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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转发 楼楼一直在追的哑舍,三界宅急送[第11页]

作者:一寸温柔一寸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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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水面上,老太太跟她的手下们拼命地划着水,小五紧跟着他们,生怕被扔下。沈蔷薇忍着伤痛,在水里沉沉浮浮,也想往前游,却力不从心。
  一艘快艇从前方驶来,老太太松了口气。
  可是,不等它靠近,这快艇突然离开了水面,被一条白色的蛟尾给生生拍散架了。
  老太太一惊,继而暴怒了。白蛟从水下钻出,半个身子立在海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帮人。
  那些人尖叫,逃跑,饺子似的在水里扑腾。只能老太太还能稳住,跟白蛟对视。
  “你们不是中国的术师,来不属于你们的地方捣什么乱呢?”白蛟发话了。
  老太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硬是提着一口气,逼自己仰起头,大声道:“我们不过是好意来替你们清理门户!”
  “咱们自家的事,自会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劳外援。”白蛟突然把肚子一埋,近距离瞪着老太太,“你们用的术法也是传自中国,不饮水思源,反而整天想着犯上作乱,总觊觎别人的东西,这十分讨厌哪!”
  “呵呵,中国的术师界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不也看到了吗?不过,我们千叶一派的创始人之一阿浣师傅,也是你们中国人,她的遗愿就是要将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清扫干净!这个世界,应该由真正的强者来领导!”老太太浑身发抖,但仍死撑着不肯低头。
  白蛟眨眨眼,哈哈大笑,随即在她耳畔道:“无容人之量,何以称强。”
  “你说什么?”老太太眼睛一瞪。
  “听不懂算了,我才懒得对牛弹琴。”
  白蛟旋即钻入水中,再出来时,左展颜跟沈蔷薇已被它驮在了背上。它扭头对左展颜道:“把你的辟水珠分给这小妞一半,不然这一路上非淹死她不可。”
  沈蔷薇在海水里泡了太久,伤口又不停流血,整个人已呈半昏迷状态,嘴里喃喃着:“那些孩子……救……救命……”
  左展颜神情复杂地看着沈蔷薇,从口里吐出个拇指头大小的碧蓝珠子,掰开一半放到她嘴里。
  “坐稳了。”
  白蛟看了左展颜一眼,正要再次没入水中,却被小五拦住了,这家伙拼命哀求:“求求您!也带我走吧!我是被那帮日本人逼的!我要是不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砍断我的手脚!老大,我错了!我不要留在这里,听说这片海域有食人鲨!这里流了那么多血,会把它们引来的!”
  白蛟笑着摇摇头,说:“自古以来,我不惧外敌,最恨内贼。好好在这儿漂着呗。”
  说罢,它又向千叶一派的那帮人大声道:“各位,我就先行一步了,虽然你们身上抹了蛟最忌讳的神龙血,那些家伙碰你们不得,不过鲨鱼好像不怕神龙血哦。”
  笑声之中,白蛟躬身钻入了海水之下,再没有出来。
  “妖孽!妖孽!千叶一派不会放过你的!”老太太狂怒地捶着海水,对身边那些手下吼道:“还不快想办法上岸!”
  “社社社长……”其中一人,结巴着指着前方,五官惊恐地扭曲起来。
  天已微明,清冷的晨曦中,数只尖尖的三角形物体划破了水面,快速朝这帮困于海水中的人而来……
  
 
楼楼,好喜欢,更新求@哦!!!!
 
又断片了
 
明天高考哦,高考党加油哦
 
4
西温哥华,某别墅,夜。
“结果?”楚雅岳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
“不行。不论我们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村民们还是那句‘守山如守命’,说就算穷死也不能对初云山有任何冒犯,不然山神会降罪,用泥沙淹没整个初云县。”中年男人如是道,“雅岳,中止这个项目吧!”
楚雅岳抬起头:“段叔,你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兄弟,海博能源现在腹背受敌,情势有多危险你我皆知。我把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个矿上,只要解决了这帮刁民,我们就能起死回生。”他合上文件,露出诡异的笑,“你无法想象,藏在这座山下的资源是多么让人惊喜。”
段叔皱眉道:“村民们说,要想在初云山上开矿,除非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眼神一冷。
段叔心下一紧:“雅岳,你想做什么?”
“段叔,你不会忘了我们楚家是凭什么挖到第一桶金的吧?”楚雅岳反问,“我跟爸爸最相像的地方,就是没有妇人之仁。”
段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是,就算成功开采了初云山的金矿,也未必够偿还我们现在的债务啊!”
楚雅岳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段叔,你以为我的目标仅仅是初云山的金矿吗?”段叔一愣。
“初云山下的惊喜可不止是金子。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楚雅岳转过头,“我真正不想失去的,是4E这个大客户。我不但要开采金矿,还要跟4E继续交易,双管齐下,海博能源还快就能回到巅峰时期!”
段叔大吃一惊:“你还跟4E有联络?两年前瑞士雪山的教训,还不够严重?”
“那次只是意外。”楚雅岳挥挥手,“因噎废食不是我的风格。因为爸爸突然离世,我们跟4E的交易中断了两年,两年时间,大家都该休息够了。我可不想海博能源在我手里被宣告破产!好了,你出去吧。”
她不肯离开,上前抓住楚雅岳的手臂:“你若还当我是长辈,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跟4E来往!初云山的金矿我会再努力去谈,但希望你千万不要干别的事!虽然现在海博的情况不好,但只要我们认真经营,就算不能有从前的风光,也能维持下去的!”
楚雅岳不禁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段叔,你是我爸爸的好兄弟,但不是我的。别来过问我的事,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站在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外,段叔发了好一会儿的呆。4E,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恨这两个字符。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的话,仿佛一道电光从他脑中劈过。他赶忙一路向下,穿过位于后院的一条秘道,直走到别墅的地下室。
阴暗宽阔的地下室尽头,有一扇伪装在浮雕墙面背后的合金大门,坚固无比,门上刻着奇异的、花边儿似的文字,隐隐闪着青光。如果关上灯,这整条走廊的四壁与地上,就会显现出门上文字类似的图案,光影重重,亦真亦幻。
这里是楚家的监狱。
段叔开动门边的开关,大门开启,一排巨大的白水晶柜子拔地而起,一时间数不清到底多少个,每个柜子都有一米见方,一个摞一个,整齐地堆起,每个柜子上都贴有不同颜色的符纸一样的东西。
很多柜子都空了,只有两三个好像关着某种物体,想一团团没有固定形状的气雾,浮现不同颜色,在柜子里或快或慢地游动。跟这堆庞然大物对视,恍惚间会觉得世界被它们分割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看着这些柜子,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十分复杂。
 
