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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转]古风唯美 |悬疑小说一一一《餮饕娘子》by 奈何[第28页] |
作者:曼莎珠华的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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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住竹枝儿巷尾的,姓谭,与生药铺那位谭大夫是叔侄亲戚,年纪尚轻,有时好像也到生药铺去帮忙跑个腿什么的。“跟个烫屁股猴儿似的,喊什么?整条巷子都听到你声音了!”婶娘一边说一边进来,扶着我娘道:“月儿她娘呀,感觉怎么样了?别动了胎气啊!”我娘已经慢慢醒转过来,虚弱睁眼道:“没、没事,就是眼前 忽然发黑,脚没站稳……”“来,进屋躺一下吧。”婶娘要搀她起来,她却摆手道:“不、不!快问问他,谁死了?”“哦、哦!”我答应了赶紧去问,那婶娘则又大声骂道:“臭小子快说啊!谁死了?”“不、不是桃月儿她爹……”那人吓坏了,斯斯艾艾地答道。 “听见没?不是你相公!”婶娘也放了心,扶着娘进屋去了,但我站在那里,还是感觉背脊阵阵发凉,又死人了,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怎么会这样?是春阳干的么?……我转头望去欢香馆,夜幕里欢香馆门前的红灯笼亮着,映出里面人影幢幢。我在井边打了水,煲开了送去给娘,婶娘正在陪着我娘说话,我又退了出来,乌龟在墙角下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总觉得心里一块重重的担忧,假如再有人死呢?假如下一个是我爹呢?不行……我想也没想,就冲出门去,可是刚跑到欢香馆门前时,却恰好桃三娘送那长沙人出来,一看见我正跑过去,就喊住我:“桃月?”我一怔,看见三娘,我也本能就停下脚步。那长沙人面红脖子粗的,也没把我当回 事,只是跟桃三娘喋喋不休说:“你待会给元大人送点心……我现在就去找他,我爱吃的金丝粉啊,你得带来,我晚点还宵夜!别忘了!”桃三娘陪笑道:“忘不了。”“你给我做的金丝粉很好,难得你有心,回头我再给你个红包封你几两银子,我说得出做得到,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他拍拍腰间:“我还有好东西给元大 人看呢!”桃三娘一径笑着送走了他,转而看我,脸色却立刻沉了下来,拉我到一旁低声道:“你要去河边?”我点头:“我担心我爹。”桃三娘略叹一口气,双手抓住我的双肩:“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现在这样很难让你相信他绝对没事……死了的人,都是为那船做的血祭,一是 祭祀那河里的蛟龙,二是为船开了血光,今晚那船就能全部完工了,子时还会死一个人。”“死那么多人的船,那元大人还敢要?”我难以置信道。“没办法,也许元大人不会再用这船招待他朋友了,但这船春阳必定会带回饿鬼道去。必须死三个人,船到时才能顺利启航,死的第三个人,是用来喂帮他开船行道的鬼的。” |
伴着运河里潺潺的水流响……“三娘,元老爷身边究竟有几个娈童?……究竟什么是娈童?”桃三娘沉默了好久,直至我们快要走上逍遥客栈的台阶,她才 低声答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娈童。”她接下去似乎还说了一句话,应该是给我解释什么是娈童,但此时面对的那屋里传出撕金裂石一般的声乐音响,一时之间刺入我的耳朵,也完全盖过了桃三娘的语言,我只是傻了一样还在仰头望向桃三娘的脸,这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上表情清晰而迅速地上扬,变成了容光焕发的如花笑靥。 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跑堂上前来招呼:“请问客官……”他还未说完,后面就立刻上来两个元府家丁,直接越过跑堂的朝桃三娘一拱手,声音冷硬道:“上这边二楼。”