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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原创]雾霭之下[第2页]

作者:异瞳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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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男人看了一眼罗斯娜,没有言语。他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个。”布莱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挥了挥手中的东西,那玩意儿亮闪闪的,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女孩儿看清了那是自己之前踢飞的金属壳,“这是弹壳。”
“蛋壳?”罗斯娜诧异又迷惑地反问,“鸡蛋的壳……哪会是金属?”
布莱克愣了一下:“我说的是子弹射出后留下的弹壳——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女孩儿很迅速地转移话题:“所以这代表什么?”
“代表……我们可能来对地方了。”布莱克神色凝重,眼中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他蹲下身子,似乎又在寻找什么。很快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罗斯娜在一旁不安地看着。她不敢打扰眼前专心致志的男人。
“你看这里。”布莱克拨开杂乱的野草,指着地上一处,示意罗斯娜观察。女孩儿看了一阵子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禁奇怪地看向男人。
布莱克解释:“你看这些野草下的土,是不是要比周围的低一点?”
罗斯娜又仔细地看了一番之后,点点头:“ 难道这里原本是他们的基地?”她急切地问。
“不是。”布莱克顿了顿,又拨弄了一下前面的野草,“这是车轮印子。不过看上去已经过了很久了,所以野草又重新长出来了。”布莱克没有点出究竟过了多久,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怪不得之前带走艾伦的那辆车车身虽然干净,但是轮胎上有泥印。布莱克暗自在心里道。他又以一种蹲着的姿势往前走,一点点地拨开杂草,两条模糊却仍存在的车轮印子渐渐延伸……
延伸到了河边?罗斯娜跑过去,看着湍急的河水:难道他们真的藏在河里?
布莱克这是已经站起身,他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流水,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线索又中断了。
布莱克慢慢思索着。他走到河边,然后蹲下身子用手去触碰冰冷的河水。当他的指尖触上急流时,便很快地被水花吞没。布莱克挽起袖子,继续把手伸进水里。
罗斯娜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不解。
突然,布莱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着了一般迅速缩回了手。男人仔细地观察自己的指尖,上面已经隐隐出了血。
“怎么回事?”女孩儿有些惊恐地问。
布莱克笑了笑示意女孩不用担心,他的眼里闪着光,甚至有些愉快道:“这里本来有一座桥,木桥。”他挥了挥自己的指尖,上面除了鲜血还有一点的木屑。显然布莱克的手指是被木头划伤的。“他们把桥给砍了,水面下只有桥墩,所以我们只能面对湍急的水流。”男人的眼神很快暗下来,他不说话了。
罗斯娜终于读懂了男人的沉默:“他们为什么把桥砍了?”
“因为他们不需要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搬走了?”
布莱克不做声。他望了望对面的河岸。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罗斯娜知道他们正在做无用功。
布莱克却摇了摇头:“很抱歉这次不能赞同
您小姐……我觉得我还是要去对岸看看。”三个月前的车轮印子,被砍掉的木桥。但是建筑他们是带不走的。没准去里面看看还能有什么发现。
“毕竟你要回去,可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呢?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布莱克沉声道。
罗斯娜咬着下唇。她不得不赞成布莱克。“那我们现在就渡过河去?”她问。
“我们是要过去,但不是在这里。”布莱克说着顺着河流往水流的方向走去,“我们去下游,那里的水不会这么湍急。”
罗斯娜默不作声地跟在男人身后。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水流渐渐缓了下来。
“这里。”男人指了指河。那里面的水很清澈,流速很慢——这大概是因为被砍掉的桥的残骸被水冲到了下游,堵住了河道,隐约可见木头的残骸。这一幕更让布莱克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就从这里过河。”
 
哗啦哗啦,水流声很大。
终于到了河对岸,两个人却各有各的心事,再一次达成了默契的沉默。
他们一前一后向着上游走去。
“是这里了。”布莱克看着脚下的车轮印,说道,又看向远方。
远方是一片广阔的荒原,跟其他地方并无两样。只是那一片地方是荒原的更深处,比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更加危险。
“现在只要跟着车轮印就能找到他们原来的基地了,说不定还有一丝线索。”
布莱克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荒原。
荒原还是那个荒原,跟其他荒原并无两样。只是还能不能再次见到这片无人区,他就说不太准了。
刚才他看到弹壳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不是一个好惹的组织。在组织撤退的路上留下弹壳,能说明这个组织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散漫,愚蠢,见识短浅,目中无人。留下弹壳居然没人来清理。第二种情况就是强大到弹壳被人发现了也没关系,所以才不会在现场收拾残留的弹壳。这两种情况,布莱克不希望这个组织的类型是后者。
“先生?”罗斯娜的声音响起,将布莱克拉出了思索。
“怎么了吗?”布莱克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先生。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罗斯娜走过去看着布莱克刚才盯着的那片荒草地。
“啊抱歉,刚才在想一些问题。如果……罗斯娜我是说如果。如果终点充满未知的危险……你我都可能葬身其中,你还会去吗?”
