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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转=棺材赌场,王帝奇书,南朝残卷,民国二十年戏,刚刚开始[第3页] |
作者:地狱的Casda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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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杜府客厅。 杨刃、桃花胖、焦老大、邵梅花和杜老板静静地对视着,死一般的寂静中,隐藏着太多的不安和惊慌。良久,杜老板抬起了头,他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杨刃,缓缓说道:"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杨刃直视杜老板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我杜家到底惹谁了?"杜老板额头上的汗珠一滴又一滴地冒了出来,双眼死死勾住地面,双手掐住藤椅的扶手,暗暗使劲,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老高。 "大哥,你的指甲出血了!"焦老大善意地提醒杜老板。 "唉!我杜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倒霉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来临啊!"杜老板摇了摇头,身子往后一仰,失魂落魄地靠在藤椅上。 "杜老爷,你家有个叫小翠的丫鬟吗?"杨刃小心问道。 "有,小女生前确有一名丫鬟叫小翠。这小翠和小女一同长大,感情十分要好,形同姐妹。小女不幸过世后,小翠就一直给小女守灵。"杜老板缓缓说道。 "看来我们见到的是人不是鬼。可那小六和小七说的绿纸人又是谁?"桃花胖转头看着杨刃。 "这小翠是人还是鬼,我现在也不得而知了。小翠给小女守灵没有多久,突然疯了一样哭着跑了出来。院子里的几个壮汉,怎么抓都抓不住她。不一会儿,她就消失在杜府中。之后,我里里外外问过,宅子里的人都说没看到过小翠,门丁也告诉我说,小翠并没有出杜府。"杜老板说完这句话,又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现在小翠是生是死都没有人知道喽!"桃花胖道。 "恩!"杜老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杜老爷,我有一事不知道该问不该问?"杨刃小心问道。 "但问无妨!"。 "这宅子是'西林宅'吗?你是不是有一个红木盒?" "什么?"杜老板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到大门外好好看看,这宅子的大门上写的是'杜府',不是什么'西林宅'!至于我有没有红木盒,抱歉跟你们无关,而且这件事和小女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做梦的时候明明看见这宅子大门上刻着'西林宅'三个大字啊!还有……" 杨刃话未说完,杜老板突然怒吼起来,"不用你管的你就别管,我可以让你们从监狱里出来,也可以让你们再进去!" "可……可……" 杨刃露出不解的神情,似乎还有话说。 "不要再问了!焦老弟,你好好招待客人。杜府太大,可别走丢了!"杜老板衣袖一摔,满面怒容地离开了客厅。 杜老板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这"西林宅"和"红木盒"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在杨刃脑海中翻腾,就如迷雾中的一盏灯火,触手可及,却总拿捏不准具体的方位。 焦老大扭动他蒜头一样的大鼻子,扯着驴嗓嚷道:"你们都听清楚了!都别耍花样!走丢了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便转身走出客厅,反手把客厅的大门带上。 客厅一下又陷入寂静,沉默一段时间,杨刃走到邵梅花面前,拱手行礼,恭敬说道:"前辈,这事太过蹊跷,我们只能靠您来指点迷津了!" 邵梅花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叹道:"不知道我这只臂膀还能不能保住!" 桃花胖此时也走向前去,和杨刃一同站在邵梅花面前。 "唉!我邵梅花是拜过祖师爷的,本来这件事我是不能管的。不过事到如今,我却不能不管!"邵梅花脸上先是露出为难之色,而后又坚定无比。 "梅花脸,我们该怎么做?"桃花胖问道。 "如果我所料非差的话,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逆天之事,非人力可为。我们强行参与进来,十有八九是要遭到天谴的!"邵梅花摇头叹道。 "道长,我和花胖没拜过祖师,也许天谴不会找到我们头上。你只需指点迷津即可!"杨刃回道。 "但愿如此!小胖子,你现在就穿上黑衣戴上斗笠,到神乐观走一趟。记住,千万不能见天光!" "好,我去找紫薇老道问问情况!"桃花胖点头应道。 |
"孩子,"邵梅花又把脸转向杨刃,"你陪我在这宅子里走走。这个宅院不简单啊!这一路上,你可以问我问题,可是我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只有这样,我才不算给你传艺,你我也不会受到天谴了!" 三人核计一番,便将那焦老大唤来,把情况简略说了一通,恳请满足自己的要求。焦老大思虑良久,乃对门外大喊道:"狗二,你领几个人随这小胖子到神乐观走一趟。其他的人给我好好守着院子,没有我的口令,不要放任何人出去。" 邵梅花见焦老大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稍微宽下心来,进一步要求道:"焦老大,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派人在灵堂的大门前,铺上一层面粉。这面粉铺上后,绝不能有任何人从这上面踩过!" "好,我都答应你,可不许耍花样,否则……"焦老大冷冷地哼了声。 片刻后,,桃花胖戴着斗笠裹着黑衣,在众人的"呵护"下离开杜府,杨刃则跟着邵梅花的脚步,来到了杜府的最高建筑--"望月楼"之上。 "望月楼"楼高四层,在顶楼可将杜府景色尽收眼底,邵梅花在上打量一番,心中渐渐有了底。 "孩子,这阳宅风水中的'二气'是什么?"邵梅花开口问道。 "二气指的是地气和门气。地气是阳宅的外部环境,阳宅的坐向、宅子周围的环境等,都会影响地气的。"杨刃点头回道。 "呵呵,不知道是你有慧根,还是算瞎子教得好。这些东西,你竟然都知道!"邵梅花满意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东西你不问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一问我的话,我好像就突然知道了。"杨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你再看看这宅子的地气如何?这宅子附近的环境是否可以旺宅?"邵梅花接着问道。 杨刃仔细打探起杜府的周边环境来,须臾之后,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宅子修得好生奇怪,大门开在西南位,正对路冲,而大门前既没有石狮子或者石麒麟挡煞,又没有玄关和屏风类的东西辟邪,这样的格局会迎祸入门的。" 邵梅花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杨刃继续说下去。 "这宅子的后面是一个水塘。水在前养气,水在后养鬼。这水塘又是死水,阴气就更加凝结不散了!"杨刃试探着说道。 "还有什么?这门气又是什么?"邵梅花接着问道。 "门气则是指宅子内的风水,这宅子和寻常宅子不一样。寻常宅子中的屋子大多建在中轴线上,可是这宅子中的屋子却大多建在鬼午线上。这样的风水,是养阴气的风水!"杨刃疑惑地说道。、 "很好,很好!可是还差一点,画龙还需点睛!"邵梅花满意地笑了笑。 杨刃皱着眉头,在望月楼上走了几个来回,兴奋地说道:"是大门,是大门!大门外迎地气,内接门气?我要去大门看看!我要去大门看看!" 邵梅花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头说道:"十分已经说出了九分,很不错了。这最后一处你没发现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大的关键。现在我们就再去大门那看看吧!" 杜府大门距望月楼不过百十来步,不多工夫,二人便走到跟前。越接近大门,杨刃就越觉得这里阴气逼人,且四周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不好!杨刃,快走,此地危险!"邵梅花突然大叫一声。 话音未落,大门旁的树枝忽然毫无征兆地折断落下,正好划破杨刃左臂的衣服,一道阳光穿过云层,正射在杨刃左臂裸露的肌肤上。 "啊!"但听一声惨叫,杨刃左臂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突地腾起一阵青烟,然后便痛晕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闯进家丁狗二的身影,他满脸烟熏,边跑边语无伦次地喊道:"不好了,神乐观起火了,来去阁都烧没了。桃花胖跑进去救火了,那火势太大,他现在都烧成死猪一样了……" "怎么会这样?"邵梅花眼前一黑,也险些晕了过去。 |