从那之后,父亲出差的时间明显少了,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家里,远远地看着她。
她觉得奇怪,问父亲怎么了,父亲笑着说,欠你们的时间太多,现在想还回来。
那时,她还不太明白欠跟还的道理。多年之后才恍然大悟,欠了东西,是必然要还的。
她的生活好像一如既往,但家里仿佛有了些许不同,常有陌生人受父亲之邀到家中来,有中国人,有外国人,父亲跟他们在书房中密谈,一谈就是一天。然后就看到这些人在家里乱转悠。父亲还更换了她身边的保姆,新来的人每天寸步不离跟着她,不许她出家门半步,连学校都不能去了,换了家庭教师来教她。
她的世界一下子被缩成了狭小的监狱,只有段叔偶尔会拿小礼物来跟她玩,可他的笑容永远比叹息少。但她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追着大人问长问短的孩子,会被讨厌吧。
不过,幸好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月光最亮的时候,那头上长着一朵花的独眼家伙就会爬到她的窗台上唱小夜曲;还有那些常常从地板下冒出来的棉花糖一样软的家伙,趁她不注意时跳到饼干盒里偷吃;天花板上还有一只毛茸茸的、背上长着一圈蓝色圆形花纹的小蜘蛛,常常顺着吐出的蜘蛛丝落到她的童话书上,吹一口气,书就翻过一页,它一边看一边默念,看得高兴了还会哈哈笑。
“你能看懂?”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悄悄问蜘蛛。
蜘蛛“哎呀”叫了一声,吃惊地问:“你看见我啦?”
“嗯!我不敢喊你们。”班卓美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因为我觉得你们很怕被人看见。”
“多数人类都不喜欢妖怪,所以我们隐身起来不给他们看见呗。”蜘蛛说。
“原来你们就是妖怪呀!”她恍然大悟,“所有妖怪都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么?”
蜘蛛摆摆爪子:“也不全是。有些大妖怪能修成人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群之中。我们这样的小妖怪,还没到修成人形的时候,所以都以隐身状态生活着,这样就能跟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了。”
“除了看书你还会什么?”班卓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唱歌?会吃饼干?”
蜘蛛眨眨眼睛:“我正在学习。”
“学什么?”
“修东西。”蜘蛛指了指头顶,“你看,你家天花板上已经没有裂纹了!我们通常从最简单的修补开始学习。”
“哈哈,蜘蛛不是只会结网抓虫子么?”她大笑。
“那是普通蜘蛛,我是妖怪蜘蛛呀!”蜘蛛认真地说。
“那给我讲讲妖怪蜘蛛的事儿吧!”她兴致盎然直起身子,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坠子一晃悠,磕在了桌角上。她惊呼一声,赶忙把项链托在手里看,镶边的椭圆紫水晶被磕缺了一块。她皱起眉,心疼得都要哭了。
“这是什么呀?”蜘蛛好奇地问。
“我妈妈留下来的。”班卓美吸着鼻子,“我没见过她。爸爸给我的,说是妈妈以前最喜欢的项链。他们说,我跟哥哥在她肚子里待了13个月才出生。生下我们的第二天,她就去世了,都说我妈妈是个极漂亮极善良的女人。我猜,就跟童话书里的仙女差不多吧!爸爸让我跟妈妈姓,他说我长得很像她。”
“哦。”蜘蛛点点头。
“你的爸爸妈妈呢?”她把项链摘下来,放到枕头边上。
“不知道呀。”蜘蛛摇头,“教会我修第一件东西之后,他们就离开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我都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啦!不过他们能变成人哦!很漂亮的人!我们这个族群的成员长大之后都能变成人呢!”
“他们不要你了?”她问。
蜘蛛埋下头,爪子在桌上画圈圈:“应该不是不要我吧……他们说规矩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有好多坏掉的东西,而我们这个族群存在的意义与目的,就是修补。所以,他们必须把时间花在工作上,不能再照顾我了。而我也必须像他们那样,去很多地方工作。”
“修补坏掉的东西……”她摇摇头,“那他们一定很忙。世界这么大!”
“也许吧。”
“你想念他们么?”
“想太多了也就不怎么想了。”
“哦。我还有别的童话书,你要看么?”
“好啊!”
小姑娘与蜘蛛谈话,很自然,很和谐。
这天晚上,班卓美睡得很好。
第二天,她醒来时,拿起放在枕边的项链,打算找人帮忙看能不能补上那缺口,可是,她惊奇地发现,紫水晶上的缺口不见了,跟以前一样完好无损,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出原来的缺口处有一条细细的纹路。
蜘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在学习中,只能修补到这个程度。”
“你好厉害!”她高兴地跳起来。
如果可以,她希望蜘蛛一直留在她家的天花板上。
但,有一天,她突然发觉,窗外的小夜曲已经好几天没听到了,饼干盒里的东西也再没有家伙来光顾。当她觉得事情不对劲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对襟布衫的老头闯了进来,绿豆小眼直视着天花板,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纸条,嘴角一扬:“嘿嘿,这里还有一个!”
班卓美不知道老头是干吗的,也不懂他夹在手指间的纸条是什么,但她知道蜘蛛有危险了。
“蜘蛛快跑!”她大叫,像头小豹子一样蹿起来,在老头要将黄纸条扔出去之前,抱住他的腿,狠狠咬下去。老头痛得哀号,一撒手,黄纸条掉到了地上。
这时,她只觉有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天花板上窜出了窗外。此后,她再也没见过妖怪蜘蛛。
父亲并未解释家里发生的事,那些陌生人,那个老头,而她也不敢追问。
时间流逝,父亲对她的态度渐渐改变,不再对她禁足,甚至鼓励她多出去走走,结交新朋友,还常常问她又看见了什么妖怪,在哪里看见的,害不害怕。她有点受宠若惊,自然知无不言。但,慢慢地,她发现自己看到的妖怪越来越少了,连街口那只石碑妖怪也不见了踪影。她隐隐开始不安了。
与此同时,父亲的财力越来越雄厚,他家的海博能源开始走入最巅峰的时代。这一年,她十三岁。
一天夜里,又一次被噩梦惊醒的她,心慌意乱地走出房间,经过父亲的书房时,却听到段叔跟父亲在里头争吵,哥哥也在里头。
“绝不能这么做!”
“新招募的高手已经研制出更有效的工具,我们可以得到更高级的妖怪了!我会跟卓美好好谈谈的。”
“还不够吗?我们拿到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跟4E做生意了!那个组织比你我想象得更复杂更危险!有什么人会出那么丰厚的报酬来购买妖怪!趁现在还没出什么乱子,收手吧!”
“段叔,你在怕什么?只是公平买卖而已。”楚雅岳淡然的声音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你不会是在同情那些妖怪吧?拜托,它们连只蚂蚁都不如,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多出来的垃圾。作为人类,让我们的世界干净些,这样才对吧?”
“雅岳说得不错,你不妨把妖怪也看做可利用资源吧。卓美已经十三岁了,作为楚家的一份子,是时候让她完全加入我们了。”
“你忘了那个诅咒吗?!”
有东西摔碎了,争执似乎升级了。
“放手!你疯了!!我不认为那是诅咒,反而是能给我们带来好运的眼睛!”
“放屁!你比谁都心虚不是吗!你抓妖怪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你害怕它们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根本没有把卓美当女儿!你把她也当怪物!”
“除非我不要她,否则她永远是我女儿!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只要她永远乖下去,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
只要她永远乖下去,只要她永远听话……
班卓美突然觉得眼睛很疼,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数雪白刺眼的光从门后钻进班卓美的眼中,好疼啊,眼睛都像被烧化了似的,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的光线中闪动,扭曲得像一只只狰狞的怪物……
 