布莱克突然问了一句这样奇怪的问题,把罗斯娜问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啊?啊……那肯定会的,肯定要去啊。话说先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事,只是问问。说实话前方真的可能出现未知的危险,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才行。”布莱克不明所以地笑笑,说道:“那我们走吧。”
罗斯娜点点头,心理却暗自疑惑。布莱克自过河以来就怪怪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罗斯娜甚至想过是被害者的鬼魂附身……不过这种想法很快便被她从脑子里抹除掉了,这也太过于离谱了。
随后两人便不再言语。布莱克跟随着车轮印,罗斯娜跟着布莱克,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继续着未知的旅程。
远处的地平线上很快地出现了一座灰色的建筑物,隐隐的有些模糊,但是罗斯娜还是能凭轮廓辨别出那是先前照片上的屋子。布莱克抬了抬眼眸,显然也看见了。但是二人竟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或是兴奋。
布莱克看了眼脚下。果然车轮印子在往建筑的方向延伸。
二人离建筑走的近了点,罗斯娜终于能看清天空下的灰暗屋子长什么样子了:那是一座相貌平平的平顶房,估摸着也才两层高;房子周边的草地有被夷平的痕迹,但是已经开始纷纷地长出野草了。
“这样可以判断这里已经废弃了吗?”罗斯娜喃喃道,不知是在跟谁说话。布莱克听见了,却默不作声。
于是他们又往平顶屋靠近。布莱克特意挑选了有树木的路线蜿蜒前进——他必须要谨慎,从之前发现的弹壳来讲,对方有枪是显而易见的;而他们现在又在明处,需要时时提防暗枪的出现。男人咬了咬下唇。虽然目前的一切看来眼前这个基地是被废弃了,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二人就这样躲躲藏藏地摸到基地的侧面。现在罗斯娜甚至可以透过玻璃看见建筑里的东西了。什么也没有,但用空空如也这个词来形容似乎也不是很恰当——她能隐约看见一些沾着血的绑带和一些类似于装药水的管子,女孩而还注意到了正对着窗户的门框上的边边角角上已经结了蜘蛛网。
“看来是没有人……”布莱克沉吟道,随后嘱咐罗斯娜:“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探探情况。”
“拜托小心一点了。”罗斯娜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布莱克已经猫着身子偷偷贴着墙根往大门摸去了。罗斯娜只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基地的大门打开,依旧是空荡荡的,布莱克可以看见警卫厅里已经没有人了,连玻璃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侧身往基地里丢去。除了石头碰撞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再也没有被的动静了。布莱克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他探头往基地里瞧去,只能看见满地的灰尘。
看来藏人的可能性不大了。布莱克在内心暗自道,回头去找罗斯娜。后者已经在原地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样?”女孩儿慌慌张张地问。
“没有人,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布莱克沉声道。他领着小女孩儿悄悄地来到基地门口,再次四处环顾确定没有埋伏后,才由自己打头阵,踏上厚厚的灰尘。
基地里有些暗,除了从窗户外射进来的丝丝阳光外,再无别的光源。二人走在狭长的走廊上,身边是敞开门的房间。这让布莱克联想到了酒店的楼层。
但是不同的是,旅馆里房间的床温暖舒服,这里的房间里只有空荡荡的地板,和散乱在地面上的绑带。
罗斯娜坚持要到每个房间里去搜查一番。布莱克虽觉得浪费时间却也没反驳。不出意料,房间里根本没藏什么秘密,就像它先前敞开大门一样坦陈公布。
于是罗斯娜将目光投到走廊末尾处破破烂烂的楼梯上。
 
“我们上去吗?”罗斯娜抬头问布莱克。后者却摇了摇头,他快步上前,一脚踩在楼梯上。
“哗啦”!木质楼梯本就被破坏的残败不堪,又被这外力猛地一踩,终于垮架了。木板沉重地掉落在地上,扬起一阵不小的灰尘。布莱克往后避避,用手遮住口鼻,咳嗽了两声。
“你干什么?”罗斯娜看着通往希望的楼梯眼睁睁地在自己眼前崩塌,感到无助又不甘。
“这楼梯根本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布莱克解释道。
“那我们怎么上去?”女孩儿不想放弃仅剩的一丝希望。
布莱克没有做声。他示意罗斯娜跟上,然后领着她出了基地。
“干什么?”罗斯娜已经无法理解布莱克的行为了。
男人喘咳了一声,显然还是受刚刚灰尘的刺激。他咽了口唾沫,指着基地的外壁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二楼有什么吗?我从这里借着窗台爬上去,你就在下面等着——难道你觉得凭你的臂力可以上去?”见罗斯娜张口要说什么,布莱克又很快地反驳道。
女孩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并不想说自己也可以上去。罗斯娜只是想好心提醒布莱克注意安全。
“我只是怕你受伤。”布莱克见前者脸色不好,一边嘟囔着一边踩上窗台:“我很快就下来。”
罗斯娜点了点头。她看见男人的身影敏捷地在窗台见闪了几个来回,很快地消失在二楼的窗户中。她死死盯着二楼的窗台,希望男人的身影马上又能出现。
没过多久,布莱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出现在窗口。他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罗斯娜看不清。男人很快地跳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分散落地的冲击力。
“发现了什么?”
“这个。”布莱克伸出手,手里是一个银质小玩意儿。
“又是弹壳?”罗斯娜好奇地端详着。
“不是。”
“那——”
“这是我曾经住过城市里特产的东西。”布莱克的眉头皱着,“这是一种特制的螺丝,只有城里的那种加工厂才能加工出来。”他朝罗斯娜展示着,“你看这里的编号,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不是能看见几个字符?”
罗斯娜点点头。
“这是我们城市名称的简写,或者说代号。”布莱克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开始变的复杂起来了。外地是买不到这种螺丝的,所以这代表基地里的人很有可能从城市里来,而在医院工作——不,应该说背后的势力,应该扎根在城市:那个出了小镇往左就能到的地方。
“我们先回小镇,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去城市。”布莱克说着迈开脚步。他没有想到原来黑暗已经蔓延到了繁华的城市。
罗斯娜再次点了点头。
布莱克没有想到,三年之后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回到他原本居住的城市。
他们来到城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走吧,我们先找到一个旅馆住下。”布莱克出了火车站,看了一眼天空,对东张西望的罗斯娜说道:“你在看什么?”