深夜,杜府客房,邵梅花一边抚摸着自己左臂的假肢,一边看着病床之上的杨刃。杨刃那条被阳光直射到的左臂已经布满毒疮,往外渗着脓血,看上去既恶心又恐怖。 |
地狱,姐姐来了 |
你永远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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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那金陵塔的倒下也许和我有关!"杨刃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 "和你有关?"邵梅花的耳朵立即就竖了起来。 "十年前,我命中遇大劫,家父在金陵塔前求助。百般乞求后,我得到了一枚铜钱,铜钱上印有'顺治通宝'四字。"杨刃平静地说道。 "'顺治通宝'?那铜钱的反面是不是有'开炉第一水'的铭文?"邵梅花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是的,就是这枚铜钱!"杨刃的目光带着些许忧伤,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是因为你得了这枚铜钱,所以金陵塔塔基受到影响,从而发生震动。我师父听到这震动声后,才有机会进入金陵塔。在这之后,我和其他人才能见到《五帝书》!这所有一切的起源,都在于你得到的那枚铜钱!"邵梅花心中的疑云慢慢解开。 "这枚铜钱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开炉第一水'又代表什么?为什么我得到这枚铜钱后,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发生了改变?"杨刃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邵梅花的眼睛。 "'开炉第一水',就是皇帝登基后所铸铜钱的第一炉铜水。你得到的'顺治通宝',就是顺治帝当朝后,第一炉铜水中生成的第一枚铜钱。这开炉第一水的铜钱,沾有国气,不仅能镇宅,还能镇国!"邵梅花的脸色凝重起来。 |
"那镇金陵塔的五枚铜钱是不是就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嘉庆通宝'这五枚铜钱?这五位皇帝是清朝入关后的前五个皇帝,他们都把登基后的第一枚铜钱放到金陵塔下是为什么?他们要镇住什么?为什么我能得到'顺治通宝'?为什么那金陵塔在三年前会倒塌?为什么金陵塔中有《五帝书》?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说我无意中学到五帝方术也是天意?难道我今天到杜府也是命里注定?难道我注定就要卷进这解不开的迷局?"杨刃抱着头,似乎这一团乱麻的问题比天谴的毒疮更让他焦头烂额。 "这里面的事情,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这五帝方术如果没有学会最后一本《修心之道》的话,就会反噬自身,不夭则寡,不寡则孤,不孤则残,也就是所谓的'三残学道'!"邵梅花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左臂。 "五帝钱是镇塔基之物,我得了'顺治通宝',也就动了金陵塔的塔基。所以在这之后,你们才能进入金陵塔……"杨刃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 邵梅花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子时快到了,过了子时后我就要打坐入定。这'西林宅'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前辈,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你在金陵塔里见到了我的父亲吗?这'西林宅'又是什么?"杨刃爬到邵梅花跟前,不停地晃动着邵梅花的双臂。 "'西林宅'……'梅花卦。'"邵梅花嘴里吐出两个毫无关联的词语,便再无声息--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子时的打更声--原来却已入定。 望着入定状态的邵梅花,杨刃突地有些颓然的感觉,还有如此之多的谜团尚未解开,他该如何面对呢? |
杨刃静静地看着邵梅花,一会儿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这一时刻,杨刃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在屋子里东翻西找,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后,便慢慢离开客房。 离杨刃客房不远处就是桃花胖的房间,杨刃才刚刚走到桃花胖的房前,就听到桃花胖破锣样的嗓子在哼着小曲儿,"一呀摸,摸到小姐姐的头发边;二呀摸,摸到小姐姐的玉兔前……" 桃花胖是个快乐的人,即使今天差点变成烤猪,他也仍能保持着快乐的心情,这种豁达的心态一般人是难以具备的。 杨刃推开桃花胖的房门,静静地坐在藤椅上,屏风的后面就是浴盆,桃花胖正坐在浴盆中享受着热水的滋润。 不多大会儿,一身白净的桃花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陷入沉思中的杨刃,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老羊啊!你果然没死啊!我早就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的。你怎么跑来偷看我洗澡来啊?你知道我可是没有龙阳之癖的,要断袖还是趁早找别人去!" 杨刃懒得理会桃花胖这张破嘴,拿起茶几上的绿茶,慢慢放在嘴边,微笑着说道:"你怎么有善心去救火,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还有,你现在怎么屁事都没有?说实话,是不是装的啊?" 桃花胖翻了翻眼皮,含着小拇指支支吾吾道:"谁他妈装的啊?谁他妈想去救火啊?我刚进来去阁,那阁楼就烧了起来。我***差点就跑不出来了!老羊你知道不,我在那里看到邪童了!" "邪童?"杨刃的耳朵抖了下,"邪童怎么会在那里?紫薇道长呢?" "我看到邪童背着紫薇老道从大火中跑了出来,但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们。这邪童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他跟我打了个照面,却一句话也不说,黑着张脸,背着昏迷的紫薇道长就跑了。唉!邪童怎么这么堕落啊,即使有断袖之癖,也不应该随随便便挑个老道啊!"桃花胖的面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杨刃细细听着桃花胖的叙述,心中疑惑道,"邪童和紫薇道长怎么会在一起?这把火怎么来得这么奇怪?" "老羊,别担心邪童了!这家伙比我们机灵!现在还是想想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嗯,我就是来找你干活儿的!"杨刃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包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桃花胖疑惑地问道。 |
阴风散尽,杨刃从陶罐中拿出了一张黄纸,那黄纸上写道:"信女周怀月,恳请四方神灵救我小女杜心媛。如能偿还所愿,信女周怀月愿用自身性命偿还。民国十八年六月初八日。" 杨刃打量着这黄纸,心中盘算道,"这落款的日期是三年前,难道周怀月就是杜心媛的母亲?她用自己的性命换了女儿的三年阳寿?是紫薇老道教她这么做的吗?" 杨刃愣了一下神,放下手中的陶罐,又往坑里挖了下去。大约挖了一尺来深,土坑中又出现一个陶罐。这陶罐也被一道黄符封住,黄符的正上方写有一个"喜"字,"喜"字下方的日期则为"民国十八年三月十一日",两旁同样写有两个八字,一个乾造,一个坤造。 这落款的日期比杜夫人陶罐上的日期早三个月,略微推算的话,应该是杜家刚搬到西林宅的日子。这乾造的八字推起来是一个中年男子,坤造的八字推起来却是一个比杜夫人年岁小却比杜小姐年岁大的八字。 "这男人的八字好熟悉?这女人的八字又是谁的?"杨刃的脑中满是疑问,"这陶罐如此之重,里面装的什么呢?黄符之上怎么还会写有'喜'字?" 杨刃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坤造的八字,过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陶罐上的黄符是结冥婚用的。以这女人的八字来看,她应该在十年前就死了。可从这男子八字来看,他似乎还活着……可是这男子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和这死去已经十年的女子结冥婚?" 就在杨刃愣神的当口,突地吹来一阵阴风,杨刃撒在周围的香灰也被搅到了空中,空气中的香灰迷住了杨刃的眼睛,他的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忽然失去平衡,手中的陶罐直直往地上摔去。 |