11
我跟熬炽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新西兰,一个是初云县。三个月前,楚雅岳和班卓美被人发现晕倒在云来公寓里,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之后才醒来。
据其身边的人描述,楚雅岳醒来之后“性情大变”,跟从前那个心狠手辣的少东判若两人。不久之后,海博能源所有遭到严重抗议的项目全部被他终止,包括初云山金矿。为此,海博能源受创不小,之前的债务问题全面爆发,不多时便宣告破产。
但失去了家业的楚家兄妹并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样伤心落魄,相反还一脸轻松高兴的样子。不多时,听说他家的一个段姓老臣找到他们,拿出自己全部家当,跟楚家兄妹一起,举家迁往新西兰,重开了一家经营有机蔬菜的小公司。
某个下午,我伪装成客户去了他们的公司。班卓美接待的我,还领我去他们的农场实地参观,我看到他们这个农场,被命名为“Red”。
“中文里,红色还可以用一个朱字来表示。”我说。
“我知道的。”班卓美点头。
我故意又道:“我有个朋友叫阿朱。”
“是吗?真好的名字。”班卓美真诚地说,“你看,那边是我们培植的新品种。”她殷勤地介绍这他们的产品,看起来,她的记忆里真的没有阿朱的痕迹了。
远处,楚雅岳急匆匆地跑过来,朝班卓美大喊道:“快快!安妮生了生了!”
班卓美惊喜地大叫一声,忙跟我解释:“不好意思啊沙小姐,安妮是我们养的马!我去去就来!”说完便一溜烟朝楚雅岳跑去了。
我站在空气清新、飘满蔬菜气息的农场边上,心想,阿朱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被修好了心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么?我想我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现在很好。
至于初云县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还去了阿朱的故居,见到了仍然守在那里的雷王。
它还是喜欢吃水果,但是已经不再乱扔果皮了,楼道被它打扫得很干净。每天还会准时到601室喂猫。猫长胖了,最热爱的还是蹲在窗台上晒太阳,偶尔望望楼下经过的人们。
尾声
天气越来越热了,不停里的气氛又像往年的夏天一样,懒洋洋,静悄悄。
我,还有纸片儿跟碗千岁都在睡午觉,赵公子在厨房切大葱,熬炽抱着新出来的new Ipad,在大厅里玩他永远不死的愤怒的小鸟。
后院里的栀子花丛前,多了一个小小的石碑,石碑下,埋的是我们买给阿朱的衣服跟玩具,还有那个U盘。石碑上,歪歪扭扭刻了四个大字——爱子阿朱。
大字下头,还刻满了小字——爱你的爹妈们:熬炽 裟椤 九阙 纸片儿 赵公子 碗千岁(排名不分先后)。
阿朱最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了他双倍,不,N倍。
这个世界坏掉的部分确实很多,但仍有很多完好无损的存在,从不叫人失望。
我睁开眼,偷看了一眼熬炽,他的Ipad仍在一边,脑袋望着窗外,手指偶尔动动,像在做翻绳游戏,还时不时微笑一下。
最近,他常这样,被发现之后就会马上转过头,换上惯有的臭脸:“玩累了,休息眼睛呢!切!”
无论怎样坚固的心,还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呀。这样的心,是永远不会坏掉的吧。
我悄悄笑了笑,转身喝了口清凉的浮生,睡着了。
 