桃三娘点头笑答声有劳带路,便随着他们从旁边一条楼梯走上楼去,我第一次走进这样宽敞高大的房屋,这里到处挂着精美的垂帘,到处摆着颜色各异的盆花,香气弥漫,现在这 个时候大堂里虽然没什么客人了,但拿着鸡毛掸子或抹布的杂役,还是不少;二楼上,还有那么多的琴乐歌声,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我紧紧跟在桃三娘身边,在二楼长廊上转一个弯,再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宽大的半月门,里面传出女子的歌声,有人掀开长串碎珠子的门帘,歌声便嘎然而止,里面就是一张大圆桌,桌上坐满了人,我的视线根本不敢望向前方,只觉得唱歌的就是曾到过欢香馆的那个叫金云 的妓女,我站在桃三娘身后,只看着脚下红色方砖的地面。“咦?欢香馆的老板娘来了!”听声音,是长沙人赵先生。桃三娘对众人欠身一福,然后回头吩咐我道:“把带来的点心端出来。”我见过几次元老爷的场面,也知趣了,便答一声“是”,回身去把李二手里的食盒掀开,食盒分两层,上层是元 老爷要的几样点心,但下一层隐隐散发着辣椒热油的辛香气,想来是给那长沙人送的金丝粉,我便也打开一一呈上。屋子的一角,坐着一位弹琴的女子,圆桌之上,摆下的都是时令瓜果和炒货的碟,照旧还有元老爷的高贵茶器,我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只是小心谨慎地摆好手里的碗碟。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想来元老爷的心情 也不会怎么好吧,我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这船赶紧完工,爹能够平安回家。“呵,这小姑娘总是这么害羞内向的。”我听那妓女金云这么说,桌上的人们似乎都在看着我笑。我眼角恍惚瞥见正中央的元老爷左边,是白衣的春阳,右边则是一着青衣的,立时头皮发麻,不敢再看。这时元老爷淡漠声 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春阳答:“回大人,是亥时一刻。” |
桌上另一人道:“眼看就要完工了……”但他下半句话却停住了,这房间的窗户外面,似乎就能看见那船,若不是那女子一直弹琴,这里恐怕也能很清晰地听见船边岸上的哭泣声。“好了,别弹了。”元老爷有点烦躁地突然打断那琴声,但随即似 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在场的人皆一窒,静默下来。弹琴的女子出去了,掩上门悄无声息。窗外飘入远处船上敲敲打打以及嘈杂的人声,十分清楚。元老爷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张望,叹了口气。我看站在身边的桃三娘垂手恭立,并不作声。 “这船,竟有什么不详吗?”只听元老爷自言自语一句。桌上有人接话道:“听闻昨夜有人在船上看见水鬼。”元老爷转过身来,说话的是那长沙人:“赵先生你也有耳闻?”长沙人点头,也站起身走到窗边:“不是说,昨夜死去那位工匠,曾在落水前,说见到水鬼么?当时船上却无人信他。元大人为何 不请来道士?”“这……”元老爷皱眉:“原本拟定是待船完工之后,才去请斋公的。”“我这有一块随身佩戴的太极古玉,乃是昔时大汉武皇帝未央宫中之物,能辟邪灵晦气,不如就送给大人悬于船上,或许能起到震慑之用呢。”长沙人说着,果真从衣襟中摸出一件东西,递到元老爷手里。 我看见元老爷把那东西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下:“这确是一块羊脂古玉,先生怎能把如此贵重物件……”“这皆是身外之物,不值什么。”长沙人摆手。我忍不住觑了一眼对面的春阳,他脸上却是一如平时的冷漠,没有一丝特异神情。屋外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小厮:“禀告大人,衙门那边人来报, 仵作已经验明张五的尸身,确系由倒塌木梁砸碎头颅盖骨身亡,并无异样。船内工程亦全部完成,工匠们已经撤离船上,大人是否亲去视察?”