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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第21页] |
作者:与君半抹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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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地图的指示,他们还要再望前走50多里路,才能看见恶诅村。他们疲惫的双腿已经有点不听使唤,可是祖父的遗嘱上还特别注明了另外一条――“绝对不能在荒原上过夜。”祖父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即使是维特这样任性的人,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停下来休息。他们加快脚步继续赶路,一路上不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夕阳下落。 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恶诅村。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奇怪的南美文字,李和维特从小跟随祖父学过这种文字,仔细看了看,就着一点余光,读着那些音调奇怪的语句――“日落之后不要单独外出;日落之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相视一笑――多么奇怪的话。 村子里十分寂静,茅草屋凌乱地散布在村中各处,一些光着上身、穿着稻草裙的孩子们,正慌慌张张地朝家里飞奔,身后跟着一群狗和几只鸡。 “嘿,小孩!”维特用恶诅村的方言叫着他们,“这里有旅店吗?” 孩子们听见他的话,露出惊恐的表情,跑得更加飞快,冲进他们各自的茅草屋,将结实的木门使劲关好。 “他们怎么了?”维特问道。李耸耸肩。 天色全黑了。因为有乌云遮挡着天空,太阳一落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维特从包里抽出事先备好的电筒,强烈的光芒亮起来了,一些好奇的孩子,从窗口探出一个个小脑袋,但是维特一朝他们打招呼,他们就象小鸟一样缩了回去。 他们沿着村中的大路朝里走,希望找到一间旅社。这里看来是个土著部落,村民的不开化程度很高,茅屋建造得非常粗糙,屋外晾着的衣裳,也只是简单的几片布,根本称不上形状,从茅屋窗口透出的,不是电灯的光,而是一星星微弱的火把光芒,甚至在茅屋的外面,他们还发现了舂米的石臼。他们很难相信,自己那个有三个博士学位的祖父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们怎么在夜里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维特将电筒朝出声的地方照去,那个女孩子在黑暗中凸显出来了。这是个很健壮的年轻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一身黝黑的肌肤闪闪发光。她和那些孩子一样穿着稻草裙,上身只围着很短的一小块布,长头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花串,赤足上也戴着两串花。 |
“我们是外地来的,”李说,同时举了举手里的包,将骨灰坛子的形状显示给她看,“我祖父在这里出生,现在他死了,想回到这里。你知道哪里有旅店吗?” 女孩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们别指望在这里找到旅店――明天日出之前,谁也不会理你们的。” “为什么?”维特感到很奇怪,“是因为村口石碑上的那些字吗?” “是的,”女孩说,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不耐烦,“我叫阿提拉,你们呢?” 李将他们的名字说了出来,女孩又皱了一下眉头:“这名字很怪。你们跟我来吧。”她顿了顿,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如果你们肯相信我的话。” 李和维特笑了笑,跟在她身后走着。她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茅草屋,将门推开:“你们今夜可以谁这里,这是雅布老婆婆的房子。”她带着他们进屋,点亮挂在墙上的火把,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靠墙的地板上堆着一堆稻草,上面铺着一张席子,看来那就是床了。另一边是个小小的灶台,里面的火已经熄灭许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雅布老婆婆哪去了?”李问道。 阿提拉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屋子,从黑暗中远远抛下一句话:“她死了两天了。” 