高考结束了,祝高考党都取得满意的成绩
 
翎上
楔子
我靠在柜台里的椅子上打盹儿,布在四周的小结界上权势晕死过去的蚊子。树妖也怕蚊子咬。檐下的乌衣只记得跟他老婆卿卿我我,早忘记了要替我抓蚊子的承诺。
七月炎夏的日子,除了泛滥跟犯懒,我想不出别的事儿干。昨天清晨,我从冰箱门上上揭下一张告示贴,熬炽用奇丑无比又潦草的自己告诉我,老家伙说有事,所以他会东海去看看。
留言简单平淡,他却走得匆忙,应该天没亮就跑了,这绝不是嗜睡如命的他的常态,以至于我到现在还在猜东海的老家伙出了什么事。谁都知道他的年纪已老得不像话,身体出现问题也正常,难道他找熬炽回去是为了继承人的问题?据我所知,东海老龙王膝下,只有熬炽一个嫡亲孙儿。咦,如果熬炽继承东海龙王的位置,我岂不是成了龙王夫人?不不,这可不好,听说当龙王太忙,几乎没有时间离开东海,以熬炽的性格,他必然不会放我肚子外出逍遥自在的,难道从此之后我要成天待在虾兵蟹将老乌龟成群的龙宫里吐泡泡玩儿?不成,赶紧向天祷告,希望敖老爷子长命百岁,永远有颗十八岁的心脏。
话说回来,跟熬炽一起这么久,我从未去过东海,也没有见过他们呢敖家的人任何亲戚。熬炽自己也极少回东海,顶多在某宝上买一大堆包邮的补品寄回去,给那个永远被他称为老家伙的亲爷爷。熬炽很少提他爷爷的事,只说过他小时候顽劣异常,曾被爷爷关在东海的冰狱很长时间。至于父母,我更是从未听他说起,仿佛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只似的。不过,我也从不追问。事实上我对东海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从来认为婚姻只与两个人有关,一旦超过这个数目,便有了各种麻烦。
还好,东海龙王至今也没有点名要见我这个妖怪出身的孙媳妇,真要我去见家长并应付一大家子的龙,我会头疼。不过,也可能他点过名,但是被熬炽拒绝了?
有一些深夜里,偶尔失眠的我,会无意识凝视熬炽沉静的睡脸,然后,脑子里便会出现一连串的他,初相识时的霸道蛮横,保护我时的细腻温暖,担负天职时的不惜一切,家常生活时的幼稚恶搞。每一个形态的他都很真实,他让所有人都认定,熬炽是个真实道透明的生物,他懒得隐藏自己的好恶,不屑于心事重重,他活得潇洒自由,淋漓尽致。但,这是如此?
完全没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秘密。我不但是他的妻子,还是江湖经验丰富,先天心思敏感的妖怪,熬炽有无秘密我不能确定,但他这次的匆忙离开,多少叫我不安。
午睡的浑噩中,我时而梦到一片翻滚的海水,时而看到早已不存在的胖子跟瘦子,时而又是纸片儿跟赵公子在眼前忙碌,世界一片繁乱。
突然,一道白光,散着寒凉的气,将我梦中的世界生生避开两半,不留任何情面。
我本能地一缩脖子,从梦中迅速回归现实,敏捷地避开了从头顶上杀来的不明物体。
铿一声响,伴着柜台裂开的声音,一把明晃晃的王麻子菜刀霸气外露地斩进柜台五厘米深处,洋洋得意地颤悠着,背后,一个标致得仿佛自山水画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浅笑着看着我:“老板娘好身手,睡着了都能躲得开。途径贵宝地,有点累,想在你店里歇一夜。”
哪有用菜刀跟人到招呼的道理!碗千岁昨天跟我请假说去探亲,不再店里,那赵公子跟纸片儿呢!那两个死鬼,有这样的变态混进来竟不提醒我!
正要发飙,纸片儿逃命似的从窗外奔进来猛扑到我的怀里,号啕大哭:“老板娘出人命啦!赵公子死啦!”
我冷睨了眼前的客人一眼,跟纸片儿走出门去。
前院的草坪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得尤为青翠,我的帮工们把不停里的花花草草总是照顾得很好。不过,这时的草坪上不止有花草,还有四分五裂的赵公子,这边一只手,那边一只脚,十分可怜。
我回过头,向那个站在屋内朝我微笑的客人说:“这是我厨子,不管他哪里招惹了你,你的行为直接导致我今晚会没有晚饭吃。”
“我做给你吃呀,丸子汤如何?”客人笑。
丸子汤?我原本的不解与怒意被一段突然冒出来的遥远记忆打断了。我快速转过身,将屋里的人上上下下又仔细看了一遍。
“裟椤姑娘,变成已婚妇女之后,眼神儿跟记性都不好使了。”屋内的人调侃道。
我走到他面前,目光定格在他的眼睛里,旋即笑了:“你剪短了头发,刮干净了胡子,再把脸跟衣裳都洗干净,辨识度自然就低了。”
他窃笑,白净净的牙齿与这样的笑容,没有几人会讨厌。
“老板娘你……跟他?”纸片儿如果有五官,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崩溃,“他杀掉了赵公子呀!”
“赵公子又不是第一次四分五裂了,没事。”我完全不照顾纸片儿的玻璃心,“去拿蚊香出来,不停里每间屋都要点上。”
“老板娘!”
“快去。”
客人一脸同情地看着被我踢走的纸片儿。
我冷哼一声,朝柜台走去:“过来登记!”
“等等。”他凑到我身旁,诡秘地笑,“凡是知道我真名的人,最后都死了。你确定要登记么?”
啪!苍蝇拍在这张美不胜收的俊脸上留下一片红格子,我晃着拍子:“登!记!”
他哈哈大笑,伸过长长的胳膊揽住我的肩膀,道:“我来履约。”
 