“好,知道了。”元老爷点头:“”“诸位,元某失陪一会。”那元老爷说完就往外走,春阳也站起身,元老爷却按住他肩头:“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是,大人。”春阳并不赘言,复坐下。“噢,欢香馆的老板娘还在哪?”元老爷似乎这时才发现我们还站在这:“实在怠慢了,快请坐,看茶!”桃三娘不紧不慢答道:“叨扰了,不用坐,我这就该回去了。”“快给老板娘拿银子来。”元老爷呵斥一句旁边伺候的下人,恰恰在这时,楼下突然传 来一阵惊慌的喧哗。“又发生了什么事?”元老爷有点像惊弓之鸟一样。小厮冲到窗边朝下面张望,似乎也看见奇怪的景象,大喊道:“究竟怎么回事?”有人答:“船晃得厉害!刚才一阵风,船就自己晃起来了……” |
元老爷转身下楼去了,那长沙人以及桌上其他几个男子、小厮也 下去了,妓女金云也走到窗边,手里拿着手帕子掩住胸口朝外张望:“这么多人在这……也会闹鬼?”我不禁攥住桃三娘的衣袖,心里阵阵寒意:“三娘……”“老板娘还不回去吗?”桌上有人忽然开口道。我下意识望去,就是那青衣服的男孩,他坐在那,年纪看来与秋吾月相仿,两鬓用绿色 丝绦结了及肩的小辫,面如敷粉地白嫩,唇色红若胭脂,颈项上也与秋吾月一样戴着金项圈,略不同的是,上面显眼地镶嵌一块翠绿色玉石,他说话声音稚气,眉眼微笑吟吟的,口中还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我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看他。“大人还未给钱,我怎么能就走了呢?”桃三娘微笑答道,此时屋里还有一个小厮留守,金云也在。 “呵,看来味道不错的样子。”他真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的趴在桌上,伸手到这边,勉强才够到一块蜂蜜松糕,就吃了起来,还气哼哼地说:“春阳哥哥坏透了,每次去欢香馆吃饭,都不让老爷带我,只带吾月去。”春阳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秋吾月不在,我感觉到他对这个亲弟弟,却似乎并不太照顾。站在窗边的金云突 然惊叫一声:“哎呀,小心啊!”春阳也起身朝另一扇窗外看,还有那个小厮,幸好这屋里不止一扇窗户,我忍不住走过去,在金云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岸边黑压压站着许多人,整条河面泛着浪,“啪啪”地拍着船身,而水里那艘船,左右不定地剧烈摇晃,甲板上还有几个人,但许是因为摇晃,船上挂着一盏风灯,也是随着船身半明半灭的。 “啊!那是我爹!”我惊呼出声,来不及多想,我转身朝楼下跑去,桃三娘叫我一声,我也来不及搭理她了。元老爷带着人站在岸边,明明岸上平静如常,但河面却刮着古怪的大风,系在岸上的缆绳不知怎么松了,船已经在离开岸边足有一丈多远,但船又没有顺流而去,就只像一匹受惊的马,在原地前伏后仰地打着转,船上的人连站都不能站稳,有人想抛过去绳子,但试了几 次仍滑脱了。“爹!”我大声喊道,爹就在船上,此刻正与其他人一起勉强扶着栏杆站起来,完全顾不上听到我。岸上扔绳子的人也在高喊:“我再抛过去,你们尽量接啊!”那人在绳子上拴上一个铁锤:“你们小心,别被砸到!”我爹伸出手:“抛过来吧!” 绳子终于接住了,爹赶紧把它缠到栏杆上,但岸上“呼——”地也开始刮起大风来,卷了许多沙尘径直冲入人的眼睛里,我见爹他们几个人一同好不容易才把绳子缠绕好:“好了!快把船往回拉!” |
太好了,绳子的一端是固定好在木桩上的,岸上的人只要把船拉回靠岸就好了,众人顾不得风大沙子入眼,便开始一齐用力把船往回扯,我也想要过去帮忙,但却被一个人用力 推开,大声呵斥:“小孩子不要过来添乱了!”我跌在地上,沙子吹入眼睛很疼,我用手背揉了揉,却是更疼,眼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突然船上发出一声木质的脆裂声,人们喊:“不好了!栏杆要断了!”元大人大骂:“怎么可能新装上去的栏杆就断了?你们买的什么木头?” 旁边小厮则劝他:“大人先回屋里去吧!这里风太大……”我只觉得自己置身在无比混乱的境地里,满耳充斥的是呼呼的风声和人们喊叫的话音。