呆在一个死去不久的老太婆的屋子里,两个人有点害怕,肚子也饿起来。维特在灶台上一阵乱翻,翻出一块风干的腊肉,想了想,还是没有吃。 “也许那是人肉呢。”他开玩笑道。 李在床边的墙角里发现一个陶罐,里面盛着半罐水,他闻了闻,水已经有点味道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得各自吃了两块巧克力充饥,脸也不洗,倒头便睡。 茅草屋的窗子用一块薄薄的兽皮蒙着,风突然强劲起来,鼓动兽皮发出嗡嗡的声音。外面隐约传来唱歌声。 “谁在唱歌?”维特坐起来,掀开兽皮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睡吧,”李说,“别管他。” 维特正要睡下,那歌声突然嘹亮起来,就在他们门口回响,声音柔媚婉转,用恶诅村方言唱着一首情歌,大意是说一个等待了很久的女子,对情人的思念。 |
“……要是夏天不回来,那就秋天来;要是秋天不回来,那就冬天来……”歌声慢慢地唱着,旁边还有很多人在鼓掌。但是维特和李朝窗口望去时,外面仍旧是一团漆黑。 “他们不用点灯吗?”维特笑道,“在黑暗中唱歌,真奇怪。” 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坐起来,听了一阵,对维特使个眼色,两人熄灭火把,悄悄地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歌声却噶然而止。维特猛然将门拉开,电筒朝黑暗中照去,四面都是安静的茅草屋,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走得好快。”维特咕隆道。 这一整个夜晚,他们都不断听见窗外传来切切私语声,还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人叹息,可是长途跋涉后,他们实在太累了,累得没有力气爬起来看一看。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太阳透过茅草屋的缝隙在屋内投下班驳的光点,当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了。 屋外传来喧哗的人声,不时有人在大笑,还有狗在汪汪的叫,仿佛经过一夜的沉睡,这个村子终于从沉默中苏醒了。 维特和李走出屋子,阳光强烈地照在地面上,发出灼热的光芒。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出来,都吃了一惊,有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远远地避开。 “你们好!”维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露出怀疑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又狐疑地望着维特。 “你们从哪里来?”一个老人问道,“昨天已经有人告诉我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是你们吧?” 李走出茅屋,朝他们走过去,他们却朝后退。李怔了怔,站住了。他回头望望维特,维特朝他笑笑。 李也笑了笑,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当他说到自己的祖父是恶诅村人时,村民们发出一阵嘘声。 “年轻人,在恶诅村里,不要说谎,”那老人道,“恶诅村的人从来不到外面去。” “我们没有说谎。”维特说着,将祖父的骨灰盒给他们看。但是村民们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仍旧在大声指责他们撒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老人看来在村里很有地位,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都不说话了,“你们对我们说谎,并且还住在死人的屋子里。”他用苍老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仿佛要从他们眼睛里挖出真话。 |
李一直背着那个装着骨灰的旅行包,老人――现在知道他的名字叫阿斯望――不断打量着那个包。看了一阵,忽然走过来,将包从他背上拽下来。李吓了一跳,赶紧夺了回来:“你要干什么?” “烧掉!”阿斯望说,“死人的东西都要烧掉。” “但是这是我祖父,我要将他埋在恶诅村。”李说,紧紧地抱着旅行包,维特也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 “恶诅村不埋死人,”阿斯望冷冷道,“死人全部留在村外。” “为什么?”维特不满道,“难道你们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埋在村里?” “不能,”阿斯望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冷酷,“死人和活人是敌对的,所有的死人都在诅咒活人,他们夜里在村中出没,每夜都发出诅咒声,”他的脸一阵扭曲,“阿古力特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他必定也会诅咒我们,和其他死人一样!” “不,他不会,他是我祖父!”