“呃……没什么。这就是城市吗?”罗斯娜感叹道:“果然好大。”
“嗯,城市是很大,但危机也不比小镇少。”布莱克轻声说道:“这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是这儿吗?”罗斯娜茫然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城市,说道:“艾伦会在这儿吗?”
“很大可能。”布莱克说道,带着罗斯娜前往最近的旅馆。
“您好,先生小姐。”旅馆的招待员向他们鞠了一躬,带着尊敬的情感说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要两间房吧。”前台给了布莱克两个钥匙,布莱克带着罗斯娜来到了她的房间。
“我就在你隔壁,有事的话来找我。哦对了,在这个城市里你得小心,城市里的人可没有小镇上那么单纯。”布莱克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罗斯娜的客房。
 
但说起来,自从布莱克离开之后,罗斯娜就真的没有睡着过。旅馆里的床是软的,罗斯娜并不是很习惯。
她有点想艾伦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是罗斯娜来找的布莱克。昨天布莱克跟她说过他自己的房间,罗斯娜都记住了。
“醒了?不再睡一会儿吗?你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小姐。”布莱克抬头看了一眼,对罗斯娜说道:“不习惯旅店的床?”
罗斯娜点点头,目光转向了布莱克手中拿的东西。那是一张张打印出来的资料。
“这是什么?”罗斯娜问道。
布莱克笑了笑,说道。:“这是目前能打探到的黑市器官贩卖负责人资料。”
“你拿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联系负责人买器官啊。”
“不是等等,”罗斯娜越来越搞不懂了:“你做那个干什么。”
布莱克的眼神闪了闪。他一言不发带着她离开办理手续的前台,走到旅馆外面。男人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摸到一条小巷子的拐角处。那里基本没什么人。
“看来是我没跟你说清楚。”布莱克看着罗斯娜,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全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女孩儿已经搞不懂布莱克的种种行为了。
“我原本没打算和你一起去解决这件事的。”男人理了理手中的资料,“原本我去你的住所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小男孩儿有可能还活着,谁知道你就冲动地跑出去,于是想了想便跟着你。好吧,至于为什么,你要是好奇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罗斯娜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男人斜斜地靠在砖墙上,抬头望了眼东方的太阳,没有直视女孩儿:“我觉得你像琳芙。她的遭遇很惨。我不想看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也经历这一切。光凭你是斗不过那些人的。你知道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想帮我?或者说,我其实一直都是拖油瓶?”罗斯娜喃喃道。
“不是。”布莱克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说的过了。他侧头看了看前者,尽量扯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虽然你的参与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是计划嘛不就是得修修改改的嘛。”
罗斯娜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布莱克把资料收好,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还是不太高兴的小女孩儿,又用较为柔和的语气道:“所以你想听听我的计划吗,还是说你有什么想法?”奇怪,自己这番话怎么有点威胁的意味。
罗斯娜点点头。
“其实之前你担心一旦我们揭发了背后的整个组织我就会丢掉工作。”布莱克慢慢道,似乎在回忆,“但其实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了。在发现医院干着那些肮脏的勾当的时候,我很快就打算离开。”
“可你离开院长会怀疑你的呀。”罗斯娜的心情似乎好了点。
布莱克轻笑一声:“所以我找了一个借口。我说我的父亲在城市里,可是他身患重病。”
布莱克穿着白大褂,来到院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后开门而入。
“院长……”男人的声音很沙哑,眼眶微微泛着红,似乎大哭过一次——当然布莱克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洋葱抹在脸上的感觉真难受。
“什么事?”对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布莱克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前者对视:“院长,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不是干的挺好吗?”对方的语气里有不解。布莱克还听出了一丝丝怀疑。
“我的父亲……”布莱克说谎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信,说我父亲患了很重的病。可能时日不多了,我想回去陪陪他老人家……”
院长挑了挑眉。
男人的头垂的更低:“然后的话,我还是想去城里找一份工作。父亲走了之后母亲就要由我来照顾了。”
院长沉默了一会儿。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给低着头的男人:"发生这种事情,我很难过。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马上到月底了,这些就提前给你吧。”
男人结果信封,弯着腰不断道谢。“谢谢院长……您对我这么好,也算是我的衣食父母了……”
院长挥了挥手,打断前者的话。
于是房门被关上了。
 
布莱克的回忆戛然而止。他吐了口气:“所以,我现在就可以打着父亲病重打断借口,去购买器官,这样就可以打进他们的内部了。”
“不会太危险吗?”罗斯娜问道。布莱克这个方法不确定性太多,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偏离预定的轨道,从而达到其他的结果。
布莱克顿了一下,反问女孩儿道:“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好像没有。”罗斯娜有些失落的回答道。
“放心吧,不会的。好不容易到这儿了,对吧?”布莱克吐了口气,望向深邃的天空,说道。
罗斯娜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明白,当你以为一切都正确的时候,问题往往就会来找你。
一切都太过于顺利了不是吗?罗斯娜但愿这是她的敏感。然而事实证明,女孩儿的直觉是正确的。
“走吗?”见女孩愣在原地,布莱克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想把话说的太冲,但是也不想柔声细语好声相劝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抓紧时间吧,这样……”他顿了顿,决定从罗斯娜的角度出发:“你弟弟活着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去哪里呢?”后者很安静地问,“黑市吗?”