眼看陶罐就要摔到地上,杨刃眼疾手快,赶紧使力顿住身形,顺手一抄,将陶罐接在手中。 "好险!好险!"杨刃一手捧着陶罐,一手抚着自己胸口,努力调整自己扑嗵扑嗵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这陶罐里是骨灰吗?"杨刃自问道,"为什么刚刚里面有沙沙的声响?"说着话杨刃将陶罐举了起来,在这陶罐底部还贴有一道黄符,那符上写着几个朱砂大字:"西林宅居,群阴剥阳,童女一丧,阴鬼换财!" "这话是什么意思?邵梅花说'西林屋'要靠梅花卦才能解?难道这西林屋……"想到此处,杨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乾造八字命主的喜神是金和木,配上这'西林屋'的话……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么阴险狠毒的人?连自己的亲人也要迫害?" 不一会儿,杨刃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关系,他把两个陶罐又放到土坑之中,堆上泥土,把一切恢复成原样,然后再次来到杜府的大门前。 冷冷的月光照在杜府大门之上,那门匾上的"杜府"二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处处都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杨刃静默不语,不声不响爬上大门顶端,那门匾细看之下竟是一整块青石板,触手冰凉,且可移动。杨刃略一沉思,用手轻轻抠动,再猛一使力,那门匾竟整个拔了出来。 那写有"杜府"二字的门匾被拨出后,又一个门匾出现杨刃眼前,同样的青石板,在冷冷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其上赫然刻有两个阴文(注:铭文中凸出表面的文字为阳文,凹陷进去的为阴文)大字--"西林"! "果然是'西林'!" 杨刃暗道,同时从怀中掏出刻刀和榔头,在"西林"二字上叮叮当当搞起"艺术创作"来。 不多大会儿,一切完工,杨刃重又将那块写有"杜府"字样的门匾装上,从大门上跳下,拍拍手上的灰尘,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月亮复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一束清冷的月光直射到杨刃刚刚完工的门匾上,异变突生,那杜府灵堂中的红木棺材突然震动了一下,一声低呼从棺材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那垫在棺材底下的瓦片也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 棺材破瓦了,红木棺材破瓦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杨刃在"西林宅"中忙上忙下,那头桃花胖也没闲着,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那顶奇怪的轿子后头。 |
轿子悄无声息地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穿梭,每过一个街口,都会停下一小会儿,而小翠则会从轿子中走出,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童谣,"黄纸人,莫忘魂,举着元宝见主人;见主人,有人疼,拿着香烛回元神!" 童谣方一唱完,那周围宅院的墙壁中便会跑出一些一米来高的黄衣小人。那些黄衣小人双手举着元宝,咿咿呀呀地叫着跑到小翠跟前。 小翠接过黄衣小人的元宝,随手一丢,便将那些元宝丢入轿中,而后复又对这些黄衣小人唱道:"送元宝,变纸人,送完元宝就还魂!" 童谣声刚落,那一个个黄衣小人突地化为一张张人形黄纸,在半空中打个转儿,便悠悠飘落在小翠的提篮之中。 桃花胖看着这诡异的场景,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淌了下来,在心里祈祷多时,才敢怯生生地继续跟在轿子后面。 轿子走走停停--一路上不停地跑出不少黄衣小人,这些黄衣小人送完元宝后都变成一张张纸片--穿过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最后来到神秘的棺材赌场前。 棺材赌场前站着一位面目狰狞的黄衣人,这黄衣人一字眉、刀疤脸、朝天鼻、雷公嘴,正是那位在棺材赌场中变成纸人的赵陀罗。 赵陀罗眼见轿子到来,比划了一个手势,轿子很快就停了下来。轿子停下后,那戴着面纱的黄衣人和小翠双双从轿子上走下来,互相依偎着走到赵陀罗面前。 "主人等你们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赵陀罗不满地说道。 "陀罗星辛苦了!我和夫君家里有点事,所以才耽搁了。元宝婆婆呢?黄衣小人们还等着火浴呢!"小翠向赵陀罗道了个万福,满脸赔笑道。 赵陀罗点点头,转身走进棺材赌场,再出来时手上端了个大大的火盆,耸着朝天鼻对小翠道:"让孩子们火浴吧!每个月也只有今天是孩子们洗澡的日子。" 赵陀罗话一说完,便把火盆摆在了地面之上。小翠则把提篮中的黄衣纸人扔到火盆之中。不一会儿,那些纸人又变成一个一个看上去有血有肉的黄衣小人,从火盆中爬了出来。 这些爬出来的黄衣小人一个个排好队站在赵陀罗面前,像木偶一样等待着赵陀罗的吩咐。 赵陀罗看着这些黄衣小人,嘴巴蠕动了几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现在再去运财,下个月满月之时,我再让你们回来!" 听到赵陀罗的吩咐后,那一个个黄衣小人立刻活蹦乱跳起来,只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黄衣小人消失在街头巷尾的民宅间后,赵陀罗回首对小翠和那黄衣男子挥手说道:"铃星、擎羊,你们进来吧,主人等我们很久了!" …… 夜色笼罩这满是鬼气的棺材赌场,桃花胖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棺材赌场的大门虚掩着,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桃花胖从隐身处两眼无光地走了出来,着了魔一样慢慢地向赌场大门走去。 棺材赌场越来越近,桃花胖的眼神也越来越飘浮。这诡异的世界似乎在吸引着,吸引着另一个人间的生灵,不顾一切地往里跳,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桃花胖的意识渐渐模糊,赌场大门像个张开大嘴的巨兽,要吞噬掉世上的一切,近了,更近了……桃花胖的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铃铛声如一盆冷水,迎头盖下,一下子就把桃花胖从迷糊中拉了回来。 桃花胖身子抖动一下,稍微回过神来,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喇嘛,一身红衣,目光如电,正拉着似醒非醒的桃花胖,拼命地向远离赌场的方向跑去。 棺材赌场渐渐被二人甩在身后,虚掩的赌场大门终于"嘭"的一声重重关上。关门声惊醒了奔跑中的桃花胖,他猛地一下就睁大了眼睛。 "这是哪里?那些黄纸人呢?你又是谁?"桃花胖挣脱喇嘛的手,发出一连串疑问。 "本尊乃不动明王,居士受惊了。那些黄衣小人是棺材赌场养的小鬼,这些小鬼藏于各民宅中,每到月圆之时,他们就会把偷到的钱财送到赌场之内。"不动明王皱眉回道。 |
见不动明王忽然对自己行此大礼,桃花胖立即就傻了眼,赶紧扶住不动明王,口中开始胡言乱语道:"怎么又是龙树啊?怎么什么人都惦记着我种的龙眼树?你不知道吧,我种的那颗龙眼树还没有开花呢!所以说,大师您别急,想吃龙眼,也不用行此大礼吧?我桃花胖是讲意气的人!等我的龙眼树结果的时候,你拿个百八十两黄金过来,我肯定给你两三斤龙眼的。咱们好哥们儿,好交情,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饶是那不动明王乃得道高僧,但也是头一回遇到桃花胖这样胡言乱语之人,"是龙树尊者神识未醒?亦或是在参悟更高深的佛法?"不动明王心中也没了个准。 桃花胖看着不动明王迟疑的眼神,心里也是不停地冒着虚汗。入狱之前的桃花胖,厮混市井之间,对不动明王的来历也是略有耳闻,传说这不动明王乃西域的得道高僧,此次来中原便是找寻转世的龙树尊者同回西域,修习佛法。 修习佛法?岂不就意味着以后要整天闷在寺院中,背老长老长的经文,穿袈裟、剃光头,不能和小姑娘谈理想、聊人生……如果这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当从不动明王口中听到自己有可能就是转世的龙树尊者后,桃花胖的心立即就扑嗵扑嗵乱跳起来,好在自己的脑子转得快,还没等不动明王多说,早就抢先说了一大堆瞎话。 不动明王神色略有些迟疑,复又恢复平静和肃穆,看着桃花胖的面相缓缓说道:"尊者虽然现在神识未醒,但终归还会皈依我佛的。明王现在还有一事相问,不知尊者此世是否投生于段家?" 桃花胖闻言暗道:"这老喇嘛着实有几分厉害!我的身世连老羊也不知道多少,没想到这老喇嘛却知道我生于段家。不行,不行,我要继续装傻,要不就要被拖去当喇嘛了!还有那么多的漂亮姑娘等着和我谈理想聊人生的,我是有情意的人,我不能辜负了她们……" 心念已定,桃花胖赶紧蹲了下来,一脸坏笑冲着不动明王道:"和你说话真是麻烦,老叫我蹲着(尊者)蹲着的。这下好了,我可是蹲着了,你还有什么话就快问吧!不说的话,我蹲着顺便就拉屎了啊!" 不动明王皱起眉头,显然没料到这个"龙树尊者"竟是个油盐不进的难缠角色,正僵持不下,街巷中忽然传来了雄鸡打鸣的声音。 |
