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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西王鼎》现代|西周早期|解密|剧情|强大构思|[第1页]

作者: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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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灯光下,它仿佛真是什么上古的神器。即使被束缚了千年,那份骇人的凌厉却始终不曾改变。
鼎无非那么两种,三足圆鼎或是四足方鼎。可它却铸成八面,且鼎足皆断。
四面刻为兽形,两侧盘绕着虺蛇,最后两面上是人的脸。那活灵活现的狰狞表情倒像是生生将铜水浇铸在活人脸上造出的模子,血腥气浓重得令人遍体生寒。
人脸上绿锈遍布,两双眸子半开半闭。其中无光,却胜似包揽乾坤万象。仿佛和“他们”对上眼神的那一刻:
——万物都成了蝼蚁。
 
“呃,那个……你刚才是偷偷溜到地下室的吧?”听到由远及近脚步声的廖本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还有很远的距离,可由于地下室的特殊设计传音很好。
廖原心虚地打着哈哈:“溜进来是肯定的啦不过我才没有被保安发现……”
“闭嘴!”廖本改用气声说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你干的好事,现在马上想办法从这里消失。听脚步声是我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老爸原来的死对头,他正愁没个借口开掉我,如果被发现今晚回家只有西北风可以喝。”
“我靠,老大你为什么不早说……”廖原愤愤地看他,四下打量一番最终锁定在身后的铜鼎上。廖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脚踩着底下的基座就试图翻进去。
“喂你不要命了!哥哥不逼你了我再出去找工作……”廖本大惊失色地想要阻止他,然而话音未落廖原已经行云流水地翻了过去,轻巧地落在了鼎底。廖本心里一沉,再想说什么却也来不及,脚步声近在咫尺。
这小子就是这样,表面上跟你插科打诨,实际的行动力却是惊人。
“哟,小廖啊。”张济民转眼走了过来,永远的西服革履、连领带都打得整齐,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令人发寒的回响。
“张副馆长好。”廖本上前毕恭毕敬地问好,背上却全是冷汗。
“怎么大老远的就好像听你跟谁说话呢?我还以为这有你同事,怎么一看就你一个人啊。”张济民把场面打得很圆,可他的眼神分明显示着:他妈我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屁话,你小子最好识相点赶紧从实招来。
廖本知道自己玩不过他,只好装作一副被识破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张副,真……真对不起,刚才接了个电话……”他一边说,一边下意思地掩了掩裤兜。
张济民的神色变了一下,好像对这么简单的违例有些失望:“哦,你大概知道工作期间不能打电话的规定。”
廖本连声诺诺,好一番承认错误。张济民又开口责难了他一大通,正想把问题扯到他爸身上,远处一个干练的女声响了起来。
“济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小廖怎么说也是长白的儿子。”女人走到跟前,职业白领的形象,精干的装扮看不太出实际年龄。
“阿姨好。”廖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上前问好。这个女人是老爸的老朋友,也亏了有她相助才让二十岁的廖本得以进入国家级的博物馆工作。要不就他这个高中文凭,真是连门都没有。
女人眼神瞟了瞟张济民,然后笑着对他说:“工作时间别这么叫我。”
廖本马上心领神会:“李处长好。谢谢您,这次是我不对,再没有下回了!”
李卫天微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张济民马上语气不善地接口道:“卫天,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就得服管教。不服管教,啧,那可不成。”
李卫天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赶忙岔开了话题:“得啦济民,我找你是有正事。你知道昨天我去文物局开会的事儿吧?”
张济民见李卫天把话头引开,只好放弃了纠缠,两个人从另一边的工作人员通道走了出去。廖本松了口气,站在他们身后立正送行。
好不容易两人离开,直到门被关上,廖本又等了半天,才敢转身冲西王鼎跑了过去。
“我说你小子够沉得住气的……”廖本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幕就让他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
去。
只见廖原半跪在鼎底,袖子挽到臂弯上头,露出的皮肤上沾满了红色的铜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鼎的底部,全身微微发抖。
廖本没被他这副魔怔的样子吓死,赶紧伸手想把他从里面拽出来。廖原却突然抬了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哥哥:“不是说没铭文的吗?”
廖本闻言一怔,随即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他马上扒住鼎沿踮着脚尖往里看,廖原怕他看不清楚,掏出手机调亮屏幕照着鼎底。
一层厚厚的铜锈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按照这个密度,西王鼎上可能有数千字的铭文。这个数量级至今都是闻所未闻,稍微懂点行的人现在恐怕都是这反应。 廖原还只是纠结于有和没有,殊不知这样大的信息量对全人类上古史都是一个重大突破,这绝对是国家一级文物。
“嗯,总之你先出来。”廖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我想办法把上面的铭文拓下来,之后把这些字藏起来。具体意思弄回家再慢慢研究。你赶紧处理下你身上的铜锈,小心里面有什么不明物质毒死你。”
廖原一边往外面翻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喂,老大。”他站在合金的基座上,犹豫了半天该不该把自己胳膊上的锈掸到地上。
“怎么了?”正在忙活的廖本抬了下头。
“这里没信号……”廖原最终放弃了纠结,利落地把锈掸回了鼎里。
“是啊,博物馆地下室为了避免信号辐射文物,在这里都是屏蔽一切信号的。”廖本自然地说着,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他猛地停下了动作,脸色刷白。
“……刚才你说你在打电话。”廖原看着哥哥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他便也不再刺激他,只是稍微提醒一下,“这种全博物馆工作人员都能拆穿的谎话,张济民那个老东西竟然顺着你的话说下去了,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干了什么比打电话更过分的勾当。本来还以为这些年你会有什么长进,没想到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
廖本腹诽明明是你干了比打电话更过分的勾当,可从心底泛起来的恐惧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廖原暗自叹了口气,再次提点道:“张济民显然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小心了,老大。”
公元前十一世纪。
少年穿着非常古怪的服饰,胸前戴了一串青铜铸的配饰,正中挂着一把类似于锁的器物。他的脸庞看似年轻,神态和气度却透着十分的成熟并且阴冷非常。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柄八十多公分的强弩,冷冷地看着面前巨大的熔炉——以及熔炉下打着赤膊骨瘦如柴的卖命的奴隶。
只是蝼蚁。
冲天的火焰也没有融化少年眼里的寒冰,他的嘴唇紧抿。随随便便抬手杀死一个奴隶的动作不带半分犹豫,他用弩箭贯穿一个人的胸膛,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少年再次把目光转向熔炉,青铜的巨鼎像凤凰,在其中浴火重生。
只不过不是涅盘,而是走向地狱之火的前奏。
青铜鼎已经显出端倪,鼎身被无数手臂粗的青铜锁链吊在空中,那种冷厉的铜色和放肆的火舌让少年感到无比的满足。
总有一天……
“元!”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赤元回头,那个爬上高台的青年正是他的哥哥赤辛。
“哥。”赤元爬起来几步走到哥哥面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赤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元,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轻易地……就杀死一个人?!”
赤元面露惊讶:“哥,你在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偷懒的、不再有用处的奴隶。”
赤辛皱起眉头:“元,奴隶也是人!”
赤元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语气里满是讽刺:“哥,你怎么了?怎么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赤辛脱口而出就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怏怏地闭了嘴。他沉默了很久,直到赤元眸子里的柔光慢慢灭掉,又慢慢转冷:
“元,西王找你。”
赤元没有回话,把弩往赤辛怀里一塞,错身几步跳下高台转身就要走。
“元,站住!”赤辛站在高台上,目光中露出忧伤。赤元背着身停下脚步,微微低着头。赤
辛再次说道:“绝对不准意气用事。绝对,绝对,绝对不准。”
赤元停顿两秒,仰起头看他:“哥,我不用你教我这个。”
“你没有看到……”他又接着说,声音却不可抑制地哽住。
赤元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大踏步地转身离去,徒留一句话飘散在空气里:
“别忘了我们也是奴隶,只是稍微高级一点。”
[tbc.]
 