布莱克犹豫了一下:“是的。”
“带上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丑话说在前,会很危险。尤其对于一个女孩来说。”
像是戳到了罗斯娜的痛处。女孩咬了咬下唇:“我当然要去。”
布莱克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回首示意罗斯娜跟上。大街上渐渐开始有了行人和车辆;时间已经是八点过后,整座城市逐渐开始复苏,变得嘈杂。
“那这样的话,我会保护你。”
罗斯娜追上去的时候听见了布莱克的这句话。他没有正视着女孩,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男人低沉的声音随着晨风融入繁华的城市。
“话说城市里真的会有黑市么?”罗斯娜看着建筑,仿佛看见的是衣着华丽的圣人。城市里的一切对于女孩来说太陌生也太新奇了。她能看见巨大钢铁兽般的汽车在笔直平坦的油柏路上轰鸣而过,伴随的是乌黑的浓烟;她能感受到那不同于小镇中的城市气息,拥挤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新奇,不安,带着一丝的恐慌,让罗斯娜不禁感到敬畏。在女孩的心中,只有像他们小镇的那种僻静无人问津的地方才会有黑暗的滋生和肮脏的交易……可是这里?
布莱克朝四处望了望,似乎是在找路。而后他放慢脚步,回答女孩的问题:“有,当然有。”他仿佛看穿了前者的心思,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些地方都会很隐秘罢了,华丽的外表只是这些肮脏虫子的外衣而已。说难听点,早就像被蛀空的树一样只剩躯壳了。”
“你的形容还挺多。”男人回答中繁多的修辞令早早辍学的罗斯娜感到了一丝头疼。
“至少还上过学。”布莱克扯出一丝笑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函数……不,还是教其他的吧,比如生物什么的。”
“现在学这些,也没什么用吧。”罗斯娜看了眼沉在天边的云脚。
“多学点总是好的。”布莱克耸耸肩。
“比如?”
“比如应急包扎之类的。黑市嘛,可危险了,学点东西能自保。”布莱克看了看路牌,又低头分析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资料,看似不经意道。
“那你说说吧。”罗斯娜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布莱克笑了笑,然后低低地开始向罗斯娜普及医学知识。女孩费力地听着,不时问一些在男人眼中看起来愚蠢的问题。
她好可爱。布莱克在心里喃喃道。竟然不知道我跟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算了,听不懂。”在布莱克的絮絮叨叨之后,罗斯娜无奈地选择放弃。她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男人,赶紧补充:“当然,我觉得,虽然理论部分听不懂,但是实践操作起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就没跟你讲过理论。”布莱克止住了叹气的举动。
罗斯娜愣住了。
“算了。”这次是布莱克的放弃。
“对不起。”罗斯娜向自己的临时老师真诚地道歉。
“没关……那是什么?”布莱克回应到一半突然止住,他眯起眼睛看向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巷子的墙壁上,试图辨认墙上刷的鲜明红字。
“你看不见吗?”罗斯娜有些奇怪,能在汹涌的车流里勉强看出墙上的红字,于是朗朗地帮布莱克念起墙上的标语:
——捐献器官,地下一楼
而这时一旁的布莱克在自己深色风衣的宽大口袋里搜寻着什么,翻出一个眼镜盒。他打开黑色的盖子,拿出眼镜戴上。男人镜片后的眼镜眯了眯,也看清了墙上的字。
“那就是这里了。”他喃喃道,把眼镜盒放回口袋,侧头看了眼女孩儿。
“哪里?”罗斯娜歪头表示不解。她甚至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布莱克的黑色的眼镜。
 
“我们要找的地方。”
“可,这里不是捐献器官吗?我们要找的不是……”罗斯娜不想说出贩卖器官这四个字,于是给了布莱克一个眼神。
“捐献。”布莱克的双手比二,举到耳边弯了弯,表示双引号,“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聪明人都知道捐献器官是要先签署协议然后经过很繁琐的程序后才能实现——而且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捐献器官也是要等人死了之后。所以这里的捐献,有点类似于黑市的暗语。”
“捐献明明是一个好的词语……”罗斯娜若有所思,似在为神圣的词语被沾污而感到惋惜,“但是万一有人以为这就是普通的捐献器官呢?”
“不会的。”布莱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耐心地等着红灯变绿,“这已经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为什么?”罗斯娜还是不懂。
“有点复杂。”布莱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许……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解释。现在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可能不太好。”他抬头撇了眼绿莹莹的交通灯,踏上黑白的斑马线。
在罗斯娜眼里,那绿灯像墓地里的鬼火。
变数往往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来临,给予人们沉重的打击。是的,任何一件事情的完成过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而这次,很明显,命运女神认为他们太过于幸运了。
这栋灰色的建筑物,即使在阳光之下也没有办法闪闪发光,与它周围其他建筑物相比,好像不是一个地区的建筑。它就像是墓地里的一块儿墓碑。下方可能有丰厚的随葬品,也可能有闪着寒光的锋利箭矢。就好比薛定谔的猫,只要未打开箱子,一切都是未知。
事情的进展太过于顺利,往往令人感到不安,尤其是对于罗斯娜这种十八九岁心思复杂的少女来说,越往里深入,这种不安感便越发强烈。她有些害怕,或许说是担忧。便加快脚步,跟紧了布莱克的步伐。
前方是未知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阴冷的楼梯,通过狭窄的走廊。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看规模,并不是这栋楼自带的地下室,而是在原先的地下室中再加工而成的。这种种的迹象告诉布莱克,他来对地方了。毕竟,有哪栋楼的地下室,会比自己的地基还要大呢?