 
10
翎上并没有离开这场地下龙脉的意思,反而找了个最舒服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从玉石上跳下来,跑到他身旁,发现他伤口里流出的羽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露在外头的每寸皮肤竟渐渐地透明起来。
垂死的妖怪,都是这个鬼样子,我非常清楚。
“你怎么回事!”我急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根银簪子而已,你就这么没用?!”
“她是我兄长们的魄,虽已为人,但天性仍在。天下间唯一能伤我的,便是经由她手而出的武器,哪怕只是小小银簪。”翎上吸了口气,缓缓道,“虽身为妖刀,我们多数时间都以人或动物的形态存在,一旦与人定下契约,便化身为刀,任人驱使。主人死去,契约结束。约千年之后,方可恢复从前面貌。这漫长的时间,是我们的蛰伏期,也是了虚弱的时候,就算被人投入熔炉,也无力反抗。但,只要我们没有定下契约,以人或动物的模样活着的时候,世上能伤到我们的,只有彼此。她身上天生的妖刀之力,已经很微弱,所以我的伤口才这么小,我还能有时间跟力气与你讲话。”
我愣了愣,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讲话,我带你回浮珑山,那里一定有人能治好你。我认识的妖怪不少,有本事的也不少。”
“浮珑山……你的家吗?”他笑,“你的后遗症痊愈了。”
咦,他不说,我居然没发现。树妖,浮珑山巅,我离家出走的前前后后,全部归位,自然之至。
“起来!”我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从地上拉了起来,这家伙,已然轻得像片羽毛。
“刘伯温说,这是我的‘绝处’。”他冲我摇摇头,“回家去吧。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得空便去看看她,看看朱棣有否信守承诺。然后,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世上最后一把西溟妖刀已经死了。”
他推开我的手,坐回了地上,闭上眼睛。
“自己去看,老娘没空!”我恶狠狠地回绝。
透过他的脸,我已经隐隐看到身后那条流动的暗河了。这个样子,他撑不到回到地面。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抓起他受伤的手臂,照准那伤口,一口咬了下去。
他猛地张开眼,边推我边吼:“你疯了!”
他那点力气,当然推不开我。
我将自己体内的真元,灌进了他的伤口,这一口,不知损去了我多少年的修为,我只觉得头昏眼花,乌鸦在耳边呱呱叫。
他停止了透明化,伤口里也不再溢出蓝光,虽然仍是虚弱,但一时半会应是死不了了。
“你与我,并不是很相熟。”他呆看了我半晌,却冒出这么该死的一句话。
“你好歹……也说声谢谢呗。”我喘着粗气,“为什么不把她带走,交给朱棣,她未必会好。”
 
“我想过带她离开。可我最终发现,我不可能带走一把对主人念念不忘的刀。”他无奈地笑,“同生于世的兄长也好,转生为人的魄也好,我抗拒接受他们的宿命,拼命想要做一些改变,可到最后还是徒劳。”
“真是个纠结的妖怪。”我白了他一眼,“刀不一定是刀,人不一定是人。只会完全亲人他人意志的东西才叫工具,该做不该做的,都去做的,才叫工具,这跟你是哪类妖种没有半点关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有多想不通?!”
反正,我不能眼巴巴看他死,他早就不是一把刀了,可这厮自己还不知道。
“走,回上头去。你有大把时间去纠结以后的生活。”
我拽着他跳进了暗河。
 