很有意思的感觉呢~只是西周的人说话好像过于现代了一点?
强大构思很令人期待呀~留印等更~
 
初看到标题的时候让我想到了盗笔…一时还真想不好用什么词来形容楼主的文,总之就是很强大的赶脚!这可不是敷衍哟!楼主加油,吾辈坐等…
 
除了感觉西周部分有些怪怪的之外,看上去还不错。嗯,期待下文。(* ̄▽ ̄)y
 
太晚了眼睛累于是木看完,先留个爪。这种题材真少见,女生写更少见了,楼主是强人,膜拜个!!期待剧情发展!
 
很高兴有人喜欢楼楼的文!楼楼灰常的开心!
楼楼原来基本上写的都是清末民国的故事,擅长用京腔写作,这次这种文风还是第一次尝试,急需各位亲提出指导意见~
貌似大家都觉得公元前十一世纪有些不对劲,楼楼是出于小说可读性的考虑没怎么去想【那个时候的人怎么说话】,后面会做些说明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么说话。
其实一开始写《西王鼎》真的就是随便写写玩,后来构思越来越具体,自己就也重视起来啦~
楼楼是一名准高二,对文物考古这方面一知半解,文中的那些东西都是楼楼自己的积累,完全没有去查度娘,所以真的有可能有些地方是bug,有高手的话欢迎提出!!!楼楼在这里先感谢个!!!
说个题外话啦,楼楼的梦想是考上北大考古系!希望粑粑麻麻看了我的这篇小说能够支持我呐~
 
下楼更新~更新@~
@岁至闻汐 @狐仙小翠儿 @D千义 @裙指风
 
这样的文怎能不顶!如果不是楼主自己说,还真的想不到一个高二的女孩子可以写出这么大气磅礴的文章!故事构思太用心了,文笔也很沉稳!加油!千万不要坑掉,吾辈一跟到底!呃…还有,楼主一定能考上北大考古系!嗯嗯!
 
政治体系……这个词真的相当跳戏-_-|| 飂的永生设定还蛮有趣的耶~静候下文哦~
对了聊语君,我不太习惯被人艾特~这篇文我会收藏着的,所以不必每次都艾特我啦~*^_^*
 
唉今天写到后面的部分写得好苦闷BC11世纪的故事必定是个悲哀的故事……
不过今天的更新还是很欢脱的……楼主第一次写校园生活,这可以算我们班的真实写照我还收敛了点……
 