见找到阴穴,杨刃满意地笑了笑,正想回头招呼邵梅花,桃花胖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老羊,情况不对,你看看后面!" 杨刃闻言回身望去,惊奇地发现送葬队伍不知何时都变成了桃花胖在棺材赌场门前看到的黄衣人和绿衣人,邵梅花也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形,杨刃暗道一声,"不好,我低估了他们了!" 就在杨刃愣神的片刻,黄衣人抬着杜小姐的灵柩突地向杨刃猛冲过来,灵柩距杨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地,一股阴风吹过,杨刃手中的油灯灯火猛地就熄灭了,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似要撕裂这黑暗的世界般从天上打了下来。 |
闪电,是上天的惩罚;霹雳,是有声的审判。 杨刃手中的油灯刚一熄灭,青烟还未散尽,那道闪电便从天而降,正打在灵柩之上。但听"啪"的一声巨响,那灵柩飞上半天,再落下已成一块焦碳。 灵柩旁的杜老板早换了一身黄衣,冷冷地看着杨刃,身边依偎着的绿衣女子赫然竟是小翠。 "杜老板,这一切果真是你干的!"杨刃的目光停在杜老板的身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在打量着一个不属于人世间的怪物。 "小家伙,我小瞧你了!不过你明白得也太晚了!哈哈!"杜老板今日的眼神与往日不同,除了不可一世的得意之外,更多了一丝奸诈, "杜老板,在这些纸人动手之前,我还想求证一些事情。"杨刃看着面露喜色的杜老板冷冷说道。 "你问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变成纸人的!"杜老板掩藏不住欣喜的表情,"大方"回道。 "所有的这一切,应该是你早就设好的局!这个局,应该在三年前你得到红木盒之后就开始了?"杨刃盯住杜老板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杜老板点了点头,他示意杨刃继续说下去。 "在三年之前,你受高人指点,买下了西林宅。如果我所料非差的话,杜老板你八字中的喜神应该是金和木。'西'为金、'林'为木,这'西林'二字正好补了你八字中的五行。 不仅如此,用梅花卦解'西林'二字的话,这'西'字如果连笔画中的断笔一起计算的话,共有七画;'林'字,则有八画。七为山,'艮'象;八为地,'坤'象。二者组合在一起便为六十四卦位中的'山地剥卦'。'剥'卦本意乃是群阴削阳之象,主有阴人之祸。你这宅子的风水布局又是养鬼之局,所以这'西林宅',便是一个'死'宅! 杜小姐本是童女之命,本身就乃阴弱之体。这'死'宅养阴体,自然就会祸事不断!"杨刃目光坚定地说道。 杜老板听到这,亦是止不住点头赞道,"不错,还有呢?" 杨刃叹了一口气,哀声说道,"当邵掌柜提醒我杜府是'西林宅'的时候,我就一直迷惑不解。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买间对自己女儿有害的宅院! 不过小翠的出现,以及那槐树下发现的两个瓦罐让我的疑惑又解开了不少。"杨刃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哦?从这两点上,你明白了什么?"杜老板问道。 "小翠应该不是杜小姐的丫鬟,她给我和花胖讲的那些往事,其目的应该是让我们去找紫薇老道。至于这其中的原因,我暂时还没找到线索。" 杨刃歇了口气,继续说道:"杜小姐住进'西林宅'后,由于她的八字和宅子的风水相冲,所以自然就会体质虚弱,一病不起。杜夫人看到杜小姐生病,自然是万分担心,一番打探后,她找到了紫薇道长。在杜夫人的一番哀求之下,紫薇道长感其爱女心切,也就答应了杜夫人的请求,即指点杜夫人用自己的寿元换了女儿的三年性命。 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的是,紫薇道长为什么不找个彻底解决的方法?还有,你们让我们找紫薇道长的目的又是何在?"杨刃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杨刃的一番论述引得杜老板拍手叫好,然后奸笑道:"你这小子,心思却是缜密,没想到能猜到如此多的东西!" 小翠此时依偎在杜老板的身旁,呵呵笑道:"反正你们马上就要变纸人了,想不通的地方,就让我告诉你们好了。我其实不是小姐的丫鬟,而是夫人陪嫁的丫鬟。 |
你们可能不知道,夫人家的家境很好,又是独女,老爷当初其实是入赘到夫人家的。老爷入赘到夫人家后,并不如意,在人家的屋檐下生活,事事处处都得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老爷心高气傲,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渐渐地,老爷和夫人貌合神离,慢慢疏远起来。 我看老爷一天比一天消瘦,也动了恻隐之心,一来二往之下,我和老爷渐渐有了情意。然后,我怀了老爷的骨肉,我和老爷的事也终于被夫人知晓了……"说道这儿,小翠的脸上就有了悲伤的神色,很快便淌下泪来。 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翠继续说道:"我那时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想给杜家留后,然后做小的伺候老爷和夫人!可是我没想到夫人知道我怀了老爷的骨肉后,就不断地折磨我!她不仅不让老爷见我,还把我关了起来。 你知道吗?就连我临盆的时候,夫人也不让老爷来看我,更不让老爷给我找接生婆。我难产了!我一直在床上痛了七天,我一直痛了七天才死去!那七天来我一直哀求夫人救我,可是她好狠心……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所以在夫人死前,我每天都在她的房门前摆一个篮子,我要她也痛苦七天,我要她也感受我的痛苦……我的命好苦,我孩子的命好苦!"小翠说到此处,惨白的面容上复又流出眼泪。 杜老板一边楼着小翠,一边愤恨地说道:"那个狠心的婆娘,她不仅害死了小翠,还害死了我的儿子!所以我要她死!死!死……"杜老板有些歇斯底里,半晌情绪才平定下来,复又说道:"小翠死后,我一直忍气吞声地在她家呆着,好在老天开眼,这狠心婆娘的父母终于死了!我终于熬出了头了!到后来,我无意间得到了红木盒,又遇到了主人,拿到了化忌面具……在主人的指点下,我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方法!" "红木盒?主人?化忌面具?"杨刃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哈……哈……"杜老板癫狂地笑了起来,"那狠心的婆娘杀死了我的儿子,所以我要杀死她的女儿。这西林宅是个群鬼运财的风水之局。给这群鬼的祭品就是我那童女命的女儿…… 我女儿是童女之命,她一生只有保住处子之身,才能一生安康。如果嫁人的话,就会家破人亡。你说,我要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她本不是男子,自然不能让我杜家有后,且不能嫁人,而且还是那个狠心婆娘生的种。她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还可以旺我财运……"杜老板的脸色突地变得狰狞起来。 杨刃听到此处,不由得勃然大怒,"无耻之极,丧尽天良!竟然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去旺财运,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父亲!你良心都让狗吃了!" "哈哈,良心?我的良心早在那狠心婆娘害死小翠母子的时候死了。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你们如此,紫薇老道也是!三年前,那臭道士不自量力地想解西林宅的风水之局,可他哪儿是主人的对手,哈哈!不得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教了那狠心婆娘以命换命的孬方法。 以命换命有违天理,贸然施之是要遭到天谴的。紫薇老道三年前教会那死婆娘方术后,便患上了隐疾,身受天谴之毒的折磨。小翠告诉你们那些往事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去找紫薇老道。只要紫薇老道肯告诉你们事实的真相,哈哈,那便是泄露天机,他告诉你们的东西越多,他自己所中天谴之毒也就越深……可是我没有想到,那来去阁中却突地起了一把火,让这臭道士跑了。可惜啊可惜,要不是那把火,这会儿那臭道士说不定就已经身受天潜之毒死了!"杜老板叹道,脸上现出一丝惋惜之色。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槐树下第二个陶罐上的八字就是你和小翠的。你把小翠的尸骨火化后放到陶罐中,然后跟她结了冥婚,这样小翠的阴魂便可以帮你的忙,你才能够阴鬼运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你太无耻了!竟然连自己女儿的棺木都不放过,还要她魂飞魄散!"杨刃冷冷说道,语气中是拼命压抑的愤恨。 "你现在知道得太晚了!只要童女魂飞魄散,那些帮我运财的小鬼就能满意!到时……哈哈!"杜老板阴笑道。 |