李大声道。但是他的声音突然显得这么微弱,村民们正慢慢聚拢来,盯着他的旅行包。 包围圈慢慢缩小了,李和维特无处躲藏。 天空突然迅速阴暗下来,乌云朵朵压低,太阳渐渐被遮住,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了。人们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看看天,又看看维特他们,不知所措。 “诅咒!”阿斯望的眼睛里写满恐惧,“阿古力特也开始诅咒我们了。”他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盯着李:“好吧,你们保留那个死人的东西吧,但是记着别让他打扰我们!” 他说完这句话,光线立刻明亮起来,太阳被乌云释放出来了。 李和维特看人们一个个走开,松了口气。李害怕他们会偷偷将祖父的骨灰拿走,不敢将旅行包放在阿斯望家里,便随身背着,两人一起到村里四处游逛。 恶诅村面积不大,绿色的小麦散布在黑荒原上,分出明显的界限。绿色之外的地方,是村民不敢涉足的。 逛了一阵,看村民们劳作和游戏,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黑夜又来临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阿斯望和他家里人都回家来了,他们将门窗紧闭,再三叮嘱李和维特不要出门。 “好的。”维特说。 村里的人睡得很早,吃过面饼和茶,就吹灭火把睡了。李和维特不习惯这么早睡,躺在草席上,讨论着恶诅村的事情。 |
“跟我走!”阿提拉声音冰冷,“跟我走!”她的长发在一瞬间长长,黑色卷曲的长发,在地面上蔓延,渐渐如潮水般淹没了两人的身体,将他们包裹起来,象蜘蛛包裹它的猎物。 “救命!”维特大声呼救,“阿斯望,救命!” 隔壁的火把蓦然亮起来。很快,阿斯望和他的4个儿子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脸上都充满惊恐的神色,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 “阿提拉,”阿斯望声音微弱地道,“鬼魂为什么也开始伤害屋里的人了?你们破坏了规矩。” “没有规矩!”阿提拉蛮横地道,“我们现在要杀你们,除非你们离开恶诅村,”她的眼睛发出绿光,“恶诅村是我们的!” “恶诅村是我们的。”一阵咏叹般的低语从窗外传来,所有的门窗都洞开了,一阵又一阵冷风吹进来,茅草屋象气球般轻飘飘地飞到了天空之上,越飞越高,和满天堆积的乌云融合在一起。 整个村庄的茅草屋都飘了起来,人们睡眼惺忪地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他们的家随风起舞。四面燃起了蓝荧荧的磷火,许多穿着草裙、脸上用黑泥土画着图腾的人影飘行过来,将惊恐的恶诅村村民包围在中间。 人们的眼神那么绝望,可是除了李和维特,他们谁也没有掉泪――在很多年前,恶诅村的人,就已经不会流泪了。 鬼魂们低声笑着,朝人们逼近。人们象一群羔羊,慢慢缩在一起,却没有人想到逃跑。 “快逃!”李大声道,同时一拉维特,他们两个拼命奔跑起来。他们的奔逃提醒了村民――原来他们还可以选择逃跑。 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跑起来,足下踏着村里绿色的草地和庄稼,身后是影子般的鬼魂。风吹荡着他们的草裙,他们狂奔不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出了恶诅村的边界,跑进了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的黑色荒原。 “不好,我们出来了,”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立即站住,“必须回去,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荒原上。” 村民们慌乱地点头,转身想回到恶诅村去。 “站住!”维特大声道,他从旅行包里取出祖父的骨灰坛,“你们回去,会被鬼魂杀死的!我们逃吧,阿古力特曾经逃了出来,我们也一定能!” |
楼主加油… |
他们象一阵灰色的潮水,滚滚涌来,凝聚成地毯般的一团整体。这块流动的地毯,前端伸出各种獠牙和鬼爪,地面开始长出奇形怪状的黑色植物,它们的枝叶象一截截被斩断的肢体,在空中伸展扭曲,缠绕着人们的双足。人群发出恐惧的尖叫声,蓦然站了起来,但是没有用,他们的脚已经被缠住。灰色的鬼魂之流开始包围他们,他们感受到死一般的冷,四周都是似有若无冷淡的笑容,有的鬼魂将自己的头颅摘在手里,有一些掉在地上的鬼的肢体开始朝人们身上攀缘。人们尖叫着,拼命将着些东西抖落,可是它们无穷无尽,不断地纠缠着人们。 而天空中,乌云里忽然伸出亮晃晃的尖利白牙,象剑一般朝下刺来,人们一边躲避天空的牙齿,一边闪开地面上鬼魂的缠绕,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李看见在那些鬼魂中,阿提拉和阿古力特在微笑。 “祖父!”他大声叫道,“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阿古力特依旧在微笑,他的声音在鬼魂阵列中传来,仿佛是经过重重障蔽,听起来十分沉闷:“想活命,就离开!” 李看了看祖父,维特也看着祖父,阿古力特的笑容和他们记忆中一样慈祥。他们两人疑惑地互相看看,点点头,突然同时跑了起来。 是祖父要他们来这里的,现在祖父叫他们离开,那就离开吧,祖父是不会害他们的。 恶诅村的村民们见他们开始奔跑,犹豫了一下,而更多的鬼魂象一支绵绵不绝的军队,正朝这边涌动。 村民们也跑了起来。虽然他们害怕诅咒的力量,但是谁也没有勇气再回去和鬼魂为伴。 人在恐惧中奔跑的速度是惊人的,很快,他们就逃离了鬼魂的纠缠,黑色的荒原到了尽头,充满生机的南美大陆呈现在眼前,太阳出来了! 村民们看到红色的南美大陆时,他们蓦然站住了。他们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矮的灌木在风中起伏,几只羊在悠闲得踱步,地面生长着各种植物,缤纷艳丽的花朵开放在肥沃的土地上,而天空,蓝得象海水一般,一片云也没有,只有飞鸟不时掠过。 恶诅村的人们,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在他们过去的生涯中,只有恶诅村绿色的庄稼和荒原上的黑土为伴,满眼充斥的都是乌云的色彩。 |
他们站了一会,忽然都跪在地上,将额头和嘴唇贴在地面上,几百年前从他们眼中消失的眼泪,如同泉水般留出。 李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背上的旅行包轻轻一动,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轻轻说:“李。”这是祖父的声音。 “维特。”另一个年轻得多的声音叫着维特的名字,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阿提拉。他们惊愕地四处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些村民依旧在虔诚地跪拜,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维特,李,”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阿提拉轻轻的笑声,“谢谢你将他们带出了恶诅村。” 祖父慢慢地开始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恶诅村鬼魂的故事。 几百年前的那场战争,让鬼魂们留下了恶毒的诅咒。但是鬼魂们很快就厌倦了,他们发现停留在原地无休止的诅咒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停止了诅咒,并且用各种方式通知村民们。 但是人们不相信鬼魂的话,没有人相信诅咒停止了。人们依然不敢到黑荒原上来。 鬼魂们解释了几十年,毫无办法,决定自己离开。然而当鬼魂想离开黑荒原时,却发现他们被另一个诅咒紧紧锁住了。 那是恶诅村村民的诅咒。 不仅仅是鬼诅咒人,几百年来,人们因为痛恨鬼魂将他们的土地夺走,日日夜夜都在诅咒着鬼魂们,这个诅咒的力量如此之大,使得鬼魂们无法离开,无法托生。 鬼魂们惊恐不安,他们想尽各种办法,人类却始终不愿意和他们沟通。为了表示诚意,鬼魂们甚至让什么也不生长的黑土地长出了那种硬草――那是他们唯一可以从外界运来的一种植物――但是人们依然不相信,人们没有发现黑土地已经变得肥沃,没有任何人尝试在黑土地上耕种,也没有任何人尝试离开恶诅村。 人们迷信那个诅咒。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直到阿古力特和阿提拉出现。爱情使他们的心胸更宽广,他们相信了鬼魂的话,阿古力特带着阿提拉的祝福,上路了。在鬼魂的指引下,他顺利地离开了荒原。 在恶诅村生长的阿古力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却又如此残酷,为了生存,他整整奋斗了一生,没有一点机会回来向阿提拉报信,直到他死,他才有机会让自己的孙子们带着他的骨灰和灵魂回来。 |
而阿提拉,因为常常和鬼魂对话,被村民视为不详,在一个清晨,被烧死在太阳底下。她的鬼魂依旧在等待阿古力特回来,来解开村民的心结。 可是阿古力特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是一个鬼魂,人们不相信鬼魂的话。 虽然村民们烧死了阿提拉,但是她仍旧爱他们,她知道他们其实多么善良,只是对鬼魂的恐惧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在李和维特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阿提拉和阿古力特商量出一条计谋。 村民们心里没有信任,但是有恐惧。他们决定用恐惧来驱赶村民离开恶诅村。 “我希望他们生活在广阔的世界里,”阿提拉说,“恶诅村太小了,何况,我自己也实在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咯咯一笑,“阿古力特将外面说得这么好!” 