只有水流声,不见水流影。但这却让周围的环境更加阴森潮湿,不知是实际情况还是心理作用。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的大量的水汽,像是掠夺者一样夺走两人身上仅存的热量,又或是凝华成一个冰窖。但无论如何,这里的环境在低温的作用下显得更加阴森,一如黑暗的森林,时不时看见一两个头骨一样,令人不安。
环顾四周,布莱克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扇破旧的门,布莱克没有选择,因为四周有,且仅有这一扇老旧的木门,门后的一切情况都是未知的。布莱克很清楚,只要推开了这扇门,就全然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了。这扇门就是命运的一个选择路口——究竟是选择转身离开蒙在安全的鼓里,还是选择推开木门踏上危险的征途?
答案显而易见。布莱克微转过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儿。她的表情告诉了布莱克她的选择,虽然有些害怕,但女孩儿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这种时候,多说反而无益。布莱克轻轻地推开了面前腐朽的木门。
“吱——呀——”早已腐朽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在黑暗之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仿佛暗示着推门者之后的命运。罗斯娜被吓了一跳,不过布莱克毫不在意。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里面的环境。
“没人?”罗斯娜环顾四周之后,有些诧异地说道。女孩儿眼中闪烁着疑惑:“这里……废弃了?”
布莱克不难理解为什么罗斯娜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毕竟他从进来的那一刹那就捂住了口鼻。这里灰尘实在太多,仅存的一张桌子也在潮湿的环境下生出了暗绿色的霉斑,这也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了霉的味道。味道之大,就像是空气也发了霉似的。
“看起来似乎是没人的样子。”布莱克沉声说道:“但到底有没有人,我们不能确定。”
“为什么这么说?”罗斯娜似乎更不理解了。
布莱克耐心地为女孩儿讲道,一边悄悄走向那张发霉桌子:“因为这里是贩卖器官的地方啊,所以一切都不能按照常理来行动对吧。”
“因为这里是贩卖器官的地方……”女孩儿默默重复着他说过的话,试图找出一丝她能理解的内容。
布莱克蹲下来,查看桌子的底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一个小小的黑色装置粘在桌子下,借着像是杂草一样的霉斑隐藏着。这个小情报员正在不留余力地收集着来到这里的生物的音频信息,然后再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给它的上司,甚至连自己被发现都浑然不知——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瞎子。
是个窃听器。
这个窃听器告诉布莱克这里并不是废弃的地点,而是有人的。他笑了,然后不免又担忧起来。窃听器,这个国家严令禁止的小东西,又怎能会出现在这样一栋平平无奇的高楼的地下室里?
 
他能想到两种答案。第一种无非就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根据布莱克的认知,物理电学专业的人研究这个应该不难。第二种就比较严重一些,要是有国家参与其中的话,那他们同样也可以得到这种东西。后者比前者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而那恰恰也是布莱克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看着女孩儿还在费力想要理解他说的话,他不免有些担心,甚至开始怀疑把女孩儿带到这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也许会把她推向危险的边沿。但回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罗斯娜,就像当初他对自己保证的那样。
“罗斯娜,你觉得他们会来吗?”男人开始问一些古怪的问题,意在骗过窃听器对面的人。他要尽力去引导罗斯娜,但他并不能直接告诉罗斯娜这里有窃听器,因为他不确定女孩儿会不会发问——而那往往是最致命的。
“不知道。”罗斯娜回答的很是干脆利索,但之后想了大约有几秒钟,她补充道:“也许会来?”
这正是布莱克所需要的答案。
“这里有没有人都不知道。”布莱克盯着水泥墙面,试图找出一些不正常的红点——找出这里还有没有什么监视用的设备,以便于让成功率大一些,再大一些:“让我们再等一会儿。”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实。
人有一种名为“创新”的能力,它如同屹立在人心中的一座大厦,地基名为“智慧”,全身无不是由“知识”打造而成。 这种能力给今天的人类带来了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城市流淌着的金属河流;参差耸立着的混凝土树木;夜晚点燃着的白炽太阳。那些无时不刻都在宣告着人类征服自然的结果。这种名为创新的能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人类一跃而成“高级动物”。
既然组织里的人很清楚摄像头与窃听器的利弊关系,那完全就可以将两个机器结合起来,优势互补。这点对于理科电学优秀人员来说,并不难完成。
空旷的周围,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回声将脚步声无限放大,如同黑夜里的鬼魅,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弦之上。这脚步声的主人带来的是惊喜,或又是惊吓?答案还没有揭晓。但布莱克知道的是,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回头的余地了。无论前路是否危险,他和罗斯娜都必须走一遭,哪怕等待他们的是鬼门关。
“他们来了。”布莱克轻声告诉罗斯娜要谨慎小心。女孩儿懵懂的点点头,她可能对前面所要面对的危险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布莱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罗斯娜的前面。
他想好了措辞。
“各位——”来的是一个肥胖的人,尽管是在黑暗当中,但从那模糊的人体轮廓可以看出,这个人至少已经有两百斤了。这个肥胖的中年人装作欢迎的语气,对布莱克,还有罗斯娜说道:“你们是来捐献器官的吗?”
“不,我们是来申请器官的。”布莱克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个肥胖的中年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才的脚步声……明明是有很多人的才对!
那绝对不可能是由一个人发出来的!
“申请器官?真是抱歉,我们这里只捐献器官。各位请回吧?”