"可惜你还有一个遗憾,"杨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童女回魂了,她又活过来了。我昨天便已经破了这西林宅的风水。你应该也知道,童女的寿元应不止于此,她这几天只是假死而已……"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杨刃话未落音,杜老板就抢过话头,一双眼睛瞪得贼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刃。 "信不信由你。"杨刃不怀好意地坏笑道:"我昨天已经变动了西林宅的风水格局,我在'林'字下多刻了两钩,'林'字加两画变成了十画。这'山地剥卦'就变成了'山泽损卦'。这第五爻为动爻,又成了'风泽中孚卦',这样一来,阴多阳少、群阴削阳的局面就改变了。变动后阳爻占了上风,而且这'中孚卦'乃是'坤'与'震'的组合,卦德有遵守诚信之意。如此一来,西林宅的风水格局便算破了。这西林宅的风水格局破后,阴气自然就开始泄露,杜小姐也慢慢苏醒了。"杨刃轻松说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心媛醒了?"杜老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旋又疑道:"那这棺材里面的人又是谁?棺材封棺后,我可是亲自探过里面的虚实,这棺材里面应该就是小女无疑!" "哈哈哈!"杨刃狂笑起来,"你错了,你真的错了!白天的时候,我让花胖偷偷地把那老槐树砍了,并让他截了五尺长的树干给我。我把这槐树干放到红木棺中,并贴上了杜小姐的生辰八字,然后让邵掌柜使了障眼法,骗过封棺的家丁。此法本是古人用来挡天灾的,我今天用了下,原来却有奇效,竟然能骗过你这只老狐狸!" "畜生,你坏我大事!来啊,杀了他们两个!" 杜老板暴跳如雷,手一挥,身后送葬的纸人潮水般向杨刃、桃花胖二人涌来。 |
"燕雀湖,有狙神;狙神一出现皇城;皇城兴,皇城亡,皇城再出便称王。我一定还可以东山再起的!"脸谱人口中念念有词,心中隐藏已久的心愿再次被点燃。 闪电、火光、叫声、哭声……一切都平息下来。 山岗安静了,朝阳出来了。 弹指挥间,转眼又过了一月。 晚风,是离别的笙箫;黄昏,是再别的断桥。今天的黄昏,又有一段离愁别绪在上演。 杨刃和桃花胖静静地跟在杜心媛身后,他们只是想陪伴着这苦命的女子多走一段路,再多走一段路而已。 一个月前,由于狙神的突然出现,杨刃和桃花胖安然从杜府祖坟中走出;一个月来,身体虚弱的杜心媛也渐渐康复,康复过后的杜心媛很少说话,只是常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也许发呆的时候,就是她无声哭泣的时候。 一个月后的今天,杜心媛变卖了西林屋,变卖了南京城中杜家所有的产业。她想回苏州了,想回那个充满了儿时美好记忆的地方。 "二位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吧!这段时间来,多谢二位照顾了!"杜心媛对杨刃和桃花胖道了一个万福。 "心媛,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可是亲过又抱过我家杨刃兄弟的,你要对他负责啊!"桃花胖乐呵呵地说道。 "杜小姐不要介意,桃花胖只是爱讨口头便宜而已。小姐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我们会尽力帮忙的!"杨刃抱拳说道。 "对,对,对,我们会尽力帮忙的!即使你想生孩子的话,我家杨刃兄弟也可以帮忙的!"桃花胖摇头晃脑说道。 听到桃花胖的话后,杜心媛的脸上不由绯红一片,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多谢二位公子了!心媛这就走了!" …… 滔滔江水,几千年来载的都是离愁别绪;悠悠轻舟,数百里走过的都是浮浮沉沉。 晚霞之中,杜心媛的身影渐渐远去。 暮色来临,桃花胖的声音缓缓传来:"老羊,杜小姐给了我们不少辛苦费!我们今天就到依红楼中开洋荤好了……" |
往日的辉煌,都在岁月的风雨中消散;忙碌的众生,总是在最迷惑的时候,才想起找寻过去的足迹。 南京夫子庙,枕着涛涛江水,倏忽间便过了千年。在这个浓缩千年岁月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们表情各异,品尝着各自的欢乐与悲伤。 君子楼是夫子庙旁的茶楼,朗朗的说书声中,这座三层高的茶楼品味着一座城市的沧桑。 很多人喜欢喝茶,也喜欢在一碗清茶中品味一段传奇的故事。今天的君子楼又被茶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按桃花胖的说法,这君子楼的喧闹程度能让他连放十八个响屁也不会有人察觉,拥挤程度简直比夫妻恩爱时还要靠得紧。 给过茶楼老板不少花头后,便有专人引着杨刃和桃花胖来到君子楼的西厢房,这是一间包房,右下方便是说书台子,端的是尽享天时地利之便。此刻这说书先生还未登场,四周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桃花胖看着脚下人头攒动的景象,只是不住地摇头。 "老羊啊!你说我们干什么不好,却偏要到这里来听评书。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命苦的人是谁吗?这最命苦就是依红楼的姑娘们啊!如果我们这样的谦谦君子都不去拯救她们的话,那么她们的生活不就更痛苦了?"悲天悯人的桃花胖看着拥挤的人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就在桃花胖抱怨的时候,店小二拿着糕点进了厢房,听到桃花胖的话后,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爷,你还不知道这位说书先生是谁吧?今天我们茶馆请来的说书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普六茹印。你还不知道吧?人们常说这'南六茹''北苍泓'是天下最有学问之人,这'南六茹'便是今天在本馆说书的普六茹印!" 桃花胖撇了下嘴唇,不屑地说道:"什么'普六茹'不'普六茹'的,他的书说得再好,有依红楼小茹姑娘的肤色好吗……" 桃花胖一直抱怨不停,杨刃懒得理会,只稳重地坐在厢房中品茶而已。不久之后,但听楼下众人一声高呼,一位身着长袍、步履稳健、神态沉稳的中年男子走到说书台前,先将醒木一拍,然后抱拳朗声说道:"鄙人普六茹印,多谢各位赏光!"醒木拍响后,这君子楼顿时便鸦雀无声,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
"红色朱雀?长什么样子?"桃花胖顿时迷惑起来,"老羊,你说那朱雀的样子是不是就是你身上那只鸟的样子?" 听到桃花胖的话后,杨刃也有些迷惑,不由得便皱起了眉头。 "你皱眉头干什么?我说的那只鸟,不是你下面的那只小鸟,而是你上面的那只大鸟,就是你胸口铜钱里的那只鸟!"桃花胖满是委屈地辩解道。 就在桃花胖和杨刃就 "鸟"的问题纠缠不休的时刻,普六茹印又接着说道:"梁武帝得知燕雀护陵的事情后,非常惊异,诏令重新整修太子墓。封墓时,又有数万只燕雀衔泥飞来,筑起很大的墓包,并且日夜盘旋于上,守护着太子墓。由于太子墓在前湖边上,因此,后人便称前湖为'燕雀湖',又名'朱雀湖'、'太子湖'。宋朝诗人杨修之曾有诗云:'平湖岸侧见高坟,万土衔来燕雀群。鉴面无波天一色,此中文藻似储君。'" 台下众人听完普六茹印的故事,皆沉思起来。可就在此时,那东厢房的少年公子却又银铃般地喊道:"现在这燕雀湖又在什么地方啊?我怎么没看到啊?太子墓呢?我也没见到啊!" 听到少年公子的询问,普六茹印微微笑了笑道:"这位公子问的也就是我今天最想说的:燕雀湖的消失关系着一个千古悬案,同时也牵系着这金陵城的龙脉风水!" "那你就快说啊?你要再这样慢吞吞的话,我就放虫子咬你了!"少年公子扬眉嗔道,孩子气十足。 "好,我这就说!"普六茹印收起手中的羽扇,轻启唇齿,就要开腔。 众人此时都立起了耳朵,拥挤的君子楼中顿时没有一丁点声响。 |
见普六茹印又在胡言,那几个彪形大汉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眨眼功夫,这一行人就冲出茶楼,消失在杨刃的视线之外。 "这说书先生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杨刃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当下就想换上黑衣斗笠跟过去。 "杨大爷,不好了,不好了!段大爷他突然走了,走前还让我带话,让你赶紧去找他!" 杨刃正想有所动作,那茶馆的一个小二突地跌跌撞撞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