“所以才有了你……?”廖本怔然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拧起了眉头,“你是说老爸是因为怕我不保险才又要了第二个孩子?别开玩笑了,老爸怎么会是那种人呢,那不就完全是在利用我们了么?!”
廖原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才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老爸倒是有可能出于什么目的刻意把我们往某个方向培养……嗯。说不清楚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好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想也想不出什么。还是看看铭文的内容吧。”
廖本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让弟弟来做决断才是正确的选择。
“开头大概讲的都是周穆王的事,这个我有些了解……老大你呢?”廖原迅速扫了一遍,把拓本递给廖本。
廖本想了想说道:“这上面刻的内容很像是另一件古器上的,很眼熟……让我想想……啊,对了!阿原,你知道班簋么?”
“班簋?”廖原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搜索了一番,然后试探地开口,“不是首都博物馆镇馆之宝之一么?是吧?”
“嗯,你小子还懂点儿嘛。”廖本点点头,继续道,“你记得老爸给我们讲的他发现西王鼎的经历吧?”得到肯定后廖本接着说:“老爸是在文革的时候在钢厂找到的西王鼎,而班簋也是1972年被文物管理处的人从炼钢厂抢救出的文物。”
廖原马上提出疑问:“你是说老爸通过这两者间的关系提示西王鼎发现的过程?可是这我们都知道啊,就算是告诉一个不知情者,本身意义也不是很大。”
“这或许只是其中一点。确实,刻这么多字就为了表达这个不太可能。”廖本的视线停留在拓本上,又说,“此外据我所知,班簋的出土地至今不明。因为班簋本是清宫旧藏,是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散入民间的……是不是老爸想告诉我们,西王鼎也是紫禁城里的老玩意儿?”
“哎,这个靠谱!”廖原赞许道,把拓本拿了过来又打量起来,“那老大你就利用职务之便再查查班簋的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嗯?”
“怎么了?”廖本见他脸色变了,赶紧追问道。
“你看这里。”廖原把拓本举到他面前,指着中间偏下的部位,“你看,仔细看——是不是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这说明了什么……”廖本自言自语,“老爸刻到这儿累了?”
“不可能。”廖原的神色再次严肃起来,“看来我又得闯一趟地下室了。”
“星星,星星!起床啦,你已经睡了两节连堂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同桌季帛羽那张吓死人的大脸,廖原往后一躲,差点连人带椅子翻了过去。
季帛羽一把把他拽回来,装模作样地抹把额头:“呼——好险好险。星星,我救你一命,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如何?”廖原狠狠瞪他一眼,拽了同桌去厕所洗脸清醒清醒,“老季你丫没事儿闲的啊吓什么人。”
“哪有,我是看你都睡了两节课了怕你醒不过来了,你要醒不过来谁借作业给我抄……哎哟!”季帛羽还没说完就被廖原一拐子打在肋骨下,他捂着肚子哀怨地从镜子里看着廖原,“不过星星,下节课你肯定会喜欢的哟。”
“下节课啥啊……我刚才睡的是语文?还是物理?”廖原一脸迷茫,拿外套胡乱抹一把脸,和季帛羽往教室走去。
“是英语和数学啦,班主任的课都敢睡,好大的胆子。”季帛羽吐吐舌头,“下节课是历史哟,不过这不是重点!今天有北大考古系的美女实习生来咱班试讲哦,据说还是在读的学生呢。星星啊,下节课看你的了!”季帛羽投过来一个猥琐的眼神,廖原立刻明白了他在想啥。
“你怎么知道是美女……不过话说为啥是考古系?中学老师不一般都是历史系的么……”廖原默默吐槽。
“啊?谁知道啊,可能我记错了吧。”季帛羽耸耸肩,两人走到座位上坐好。
“不过这是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睡觉的时候啊。”
“……”
预备铃之后,几位年级里的历史老师搬着折叠椅在教室后排落座,身为历史课代表的廖原上前把电脑和投影仪打开,然后回到座位上无聊地翻着课本。现在是高一还没有分班,所以历史课基本上就没有人听。周围各位不是拿出衣服叠成枕头准备睡觉,就是掏出作业本打算“努力学习”,丝毫没有因为来了新老师而有所收敛——像廖原这样没事儿会翻历史书的真是绝无仅有了。
上课铃打响之前,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明显的压迫感渐渐临近,让整个班里都安静了几分。铃声打响,同时班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色衬衫加黑长裤,黑色的长发烫了大卷披散在肩上;化了淡妆的脸精致大气,身材一流;一双细高跟鞋起码有八厘米,衬得本来就高的女老师更加高挑。女老师迅速把搭在臂弯上的黑色修身外套挂在班里的衣架上,之后几步走上讲台,面对学生们露出一个干练的笑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一班懵懂少年少女瞬间看直了眼睛,准备睡觉写作业的各位纷纷收起了“作案工具”,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怎么样?女神级的吧……”季帛羽在廖原耳边轻轻说道,廖原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啧,这种感觉……有些不对劲?
“抱歉路上耽搁有些来晚了。同学们大家好,我姓张。”张老师脸上挂着大气的笑容,一边说一边拿出优盘在电脑里拷课件。虽然看似匆匆赶来,语调里却分毫不乱,一点没有实习生的紧张感,“来自北大考古系大二,很高兴能到贵校给同学们上这节历史课。”
 
哎?!张济民的女儿?!这展开不错,有看头!话说,楼主下次更文记得至少艾特我,上班党时间有限,又不想错过,所以表忘了哈!
 