 
“等等,”布莱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既然这里是捐献器官的地方,那捐献的器官总得有人来使用吧?莫不是你们在用‘捐献’的器官搞什么生物研究?”他故意咬重了“捐献”两个字,以至于让对面的这个男人明白,他们是真的来黑市购买器官的。
那个中年男子咧嘴笑了起来。罗斯娜感觉他的笑声很是诡异,不觉往布莱克的身后靠了靠。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样不礼貌的行为,快速将自己移开了。
那个中年男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他眼中,这两个人犹如围城困兽,已经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那么先生,愿意开出怎样的价钱?”
“现在就谈论价钱未免过早,我怎么才可以知道你给我的器官,是不是健康的呢。”
“这点你们可以相信,我们是讲信誉的。这也是我们交易的基本原则。”
“这可不一定,毕竟这里是黑市。”
“怎么,我们还要证明给你看?”肥胖的男人冷笑道:“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找我的接头,带你们去基地看一下啊?给我拿下!”
周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这一次他们无需注意隐藏声音了。对于这两个“警方的探子”,只需要抓回去就好了。
布莱克反应的很快,男人的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听出不对劲之处,迈开步子想要在追捕的人来之前先行离开,然而罗斯娜却还未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使得布莱克不得不止住脚步将女孩护在身后,失去逃跑的机会。不消片刻,布莱克和罗斯娜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裸露的手臂上狰狞地爬着青色的纹身,密密麻麻将整个手臂都包裹起来。
布莱克咽了口口水,感到自己的手臂被谁抓住了。回过神来的女孩儿因害怕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最可靠的伙伴的手腕,但是似乎是意识到行为的不妥,很快又将手缩了回去。
“别怕。”布莱克喃喃道,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有说出这句话。布莱克在安抚罗斯娜,同时也在鼓励自己。武力硬刚是绝对行不通的,布莱克深吸几口气,稳住颤抖的声音,沉声道:
“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吧。”他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那么僵硬,并且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动声色地摘下放回口袋——万一真的打起来,眼镜只会是累赘。“先生何必做如此举动,我们是真心实意来做交易的,大动干戈又是为何?先生不相信我们吗?”
布莱克一套文绉绉的说辞下来,胖子只是冷哼一声,用他的肉手指了指孤立无援的二人:“先生,您不是说担心我们器官的质量吗?为了缓解您的担心,我可是特意邀请您去我们的大基地看看——请?”他挑着眉斜着眼,挥了挥手,那几个围成圈的大汉就冷笑着为二人让出一条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布莱克听出了胖子的言下之意: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笑,点头,极力将自己伪装成老练冷静的买家。顺着眼前被让开的路,男人轻轻牵起罗斯娜的手腕,在其他人怀疑的尖利目光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往未知走去。
别怕。他对自己说。
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他们被迫破旧的木门从房间里走到先前犹豫不决徘徊的地下室。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场面,布莱克不得不止住脚步。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或者说男人留了一个心眼。
见布莱克愣在原地,胖子快步走上前,他的手下也顺势将二人重新围了起来。胖子走到布莱克身旁的一堵墙旁边,布莱克看见那墙已经斑驳,墙皮脱落。不知道前者在墙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肥胖的男人只是往那墙的一处一推,就推开了一扇门,墙里似乎隐隐约约又是一条通道。
 
真精啊。罗斯娜意识到真正的入口竟被藏的如此之深,布莱克找不到也情有可原。她忐忑地抓住布莱克风衣的下摆,害怕自己会迷失在黑暗之中。
不知在那条黑暗的小道里走了多久,眼前渐渐有了光明。光亮的来源是几盏悬挂在墙上的白炽灯,崭新程度和周边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同样显的突兀的还有一张看似用来谈判用的大桌子和几把高脚凳,桌子上摆着茶水,似乎知道客人的到来。布莱克再次停下脚步。
“请坐。”胖子点头示意,并且喝退了他的手下。很快谈判桌前只剩下三个人。布莱克在看见胖子坐下之后才拉着女孩儿坐在桌子对面。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需要什么器官?”胖子首先开口。
“肾脏。”布莱克回答的干脆利落。他直入主题:“你们有吗?我要健康的。”他咬重最后三个字。
“有,有,当然有。”胖子伸出五个手指:“值这个数。”
布莱克笑了:“钱不是问题,但问题是,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器官从哪里来呢?我们的父亲得了重病,怎么能保证拿到的器官是新鲜的、可供移植的呢?”他看了眼罗斯娜。
我们。罗斯娜很快反应到布莱克看向她的目的。不是我的父亲,是我们的父亲。说明布莱克想虚构一个自己和他的关系?
“我们就是有,这你不用担心。”胖子回答的很含糊。
“你觉得的呢?”布莱克突然问罗斯娜。
“我,我吗?”罗斯娜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小心地回答道:“如果这样能让我们的父亲好起来,我觉得是值得的。”为了装作自然的样子,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不要!布莱克在心底惊呼。从谈话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坐在对面的胖子,见前者迟迟没有端起茶水,知觉告诉他这不对;然而小女孩儿看似一个无意之举,会印证他内心的猜疑吗?布莱克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罗斯娜感到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直滑到胃里,很令人不舒服。她轻咳一声将水杯放回桌上,有些不安地看着两个人的对峙。
白炽灯在黑暗中有些刺眼,尽管罗斯娜已经试图去适应了,但是白刺刺的光还是令她不敢抬头。洒下的是清澈的光,但是女孩儿敏锐的听觉仍能感受到灯的滋滋声,像苍蝇一样萦绕在她的心头。罗斯娜感到有些烦躁了,走了一天的路让她感觉有点累。于是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企图缓解自己的疲惫。
当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事物却有些模糊了。于是罗斯娜揉揉眼睛,以为是正常的现象,但是不行,眼前的一切越来越不清晰,像蒙在雾气里一样,同样逐渐迷蒙的还有女孩儿的思维。好累,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撑一会儿。意识逐渐抽离,罗斯娜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一群人冲了进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和布莱克扭打在一起;布莱克则由坐改为站,站在她的身边。
“不要碰她!”