于是,就在昨夜,所有的鬼魂,装扮出一副凶恶的面孔,将村民们赶了出来。他们一边驱赶着村民,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办法。 “长期的闭塞,让人的智慧也闭塞了,”阿古力特说,“没有智慧的人变成的鬼魂,也是没有智慧的,只有我走了出来,我学到了人类千百年来流传的智慧。” “是的,”阿提拉甜蜜地说,“阿古力特最聪明,是他解开了诅咒。” “诅咒解开了吗?”李高兴地问。他和维特回头看看黑色荒原――那里乌云消散,蓝色天空在阳光下一碧如洗。 “鬼魂们都到哪里去了?”维特问道。 阿古力特和阿提拉轻轻笑了:“他们都走了,诅咒一解除,天国的大门就敞开了。” “但是你们呢?”李不解道,“你们为何不走。” “我们就要走了,”阿古力特道,“再见,孩子们,我们只是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李背上的旅行包又是轻轻一动,他们仿佛依稀看见两个透明的身影消失在蓝色天空中。 村民们依旧在虔诚地拜望。 原来禁锢他们的,不是鬼魂的诅咒,而是他们自己。 四面传来沸腾的声音,一个壮丽的清晨开始,南美大陆的生命都苏醒了! (完) |
衣服 作者:大袖遮天 朱哲和马琴是一对情侣,也是登山爱好者。他们爬过很多山,后来有一次,马琴在书上看见了这样一段话:“这世上的山,似乎都让那些登山者爬尽了。然而还有一座雪山,却从来没有人爬过。山上常年的白雪,还保持着当年刚落下时的纯净无暇。 这座山并不高,也不险,线条十分柔和。之所以没有人爬,是来自一个传说。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山并不是雪山。山下住着一个少年和他的母亲。这少年顽劣非常,令他母亲很头痛。如果只是少年人的顽劣也就罢了,可是有一天,他和村里一户人家的儿子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无非是少年之间的口角,也没有特别的。但是他记恨在心,竟在夜里焚起大火,将那户人家老老少少50多口人全部烧死。当夜惨叫震天,火光照红了这座山。他母亲震惊而伤心,又不忍心杀死他,便将他绑了放在这山上,要老天来定夺他的生死。当时正是夏天,少年只穿着单衣。不料后来山上竟然下起了漫天大雪,少年冻得瑟瑟发抖,大声喊:“妈妈,好冷啊!‘可是他妈妈在村子里,村子里并没有落雪。这少年就冻死了。山上的白雪从此常年不化,凡是上山的人,都会在夜里遇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青白的脸色,喃喃道:”妈妈,好冷啊!’一边说,一边剥下那人的衣服。所以凡是上山的人都冻死了。后来再没有人敢上山。“ 马琴最喜欢那些有传说的山,因此立刻建议去爬这座雪山。朱哲一向很听马琴的话,当然没有异议。 出发那天,马琴迟到了半个小时。朱哲没有怪她,她从来没有迟到过,这次可能是意外吧。 到了山脚下,两人换上登山服。马琴穿的服装异常肥大,简直有男子登山服那么大。朱哲皱着眉头道:“你怎么穿这么大的衣服?这样行动会很不方便。”马琴顽皮一笑,朱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虽然书上说这座雪山不高,但那是相对其他雪山而言,其实这山依旧不低。好在两人都有丰富的登山经验,一路上去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眼看就快到山顶,预计在天黑前可以返回山脚。 |
这是天气骤变,气温急剧下降,漫天大雪沸沸扬扬地下来了。两人很快感到了彻骨的寒冷,立即往山下返回。但是过不了多久,寒冷就已经使人抵抗不住。他们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挖了个深深的雪坑,两个人蜷缩在一起,保持体温。朱哲抱着马琴,只觉得她身上冰冷,一点温度也没有,想来自己大概也是如此。山上又没有树木可以生火取暖,只有彼此依靠,说些热情的话来互相鼓励。说到后来,朱哲实在抵抗不住严寒,眼皮沉沉地就要睡。马琴一看不妙,马上脱下自己最外的登山服给他披上。朱哲感到一阵温暖,睁开眼,看见马琴里面还穿着一件很厚的羽绒服,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衣服。 又过了一会儿,朱哲再次感到寒冷无法承受,于是乞求地望着马琴,马琴犹豫了一下,又脱下一件衣服给他。幸亏她里面还穿着一件紧身皮袄。 朱哲将马琴的衣服紧裹在身上,体温稍稍升高了一点。 然而这种温度维持不了多久,他又觉得冷到极点,他看了一眼马琴,紧身皮袄将她的身体勾勒的十分美丽,看来她里面没穿多少衣服了。他不好意思再开口,便竭力忍受着。 天色十分阴暗,只能看到一米之内的景物。 马琴仰头望着天空,忧虑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雪何时才会结束。突然她听见一阵“簌簌”的声音,低头一看,朱哲正在瑟瑟发抖,脸色白里透青,嘴唇发紫。她心中一紧,不断地在他全身按摩,想给他提高温度。他的眼睛本来是半闭的,忽然睁开眼,表情变得象孩子一样,嘴唇抖抖地说:“妈妈,好冷啊!” 马琴听到这句话,觉得非常熟悉。回想了几秒,猛然想起那本介绍这座雪山的书上,那个传说中的少年,也是说的这样一句话。她不由往后一退,声音因为冷和恐惧而颤抖:“你怎么了?” 朱哲仍旧是那副孩子般的表情,和平时的他完全两样,惶恐地说:“好冷啊,我要穿衣服!” 此时四面寒风厉啸,天色阴沉,在这座山上,只有这雪坑里勉强可以维持生存,而与她相依相伴的人,却是这样一副模样。 “你是谁?”马琴抑制住心里的恐惧,问道。 |
