六爷爷,六爷爷领着我们去了那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他们的部门负责人,负责人姓陈,有点矮有点胖……”
  终于见到了一个比我还罗嗦的人……我忍不住打断了何琨的话,“就从你们捉妖开始讲吧。”
  “噢,好!”何琨积极吸取建议,“我们到了那栋烂尾楼以后,没立刻进去,而是先探查了一下地形。那楼有六层高,加一个地下室总共七层,外墙没砌完,施工用的脚手架也没有完全拆外,所以光线不是太好。哦,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家比较擅长捉夜妖,而且法术要借助阳光才能发挥最大效力,因此上午十到十一点和下午两点到四点是最好的除妖时间。”
  我暗忖,大概是要借助镜子反射阳光,用极阳来克阴。
  “所以我和小琦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等时间过了十点才动的手。”何琨继续着,“我们一层楼一层楼的搜,终于在地下室发现了妖的踪迹。为了保险,我们决定把妖诱到一层以后再收,因为地下室一点光都没有,我们的胜算不大。是小琦去诱的妖,她一个人进了地下室。那妖怪果然上了当,以为她好对付,于是就跟着追出,我则守出口,趁机封了妖的退路。”
  “是个什么妖?”我插嘴问。
  “蝠妖!”何琨道,“至少两百年了,身高接近一米五,能飞也能跑,动作很敏捷。”
  我点头不语静候下文。
 
何琨说,捉妖的过程很顺利,夜妖本来就不擅长在白天活动,妖力打了个折扣不说,动作和速度也弱了许多,所以他们很快就用阴阳镜将妖给锁住了。接着何琨摸出随身携带的刻着法咒的尖刀准备破妖身灭妖魂,却听见一声异响。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琨停了下来,眉头深锁露出苦苦回忆一副样子。
  “什么异响?”我等的不耐,于是追问。
  他搔搔头上寸发,不确定的道,“像是钟声,‘当’一下,停几秒,然后又是‘当’的一下。”
  “钟声?”伸指揉了揉我的太阳穴,不知何故这里有些发胀,然后向何琨再度确认,“寺庙里的那种钟声?”
  “不完全像,没那么悠远洪亮。”他摇头道,说着眉一挑眼一亮‘啊’了一声续道,“我想起来了,那应该是铜铃响!”
  铜铃?我若有所动……
  “铜铃就这样连续响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那声音后心里很难受,”何琨续道,“恶心,想吐。我看小琦面色也不好,估计跟我的感觉一样。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云遮住了阳光,被我们锁住的妖立刻挣脱,逃了出去。”
  我奇怪的问,“妖逃走了?”逃了怎么还会伤了何琦?
  “我们一开始以为它逃了,”何琨叹气,“可是没想到它居然杀了个回马枪,我们都没防备,小琦就这样受了伤……唉……”
  刘备大意失荆州,天师大意失小命。我也跟着叹了一气,然后问道,“那铜铃还继续响着么?”
  “奇怪就在这里!”何琨顿足道,“在妖怪回来攻击我们的时候,那铜铃连续不断的响着,当当当的,又急又快!更奇怪的是那蝠妖变得比之前厉害了数倍,动作又狠又猛,几招一过我们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可是就在小琦受了伤后,那铜铃声却突然停了,停了后就再没响起来,而妖怪的动作也变慢了。趁这个机会我逼退了妖,带着小琦逃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问,“你觉得那铜铃响助长了妖势?”
  何琨缓缓点头,“十有八九。”
 