今天要去潘家园采风>O<可能晚上发文了~
 
这两天家里网一直有问题……今天用网卡赶紧来一发,周末网卡被老爸带回老家就又没法上网了
 
“怎么才来?”廖本指挥他把书包和外套放到隐蔽一点的地方,然后两人走向陈列西王鼎的大厅。
“今天周二已经是放学最早的一天了好不好哎,还好下午没考试要不我又得逃学。”廖原耸耸肩膀,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了老大,这地下室难道没有监控?”
“哦,有是有,不过最近刚好坏了。本来这地下室内部是不用派人全天看守的,我原来不也是站在外面把门儿的么,就因为摄像头坏了所以我才被调进来。”
“这样啊。”廖原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一时没想起来,站在西王鼎面前利落地翻了进去,“嘿,老大,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谁啊?——我觉得你下回最好穿件雨衣什么的,这里面这些锈谁知道有没有毒啊。”廖本扒着鼎沿,拿出手电筒往里面照着,根据廖原的指挥移动着光线。
“哎没事儿,毒不死我。”廖原用手背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鼎底部的锈迹和铭文排布,“今天张济民的女儿给我们上了堂历史课。”
“啥?!真的假的?”廖本吃了一惊。
“当然是真的,而且那女的还非常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她是来监视我的。”廖原抬头对廖本露
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看着后者张大了嘴,他又低下头去,“手电手电,往右点儿!你自己的手挡住光了笨蛋。”
廖原敛回心神开始在鼎里认真地摸索,那种冰凉到彻骨的感觉让他不禁有些颤抖,可是这种刺激又令他非常满足。他一边阅读着老爸刻下的铭文一边在上面轻轻按压,当找到那处模糊的时候,他深呼吸一下,然后按了下去。渐渐加重力道,他使劲按上那块模糊不清的字迹。
什么也没有发生。
果然不是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阿原,我觉得你想的有门儿。”兄弟之间的默契让廖本一眼就明白弟弟想干吗,他思索一阵说道,“你先出来,让我看看。”
“你小心哦,笨手笨脚的。”廖原拍拍手又掸掸身上,然后光用手撑着翻出来。
廖本叼着手电有些滑稽地滚到鼎里,然后稍微踮着脚尖蹲在里面,尽量减少自己和鼎接触的面积,以免破坏文物。
廖本观察的过程中,整个空荡的地下室都安静了下来。廖原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最后靠着西王鼎坐在了台基上。他有些迷茫地望着走廊两边的一个又一个房间、一扇又一扇铁门,他听着自己手表发出的滴答声,感受着周遭亘古千年的气息。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仿佛一瞬间连时间都凝固了,只有自己轻微的喘息声和心跳,昭示着自己还活着、只要走出几步就到了外面的现代文明社会。
西王鼎一直被这么随意地丢在地下室里,连个防护栏都不安,看似不被重视,其实本身却受到了严密的保护。它出世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风声走漏到社会上,已是被严格封锁消息的后果。
只是现在廖原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文物界的上层会对这个破鼎这么讳莫如深。
他舒了口气,觉得有点气闷,手向后撑去想站起来,却一下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冰凉。他一惊缩回手,手上已被压出一条浅浅的道子,上面蹭了很多绿锈。廖原回过头去,看到了西王鼎鼎足的断面。
啧,没有足的鼎。
以前怎么一直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呢?
他正想进一步查看,廖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阿原?”
“嗯,有什么发现?”廖原马上站起身扒住鼎沿往里看,只见廖本把手按在某一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据我观察,我认为老爸不是在西王鼎的底上直接刻的铭文,他是在鼎底部重新浇铸了一层青铜,然后再进行篆刻——你一开始不也认为这下面还有玄机吗?”廖本说着曲其食指敲了敲西王鼎侧壁,廖原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观察了西王鼎的鼎壁,上面似乎有多次重铸的感觉。你看这里的凹凸,像是由于高温有部分熔化又冷凝后形成的。”廖本一边说一边拿手电照给廖原看,“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鼎肯定被后人改造过。不管改造者是不是老爸,底下必有乾坤。”
“Bingo!你给我的想象做了理论支持,那接下来怎么办?”廖原两手一摊。
“两个选择,一个是保留意见接着找别的线索。”廖本在廖原问出“第二个呢”之后,接着说道,“另一个是我现在把它撬开,然后如果被发现我可能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徒刑。”
“而且好像可以当场枪决?”廖原补充道,廖本漠然地点点头。
“啧。那就我来吧,反正我是未成年不负刑事责任的吧?”廖原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廖本无语:“你来有什么用啊,我身为你的监护人就站在你边上也不制止,明显就是同伙啊。还带坏未成年人,这是罪上加罪吧?”
廖原皱起了眉头,继而满眼期待地看着廖本:“老大,那就还是你来吧。毕竟你专业技术比我过关,我也不想把它毁了。”
廖本被他看怕了,知道他说的也确实是大实话,于是只得叹了口气,抖抖索索地指挥廖原去他办公桌里拿“作案工具”。
廖本其实也完全没接受过文物方面的专业训练,他本来以高出二十多分的成绩考上了北大考古系,无奈一天都没上呢就到了博物馆工作。那些所谓的知识都是平时看书的积累,还有逛古玩市场淘换来的经验。若说真刀真枪玩鉴定,这还是第一次。
廖原看着廖本在那儿重复劳动地喀哧铜锈也有点无聊,就又坐了回去。这一坐,他却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地下室为了省钱也是为了保护文物,所以除了廖本待的地方有一盏低瓦数的小吊灯外其他地方基本都没安灯,就算安了平时也不允许开。这样一来这个地下巨大的空间就很黑,显得非常阴森。想想这里这么多古物,哪件不是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也就他们俩胆大——或许骨子里还真有点考古的基因,对这些东西只有兴奋没有畏惧。
可是这一眼却让廖原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看到就在他的正前方——原本从来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反光的点。他知道那是廖本手电筒折射的光线,可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反光的东西。
他原来一直以为那里是一面墙——估计任何人都会这么认为。
可是不是……那里,同样陈列着一件文物。
廖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走了过去,他越接近那个东西、越只能仰头张望。
当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只感到一种巨大的、苍凉的恐惧感,猛地窜上心头。
那是一面无比庞大的青铜镜。
几乎无法找到任何一个词来完美地形容它、概括它。
完整的、古老的、没有瑕疵的青铜镜。
上面折射着四周的东西,廖原仿佛在里面看到了幽蓝的火光、还有无限扭曲的人影。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两个字占据了全部思维。
神迹。
神迹。
神迹。
[tbc.]
 
这个直言不讳的妹子该不会真的如此单纯吧?
 