8
那时的冬天比这几年冷,他带着大病初愈的元芥,在桃源的市集上卖艺。他自己穿着单薄,却把元芥穿成了一个厚厚的棉球,倒在地上都能弹起来的那种。生意并不好。观众们时多时少,有时候演的不顺,还会被人砸摊子。
但是,只要有他的表演,她都会来看,不管他演得好不好,她都大笑叫好。
“你不是那边戏班里的人么,天天往这儿跑,不用表演么?”他跟她很快就熟了,每次表演完,会了聊上几句,这姑娘的性格,多一分就粗鲁,减一分就造作,刚刚好。
“你这边有趣呀,我们那里整天就只晓得干巴巴地练啊唱啊。”她对他笑道,“我就喜欢看你的表演,这大花脸,再伤心的人看了也开心了!”
“你有伤心事么?”他问。
“现在没了。”她摇头,“要是以后有,你的表演就更派上用场了!”
他笑嘻嘻地说:“希望永远别有这样的以后。”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父亲刚刚去世。
只有在他,准确说是在没有卸妆的他面前,她才笑得那么真切开怀。
这段时间,桃源集市的表演场外,一直有个铁杆女观众,也因她的存在,三无的表演更加尽心尽力,丰富多彩。
她很有天赋,提出来的点子跟建议都很有用,用到他的表演上,耳目一新。
他从最初的无所谓,到一来渐渐期盼一天的演出结束后,那一段她与他独处的时光。她看他进,那笑成月牙的眼睛,银铃一样的声音,越来越让他着迷。
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除了讨论表演上的技巧,她被班主打了多少手心,戏班里谁跟谁又好上了,包括她夜里做梦梦见了什么,高兴的,苦闷的,一切都口无遮拦地跟他讲,这个时候,她跟他之间完全没有障碍。
她说她喜欢看他在箱子里钻来钻去,他就搬来更多的箱子做道具,在观众的笑声与掌声中,卖力地表演;她说踩在圆球上翻跟头有趣,他就日夜练习如何在圆球上保持平衡,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在意。观众们的叫好声越来越多,可他眼里,观众只有一个。
他的喜欢,观众不知道,她不知道,但有个人一清二楚。
月明星稀的夜里,元芥坐在住处的院子里,咬着香甜的桂花糖,这是拿从她身上论来的钱买的。每次她一来,元芥最后都贴着她要赏钱,说师父的表演不能白看,不给就黏在她身上蹭鼻涕。
三无在院子中间练习新戏法,将一块石头变成一枝鲜花。
“师父!”元芥喊。
“干吗?”他专注于手中的道具。
“你跟谢筱青聊天时,为什么从来不卸妆呀?”她问。
“她总是在咱们收摊的时候来,我也来不及卸嘛。”他答,将石头藏在黑布下。
“屁!”元芥白眼道,“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她说喜欢看你花脸的样子,你说那你见她时就不卸妆了。”
“卸妆不卸妆,我不还是我嘛。”他将黑布一抖,一朵鲜花绽开在手中,“小鬼,去睡觉!”
元芥从石桌上跳下来:“你喜欢她。”
三元微微一怔,顺势将手中的花扔到她头上:“再不去睡,我就扔石头了。”
元芥把这朵红艳艳的花拾起来,刹那的不悦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刮着脸坏笑:“羞羞师父,喜欢又不承认!我就喜欢桂花糖,从来不会不承认!哎呀,快去把小师娘给我牵回来吧!”
花儿又被她扔了回来,刚好落到他的头上。
“这个给小师娘吧,要砸徒弟,桂花糖最好使!”她扮个鬼脸,跑进了屋里。
馋嘴徒弟说得不错,这朵花,应该给她。
这戏法果然大受欢迎。他将手里的花,交到她手里。她高兴得不得了。
傍晚,他卸了妆,穿上自认为最好的衣裳,到了桃花河畔。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约她来这里,说有礼物要送她。
当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时,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然后继续搜寻——她居然没有认出他。
他笑眯眯地在她身后拍她的肩膀。
她足足倒退了两步,看他的眼神除了惊讶,剩下的全部都是陌生。
“我是三无呀!”他笑,有些紧张。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桃花河边的傍晚,突然变得冷清起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局促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傻傻坐着,笑着,等时间过去。
“这样子的你,原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到夕阳全部沉进河水里,她才尴尬地开了口,笑得很牵强。
他笑着挠头,说:“确实也没有多一个鼻子。”
说罢,为了缓解气氛,他从袖里抽出一张彩帕,从手中拂过,一束艳丽的桃花开在她面前。
“这个……送给你。”
“真好看。”可是她没有接,起身对他道,“我我要回去了。”
他的手僵在那里,但笑容一如往日:“花脸小丑给你的花,为何又收下了呢?”
她愣了片刻,说:“因为那是小丑。”
没人要的桃花,最后都落到了河水里。
他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一根刺,扎啊扎啊,越来越疼。
可是,他还是只能笑。
回到家,元芥赞他今天英俊,他哈哈笑,破例买了两包桂花糖给她。
“小师娘呢?”元芥故意朝他身后瞅。
本想敷衍这鬼灵精,可是,不给她讲实情,又能再讲给谁听呢?
他讲得太慢,直到月亮爬到另一边时才讲完。
元芥伸出手,触着他的心脏,问:“这里疼?”
“对。”他笑着点头。
“为什么不哭?”元芥歪着头,“我上次磕破膝盖都哭了一个时辰呢!”
“傻孩子。”他摸着她的脑袋,“花脸小丑怎么能哭呢,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看到他的人都开心。以前师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今天才懂。”
“那家伙明明喜欢看你表演,跟你聊天,为何你卸妆之后,她就变成这样呢?”元芥瞪着眼睛,十分迷茫。
“等你跟师父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有些人要的,只是一个花脸的,拼命逗趣,不断讨好,一直播上去就让他们开心的小丑,而卸妆之后平淡的脸,对他们毫无意义。”他笑道。
元芥皱着眉,道:“可师父卸妆之后也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嘛!”
“哈哈。再好看,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张脸罢了。”他笑。
“你哭吧!”元芥摸了一个桂花糖塞到他嘴里,“边吃糖边哭,就不那么难过了。”
“师父不会哭。”他拧了拧她的脸,“不管怎样,把笑脸留给别人,总比哭哭啼啼强。”
元芥想了想,低头吃糖,不说话了。
第二天,她独自跑去了芥子庙,老和尚在喝香喷喷的野菜粥。
“我师父说他不会哭。老和尚,他是不是得了怪病?”她把粥碗从老和尚手里夺下来,“大家这么熟,不许诓我!”
老和尚为难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那不是病。”
“那是什么!”她扯他的胡子,然后满地打滚,“不说我就天天赖在这里,吃穿你!”
“行行,告诉你也无妨。”老和尚投降,“阿弥陀佛,真是一笑冤债。”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元芥才从芥子庙出来,一路无精打采。直到走到家门口时,才突然抖擞精神,像往常一般蹦进门去。
师徒的表演,依然继续,集市上照样每天都有喝彩声。
不过,她很久没来了。
元芥的身体完全康复时,秋天的颜色已漫山遍野。这时,桃源里最热传的消息是,戏班那疯丫头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外出表演时,竟不知怎么的被端木将军看上了,已给她赎了身,带回将军府,恐怕不久就要成亲了呢。
没有油彩的脸,得是这样的,才是她中意的。他懂了。
他依然在热烈的笑声中扮演他的花脸小丑,摔倒又爬起,没有眼泪,只有笑容。
之后有一次,他与她在街上擦肩而过,仅仅就是擦肩而过,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照应到他——她根本就记不住他本来的模样。
 