何琨的描述让我暗暗心惊,他口中那铜铃响声像传说中的‘助妖铃’。
  助妖铃不是一种东西,而是一种术法,一种暂时我还无幸得见的术法。但是我对它不陌生,祖奶奶曾跟我说起过,大约一千三百多年前,那是一个比南宋更早的朝代,唐朝,当时在位的是女性传奇人物中的头一号,则天大帝。
  名皇登基,天下大清,所以那一届的李天师清闲得很,当值十多年了没多少机会遇见妖魔鬼怪,正打算解甲归田找一可靠男人嫁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同道。同道还同性,是一个峨冠女道,她和李天师很投缘,简直一见如故,同床共枕抵足共眠的畅谈了三个昼夜,女道才告辞离开。没多久又找人给李天师带了封信,说安南郡有妖出没,她要去看一看,还邀请李天师跟她一起。
  李天师为报同聊情,加之确实清闲了太久,同时想在收山前来一得意之作,总之基于各种理由在接到了信后便毫不犹豫的收拾了行装前往安南郡。但她在路上被大雨耽搁,到达和女道约定的地点时已经过了两人的约定时间。女道已经等不及独自进了山,李天师忙跟了进去,没多久发现了女道除妖留下的痕迹,于是追踪而行,一直追到一处深山老林里时终于看见了女道。
  女道正在和一个妖怪斗,斗得你死我活水深火热,不过已经占了上风,连妖怪拿的一把青锋剑也被女道砸成两截。于是李天师就没有出面打搅,一来怕分了女道的心,二来打算要是有什么意外她还可以攻妖怪之不备。
  意外果然发生了,就在妖怪败势已露女道快大功告成的时候,密林深处传来了铜铃声。
  ‘当’响一下,妖怪凭空跳起一丈多高;‘当’响两下,妖怪手中断剑寒光一闪,不但恢复了原状不说,还长了至少三寸;‘当’响三下,妖怪开始反攻;‘当’响四下,妖怪功力诡异大增,三招一过,便逼的女道连连倒退……
  李天师有些着急,忙抽出武器要去相助女道,可是却察觉自己的双足不知何时被老树树根紧紧缚住。
  铜铃‘当’响越发的急起来,妖怪也变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女道招架不住,一个趔趄跌翻在地,又是一剑刺来,将她活活钉在了地上。接着妖怪握着滴血利剑仰天长笑,边向空中道,“多谢妖王相助!”
  而此时,李天师已经被那古怪的树根从上到下缠了个结实。期间她试了各种退妖咒,都无法从束缚中脱身,心中惊骇莫名。
  妖怪很快就逃走,树林中生出青雾,由淡渐浓。一个身影出现在李天师跟前三步远,雾太浓,浓得看不清来人面目,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身量颇高的男子。此时李天师已经做好了殉职的打算,估计连死了变成鬼以后见了祖奶奶该说什么都想好了。
  可是来人并没有伤害李天师,他只是道,“你不是她,看来还得再等几百年……”,说完幽幽一叹,叹息尚未完全消失,雾便散了。
  雾一散,李天师轻易便挣脱了树根的包围。她跑到女道身边,女道已经咽气,于是李天师便作法邀女道的鬼魂现身一见。变作了鬼的女道对李天师道,她早知道此行是不归路,但她命中有此一劫,躲避不了化解不了,所以就此身死并不为自己难过。只是她没料到自己会死在妖王的‘助妖铃’下……
  这些李天师还是第一次听说,便追问妖王是谁,助妖铃又是什么。
  女道回道,这两个问题她所知甚少,她唯一能告诉李天师的是妖王乃万年老妖,被众妖尊奉为王,助妖铃是他的一门术法,借铃响将自己妖力暂时借与其他的妖怪。所以,女道最后道,她死在助妖铃下,不怨亦不冤……
 