朱哲忽然诡异地笑:“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人来了,谢谢你来陪我。”说着便慢慢地朝她靠近。他的眼睛在阴暗中发着幽光,瞳孔里反射着一片又一片雪花飘落,紫色的嘴唇上沾着白色的雪花,透出一种妖异的美。 马琴不断后退、后退,可是雪坑只有这么大,她再没有地方可退了。 朱哲一双苍白而修长的手,终于掐住了她的脖子。那双手越收越紧,马琴看见一朵白雪由天而降,越来越大,终于飘进她的眼睛,于是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朱哲开始剥下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剥下一件,就往自己身上一套。奇怪的是,那衣服不管多么小,他穿上都刚刚好。马琴身上不知为什么穿着这么多衣服,朱哲一连剥了七件,终于停了下来。被剥去七件衣服的马琴,看起来好象缩水了一样,整个人显得瘦小了好多。朱哲有点奇怪,印象中马琴好象没有这么瘦。这时马琴身上还紧裹着一件火红的狐皮,他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就将这件衣服也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然而马琴的衣服竟然还没有被剥光,在红狐皮里面,又是一件雪白的皮衣。她先前被剥下的那些衣服,任何一件都可以作为冬天的外套,她居然可以穿这么多件外套在身上,岂不是很奇怪?并且她现在的身体又瘦小了一圈,变得只有朱哲的大腿那么粗了,仿佛刚才被剥去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的肌肉一般。朱哲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惧,他决定停止,不再从马琴身上脱衣服了。然而这时他的双手已经不听从他的指挥,他无论多么想停下来,那双手依旧在剥马琴的衣服,剥下一件,望朱哲身上套一件;剥下一件,马琴的身体就缩小一圈,渐渐地缩得只有手臂那么粗,然后是树枝那么粗、扫帚柄那么粗、雨伞柄那么粗、笔杆那么粗,终于完全不见了。 最后一件衣服也被剥下套在了朱哲身上,而马琴,她身上一共穿了十五件外套,十五件外套里面,独独没有人的身体。 朱哲已经冷汗涔涔,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层层剥去马琴的衣服,看着最后一件衣服从虚空上面被剥下来。每当那些衣服往他身上套过来时,他都想躲开,然而无论他怎么扭动,衣服还是套在他身上。 |
他独自坐了很久,雪终于停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蓦地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正是马琴。她依旧是那么漂亮,但是只是一道虚浮的影子,在风里飘摇,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琴在阴冷的空气中滑行过来,在他近前一尺左右停下来,怅怅地叹了一口气:“哲,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出发的时候迟到了半个小时?因为在路上我遭遇了车祸,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想陪你最后爬一次山。这是雪山,我怕你会冷,便想自己多穿几件衣服,到时候好脱给你穿。可是鬼怎么能穿人的衣服呢?那些衣服都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落在了地上。后来有个鬼差看我可怜,就答应帮助我,条件是我下辈子要变猫。我答应了,只要还能陪你爬一次山,我什么都答应。然而这还不够,他还给我下了摧心咒,如果衣服是我脱给你,脱多少件都没问题,但如果是你自己来脱,就顶多只能脱九件,因为猫只有九条命。你没发现吗?脱了九件之后,你就再也控制不了局势了。唉!你为什么要装鬼吓我呢?我自己就是鬼,你吓我难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只后悔为你这样的人做猫!”说完她就凭空消失了。 朱哲本来很害怕她是鬼,但是她消失后,才发现一个人更加害怕,于是飞快地下了山。 到了山下旅店,明亮的灯光照在身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首先要洗个热水澡,于是他在镜子前脱下那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脱衣服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十分熟悉,但又无法形容。直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脱一层衣服便瘦下去一层,好象脱的不是衣服而是肌肉,一层又一层,他一边脱,脸色一边变得苍白。 脱到只剩最后一层衣服时,他看着镜子里一个细得如同笔杆的身体支撑着他的脑袋,然后,用颤抖的手,开始脱最后一层衣服…… (完) |