实话也许是最可怕的事物,谎言或许是最美丽的事物,而难以证实的话语则是最神秘的事物。 普六茹印是因为说了实话因言获罪,还是因为说了谎言得罪高层,杨刃现在很难知道。不过杨刃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打赏小二一些碎银后,杨刃披上黑色风衣、戴上密不透风的斗笠,快步走出君子楼。君子楼外早是人声鼎沸,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东一堆西一堆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们知道吗?六茹先生是被穆老爷子抓了,这下可要出大事喽!"一位头戴瓜皮帽,手拿烟枪的白胡子老头低声说道。 听到这儿,杨刃的耳朵扯动了一下,放慢脚步,凝神细听。 "你们知道吗?穆老爷子可从不会轻易抓人的,可是他一抓就抓厉害的人,还记得三四年前轰动全城的算瞎子嘛?也是穆老爷子下令抓的。唉,不知道这次六茹先生会不会……"白胡子老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担心什么。 "我说白老爷子,您就别嚼舌根了。这种事情,我们管得了吗?"一位身穿马褂的中年男子对白胡子老头小声说道,"唉!这六茹先生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太白楼肯定是要出事了!" "太白楼要出事了?为什么啊?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酒楼而已啊!"白老爷子抬起头来了,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我说白老爷子,你刚刚没发现铃铛姑娘出来了吗?"中年男子左右望了一下,偷偷摸摸地小声说道。 "铃铛姑娘?铃铛姑娘是谁啊?再说我刚刚并没看到有女子打这经过啊?"白老爷子疑惑地问道。 "铃铛姑娘就是刚刚从君子楼中出来的那个白衣公子。这个铃铛姑娘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来南京还没几个月,就在南京城的各个地方到处撒钱,把整个南京城搅得是人仰马翻!"中年男子苦笑道。 "哦?南京城何时出现了如此人物?看来老朽真是后知后觉了!"白老爷子现出遗憾的表情来。 "这铃铛姑娘每天一个装扮,身上还带着手铃脚铃,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十分惹人注意。不仅如此,铃铛姑娘还喜欢玩虫,她手上常有各式各样的小虫子。更让人惊讶的是,铃铛姑娘的酒量非常好,每当有人对她不满的时候,她就找人到太白楼中斗酒。"中年男子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仰慕之情。 "哦?一个小女孩,身上戴着铃铛,喜欢玩小虫,还喜欢与人斗酒,这样的人物,老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与铃铛姑娘斗酒的人中都有谁啊?那些每天喝酒的大老爷们儿也喝不过她吗?"白老爷子顿生迷惑。 "哈哈!白老爷子,我刚开始想的也和你一样!可是没想到啊,这和铃铛姑娘斗酒的老少爷们儿,一个个都成了斗败的公鸡。那些老少爷们儿赌酒输了后,一个个就都在太白楼中发起酒疯来。所以我才说,今天太白楼又有好戏看喽!"中年男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哦,那今天铃铛姑娘又和谁斗酒呢?"白老爷子也来了兴趣。 "呵呵,是一个小胖子。这小胖子虽然穿着黑风衣,而且还用斗笠遮住了面容,走路的时候,那油油的小肚腩还是忽隐忽现的!"中年男子呵呵笑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太白楼看看,我倒要看看这铃铛姑娘怎么和这小胖子斗酒的!"白老爷子把手中的烟枪一收,就想踏步而去。 见白老爷子转身想走,中年男子顿时急了起来,"白老爷子别忙着走,太白楼现在可是危险啊!铃铛姑娘前几次斗酒的时候,很多人跟你我一样都想去观看,可是那些斗酒输了的大老爷们儿发起酒疯来,可真了不得。这些人发起酒疯来和寻常人不一样,他们似乎中了邪一样,割脉断腕头破血流是小事,最怕的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
杨刃听中年男子如此一说,心中也是一惊。桃花胖有多少酒量他是知道的,那人只要灌了两口"猫尿"后,就醉得跟死猪一样。这铃铛姑娘什么来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听中年男子这么一说,肯定不是寻常人物。 向路人打听了太白楼的所在后,杨刃急匆匆地向太白楼跑了过去。 太白楼离君子楼并不算远,就隔两条小街,寻常也就半刻钟脚力,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这从君子楼到太白楼的一路上都是人山人海,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一个劲儿地往里挤。 杨刃一路小跑,见缝插针,花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太白楼前。睁眼一看,不禁傻了,那太白楼前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壮汉,守卫在楼前楼后,根本就不让人进去。 杨刃担心桃花胖有事,急急忙忙地就想往酒楼里闯,那些守门的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毫不讲理,拿起手中的狼牙棒劈头盖脸地就朝杨刃身上打去。要不是杨刃身形敏捷,闪躲得快,身上早成蜂窝了。 "哪里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杨刃气愤地问道,"好好一个酒楼,却不让客人进去喝酒,这是什么道理?" "放肆!这里岂能容你胡闹!太白楼现在被铃铛姑娘包了,她要和段公子斗酒,任何人都不得进去!"领头的壮汉双目圆瞪,额头上的青筋鼓得老高,恶狠狠地说道。 "哪有你们这样蛮横的人?段公子是我兄弟,我必须进去!"杨刃亦毫不相让。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你就是他老子,我也不能放你进去!我不让你进去,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等会儿要是你的兄弟发起酒疯来,他连你也会杀的。"壮汉手拿狼牙棒,顺手又向杨刃打了过来。 杨刃一个闪身,避开了壮汉的狼牙棒。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后,杨刃心中暗叹道,"乖乖,也不知这花胖惹到了哪路神仙了,看来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心下打定主意,杨刃后退几步,对着太白楼大声吼道:"我是来找铃铛姑娘斗酒的!这江南一带,谁不知道我杨刃是花中唐寅、诗中太白、酒中嵇康!我那段兄弟的酒量跟我比,就好比老鼠屎碰到了大象屎一样,不值一提。你们铃铛姑娘肯定是怕了我了,所以才故意不让我进去。" 这杨刃的声音有如洪钟,太白楼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得真切。那围观的人群一听杨刃说要斗酒,像避瘟神一样,一个个立马从杨刃身边闪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那守门的壮汉,听到杨刃的话语后,开始只是一愣,几秒钟过后,突然就不约而同地哈哈狂笑起来。 "保姆姐姐,你出去看看,是谁在门外叫阵?"杨刃正思量这招激将法有无效果之时,太白楼里忽然传出铃铛姑娘清脆的声音。 |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地跑到此处胡闹?"太白楼三楼的窗口之前多了一位年纪不大、一身粉衣、容貌清秀的女子,这位粉衣女子居高临下看着趾高气昂的杨刃,嗔怒道。 "谁家的小孩?"杨刃心中一阵苦笑,对粉衣女子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我是来找你家小姐斗酒的!如果你家小姐不敢跟我斗酒的话,就早点给南京的父老乡亲赔个不是好了!" "呵呵,刚刚喝倒一个,又来一个找死的!"粉衣女子嫣然笑道,"既然如此,蛮牙哥哥,你就放他进来吧!" 太白楼下那手拿狼牙棒的壮汉听到粉衣女子如此吩咐后,便收起手中的狼牙棒,侧身相让,留出一条通道。 杨刃对手拿狼牙棒的蛮牙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正步走进太白楼中。 太白楼在秦淮河畔伫立了数百年,数百年来,文人骚客的题词挂满了太白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一副副题词仿若一张张岁月的脸,它们记载了这岁月的辉煌和沧桑。 杨刃正步走上太白楼的三楼,正中有张椅子上坐着位一身紫衣的娇俏丫头,那丫头胸前挂着银饰,手上和脚上的银铃铛不时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当是铃铛姑娘无疑。 杨刃上楼后,也不客套,径直便坐到铃铛姑娘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