何琨的描述让我暗暗心惊,他口中那铜铃响声极像传说中的‘助妖铃’。
  助妖铃不是一种东西,而是一种术法,一种暂时我还无幸得见的术法。但是我对它不陌生,祖奶奶曾跟我说起过关于它的故事。
  大约一千三百多年前,那是一个比南宋更早的朝代,唐朝,当时在位的是女性传奇人物中的头一号,则天大帝。名皇登基,天下大清,所以那一届的李天师清闲得很,当值十多年了没多少机会遇见妖魔鬼怪,正打算解甲归田找一可靠男人嫁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同道。同道还同性,是一个峨冠女道,她和李天师很投缘,简直一见如故,同床共枕抵足共眠的畅谈了三个昼夜,女道才告辞离开。没多久又找人给李天师带了封信,说安南郡有妖出没,她要去看一看,还邀请李天师跟她一起。
  李天师为报同聊情,加之确实清闲了太久,同时想在金盆洗手之前来一收山之作,总之基于各种理由在接到了信后便毫不犹豫的收拾了行装前往安南郡。但她在路上被大雨耽搁,到达和女道约定的地点时已经过了两人的约定时间,女道等不及独自进了山。李天师不敢多加耽搁,向路人问清了方向便跟了进去,没多久发现了女道除妖留下的痕迹,于是追踪而行,一直追到一处深山老林里时终于看见了女道。
  女道正在和一个妖怪斗,斗得你死我活水深火热,不过已经占了上风,连妖怪拿的一把青锋剑也被女道砸成两截。于是李天师就没有出面打搅,一来怕分了女道的心,二来打算要是有什么意外她还可以攻妖怪之不备。
  意外果然发生了,就在妖怪败势已露女道快大功告成的时候,密林深处传来了铜铃声。
  ‘当’响一下,妖怪凭空跳起一丈多高;‘当’响两下,妖怪手中断剑寒光一闪,不但恢复了原状不说,还长了至少三寸;‘当’响三下,妖怪开始反攻;‘当’响四下,妖怪功力诡异大增,三招一过,便逼的女道连连倒退……
  李天师有些着急,忙抽出武器要去相助女道,可是却察觉自己的双足不知何时被老树树根紧紧缚住。
  铜铃‘当’响越发的急起来,妖怪也变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女道招架不住,一个趔趄跌翻在地,又是一剑刺来,将她活活钉在了地上。接着妖怪握着滴血利剑得意仰天长笑,笑完后向空中拜谢道,“多谢妖王相助!”
  而此时,李天师已经被那古怪的树根从上到下缠了个结实。期间她试了各种退妖咒,都无法从束缚中脱身,不由心中惊骇莫名。
  妖怪很快就逃走不见,树林中生出青雾,由淡渐浓。一个身影出现在李天师跟前三步远,雾太浓,浓得看不清来人面目,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身量颇高的男子。此时李天师已经做好了殉职的打算,估计连死了变成鬼以后见了祖奶奶该说什么都想好了。
  可是来人并没有伤害李天师,他只是道,“你不是她,看来还得再等几百年……”,说完便走了。临走前留下幽幽一叹,叹息声尚在耳边微微弱弱荡漾,雾散了。
 
随着妖雾散去,李天师轻易便挣脱了树根的包围。她来不及追踪那雾中人,先跑到女道身边查看。女道已经咽气,于是李天师便作法邀女道的鬼魂现身相见。
  变作了鬼的女道与李天师话别,道她早知道此行是不归路,但她命中有此一劫,躲避不了化解不了,所以并不为自己难过。只是她没料到自己会死在妖王的‘助妖铃’下……
  这些李天师还是第一次听说,便追问妖王是谁,助妖铃又是什么。
  女道回道,这两个问题她所知甚少,她唯一能告诉李天师的是妖王乃万年老妖,被众妖尊奉为王,助妖铃是他的一门术法,借铃响将自己妖力暂时借与其他的妖怪。所以,女道最后道,能得见‘助妖铃’,她虽死无怨……
  后来,李天师决定为好朋友报仇开始追杀那害了女道性命的妖怪,打打捉捉逃逃,经过一番恶战后终于在长安城将它诛杀。当时两人斗法斗得太过激烈,在天子脚下闹出不小动静,李天师也因此有幸被武则天接见。
  “啧啧啧啧!”我记得讲到这里的时候祖奶奶连连赞叹,咂嘴咂得唾沫四溅,“女皇则天啊,英明神武聪睿过人!”我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不敢流露出丝毫嫌弃和不满,要不老太太肯定会抗议我对她不够尊重,然后再不给我讲故事了。
  武则天的过人之处表现在,根据祖奶奶的描述,她在接见李天师的时候,只看了李天师一眼就命她退下。
  我愕,就这样?
  人话都没跟李天师说一句祖奶奶就这么高兴,要是说上一句,那她还不直接乐的飞上了天?
  祖奶奶似是明白我的惊愕,遂解释道,“女皇虽然是女皇,但她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则必定期望自己能多活几年。”我闻言点头,对祖奶奶这一见解很是赞同。中国历代皇帝豢养术士炼取丹药者实在举不胜举不胜枚举,所以那让祖奶奶敬佩不已的武则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位天下之主对生命的理解相当透彻,花开花谢,秋去春才会来,因与果是一个循环,更是天道。“她竟然没有向我们家寻求长生之道,”祖奶奶如是感叹,“这可真是难得!难得中的难得!”
  我双目精光一闪,做无意状问,“那,我们家有那玩意么,那啥长生之道?”
  祖奶奶‘嘣~’一个凿栗敲来,“你看看我,你说有没有?”
  啊~我真是无语。
 