大船上面还有一座二层小楼,都拼命摇晃起来。只听“哗——”的一声,船上的风灯终于掉到地上,摔碎了又发出声响。我眼看那栏杆被绳子扯得断裂,船上的人也滑倒在地:“爹!”我 下意识地就想过去,却忘了我与船之间还隔着河水,只觉得失去重心,直到我一头栽入黑暗的河水里,冰冷的河水径直灌入我的嘴巴和鼻子,我才明白过来。“爹……”我手脚拼命乱划,想要把头伸出水面,但张开口却什么也喊不出,只尝到河水的味道。“桃月儿……”我的头露出水面一瞬间,听见桃三娘在喊我的名字,但我还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浪头盖下,我重又没入了水里……脚下不到底,我仅存的意识是,虽然我掉进河里,但这明明还挨着岸边,我伸手乱摸,希望摸到上岸的石壁,但我用手抓、用脚蹬,都碰不到任何东西……这里好黑,耳朵里也灌进了水,听不见别的,只有“咕咚咕咚”的水声,我越来越慌,越来越怕,吸不了气,好难受……直到我感觉头发被人揪着,好几只手抓住我,将我重新放到坚硬 的岸上,我都还有依稀的记忆,有人不断用力拍着我的背,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张神情担忧的脸,有人说:“醒了!醒了!”“爹……”我在这些脸中寻找我爹的模样,但怎么都没有?难道爹还在船上?三娘呢?“爹!”我猛地用力撑起身,抬眼却看见元老爷就站在我的面前,他身两边站着一青衣和一白衣的少年,白衣的面容冷漠,青衣的神情 若笑。“呵,好了,小丫头醒了。”元老爷看着我,和蔼地笑笑。“桃月儿!”是我爹的声音。爹原来就在我的身后,我挣扎着起身,他便扶住我的肩,他全身我和一样,都是湿漉漉的。“啊?爹!你没事吧?”我看见他,终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傻丫头,你怎么能乱跑到这来了?”只听元老爷吩咐旁边的人道:“把他们带到屋里去休息一下。”“谢、谢谢大人。”我爹在向元老爷道谢。“ |
“咦?风……停了?船也没事?”我的脑子逐渐想起刚才的画面:“三娘呢?”爹拉着我站起来,跟着那元府家丁走向逍遥客栈大门:“桃三 娘?你是说欢香馆的老板娘?你是跟她一块儿到这来的吗?”“啊……三娘不在这?”“还是自己先回去了?”爹奇怪道。“刚才是爹跳到水里救我的吗?”我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是啊,当然了,我听见你喊我,但我刚看清是你的时候,你接 着就掉进水里了,可是吓到爹了,你怎能这么全都不顾就跑过来?”爹的笑容很温暖,他虽然在责怪我,但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开心,只是……为什么不见了三娘?我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低头看自己身上,脚下走过一路,都是水印,我被救上岸来过了多久?风怎么说停就停下了?还有就是我身上都湿透了,为什么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快走啊,我们快到屋里去。”爹催促我道。我回头望向河岸,还有那艘船,船上此刻灯火通明的,很多人在那忙忙碌碌,元老爷的背影看来,正在那里对手下的工人们指点,却只有那一袭白衣,在夜色与火光之间,反而显得那么不清晰……好像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忽然侧过脸来,他在看我,他那种眼神—— 我突然惊觉,不对!这里不是……霎那间水“咕噜咕噜”地直灌入我的口里,我想大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四周还是一样地黑,我还在水里,刚才那都是饿鬼的幻术!但我能感觉到头顶的方向有一片火光,应该是人们举的火把,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我头顶的方向挣去,终于冒出了水面。“桃月儿!”是桃三娘的声音,但我一头一 脸的水,什么也看不见。“快,抓住这根绳子!”我听见桃三娘这样说的时候,有个东西正好落在我的头上,我连忙一把紧紧抓住。