落日的余辉,给古城蒙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面纱。在这羞涩的时光中,多少生灵在忙着把自己隐藏。 杨刃在黄昏中紧跟着那顶红色的轿子,虽然一路上不停加快脚步,但那轿子似乎走在杨刃的梦中一样,可以看见,却总是追不上它。 恍惚间,杨刃已经跟随着轿子,走过了好几个巷子。不过让杨刃意外的是,他的脚步似乎永远都走不到轿子的跟前。 天色暗了下来,幽暗的夜色下,杨刃又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他体内的天毒又发作了,茶虫酒的药效此时正慢慢地消失,同时,这天谴之毒的毒性却被狠狠地激发出来。 痛苦中的杨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感觉此时自己的心似乎已经贴在了皮肤的表面,只要再有一次跳动,这颗心就要跳出来了。杨刃又挽起衣袖,手臂之上渐渐地露出了红斑,这红斑不断地膨胀着,似乎那红斑下的脓血又要再一次喷涌而出。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天谴之毒会一犯再犯?"杨刃不安地问着自己,"我要好好给自己算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流年流月流日同宫,命宫走到病疾宫,化忌遇天刑,阴煞和华盖会照命宫……今天的命格怎会这么差,难道今天就是我今年的命点吗?" 杨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他刚才推测了下自己的命格,惊讶地发现今天竟然是自己今年中最有危难的一天。 |
命运也许是一出早已写好的剧本,你可以尽心尽力去演,但是却不能提前偷看。杨刃在迷惑之下,推算了自己的命格,但他似乎忘了方士的一条祖训--善易者不自卜! 所有偷窥的行为,似乎都要受到惩罚,杨刃也是如此。就在杨刃推过自己命格之后不久,他就感到身上突然涌出一股火辣的热流,那热流片刻后便流遍了全身。杨刃身上又开始流脓了,黑黑的脓血遍布全身,一股腥臭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杨刃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疼痛袭来,他感觉到一种无力的绝望。在又挣扎了一会儿后,杨刃闭上了眼睛,他痛得晕厥了过去。 能唤醒沉睡生灵的,也许只有欲望。这种欲望是生的欲望,是活的欲望,是善的欲望,同时也是恶的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刃被一阵紧密的锣鼓声惊醒,他慢慢睁开眼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细细打量周遭物事,有些熟悉,竟是龙潭,金陵城中最奇妙的龙潭! 在龙潭之旁,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戏台,戏台之上,武生和小旦们正卖力地表演着京剧。 "深夜之中,为何多了个戏台?我跟踪的轿子又跑到哪里去了?"杨刃头疼地问着自己。 杨刃跌跌撞撞地走到戏台之下,他惊奇地发现,这戏台之下竟没有一名观众! 没有观众的戏场,只有演员的戏台。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来得如此诡异? 杨刃在戏台的前排,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也要好好想一想现在的处境。 锣鼓声、唱腔声在戏场中不停激荡,在这一片喧闹之中,杨刃又感到有些神志不清了。那戏台上的演员们,看到杨刃来到戏场后,似乎都有了别样的神情,唱得更大声,舞得更卖力了。 杨刃身上的脓血越流越多,身上也渐渐有了死尸一般的恶臭!又一阵痛楚袭来,杨刃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此时的戏场,似乎变了样子。在杨刃的身旁,突然多出很多看客,很多目光呆滞的看客。这些看客似乎都是军人,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硝烟味,还有一阵阵的,尸臭?没错,就是尸臭味! "这些人是谁?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杨刃诧异地问着自己,"对了!这里是龙潭!这里是南京的龙潭!这些人的装束好像是几年前军阀混战时候的装束。难道说,这些人是……鬼!"想到这,杨刃身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年前,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期,曾和北洋政府的孙传芳部激战于南京龙潭,五日五夜的连续厮杀,直将小小一个龙潭弄成血流成河尸堆如林的人间地狱。传说在那场大战之后,此地战死的军人阴魂不散,每到他们忌日的时候,就会出来作恶。 "难道,这场戏是演给鬼看的?"杨刃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上面的演员是人,这台下的看客是鬼。演这场戏,只是为了让这些战死的灵魂能得以安息?"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一般,打进了杨刃的脑海中。 锣鼓声越来越响,唱腔声越来越大,这台下的众鬼也开始兴奋起来,他们摇晃着、哀嚎着,似乎在诉说着死亡的痛苦。 杨刃前后左右环顾一番,他的身边挤满了厉鬼,鼻子也闻到了越来越浓的死尸气味。 "难道是因为我流出的脓血有尸臭味,所以才能看见这些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身上尸臭味消散后,这些鬼会不会发现我?"想到此处,杨刃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离奇的事情总会一件又一件地跟来,就在杨刃诧异于台下众鬼的时候,他又惊讶地发现这台上的众人也是如此熟悉。 台上现在有五个人在演戏。那演小旦的姑娘怎么这么像小翠?那演武生的男子怎么和传说中赵陀罗的身影有几分相似?这演老旦的难道是元宝婆婆?而那老生的角色不就是杜老板扮的吗? 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最令杨刃感到意外的则是那位在戏剧中扮演将军的人。这个人脸上戴的脸谱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似乎早已刻在了杨刃的心上。 "这扮演将军的人,不就是那位脸谱人,那位在金陵塔旁做法狙神的脸谱人吗?为什么这个人也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杨刃的心情立刻激动起来。 |
就在杨刃震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身后多了很多异样的目光。那台下的众鬼似乎已觉察到了杨刃这个异类,正用别样的目光紧盯着杨刃。 杨刃转过身,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鬼魂,一身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裤。 "难道是因为我身上的尸臭味少了吗?"杨刃诧异地问着自己,"看来只有再犯一次天谴才行!有天谴就会有天毒,有天毒就会有尸臭味,有尸臭味这台下的鬼魂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对了,我刚刚犯了'善易者不自卜'的戒条,所以天毒大发。现在是子时,我再算一次自己的命运。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犯'命不占子'和'善易者不自卜'两个戒条。"想到此处,杨刃心中多出一些无奈的快慰,"我现在就以时间起梅花卦,看本卦,想变卦,参看互卦……" 心中打定主意后,杨刃就开始慌忙地推算起自己的命运来。心思转动间,杨刃体内的天毒又开始慢慢发作起来,不消须臾,杨刃便感觉到疼痛,一股股火辣辣的热流在体内四处窜动。 "好!天毒又发作了!这下我应该不会被发现了吧?"杨刃心中苦笑道,"我本卦的卦象是'身陷险地',变卦的卦象是'路遇贵人',互卦的卦象是'重回百年' ……可是,这'重回百年'是什么意思呢?" 杨刃诧异的时候,又睁开了眼睛,台下的众鬼似乎已经恢复常态,再无那异样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看到群鬼没再注意自己,杨刃长吐一口气,而后复又将目光往戏台望去,却惊讶地发现,那台上的五个人都走了下来,片刻后便到了自己跟前。 那领头的脸谱人手里正拿着一副京剧脸谱,在杨刃诧异愣神的时候,只听 "嘭"的一声,那奇怪的面具忽然重重地盖在了杨刃的脸上。 |
杨刃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让他诧异的是,那胡惟庸的头颅突然立了起来,一丝诡异的笑容挂在头颅惨白的面容上,然后那头颅突地又多出了一张面具,一张脸谱人的面具! |