 
开更了,直播
 
3
数月前,东海,龙宫。
两名身着华服的男子,仪表堂堂,神情沉稳,正送客出门。
来者不别人,正是天界十二神之一的战神,獠元。
“下月最后一日,天帝当遣亲信前来取回此物,烦请转告龙王。多谢东海龙族多年来代为守护!告辞!”
“有劳神君,请。”
看似一场寻常的拜访,却让两位龙宫大臣锁起了眉头。
龙宫宽敞的会议室里,龙王的亲信大臣齐集一堂,紧闭大门,连各自的手机都给关掉了。正中间的位置上,端坐着他们的王。
他看起来有点累,靠着椅背,眯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却又开口道:“你们想发表什么意见?”
大臣们沉默片刻,逐一开了口。
“天帝为何突然要取回东西?这么多年,一直由我们看护,平安无事嘛。”
“派獠元亲自过来,可见他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如果我们有异议,恐怕獠元会直接率天帝军来咱们家里‘拜访’呢。”
“想想也没有什么,他们要,给他们就是了。本来就不是东海之物,锁在寒渊流里那么多年,我还嫌它冒犯了各位前龙王呢!天界的人不提,我都快忘记这事了。”
他静静地听他的臣子们说话,獠元来时,他称病不见。东海龙王从来不是他人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他也不喜欢天界那帮人。东海龙族历来有着与神平起平坐的地位,不受天界管辖,平日里,两边也鲜有往来,要不是当年,他的祖辈与前任天帝有些交情,这东西也不会被平白无故送到东海来。
“王,您觉得此事要如何应对?”大臣之一小心翼翼地问。
“小事,我自有主张。”他睁开眼,仿佛睡醒了似的,“敖炽回来了没有?”
“回了,正吃饭呢。”
龙王腾的一下站起来,猛一拍桌子:“越来越没规矩!回来了不先来拜见我,就知道吃!”
大臣们不敢言语,想笑又不敢笑,整个东海之中,敢这样不将龙王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嫡亲的孙儿了。龙王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这孙儿的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小到大放浪不羁,不听从任何管束,规矩对他来说只是一句废话,连东海里最牢固的冰牢都困不住他,气得他爷爷屡次高血压。这对爷孙,还真是应了那句“恶人还有恶人磨”的俗话。
敞亮的饭厅里,敖炽抓着一个烤鸡翅膀,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头也不回地问:“急急忙忙喊我回来,该不是你要给我娶个奶奶了吧?”
一个大手掌刷的一下朝他后脑勺上拍来,他一缩脖子躲开了去,转过身,怒道:“又打!这么久以来我的补品跟爱心是白寄回来了!”
“口无遮拦,没大没小,要不是我只有你这一个孽障,我早下令将你抽筋扒皮扔到臭河之中,让小鱼小虾在你头上拉屎撒尿!”龙王咬牙切齿道。
敖炽上前勾住他爷爷的肩膀,打了个呵欠:“老头儿,咱们谁跟谁呀,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狠话就省了吧,喊我回来干吗?”
“抓贼。”
敖炽愣了愣,打了个嗝,道:“你手下这么多打手,随便派个小分队就成了。再说,你这么有钱,丢一两件财物就当作慈善呗。”
龙王深吸了口气,冷冷一笑:“这贼,整个东海除了你与我,只怕无人能降伏得了。 你跟我来。”
敖炽被拧住耳朵拖出了龙宫,龙王挥手召来一头金色的大鲸,上了鲸背,命令这大家伙朝龙宫的西面游去。
大鲸的速度非常快,不是平行往前,而是呈一条下降斜线,不断往东海的底部而去。深蓝旖旎的海水在它面前乖乖分开来,起初还能看到奇妙的光线,连海水都是微温的,渐渐就变得阴暗冰凉。除了他们,四周再看不到任何活物,无数银灰色的冰屑从底部漂浮开去,越往下,冰屑的体积越大,大鲸需要用尾巴拍散它们,才能继续下潜。
敖炽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冷了。
“我要是没记错,龙宫西边的海底,是寒渊流呢。老头,你不会是要抓我去跟埋在那儿的老头们喝茶吧!”敖炽定睛一看,这方向,摆明了就是去东海龙族的禁忌之地,长眠了历代东海龙王的龙墓!
龙王不答他,大鲸继续下潜,最后,停在一片坚硬的冰地之上。它身上的光晕勉强照亮周围十来米的范围,再往外,漆黑不见五指,除了自己的心跳,这地方听不见任何声音。
龙王跳下鲸背,走到冰地中央,抽出佩刀往手掌上鲜血涌出,却不落地,他手指一挥,蘸起龙血在面前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呵了声:“开!”
一道朱红大门在冰地上凭空出现,自行开启。
进得门去,不见灯火,却自有一片五彩祥光漂浮其中,敖炽一眼便看见立在这个奇异空间里的数十条巨大冰柱,每条冰柱里都盘旋着一条长眠的巨龙,历任龙王死去后,遗体都会被封进寒渊流中,在东海的最深处,用另一种方式永远看顾自己的子子孙孙。
虽是第一次来这里,眼尖的敖炽还是发现,这些封存着老龙王遗体的冰柱上,留下了许多奇怪的痕迹,很像有人在这里刀光剑影一番后留下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谁敢在东海龙族最神圣的地方打架斗殴,累及各位老龙王死了还不得安生呢?
龙王一直往前走,在一块正圆形的冰台前停下脚步,这块高出地面三尺的圆台,被均匀划分成十二等分,每一等分上,都漂浮着一个三尺见方的乌色木箱,箱子的每一面都以立独行的笔法描刻着凤凰浴火的图案,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灵气与威仪。
敖炽跟过去,看着这十二个木箱,有些惊异,不是很确定地问:“这是一直存放在咱们这儿的灵凰十二棺?”
关于这个东西,敖炽曾听长辈们提过,在寒渊流的龙墓中,除了历代龙王的冰棺之外,还置放着十二具跟东海毫无关系的棺木,被称为灵凰十二棺。据说这十二个玩意儿早在数万年之前就被放置在此,就像无用的家具似的,没头没脑,也没有什么说法。
“这是天界第二任天帝寄放在此的东西。”龙王道,“那时候的龙王与天界,有几分交情,于是同意将此物放置在我们最隐蔽的地方,子子孙孙看守下去,直到天界派人来取回。”
敖炽皱眉:“我回来时,侍从们跟我说獠元来过,听说这厮如今是天帝座下的红人,他来找咱们,该不是替老家伙传话,要来拿回这些没用的棺材?”
“有用无用,我都交不出去。”龙王看着那十二具幽幽漂浮的棺木,摇了摇头。
敖炽一愣,不解地看着圆台,数了数,道:“十二个,没少,不都在这儿么。”
“你看凤凰的眼睛。”
“凤凰眼睛?”敖识仔细一瞧,这才看出每具棺木的棺盖上,那本该光波流转的凤凰服睛,都只剩下了一只,另外一只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一个丑陋的黑窟窿。
“真正的棺不是木箱子,而是每个箱子上的那一只凤凰眼,只有拇指头大小的上古奇物——青珀。”龙王转过头,看定敖炽,“现在,整个东海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灵凰十二棺早已被盗,只留下了无用空壳。”
敖炽略一思索:“这些东西闲置在这么久,谁能突破龙王封印来龙墓撒野?还有,这些狗屁棺材里躺的是什么?天界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我们东海的地盘?”
龙王长叹一声,沉默半晌,一脸深沉地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棺木之中究竟是十么,你信么?”
“老头,别耍你唯一的孙儿。”敖炽瞪眼。
“连我爷爷都不知道。”龙王苦笑,“恐怕当年接手的祖辈都不知道。不过是友人托付的小物件,谁都没有去深究。多年来,它们悄无声息地躺在这里,丝毫存在感都没有。”
“好吧,我对那些棺材也没有兴趣,你喊我回来的中心意思,就是告诉我现在人家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但我们给弄丢了,而且这事还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他站到自己爷爷面前,指着自己,“你打算把这个麻烦丢给我?”
“就是这么个意思。”龙王点头,“我要坐镇龙宫,自由有限。你这不肖子,为东海做一点贡献又何妨!”
“我曾经为东海贡献过二十年!前年年底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敢污蔑我!”敖炽气愤难耐,大声驳斥。
“别跟我横!”龙王瞟了他一眼,别有深意道,“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情的发生,我要负很大责任。我从没有兴趣知道棺木里有什么,现任天地突然要取回我们也懒得管,我们只是单纯的保管者,但现在东西没了,我们就会有麻烦。”他停顿了许久,猜到,“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当年谁拿走了它们。”
“谁?”敖炽服睛一亮,知道主谋是谁,那什么都好办了。
“那个贼,他从前的名字我快不记得了。”龙王看着急切等待答案的敖炽,“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羽蛇神。”
 