罗斯娜在昏迷前似乎听见了这样的怒吼。
“不要碰他!”那是在一个灰尘蒙蒙的大街上,几个小混混将艾伦围住。焦急万分的罗斯娜从远处跑来,边尖叫着边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挤到她弟弟身边:“不要碰他!你们敢!”
“不自量力。”她听见一个高个的人冷哼了一声,只是拿手肘一撞她罗斯娜就重心不稳往后倒去,险些失去平衡。
“姐姐!”她听见艾伦的叫喊。再看过去时,已经找不见弟弟了。
“艾伦?艾伦!”罗斯娜朝着人群冲过去,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堵墙上。
没有流氓,没有艾伦。
只有一堵苍白的墙,开始像脆饼干一样碎裂。
碎裂……
 
罗斯娜猛地惊醒,却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好像被关了起来,被关在了监狱里。灯光昏暗,女孩儿依稀看的出整个房间的布局,估摸着大概只有几平方米。没有床,甚至连条毯子都没有,阴冷的地下室吹来的又是带有霉味的风,罗斯娜皱了皱眉头,勉强接受了这一切。非常糟糕,她想,眼前这种处境,我们应该已经被他们怀疑,并且有了实锤了。
她感到懊悔,或者说,有些后知后觉。应该是那杯水的问题。我真蠢。她骂自己。
接着微弱的灯光,她分辨出墙角还有一个身影,坐在地上,双腿弯曲。他的头埋在臂弯里,手肘靠在膝盖上。
“布莱克?”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并且往人影那边移去。
男人动了一下,抬起头:“嘶……我在。”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忍隐与痛苦。
越往布莱克身边,那种铁锈味就越浓重。直到罗斯娜小心翼翼地靠在布莱克身边,铁锈味已经浓的不能再浓。
她看见布莱克的风衣被脱下,男人身穿着灰色的汗衫,但是上面有大片大片的深色痕迹。女孩儿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血!
那铁锈味是血腥味!
“没事的。”布莱克见罗斯娜的脸色难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
“不是,你怎么……?”罗斯娜的眼泪快要下来。
“我们似乎被怀疑了。”布莱克忍着身上的疼痛,故作轻快的语气道,“他们把我拿过去打了一顿。”
“他们想知道些什么?”罗斯娜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怪我!就是那杯水的问题,我不该喝的,你也不会被打,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布莱克的声音很轻,边说边把身体往罗斯娜的方向倾斜,直到自己的嘴离后者的耳朵很近,才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
“小心隔墙有耳。”
女孩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那怎么办?
她求助似的看向布莱克。是在对他的伤情不知所措,也是对时时刻刻处在被监听的风险下的担忧。
布莱克又笑了一下,依旧附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
“那就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实际上,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的伤怎么办?”男人的回答只消除了女孩儿的一般忧虑。
“他们给了我药。”布莱克突然提高声音,似乎是想让所谓监听的人听到些什么线索,“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应该问题不大。”
“流了这么多血。”罗斯娜的声音里又有了哭腔,她看着布莱克的衣服,上面有几处几乎被血浸的透湿。
“没事的,没事的。”布莱克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过眼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情绪。他将被扔在地上的风衣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递给罗斯娜。
“幸好他们把我的风衣扒了下来,不然这上面也要有血。盖着吧,挺冷的。”
“你怎么办?”拽着风衣的一角,罗斯娜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照顾好自己,答应我。”布莱克的眉间似乎有些忧虑。
 
罗斯娜不得不点头。
“你怕疼吗?”布莱克突然莫名地问了句。
“怕……也不怕。”女孩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咳嗽了一声。
布莱克抬头思索了一会儿,呼出一口带血腥的气息:“那么的话。”他依旧看着上面,却在对罗斯娜讲话:“他们明天可能要审讯你。就像他们今天对我一样。”
“我不怕。”罗斯娜的声音沙哑。“你能撑住,那我也可以。”
“我是想说。”布莱克歪头想了想,却还是放弃。“算了。”
“怎么啦?”女孩儿担忧地看着他。
布莱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其实本来想对女孩说要是坚持不住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那个叫怀特的胖子——他知道罗斯娜其实除了想要拯救艾伦算的上是一无所知。既能保全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利益,为什么不行呢?但是男人怕自己的这番好心劝解会来带不必要的误会,罗斯娜会以为我在看低她,布莱克苦涩地想着,于是放弃。
话说回来。男人看着抱着风衣昏昏欲睡的罗斯娜,脑中不断闪现出那些不愿被记住却深深烙印的记忆。身上的伤口还在一阵阵地发疼,有些麻木。布莱克的指尖触上一旁被自己丢弃的药盒。
他们还来给我送药。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显然那个胖子怀特是不希望自己死的,今天审讯的时候虽然被打的不轻,但是都残忍地避开了要害。布莱克不是很想活下去,或者说他讨厌这种折磨。但是如果男人死了罗斯娜该怎么办?她会哭的,她没办法一个人面对吧。
布莱克的指尖微微弯曲,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拿起药盒端详了一番,应该是什么消炎药。布莱克犹豫了一下,打开药盒,皱着眉看着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罗斯娜裹着风衣凑到布莱克跟前,很想关心他。
“他们送来的药,应该是消炎用的。”布莱克顿了顿,最终下定决心,“你帮我把那边的那杯水拿过来?”