目测这文会火!楼主一定要坚持!…看到这里有了点眉目,貌似是一个前生今世的故事,期待楼主续更…
 
我回归啦亲们!!!终于有网卡了~~
 
好久没来~这次更个1w字吧吼吼吼~~
 
啊啊啊!为什么每次看小语的文都能让我血脉喷张的同时直起鸡皮疙瘩呢!严重怀疑我这几十年都白活了……我已经不自觉的要仰视你了……
话说今天更得好多,看得好过隐!
来晚了不好意思,吾辈脚伤好了今天开始正式上班了,所以以后都只有晚上有时间看文了……
小语加油!某狐永远支持你!
 
环环相扣的感觉~
两兄弟叫本原,赤元追寻的也是本原,看来这也是个寻求世界观的故事吧~
加油哦~
 
写得不错,顶
 
昨天去图书馆查文史资料了嘤嘤嘤~爪机老是一会儿能发一会儿不能发的……真捉急
我马上开学了要军训了呜呜呜,如果有网尽量日更,我已经写出来7w多字了~不过开学以后还是未可知
 
我来啦~今天明天后天又要出去玩了,然后回来就军训了
我爪机不知道什么毛病发不了帖
所以今天继续发两章~
求回复求评价啊嘤嘤嘤~~
随意拍板!!!
 
这几章写的时候有点瓶颈,亲们请包涵
 
做工极其精致,精致到让人觉得是假的。若是那些初来古玩界混的新手,恐怕一见那东西便要
卖弄一番——哟,做得这么好怎么可能是老玩意儿,这明显是仿品。
一开始廖原也犹豫了,他在离那个摊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掏出手机装作在打电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过去问价。可他还没想明白,一双纤细的白手却拿起了那块青铜牌。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点儿恍惚。那只手握着青铜牌,竟浑然天成般的恰当。
一个女人拿着牌子和摊主直接坎起价来,她打扮得非常时尚,看蹲着的背影也能觉出模特一般的身材,不太像是会逛这种地方的人。可她和摊主争论的语气却很激烈,廖原一下明白这女人肯定早就看上这块牌子,问了价之后砍不下来,于是装着不想买、绕了一圈之后再回来看看摊主改变主意没有。
他正想走上前去,那女人突然一回头,把他吓得愣在原地。
“啊,小星星!”
这这这……张诺?!
张诺看到他好像非常高兴,一下扑过来抓住他:“星星见到你太好了!快快快,带钱了吗?”
“当然……”但是你要干吗啊?!而且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带够钱那大叔说边上有取款机可我怕一会儿他卖给别人了所以你先借我点儿钱我一会儿肯定还你快快快!”张诺一口气说下来,弄得廖原直犯懵,摊主大叔还在她身后无奈地说:
“姑娘,我真不会卖给别人……这东西根本没人要。”
“那你先给我看看什么东西总成吧?”廖原无语地挡开张诺,顺便抽出她手里的青铜牌。
绿锈遍布,红锈呈沙土状分布在花纹的凹陷突起中,看样子是汉以前的,要不这造旧功夫就相当了得了。纹饰很精致,顶上刻了兽面纹……
啧。廖原的眼神跳了一下。
四只眼睛的兽型纹饰。
牌子正当中刻了四个不知道什么书体的字迹,但绝不是甲骨文或春秋末期常用于篆刻的鸟虫书(为了美化所以故意把字设计成鸟或虫的形态),若再之后的小篆、隶书则更不像。再看青铜牌顶端,是它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一个有几处断痕的多面体、铜锈覆盖的表面下,隐约一颗小小的金色珠子。
这时一阵风吹过,那颗珠子在束缚着它的青铜牢笼内微微颤动,竟发出了无比美妙的声音……
张诺一把捂住青铜牌的顶端,一脸好险的表情,她凑近廖原小声道:“我估计那老头没发现它还能响,要不绝对不是那个价能拿下来的。”
廖原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张诺又接着道:“好啦,满意了?我的眼光不错吧,快掏钱,八百,一会儿出门我就还你。”
“八……”廖原瞪着眼睛,如果他正在喝水肯定已经喷出来了。不要说八百对于他和他们家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青铜器本身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大多数捯饬(北京话,此处可理解为收藏、买卖)青铜器的人就是因为它便宜。一块青铜牌,就算是真的,如果品相不好价格压到几十块也不是不可能。上万的符牌只有佳士得、保利那样的大拍卖会上才见得到,这小地摊你要是会砍,怎么着一百块也能淘一兜子东西了。看张诺刚才跟摊主砍了半天价,怎么八百就成交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一口咬定这是西周的,你知道他开价多少么?”张诺推了推架在头顶的大太阳镜,然后得意地比出一个九。