故事是个好听的故事,当然真实性也无须怀疑,祖奶奶在这一方面从不与我玩笑,关键在于据祖奶奶介绍自那以后李家人再没遇见过‘妖王’,也没有听见过那古怪的铜铃声。万万想不到啊,今天竟然在何琨口中再度和它相逢。这一刻我心中不知是惊是忧,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好奇和期待。我立时做了一个决定,我得先去睡一觉!
  何琨的打算跟我一样,他也建议明天再去捉妖,因为捉妖需要太阳光。我自然满口答应,与何琨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在旅店见。道别后我只身回旅店,何琨则回了他六爷爷家照看何琦。
  回到房间后的第一件事我先练了一会儿功,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临时抱佛脚好过不抱。上床睡觉前不忘继续我下午未完成的事业,给浩宇打电话。还是不通。怒火早已消了,一种叫做担忧的情绪悄悄在我心中升起。浩宇不是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吧?我想,然后决定等下找祖奶奶给我打听一下,今天新死的鬼里有没有浩宇。
  祖奶奶果真很吃惊,像我一般吃惊,连连追问我没弄错吧没听错吧没分析错吧,我一个劲的摇头摇头再摇头。老太太当机立断给我下命令,“你不能再去帮那对何家兄妹了,赶紧回去!”
  我诧异挑眉问了个为什么?遇事而逃这可不是咱们家家风。
  祖奶奶却说不出个子丑丁卯来,憋了半天她跟我来了句,“我有不好的预感!”我好像没有嘛。
  回忆起祖奶奶的故事,我觉得这个‘妖王’行为虽然很可疑但好像没恶意,他不就是想找个人么,而且貌似脾气挺好的,找不到也没迁怒于旁人,这么静悄悄的转身就走了。我把想法告诉祖奶奶,换来祖奶奶凶恶的瞪眼,“妖王脾气好?你满脑子都是什么?要不是他,那女道会惨死么?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多少人被他夺去生命?”
  “啊?”我认真的追问,“多少?”
  祖奶奶一噎,然后脾气更火爆的回了句,“总之很多!”
 
很多是多少?我很好奇,但不能再追问了,祖奶奶的脾气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若是继续纠缠她老人家,接下来我能享受到的铁定是一个接一个呼啸而来的凿栗。不过我估计祖奶奶也就这么一说,她都没见过妖王,怎么就能知道人家杀了很多人呢?
  但是我也不打算按照祖奶奶的吩咐转身就走,我已经和何琨约好了,不能像那没皮没脸的浩宇一样放人家鸽子。我虽然有点儿爱财,但本质上还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一个讲义气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情字放中间,义气两肩担。
  呃,思想有点儿跑远了……
  我转问祖奶奶有没有见过浩宇。祖奶奶让我等着,然后遁去找她相好的鬼差打探消息。没等多久,祖奶奶给我带来又好又不好的消息,浩宇没死。
  为嘛这个消息又好又不好呢?好就是,浩宇没事,我还是有机会找他报仇的,不好的就是,浩宇这厮果真是故意放我鸽子!这,这,真是很伤我这颗脆弱的心,我曾经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的……
  无语凝噎。
  临走前祖奶奶又叮嘱了我一番,什么明天早起了就赶紧回H市别在北京多耽搁也不准去见何氏兄妹等等等,我点头如捣蒜,口中‘嗯’‘啊’不停,态度甭提多好多配合了。
 
毕恭毕敬送走祖奶奶,我突然想,祖奶奶貌似对我救何琦的事一无所知,难道莲华君没告我的状?然后我很是欣慰,对莲华君的好感再爬一个高度。一个不爱告状的男人,才是一个真男人!
  早晨六点就起了床,照例,行功一遍,然后下楼吃早饭,吃饭完没多久何琨便到了。他先跟在大堂沙发坐着消食的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去前台续了房。
  我有些奇怪,问他干嘛要续房,他不是在他六爷爷家照顾他妹么。何琨回我说这是何琦吩咐的,替我续的。一哟,我那个感动哟……
  上了出租车,何琨报了地址。他今天精气神很好,斗志昂扬的。
  “天气不错!”何琨看了看外头暴热的大太阳,转头跟我说,“出门前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晴天,万里无云,气温39度。”我一向讨厌炎热,看见何琨这兴奋劲儿还真有些无语,只好眨眼。
  车从大路到小路再到大路最后停在一条不大不小的路边,等何琨付了钞,我跟在他后头钻出车。车外就是一个废弃的工地,一六层高的烂尾楼矗立在工地一角,空地还堆着砖啊沙啊各类建材。果真如何琨的描述,脚手架还没拆,绿色的布幔破破烂烂的,或挂或飘。
  何琨指着一楼道,“我们昨天来的时候,为了便于引光就把这里的施工帘都扯掉了。”
  我看了看,然后问他,“你想用什么办法来除妖?还是把妖怪引到一楼来么?”
  “这次不引,”他道,“直接到它的老巢去找它!”
  “可是,”我有些为难,“我不懂用你们家的镜子啊。”
  “我知道,”看来何琨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很快便回,“这次我来打主阵,你只要握着镜子跟着我就行,我说八卦方位,你用镜子照!”
  我点着头。
  “等锁住了蝠妖,就逼它吐妖丹!”何琨杀气腾腾的说,边掏出一面镜子来递给我,我认出正是何琦用的那玲珑阴面镜。
 