“拽紧别松手!”桃三娘这样说,绳子已经带着我往岸上靠,风还是那么大,浪一个接一个,像还想把我往水底打去,好几个大人伸手一起将我拉上了岸。“桃月!没事吧?” 桃三娘用手给我抹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和水,我拼命咳嗽着,她向下按着我的头用力拍我的背。“三、三娘……”我紧紧抓住桃三娘的手,我害怕这一次仍是假的:“我爹、我爹呢?”“船刚才被冲走了好远,不过现在好了,趁着刚才有阵子风小很多,他们已经绑好了绳子,现在已经快拉靠岸了。”桃三娘柔声安慰我道。 我又咳嗽又拼命大口喘粗气,实在难受得很,待缓过来一点,才发觉周围围了好些人,有的是元府家丁,也有的是逍遥客栈里的杂役,有男有女,唧唧喳喳,七嘴八舌的。 |
有人催促三娘道:“把这女孩带进屋里去休息一下吧?”也有人说:“要不要请大夫?”忽然人们向两边闪开,元老爷走到我面前来,他身边跟着那个长沙人:“嗯?醒了?没事?” “哼!这风刮得邪气啊!”那长沙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莫不是恶蛟作孽?”“噢?赵先生的意思是?”元老爷奇道。我这时已经清楚过来,留心听他们说话。“我自小在湘水边上长大,一直听老人的故事里,常说到水里住着蛟龙,时常兴风作浪,甚至伺机吞噬人畜,其实蛟不如龙,龙 乃是天地间的圣灵神物,而蛟实则是顽劣水怪……元大人,这水中,莫不是有蛟?”“啊?”元老爷吓了一跳:“可是蛟兽食人,方才这丫头掉进水里,却并没有发生意外啊。”“这……”那长沙人也一时语塞。我与桃三娘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觉得面 子上挂不住,那长沙人倒背着手,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走到水边,盯着水里沉吟半晌。桃三娘扶着我站起来,我还是很担心爹的安危,朝船上张望,果然船已经绑好几根大绳子,众人用力正将船拉回来了。“你爹不会有事的。”桃三娘低声对我说。“三娘,已经快到子时了……”我担忧地问 道:“春阳他们不是还得杀一个人么?”“嗯,其实方才真是吓到我了,我以为他们真想把你淹死。”我心里一惊,脑子里回想方才的一幕:“那么说,方才我在水里看见的,都是真的?不过……”“不过春阳好像并不想杀你,或许刚才他弟弟想对你下手的,不过他还是制止他了。”桃三娘接了一句,冷笑 一声:“他们早就有看中的人了。”“谁?”“嘘——”风募地又强盛起来了,在河面上打着旋儿,天空上隐隐能感觉到层云堆积,还有沉闷的仿佛是雷声在滚。船终于靠岸了,爹下了船来。“爹!”我喊一声,跑过去。 “桃月儿?”爹看见我脸上充满疑惑:“你怎么到这来了?”“我和娘都好担心你,这里死了两个人……”我抓住爹的衣服,才有了心里石头落地的感觉。“是你娘叫你来到?”“不、不是,我拜托三娘带我来的。”我仰望着爹的脸,他一脸疲惫憔悴,也是惊魂未定。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过,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快把船固定好,回到屋里去!”我听见那长沙人喊。人们手忙脚乱地吆喝着收拾,爹也拉着我和三娘说:“先去避避风吧!”这时有人喊:“赵先生,站在边上太危险!”我一边往回走,一 边回头去望,可很多人都火把都已经被大风吹得熄灭了,只觉得黑糊糊一片,看不清谁是谁。“可能还要下雨,快走!”爹扯着我,容不得我再看仔细,果然没多久,天上落下滂沱大雨 |
我们好多人都挤在逍遥客栈的大堂里。逍遥客栈本来是只接待贵客的地方,可这会儿事出非常,也是看在元府的面子上,没有办法阻止。 我冷得阵阵发抖,桃三娘拿出银子让厨房给我煮姜糖水,我爹推辞半天,绝对不肯收,这时忽然有人问:“赵先生?赵先生在哪儿?元大人有请!”大堂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这里没有那长沙人的影子,我惊恐地望向三娘,她对我摇摇头,意思是不许我作声。“难道还在外面?或者上茅房了?”有人说了了一句,其他人也 在纷纷揣测,也有人说,要不找几个人出去找找他,其他人立刻反驳道,这么大的风雨,去哪儿找人?