“九百?”九百砍到八百你在得意什么啊……?
“九千!”张诺用气声喊出来,果然把廖原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种内行都有可能打眼的东西这大叔竟然敢开这么高的价,太丧心病狂了吧……多半是因为张诺打扮得太外行才会被坑,你说她一个考古系的学生穿得那么时髦不是找宰么……
廖原在心里默默吐槽一番,然后拿过张诺手里的青铜牌,冲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便走向了摊
主:
“喂我说大叔啊,咱们做买卖得实在你说是不是?她一个姑娘不懂行情你也不该坑她,你看她明显就是看着好玩、好看,买回去当个玩意儿的。咱开口就九千是不是太欺生了?要骗骗外国佬去,别骗咱自己人。”廖原笑笑又压低声音,眉目间认真起来,“你看这四个字,你知道这是什么文么?我跟你讲啊,你不是说这是周朝的么?不论是西周还是春秋战国都根本没有这种字体,你看这写的……唉,那做仿品的人多半是在微软字库里找了个好玩的照着写的吧?”
摊主被廖原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在廖原说得声音小,不至于让他被别人笑话。他见这小孩年纪虽小,说得却井井有条,一时也想不到反驳的话。
“你再看这纹饰,这兽头不就是个老虎头吗,四只眼睛不过是北方匈奴的而已,鄂尔多斯出土的匈奴铜牌多得很,就算是真的也不值钱。何况这就是个仿品,做旧技术还有待提高啊。”
本来“恐吓”方面的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再说下去纯属找打。一般廖原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他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是不经意说漏了嘴。可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边上张诺微微讶异的眼神,他突然想在这女人面前耍一回帅。
“大叔,我看也别八百了,就五十吧。我就是个学生也没多少钱,五十还出得起。我兜里正好有零钱,你看怎么着?”
“这位小哥们儿,你也甭说那些有的没的。”可怜了摊主大叔,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这东西肯定是个老玩意儿,叔叔也知道你是学生,没坑你们。五十真出不了手,你不能让叔叔血本无归吧?”
“大叔,这就是你不对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青铜器有几件真东西啊。你说是老玩意儿,那五十年代仿的也叫老东西——它不值钱!人家开价都开五十,你开口就是九千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你别让我把你这摊上的东西都数落一遍,回头大叔你就只能在天桥(北京的天桥上多是乞讨的、卖各种低档次小玩意儿的)上摆摊了。”廖原压着嗓子跟他说,大叔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寻思了半天才咬着牙吐出一句:
“两百……再低不了了!”
一般人砍不下来价会假装要走,现在摊主大叔是真希望这位小神仙能赶紧走,管他买不买的,这简直就是砸场子啊。
可廖原却偏不如他的愿,一下拿起边上一方小印:“瞧这笔画残缺的,做仿品的人还下了点儿功夫,可惜太没文化素养,他就不知道笔画残缺一般都是经年累月被锈蚀剥落、哪有出现这么明显断痕的道理。哎,这东西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我前两天好像刚在博物馆见着过啊……”
“好好好,哥们儿我怕了你了!”摊主满面土色、怨毒地看着他,“八十……你真别逼我了。”
廖原还想说什么,张诺在身后轻轻扯了他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分了。
古玩这种东西,愿者上钩。骗与不骗是买卖人的权力,由不得你横插一杠子。拍卖会上尚且有假货,那一走眼可是几千万的损失,就算那样也没人管。潘家园这都是小本买卖,廖原这么做已经越界了。
 