“它要是不吐呢?”接过镜子小心捧着,我问。没了妖丹妖就会被打回原形,重走修炼苦路,所以大多数妖都是要丹不要命的。但是要是直接杀了妖,妖丹就跟会着妖一起毁灭,那就无法救何琦了。
  何琨继续掏阳面镜,不语一阵然后涩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我今天顾虑很多,于是问题也很多,“要是再听见那铜铃声呢?”
  闻言何琨一愣,问,“那铜铃声到底有什么蹊跷,木子,你知道么?我问过我六爷爷,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请了仙家来问路,仙家也什么都没说。”
  我对何家供奉的保家仙非常不以为然,太小气太没肚量,我刚进何六爷爷家门它就给我下逐客令,这样的精怪是修不成仙的。先不说它资历够不够能不能通晓妖王之事,就算它真的知道,估计也不敢告诉何家。在没成仙之前,它毕竟还是只妖。
  我只考虑了两秒,就决定还是不告诉何琨。也许今天不会出现那铜铃声,就算出现了,我觉得我应该能对付它。妖王借的力能发挥多大效用也是要看妖本身的修行的,一只两百年的老蝙蝠,再怎么蹦也蹦不上天。
 
在进入烂尾楼前,何琨教了几个基本步法给我,大太阳底下我跟着他学啊,汗出了一背,幸好天下修道法门皆相通,没几分钟我就把那几步步法给记了下来。然后催着何琨赶紧进楼,我可不想被炙烤成肉干。何琨不肯,依依不舍的在阳光下摊着手里的镜子,还对我说,“你也把镜子晒一晒,多晒会。”
  “晒它干嘛?”我问。
  何琨愣了愣,道,“这样应该能增加法力吧。”
  “应该……吧?”我好奇,“你自己也不确定?”
  何琨老实摇头,但很坚持己见。拗不过他,我只好学他的模样将镜子捧在手中,镜面朝下镜背向上,晒着,晒着,渐渐的,汗都出不来一滴。不知多久后在两眼被晒得发花时,何琨终于将镜子一收转头对我说,“好了,我们进去吧!”我几乎要三呼万岁。
  进了楼后,但觉一阵凉爽,穿堂风呼呼而过,卷走我的汗意。
  何琨认得路,指着我们左前方道了句,“那边!”然后便在前领路,一直将我带到一个僻角处。
  这里的地面上有一个方形洞口,黑黝黝的。站在洞边往里探视,初时只觉暗不见底,瞪了一阵后,双目渐能视物。我看看洞又看看何琨,很是诧异,“没楼梯好走么?咱们就这么跳下去?”
  “楼梯只通楼上几层,往地下室的那一段被封了。”何琨解释道,“上次来的时候那个陈经理跟我们说的,要进地下室只有从这里。”
  我目测了一下,地下室起码高四米,可视范围内便是杂物成堆垃圾成群。腥臭空气从洞口往外溢冒,熏人欲呕。何琨面带憨厚微笑瞅我一眼似是给我打气,然后纵身跳下。落地后他抬头看我,伸着双手道,“来吧,我能接住你。”我忙婉谢好意,捏着鼻子往里一跳。
  踢开脚边一袋垃圾,惊跑苍蝇若干,我看着何琨听候示下。他却不急探路,从身上某处掏出那支秃头毛笔来,故技重施往笔头吐了口吐沫,然后就着洞口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天光开始在镜面上画咒,边画边道,“这里太暗,要借助玲珑转心经的咒语之力阴阳镜才能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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