有人指着我说:“刚才这小丫头是命大,掉进水里还能自己冒出来抓住绳子。”桃三娘揽着我的肩,一边拨我的湿头发,并没理会那些人的话,看样子,是绝对没人肯出去找那长沙人的了,我抬头看着三娘的脸,她的神情肃穆,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屋外的风雨才慢慢停住了,元老爷没再露面,估计已经在楼上的客房休息去了,只有元府的家丁仍在守着打点。那个长沙人也一直没有露面。我很困倦了,但是硬撑着不肯闭眼,爹却还不能回去,因为工钱还得等到明日才发,再说折腾了半夜,船也有损伤,明日还得修整。桃三娘让李二背着我,爹对三娘再三道谢,拜托他们送我回去。 回家的路似乎很远、很黑,路上空空荡荡的,两边的树在轻轻摇晃,也很静。“三娘,那个人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应该是。”桃三娘没有看我,淡淡回答,她对这事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但我心里好怕。“为什么他们能够轻易就杀掉一个人?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杀 死?”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但我试图不表露出来,不想被三娘发现:“饿鬼很可怜……但他们为什么可以随便就杀人?”桃三娘这一次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望着前方。我伏在李二背上,侧着脸就能一直看着她,夜里她的身影也是一团模糊,我很困很想睡了,今夜春阳已经如愿以偿了吧,他会怎么把船带走?他那个说话 声音稚气,一副微笑吟吟带着虎牙的弟弟,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会是杀人吃肉的鬼怪……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呢?我好累了,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桃三娘为那个长沙人做的金丝粉,他没有吃完,就再也不见了。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一个人凭空就不见了踪影,听到很多人在那里频频猜测他的去向,甚至后来很多人去河里打 捞,但却连尸身都找不到。我觉得,他那么恋着家乡,死后会不会顺着河流回去呢?不过桃三娘说,子时死的这个人,是春阳喂给到时帮他开船的鬼 |
那就是说,会连身体也被吃掉吗?好残忍……那艘船并没有受到什么毁坏,但后来元老爷也没有用它去招待客人,就那么停在运河边。没几日就快到中秋节的前夕,那艘船在一 天夜里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江都的人们都议论纷纷,它果然是不详的,船上恐怕是藏着鬼怪也未可知!可在我看来,最低限度,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就很满足了。回来之后,因为落水着凉,我病了一场,但之后回想起来,我掉进水里春阳却没有要了我的命,也还是万幸!当时在幻象之中,差一点就进了那屋里去…… 也许进去就没命了,但我发觉是假的,是因为他当时回过头来看我时那微皱眉头那种目光,似乎在叫我快点离开这里。我捡回一条命,其实都是托三娘的福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春阳的眼神里竟有种悲哀,随意就能夺走人类性命的饿鬼,如此可恨……却又如此悲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一一一一一一《餮饕娘子之金丝粉》END |