笑容不一定都是美丽的,正如同眼泪也可能是甜蜜一样。当杨刃看到胡惟庸头颅的笑容后,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你的心在颤抖吗?"头颅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是否感觉到了血腥和残忍?你是否感觉到了这世事的变幻无常?你是否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 "这个头颅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杨刃不安地想道,"难道他想暗示我什么?" 看到杨刃惊恐得不能言语,头颅又接着说道:"如果上天是公平的,为什么你一出生便要遭到这么多的磨难?" 闻听此言,杨刃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人间是公平的,为什么你会进入监牢,为什么又会受到天谴?"头颅又咬牙切齿地说道。 杨刃的眼神开始变得混浊起来,心神似乎受到了影响。 "如果命运是公平的,为什么别人可以作威作福,你却要颠簸流离?这世间是公平的吗?你要知道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罪恶。你好好想想,既然别人不能公平地对待你,你为什么还要善待别人?"说到这儿,头颅的嘴角边突然有了诡异的笑容。 听到头颅的话语,杨刃呆呆地伫立不动,那一幕幕不愉快的往事,似乎都在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面闪现。 …… 脑海深处的我们会不会和阳光下的我们一样,有着同样的面容?当心海不再平静的时候,那每一个生灵的背影又会发生怎样的激荡? 杨刃在幻觉中游离的时候,脸谱人也紧紧地盯住了杨刃的眼睛。这两双脸谱下的眼睛,在冷冷相对间,似乎在交流着那些迷离的往事。 一会儿后,子时的更声敲响了,更声敲响后,脸谱人的耳朵突然抖动了几下,顿时便收回了凌厉的眼神。杨刃仍沉浸在恍惚的状态之中。 "主人,你施术完了吗?"杜老板小心问道。 脸谱人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许久之后,才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唉,难道上天总要为难我山帝吗?刚刚我用'山'术中的摄魂之术来扰乱杨刃的心神,没想到这小子虽然元神未结,但却心意坚定……如果再给我点时间的话,这小子一定会为我所用的!" "主人,属下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不继续施术?"杜老板又问道。 "子时已过,流日已变,再施术的话,会反噬自身的!我们走吧,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有人会找过来的!"脸谱人回道。 "那面具呢?戴在杨刃脸上的面具呢?"杜老板急忙问道。 脸谱人的手在杨刃脸上晃了一晃,顷刻间那面具就陷入了杨刃的面容之中,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面具消失了?"杜老板急切问道。 "所有人的面具,都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心里。这杨刃以后会是如何,就看他自己的心境了!"脸谱人话一说完,挥手便召集众人离开。 夜色,阴暗了很多人的心,在这不安的夜色中,不少人的心都开始阴暗起来。 杨刃失魂落魄地站立在龙潭,有几个身影从月光下闯了过来。 月夜中有了铃铛声,也许就不再孤独。在月光的牵引下,一路清脆的"叮当"声,这首先跑过来的便是铃铛姑娘了。 铃铛姑娘跑到杨刃的旁边,侧着头、把玩着垂下的小辫,笑呵呵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杨刃。 "师父快来看啊!这里有根大木头!"铃铛姑娘呵呵笑道。 在铃铛姑娘身后,一位穿着青衣肩背药箱的中年男子健步走了过来。这中年男子用鼻子在杨刃的身上嗅了几下,接着又摸了摸杨刃的脉搏,最后皱着眉头死死地盯住杨刃的眼睛。 青衣男子背后还有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喇嘛,赫然是不动明王,不动明王身旁则跟着一位明眸皓齿娇小可爱的绿衣女子,想来便是铃铛姑娘在太白楼所说的姐姐无疑。 |
"不会诈尸了吧?怎么诈尸的时候还抓你的手啊?色鬼,色鬼,这肯定是一只色鬼!"铃铛皱着眉头,摇头说道。 "那小胖子立起身后,就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接着就神情麻木地看着我说道,'观音姐姐,你难道真是我的观音姐姐?是佛祖哥哥让你来救我的吗?'"说到这儿,鹿野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这小胖子真这么说吗?我怀疑这小胖子中毒不深,他那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看到你要给他治病了,所以故意装傻占你便宜的!哼,这小胖子真坏!真应该再让他吃点苦头!"铃铛姑娘恨恨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那小胖子是不是装的,不过他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像是中毒发疯的样子!"鹿野辩解道。 "那后来呢?"铃铛姑娘又问道。 "小胖子握着我的手,又说出这样的话语,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我一边把手缩回来,一边又对小胖子说:'这位小兄弟,你不会是中毒后神志不清吧!我不是你的观音姐姐……'可是我话还没说完,这小胖子又开始说些稀里糊涂的话来了!"鹿野不解地说道。 "小胖子说啥了?这小胖子准没有好话!"铃铛愤然道。 "那小胖子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突然把我的手抓到他的胸前,接着就趴在我的手臂上哭了起来。我看他哭得伤心,也不好意思缩回我的手。 一会儿后,小胖子终于不哭了,他含着泪光对我说道:'你若不是观音姐姐的话,难道是孟婆姐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么年轻,怎么就到地府了啊!' 我看到小胖子神志不清,只得急忙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瞎想,你只是中了点酒毒而已,你不会死的!' 可是这时候我没想到,那小胖子却又趴在我肩膀上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伤心地说道,'孟婆姐姐,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你等会儿就要给我喝孟婆汤了。我这人也不怨天尤人的,我只是想在喝孟婆汤之前,提个小小的要求。'" "哦,这小胖子鬼点子还挺多的,他都提了什么要求啊?"铃铛疑问道。 "我当时也很奇怪啊,于是就随口回道:'什么要求啊?'哪晓得那小胖子听到我的话后,又痛哭流涕起来,然后这小胖子坐了过来,靠着我的肩膀,伤心地说道'你还说你不是孟婆姐姐,你现在都在问我提什么要求了……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的。你知道吗?我的口味很挑剔,我就想在孟婆汤中加点佐料而已。你能不能在孟婆汤中放点湖南的姜糖,青海的酥油什么的……'" 鹿野说到这儿,铃铛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还指着鹿野说道:"姐姐,你上当了!你被小胖子骗了!他在占你便宜!" "嗯,那时候我也知道被骗了!"鹿野生气地说道:"我随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接着又在他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 "哈哈,真好,真好!碰到色鬼的话,就得这么干!"铃铛拍手说道。 "可是,我还没在小胖子身上打几下。他却又眼睛翻白、口吐白沫、浑身颤抖起来。不到一会儿功夫,小胖子就又昏迷过去了。 我料想是刚刚我那几脚让小胖子动了身上的酒毒,所以就又担心起来。我看到小胖子犯病的时候吓人,又不敢给他下药,于是便想把小胖子带到不动明王那里去--明王大师在钓鱼城和我父亲谈过佛法,所以我和明王大师也有些渊源"鹿野说道。 "哦,所以那时候你就派人通知我说你要去明王那里?我还以为你要去听明王讲法呢!"铃铛点头说道。 "恩,不过在路上,我又让这小胖子给骗了,我让他给跑了"鹿野委屈地说道。 "哦,怎么给骗了啊?这小胖子真是太狡猾了!"铃铛愤然道。 "我把小胖子放上轿子后,就让轿夫抬着轿子往明王讲法处走去!可是这路才走了一半,轿子之中突然就有了饱嗝声,接着……接着又多了几声屁响!"鹿野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哈哈,臭不臭?肯定是小胖子睡醒了!"铃铛得意地笑道。 "嗯!我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回头看了看他。可是这时候小胖子却满脸堆笑地说道'舒服啊,真舒服!小姐的身上是香气宜人,我的响屁是其臭如兰,二者真是相得益彰啊!有道是'一屁不响,何以响天下',我这一屁放下去,以后肯定会天下闻臭……哦,不对……是天下闻名的!'"鹿野把桃花胖的语气学得是绘声绘色,站在一旁的铃铛姑娘早已忍不住狂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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