罗斯娜顺着布莱克的提示看过去。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可以看见一个小窗口,是之前罗斯娜忽略的。微微光线从那里照射进来,一杯水和一些食物被放在托盘里,静静地立在窗口下。
女孩儿好奇地把那些东西全都拿了过来。
布莱克伸手去拿水杯:“谢谢……你渴吗?”
“有点。”罗斯娜再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男人放下水杯:“那你先喝。”
“你不是还要就着水吃药的吗?”
“你给我留一点就可以了。”男人将头别过去。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罗斯娜在心中默默地道歉。对不起,布莱克。
“我——希望这个药有用。”男人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好算把药吞到肚子里。
罗斯娜在一旁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你还不睡觉吗?感觉很晚了。”
“睡吧,但是有些睡不着。”布莱克坐在地上,背部靠着墙,“你知道吗?那个胖子叫怀特。”
“噢。”罗斯娜小心翼翼地应和道。但是布莱克就再没说过话。
布莱克,black,黑。他们总以为黑代表着邪恶。但是怀特,white,白,就一定是从天堂而来的天使吗?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非黑即白,谁对谁错,更像是黑白混合后的灰,雾霭一般,实实地压在每个人的身上。有的时候风大,吹散了雾,于是便是光明;有的时候黑云压城,迷雾更加扑朔,于是也就不得而知了。布莱克混乱的脑子里时常蹦出这样的念头,身上的疼痛又开始加剧。他昏昏沉沉地入睡。
布莱克梦见了妹妹。似乎不是梦,而是从记忆里抽离出来的一部分故事。失落,不甘,绝望。琳芙那个时候也很痛苦吧?而男人却什么都没有做。他没办法为妹妹多做些什么。现在的一切是报应吗?身上的这些痛,应该不及琳芙经历的一半吧?
“哥哥。”
布莱克回过头去。琳芙站在他身后。
“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救我?”
 
布莱克从梦魇中惊醒,浑身冷汗。他似乎只睡了一会儿,方才的梦也好像一张白纸不留痕迹。男人不是很记得清他梦见什么了,虽然梦就发生在刚刚。但是心中的情感却潮水般充斥着身体里的每个细胞。琳芙她……她真的记恨我没有去救她?布莱克的双眼有些无神地看向漆黑。
可是哥哥什么都做不了。做了,也没法弥补。
对不起。布莱克的双肩开始颤抖。对不起,琳芙。他感到嘴边有些什么液体,以为是未结痂的伤口渗出的血液。但是他舔了舔,是苦涩的,有点咸。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
身旁的罗斯娜好像有了点动静。布莱克是靠着墙壁入睡的,所以他能用余光看见女孩似乎是颤颤巍巍地起了身,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于是布莱克很快地把泪擦干,闭上眼睛假寐。
也许,其实,你更需要保暖。罗斯娜轻手轻脚地把风衣给缩在墙角的男人盖上。然后她又蹑手蹑脚地想要爬回原处。
“喂,你拿着啊。”
风衣下突然传来布莱克闷闷的声音。
不要。她在心底拒绝。但是寒冷令她不禁打颤。
“要么我两一起盖,要么你盖。”布莱克的语气在寒冷中也显得有些冰凉凉的了。
“对不起。”罗斯娜莫名地道歉。她爬到布莱克身边,抓住风衣的一角盖在自己身上,“那就这样吧。”
“你不需要总是说对不起。”布莱克的语气似乎有点僵硬。他往角落里缩了缩。
罗斯娜好久没有回答。直到布莱克昏昏欲睡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时,她才很轻地开口:“我害怕。”
“怕什么?”
我害怕很多事情,我害怕我们找不到艾伦,我害怕明天他们会对我做什么。我害怕你会因为嫌我是个累赘而放弃这一切。是的,都走到这一步了,但是我们好像走不下去了。
但是罗斯娜没有将它说出口。她默默地闭上眼睛,不安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女孩儿在刚入睡没多久后就被粗暴地叫醒。确切地说,是被吵醒的。凶神恶煞的首位在带走——押走布莱克时过分夸张地将他伤痕累累的手反剪在后,呵令他用受伤且疲惫的身体走出牢笼,迎接新一轮的拷问。他们把整间屋子弄得哐啷作响,仿佛敲响了丧钟 。
不要。罗斯娜哪怕把风衣往身上一裹再裹,还是感到了冷意。他们没有抓她,但是抓走了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那是除了艾伦之外另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怕再也见不到布莱克,尽管男人在被抓走之前挣扎着扭头对她比了一个口型:
别怕。
也许是别的什么词,但罗斯娜当时过于惊慌的大脑只捕捉到了这点信息。我不怕……但是你也别放弃。
……
大撕裂般的疼痛让布莱克几次险些晕厥过去。他被绑在椅子上,太阳穴突突地跳,白炽灯照的他脸色苍白,口腔,鼻腔里都充满着血腥味。四肢酸痛,头晕目眩……尽管这样,布莱克仍相信自己什么都不会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既然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他不愿让之前自己的忍耐化为乌有。
你们还能有什么招数呢?疼痛罢了。布莱克发狠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看着那人手上的刀具在灯下如死神的镰刀一般闪着寒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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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8 01:17:28  更:2021-07-18 01: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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