小姨看我娘要帮她提包袱,赶紧制止住,说她还有个肚子,搬东西不怕伤了腰,我却拿眼看表姐李珠儿,小时候她就比我个头高,现在更是比我足足高一个头去,很素净斯文的模样,只是瘦削,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不时用手背挡着嘴轻轻几声咳嗽,往屋里走去,她也正好转过脸来看我,目光甫一对视,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倒大方地微微一笑笑。屋子里早已摆好了 桌椅,一边安置他们坐下我一边赶紧去泡茶。见我拿茶壶小姨又连连叫住我,让表姐去拿包袱里带来的茶,说是姨父才托人去云南带回的茶团,还有一包干菊花,两样一块烹煮放一点冰糖,滋味才好。我不太会烹煮这样的茶团,表姐笑笑看我的样子就说:“炉子在哪儿?我来做吧。”我和她在厨房门口的风炉边煮茶,她手里忙着,却静静的不多 话,我故意抓起我的乌龟给她看,她笑说她在家里也养了两条小鱼,我忽然觉得我自己真像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表姐笑起来都那么温柔可人,我却还是毛毛躁躁的,才留起的头发也懒得梳几根辫子,仍是分成两股盘结成双角髻罢了。突然表姐又俯下身去剧烈咳嗽起来,伴随有点急促地喘,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你、你没事吧?” 屋里张妈听见声音出来,拉了她进屋去,我守着炉子,听见屋里他们在找药,低头看看乌龟,乌龟也在抬头看我,一双黑溜溜的小豆子眼睛,我指着它说:“姐姐病了,你说怎么办?”乌龟眨眨眼,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只小粉蝶,轻轻飘在乌龟上方,乌龟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脖子一伸,一口咬住了粉蝶,我惊讶地看着它,它却若无其事,嘴巴开合几下,把 粉蝶吞吃进去了。我急得抓起它来:“你怎么乱吃东西啊?快给我吐出来!”乌龟不理我,翻了翻眼皮,还一副吃完了很惬意的样子。这时水滚了,我还得煮茶,只好放下它。姨父小姨都是典型的生意人,说话圆滑世故,送给我娘几块衣料,送给我一包猪肉脯,又给我们说起金陵的众多风土人情,以及 喧嚣繁华市道,实在不如江都这里水灵清秀,这么安静,更适宜养人。表姐又咳嗽起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很难受,额角都渗出汗珠来,我娘担心道:“这是怎么回事?珠儿的病好像也拖很久了?”小姨皱眉道:“已经两年了,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有时这个医生说是冷症,要吃人参,后来换一个医生,又说热症,得吃玉 竹甘草……总之没把人治好,反把人折腾得够呛。”“什么病症怎么会一时诊出热、一时又是冷的?”我娘奇怪问道,但小姨也只是摇头,娘过去摸摸珠儿的头,才想起什么 |
拿出一把钱给我:“去欢香馆买些点心来,月饼蒸糕什么的。”“好。”我巴不得这一声,看表姐的咳嗽已经缓过来很多了,便拉着她问:“表姐跟我一 块去吗?表姐去看看喜欢吃什么?”娘笑道:“是啊,一块去看看!”“桃三娘,请给我把菊花糕、茯苓饼、枣泥月饼、油炸糕各称三斤吧!”一个窈窕身姿、橘红衣裳金丝腰带的女子提着竹篮子来买糕饼,看她的衣着很是富贵,头上挽着堆云般的发髻,斜插几支镶大红宝石的金簪子,眼角 下还有一颗妩媚异常的泪痣,手里拿着一把绣花团扇轻轻扇着,露出手腕上一串锒铛作响的金镯子,倚在门边说话,声音柔软得可以让人骨头都酥掉,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进店里去。桃三娘答应着,在给她一一打包,我带着表姐走进店去:“三娘!我来买糕!”“噢?”桃三娘抬头看是我,露出笑颜:“今天来客人了?这位 姑娘是谁呀?生得好标志!”表姐羞涩地笑笑。“这是我表姐。”我连忙介绍,这时几包糕饼已经装好,李二送到门口那女子的篮里,那女子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来:“小李二哥,谢啦!”然后也不等找钱,摆摆手就走了。从那女子身旁走过,我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会让人心神一怔的那种馥郁勾人,绝 不是普通的桂花油或者蔷薇露,但她必定不是本地人,因为我从未在附近见过她,可她却只身一人提着篮子来买糕,再说足足一锭银子,不要说买几斤糕,置办一整桌鱼肉宴席都够了!