“猫咪啊,你寂寞吗?”抚摩着它光滑如水的毛发,我幽幽地问。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一滴一滴滴下来。其实我很幸福啊,我不应该要求太多,我实在是太不知足。 可是猫咪,为什么我会心痛呢?无论他来或者离开,我的心都那么痛,痛得仿佛要死去。 猫咪就这样温驯而悲伤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是的猫咪,在漫长的等待中你已经习惯了失望,但是你的心还没有死。 他又来了。 猫咪在荒草从中远远地看着我们快乐地拥抱和尖叫。 “我喜欢你这里的玫瑰香,玫瑰长得真好啊!”他站在庭院里深深地呼吸。 我的庭院里种满了玫瑰,绿油油的叶片,殷红的花朵,浓郁的芳香,在别处,再没有这样浓艳的景色。 我轻轻抚摩着玫瑰花瓣,一丝柔软掠过掌心:“因为这里的土壤很肥沃啊。” “猫咪的主人死了。”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 “哦?”我心头一颤,筷子掉在了桌上。 上次他带我去见朋友的时候,我认出了猫咪的主人,那一对年轻的夫妇,是他大学的同学。 我在别墅墙上见过他们的照片。 我问他们为什么遗弃别墅,他们说是厌倦了。 “那么那只猫咪呢?为什么不带它走?”我问。 他们却已经不记得猫咪,直到我再三提示,才总算记起,然后就笑我孩子气:“只不过是一只猫,扔了就扔了呗!” 他也跟着一起笑我。 我偷偷地跑到外面哭了一场,猫咪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每日每夜守侯别墅的痴情身影,象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现在,猫咪的等待将永远没有尽头了。泪水又流出来了,我来不及拭去,被他看见。他十分不高兴:“你哭什么?你跟他们又不熟!” 我赶紧收住泪,没有告诉他,我的泪,是为猫咪而流。 “你会不会象扔下猫咪一样扔下我,再也不理睬我?”我问他。 “傻话。”他笑了笑,却没有给我答案。 |
我不敢再问,只好去浇花。 每当心情不好,我就喜欢浇花。除了那只猫,就只有这些花最知道我的心事,知道等待的岁月有多么漫长。 他出现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赏花:“他们死得很奇怪呢。”他的话题又转到了猫咪的主人身上。 “怎么个怪法?”其实我并不想听,可是他难得有兴趣给我说,我不愿令他扫兴。 “他们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但是没有伤口,好象血是从每个毛孔里流出来的。等大家报了警再来看时,连尸体也不见了,好象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一滩鲜血。警方找遍了全城也没有发现尸体,你说是不是很诡异?”他的笑容仿佛也有些诡异。他常常这样笑,令我毛骨悚然。冷风夹着玫瑰香吹来,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要再说了好吗?”“害怕吗?”他仿佛很高兴看到我害怕的样子,目光也变得幽幽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害怕我?” 我的确是害怕他,真的,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害怕、害怕、害怕。 我确实知道,那两个人的死,与他有莫大干系。 但是我不能说出来。 “猫咪!”我求救地叫着。猫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搂住它温热的身体,觉得找到了安慰。 “你对这猫咪比对我还亲近!”他愤怒地逼近。我赶紧放开手,猫咪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他揪住我的头发:“你想不想知道玫瑰花为什么长得这么好?” 玫瑰花为什么长得这么好?我当然知道。难道还会有其他原因吗?难道?我惊恐地望着他。他得意地大笑,转身,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我这次没有送他,而是在原地慢慢坐下,回想着他曾经告诉我的故事。 他曾经告诉过我,只有在死人尸体上开出的玫瑰,才具有最灿烂的光华。 他还告诉我,世界上最忠诚的女人,就是死去的女人。 他说过,爱到极致,就是以死亡为终结。 “我爱你爱得快要超过极限了。”他这么说。 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分辨。 他还曾经告诉我,永远不要去翻动玫瑰下面的泥土。 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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