·尾声·
我拼命睁开眼,却见不到任何人,什么独唱什么酒店全都化为泡影,我落在不知名的水域里,我挣扎,却浮不起来,甚至连翻个身都不行,只能眼睁睁地任自己脸朝下地沉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拽着。
眼睛被水流撞得很疼,依稀看见,水下很深的地方,一片片起伏不定,错落有致的轮廊,嵌着一点细微的光越来越近。
胸口越来越闷,灌进去的水不但让我恶心,还很伤心。真是见鬼啊,呛水只能呛出惊惶,怎么可能越呛越悲伤。
咦,那些是什么?从水底游上来的,一条一条,带着翅膀的半透明玩意儿。我努力睁开眼,发现它们已经到了我身边,约好了似的将我围了起来。
它们是那只怪物吗?看起来很像,只是小了点,颜色透明了点,不对,它们的脑袋上怎么长了个女人的脸,晃来晃去看不清楚。
“裟楞啊,你来早敖炽呀。”
尖利的声音,像足了电视剧里典型的三姑六婆,每个字都拿腔作势,刺人耳膜,像人类的声音又不是很像。
废话,不然你真以为我来度假赌钱吗!我的心情不自禁地回答。
“敖炽他没了啊!”
嗯?
“你以为他不会死的,对吧?可是他死了呀。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呀。”
什么?!
我伸手去抓那些讨厌的小怪物,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它们。
它们越说越来劲——
“他没赌赢啊,他输了啊!死掉了啊!”
“你们终于是结婚了,那又怎样啊!你找回了他,那又怎样呀!你们只有这两年的缘分呀!”
“不停的老板娘有什么了不起,你到最后也是一无所有。子淼不要你,敖炽也不要你,没有人需要你。”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你永远失去他啦!嘻嘻嘻嘻。”
去你大爷的乌鸦嘴!我想骂可又张不开口。
越想骂那些怪物,我就越伤心,越是觉得,它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要伤心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得而复失——原来说的是敖炽。
头疼。心疼,身体每个地方都在疼,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讨厌的小怪物还在我身边不断嘲弄,聒噪,数量好像迅越来越多。
我的世界末日,提前到了?
砰!
就在我浑浑噩噩意识将失的时候,一串强劲的气泡从某个方向冲了过来。力量之大,竟把那些小怪都给冲得翻滚着散开了去,四分五裂。把我都给震清醒了。
巨大的影子,在昏暗的水中划出一个完美而巨大的弧形,朝我呼啸而来。
一直沉重的身子,变得轻松了,身下,有个大家伙将我整个驮了起来。
筋疲力尽的我像只蛤蟆似的趴在那里,完全看不清这家伙的真容,手掌下,只摸到冰凉而巨大的鳞甲,这触感真是熟悉,好像是——
龙?!
 
今天更完浮生吧
 
估计这个帖子会被留下加精,赶紧多水几下,前排留名
 
不断有新的妖怪送进来,晃动的画面让人眼花缭乱。
欣赏完毕后,他走到墙壁前,从暗格里取出一本牛皮封面的书,翻开,扉页上写着《妖物种类改造技术全集》,落款处,是一个低调道不起眼的标记——4E。
他把书抱在怀里,走到殿顶的边缘,半只脚踩在外头,望着那片渐渐有了黑气的橘色天空,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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