我有点疑惑地看看三娘,桃三娘倒是若无其事一如平常的样子,从李二手里接过那一锭银子放回柜台里,忽然她有点诧异地指着门口:“诶?哪里飞来那些蛾子?掉进糕里就糟蹋了,李二快去赶走。”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就在我们进来的门口,有几只与方才乌龟吃下的那种粉蝶在团团绕绕地飞着,李二拿着蒲扇连忙到门口挥着赶走了它们,我觉得几只粉蝶而已,桃三娘的反应未免有点过度了。“桃月,你想买什么糕?”桃三娘完全没在意我的奇怪,说来日子将近中秋节这段时候,欢香馆里每天都摆出各种糕饼售卖,她这些天就是忙忙碌碌地做这些糕饼点心。 “噢,表姐,你看想吃什么?”我拉着李珠儿让她看桃三娘摆在桌面盘子上的各种糕饼。可表姐的眼睛却在望着门外,李二去赶走粉蝶不见了的地方,我拉她衣袖摇摇:“表姐?”李珠儿收回目光,见我担忧狐疑的神色,淡淡一笑:“没什么。”然后转脸去看那各色糕点,桃三娘则拿一茶壶过来,笑道:“快先坐下喝杯茶。” 给我们两人面前一人一茶杯并倒上清茶,表姐道声谢然后拿起喝了一口:“这是金陵的雨花茶。” |
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 |
离开你以后仿似余生无多,从此怎呼吸也都不甚清楚 |
离开你以后仿似余生无多,从此怎呼吸也都不甚清楚 |
我一想到这里,就全身发怵,不过明晚的人也会很多吧?我们一家人混杂在人群里,和那些官府富家离开很远 的,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看得见的,但愿中秋节他们不要作乱才好,让江都人都好好过个节吧!我心里一径这么惴惴不安的,既不敢向任何人说,只得一个人憋在心里。傍晚我带表姐到小秦淮边散步,还凑巧碰见了谭承,他也问起我们明晚要不要去河边看焰火,我见他一边说话一边目光却不住的往表姐身上瞟,就觉得好 笑,他的年纪看起来其实也就比表姐再大个两三岁罢了,所以他才会第一眼看见表姐就怔住了吧?我想到这里,就故意说道:“小谭哥哥,明晚我们一块儿玩吧?我们要在水里点蜡烛放小船,送走表姐的病根,到时候天上又有焰火,水里还有烛光,一定很好看!”“好啊!”谭承一口答应:“明天晚上,在河滩边见!”可在他走后,李珠 儿也只是不置可否地淡淡笑笑,好像在傍晚的时候,飞来的粉蝶就会特别多,她站在小桥头,仰望桥上飞来飞去众多的粉蝶,看当看着它们,好像那才是让她最开心的事,可我也不好再问她了,也许这就是比我大的女孩子的心境吧,并不是我现在能了解的。街上比起往日格外地热闹,许多人天黑以前就已经聚集到河边, 杨柳树堤间,束上了长长一行的大红灯笼,欢歌笑语不断。一眼望去,卖煮芋头、炒栗子、纸扎花灯的小摊,也尤其多。自从小姨来家以后,娘这几日的心情也明显地大好,一直有说有笑,小姨虽然总说金陵远比江都繁华,但此刻也是一路新奇地赏玩不已。看了公告,大约戌时二刻焰火才会开始,爹和姨父拿着那包纸船 和蜡烛,娘和小姨则提着食篮,我和表姐提着柚子灯走在最前,这两盏刻了花的柚子灯,特别引人注意,我有点得意,拉着表姐的手走,听见有小孩啧啧称奇,我也故意装作听不到。天上那一轮中秋圆月,已经越来越现光亮,我简直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个金黄大月饼,只是不知道里面包什么馅的,偶尔几片云掠过,也像盛饼的布绒,我这样跟表姐说,表姐却笑我就是嘴馋。 河边有人设台子供了香烛瓜果,还有不少书院里成群结队出来的学生,远远地就听见有人议论说他们那些读书人在作诗,要赛文,可我们都是听不懂,只有李珠儿因为有时看家里收支账本,认得不少字,她告诉我说听闻金陵不少妓女还都是认得字的,据说还常和那些学生文人写歌作诗,我脑袋里就想起那元老爷身边见过两次的金云,还有那陈长柳和岳榴仙夫妇,他们都懂识字作诗的吧? 我正在东想西想,迎面就看见谭大夫和谭承走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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