他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掏钱,语气软下来:“大叔,就知道你人好,不欺负我们学生。”
拿了东西找了钱,张诺拉起廖原就走,两人一直走出去几溜摊位,这才慢下脚步。
“见过砍价的,没见过你这么砍价的。”张诺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咂咂嘴,“我还以为我从九千砍到八百已经是神一般的成果了,没想到你再次让我看到了神迹。”
“我那也是在你的基础上砍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一北京板爷去问价他绝对不敢超过一千你信不信?”廖原讪笑了两声,他一回头看着张诺想叫一个称呼,最终还是喊道:“……老师,你砍到八百是因为你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所以没下得去手,我是按照它是假的来砍的。”
张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也觉得这是真的?”
“当然,一开始还在犹豫,不过现在已经肯定了。”廖原在心里盘算着,张诺带着崇拜的眼神让他很受用,“这块牌子,后面跟八个零都卖得出。”
“果然……不愧是我的学生哈哈哈。”张诺突然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不过今天张诺穿的是平底鞋,个子比廖原矮了一截,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说!你是不是逃学啦。”张诺收回笑脸,戴上墨镜看着他。
“还说我……老师不也是大二学生么……”廖原转移话题。
“我今天下午又没课,你跟我一个大学生比什么啊。”张诺笑笑,伸手指指北面,“怎么着?现在我出去取点钱给你?从学校出来走得急,打车过来我就真是身无分文,光带卡了。”
廖原摇摇头:“算了,就当我送你的吧。”
张诺凑近了看他,廖原隐约看到她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说,有没有什么阴谋?”
“能有啥啊?我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放心好了。”廖原耸耸肩。说实话,这东西如果不是张诺先看上,他保准能用更低的价钱拿到手。光是那四只眼睛的兽纹,就已经让他没有理由不去买了。如果能弄懂上面四个字写的是什么的话……
“小东西还挺绅士。”张诺轻笑一声,欣然收下他的礼物,“说起来这上面还有我们两个的名字呢。”
廖原闻言呛了一下,咳嗽了半天才满脸震惊地看向她:“你说什么?!你认得出上面的字?”
“当然。”张诺摊开两手,奇怪地看着他,“字都看不懂买来干什么啊,万一上面写着什么奇怪的话呢哈哈哈。”
“那你快说,这四个字是什么?”廖原心底的那种兴奋又一丝丝冒出来,让他顾及不了什么心计。
“你知道我为啥非要买嘛,因为上面第一个字就是我的名字哦。多有意义啊。不过刚发现最后一个字是你的名字,好巧呢。”张诺举着牌子给他看。
“你的名字?你说这个字是诺?”廖原看了半天也只是隐约有那么点儿眉目,“真的吗……是我太笨了么我怎么看不太出来。”
张诺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诺,是若啊。但是西周早期,诺的古体字就是若不是么?西周根本没有诺这个字啊。”
廖原心中一动,暗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果然比起专业的自己这个一瓶底醋还是差了很远,思维逻辑有点儿顾前不顾后,亏他刚才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先秦的言字旁写法。
“那你说这个字是原?”还是看不出来啊……也是古体字吧?
“嗯,只不过不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元旦的元哦。”张诺伸出食指点着牌子说道,听起来还挺像位老师——不过是幼儿园哄小孩的那种。
廖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接着问:“老师,那中间两个字呢?”
“啊……那个呀。呵呵其实我就认出了这两个字……”张诺快速地收起青铜牌,打着哈哈岔开话题,“说起来能认出这个还是我小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呢,具体的一丁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倒就记下了这个……”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东走,张诺左顾右盼地神情显得很好奇。廖原有点儿不解,试探地问她:“你怎么看起来对潘家园一点儿都不熟啊?明明是考古系的学生应该经常来吧?”
“哎,有很明显吗?”两人走进遮阳棚下面,张诺把墨镜推上去,眨着眼睛问他。
“人家都开价九千了你说明显吗……而且看你一来就到东边逛,明显不了解情况呀,这边青铜器很少的基本上都是卖玉的啊。”廖原说着指指四周,果然大多都是玉石。可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果然,张诺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青铜器?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是来淘青铜器的?”
糟糕……怎么搞的,自己刚才竟然一点戒备都没有。张诺是来干吗的他尚且不知道,居然就把自己的目的一下说漏嘴了。
“不过我确实对这边不了解啦,上次来都是……唔,应该快十年了吧。我也是今年年初才回的国,一直忙忙叨叨的,现在才抽出空来看一眼。”张诺好像没注意到廖原的尴尬,转眼就换了话题。
廖原一愣,咦,回国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原来张诺很小她父母就离异了,她十岁便跟着妈妈去美国生活,一直到上大学才在张济民的强烈要求下回国。她本来学的是经济,后来在张济民的暗箱操作下生生改成了考古。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一直办了快一个学期,她大一下半年才回国继续上学,着实花了不少功夫补上落下的课。
廖原没怎么追问,张诺倒无所谓似的把她的家底都抖搂了出来。说到张济民,这姑娘总是一脸不满:“我爸真是讨厌,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儿现在倒重视起来了,想让我继承他的事业。不过看在他给了妈妈很多钱,我也就忍了。要知道这些年我们在美国生活,是有多不容易啊……我爸那个老狐狸,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盘算些什么。”
老狐狸?!廖原闻言差点没笑出来,张济民啊张济民,原来连你亲生女儿都是这么想的,瞧瞧你混的啊……
不过张诺多次说她和她爸关系不好,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又随便逛了逛,张诺还给他讲了自己是怎么倒买倒卖到美国骗老外的,她大笑着说那些外国佬真是傻到一骗一个准,还真以为自己捡到宝贝了。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廖原提议要走,张诺便主动提议打车送他回家,说是作为青铜牌的答谢。
廖原寻思着这个点儿老妈快回来了不好耽搁,便也不推辞。车上又随便扯了些天南海北的闲话,具体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车开到楼下,他关上车门挥挥手,喊了句“老师再见”,便转身上了楼。
好在老妈还没回来,他赶紧把今天买的东西先藏了起来,然后冲到厨房喝了几口水,一看时间,马上又爬到床上钻进被子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被子捂得他很热,过了一会儿迷迷瞪瞪就要睡着了,门却突然响了。他喊了声妈,没人应,几秒之后房间门被推开。
“咦,老大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廖原看了看表,“才三点啊。”
“你忘了今天博物馆休馆?本来也只是去做些整理工作的啊。”廖本走进来,随手脱掉外套挂在椅子上,“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哎?咳咳,病好像好点了。”廖原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哦,是吗。”廖本转过头来一步步走过来,眼里的杀气吓得廖原直往墙边缩,“你是想真的病一回?”
“咳咳,哥哥你又欺负我……”廖原又装了一会儿,终于扑哧一声自己笑了,“好啦好啦,我真的是有超级大的收获!快坐下听我给你讲。”
廖本坐在书桌前,廖原爬到下铺的床上斜靠着给他讲今天的经历。对一开始淘到的那样东西他一带而过,打算等下拿出实物来吓一吓老大,他先跳了过去,从碰到张诺的时候开始细说。
廖本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如何如何把一件九千块的东西砍到了八十,又如何带着张诺逛便了潘家园。他讲得还挺详细,对话基本上都能复述出来。
可就在廖原讲完的时候,廖本的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他打量着廖原,微微挑高眉毛:
“阿原,张济民的女儿,竟能让你毫无防备到这种程度?”
廖原一怔,又听他接着道:
“以后离那个女人远点儿。”
 
赤辛醒来了。
在那样一个布满飞霞的落日时分,他稍微睁开了眼睛。然而即使是傍晚的光也让长期昏睡的他感到眼底刺痛,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
黎若趴在他的床边累得睡着了,而赤元坐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到赤辛醒来,他一直木讷的眸子仿佛才终于活了过来。
赤辛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只觉得赤元整个人削瘦了不知道多少,面色发青、眼底下是浓重的黑晕。
他没有血色的嘴唇艰难地开合,唇角却绽放出笑容:“哥。”
是自己的耳朵还没恢复么,他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赤辛和赤元的目光短暂的交接,下一秒后者已经晕了过去。
赤辛躺在床上侧着头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唔,辛哥哥你能醒来真是太好啦。那些感谢的话还是等你好利索了再说吧。”黎若的状态也很不好,但脸上的愁云终于散去,赤辛能醒来真是奇迹。她唤来侍女把赤元带到了隔壁房间,元只是疲劳过度并无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黎若明白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照顾辛哥哥。
赤辛整整昏迷了十七天。赤元守了他十七天。
只有他一个人始终坐在这里,目光连一瞬间都不敢错开。不是怕等不到哥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而是怕稍微地走神、再转回目光时哥哥的一息尚存也会不见。
十七个日夜,日落、月升,无数个绝望压抑的寂寥之夜,在渗入骨髓的恐惧中无限延伸。
赤元感觉他想了很多事情,可总结来说也就那么一件:
他放弃了恨。
选择了敬。
黎若曾告诉他,赤辛有可能就这样一直不会醒来、但也不会死。他能喝进水,黎若每天用各种名贵草药给他熬汤,但若是醒不过来,也不过是无限延后了死亡的时间。这不是活着的过程,而是死亡的过程。
她问他,如果真的如此……怎么办?
赤元不说话。
他不可能去做什么选择,他已经怕了。
“谢谢你,若。元,他怎么样……”赤辛咽下黎若喂的水,嗓子里火烧火燎地疼。全身的感官都在慢慢恢复,接踵而至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快二十天没说话,他几乎一出声就觉得满嘴的血腥味。
“哦,元就是太累了。这些天几乎没合过眼,我还想着要是过了二十天他还不睡,就是让人把他打晕了也得休息会儿,要不人是会出毛病的呀。”黎若一边说一边把草药举到嘴边轻轻吹凉,然后送到赤辛嘴旁。
“若,你是公主,照顾我还是让下人来吧……”赤辛喝下这口药,然后稍微用手挡了一下。
说来赤家是专为王室服务的匠人,在那个时代:周朝重礼乐,所以监管礼乐的大臣地位都极其崇高;而飂却是重实际,因此赤辛和赤元在朝野中的地位其实也很高。不过继承父辈的是赤元而不是赤辛,飂的血脉概念并不是特别强。就像说是赤元,一般也都只会叫元,姓氏不过是封号性质的东西。赤辛只是赤元的哥哥,就算论血脉也是旁生的枝节,理应得不到这样的礼遇。
“可你是我的辛哥哥啊。”黎若笑了笑,继续轻柔地喂他。在这里没有什么尊卑等级,你只是我所爱之人的哥哥啊。
赤辛的眸光跳动了一下,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抓住黎若的手腕:“若,我会记着。”
他停顿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道: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公元前1001年,康周盛世。
康王姬钊平定东夷叛乱,北征匈奴,开疆扩土。
那一年,周康王将视线放到了西方。
周人从不敢正视的辽阔之地,万顷疆土,一人为王。没有番邦、没有封国,只有无数像是蝼蚁一般的臣民、像永动机那样用自己的生命为君王效忠。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毗邻的西方之地到底有着一个怎么样的部落;也没有人知道,在那神秘的疆土上有着如何传奇的千年神话。
那个时候他们称西边的那片茫茫疆土,为鬼方。
“精彩。”看着廖本字迹潦草的翻译,廖原拍案叫绝。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不给你写古文了,能看懂就行。满文我本来懂一点,这两天又找人详细问了问,应该差得不远。”廖本解释道,他放下笔,视线还紧紧锁定在书桌上那个青铜的圆柱形上面。
足有四十公分长的青铜柱体,两边还都有断面,柱身上划痕无数、然而锈迹不多,显然是近代还被人使用过的东西。确实,这样奇怪的物什,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绝世珍品。
廖原拿出这样东西的时候他着实惊异了一番,但廖本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仿品,甚至可能是清末或更后的。因为那压根就不是青铜,提炼得太纯了。廖原并不是没看出来,他对此的解释是:
“在我们去想它是真是假之前,首先想想真假对我们的意义好吗?我是说,如果我们要的是铭文——那看原本和看拓本有区别么?”
廖原说他跟摊主瞎贫的时候,那摊主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要不是上面有铭文说不定早被当破烂买了。这东西廖原觉得仿造的年代应该很近,因为满文本来也是清朝刻上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制造了这个仿品。也许只是普通的造旧者,只不过入行不久,所以才做的漏洞百出。
可是即使这个东西不是真的,照着真品仿制的铭文却不会假。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段话肯定了西周同期西方真的有另外一个国家?”廖原看着廖本,兴奋地两眼冒光。
“有一个大型部落是肯定的,有没有形成国家体系却不知道。不过,阿原啊……”廖本微微皱着眉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的目的了?”
“目的?”廖原一呆。是啊,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救出老爸,研究西王鼎无非是去了解老爸被捕的真实原因。他们不是科研人员,不该陷入对历史无谓地追寻中。他这是怎么了……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兴奋得发抖,好像自己生而就是为了去探寻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一种无形的力量时时刻刻在纠缠着他,让他直觉得自己越陷越深。老爸,一定不希望他和哥哥去研究文物重蹈他的覆辙吧……老爸肯定希望他们都能离这些带着诅咒的东西远远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廖原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悸动,让他在探索谜底的路上一偏再偏。
“抱歉……我……”廖原不知道怎么表达,“唔,反正……啊,以后我会换个思路去看待这些……”
廖本被他突然的道歉也搞得不知所措起来,他皱着眉思索一阵,最终只是微笑着弹了下廖原的脑门:“好啦,我也带了你想看的东西回来。”廖本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沓字迹潦草的纸张。
“这是?”廖原好奇地凑过去。
“西王鼎那一角被我们撬开的满文,我请博物馆的一位老学究帮我翻译出来了。这好像并不是普通的满文,里面带有加密的性质,还好那位教授能看个大概。可惜只撬出来那么点儿,也根本没涵盖什么内容。”廖本一边解释一边把那份手书递给廖原,“不过却已经能够看出,这并不是什么诅咒。”
传国玉玺,乃取材于羊脂宝玉,通体莹润,夜能发光,冬夏冰凉。刻字“制诰之宝”,传承万世。始之汉元,昭君带之入匈奴。及元,世祖修宝塔、藏玉玺。元灭,顺帝携玺亡。明太祖令徐达夺玺,遍寻漠北,未果。二百余年后,蒙人牧羊
“啧,到这里就断了么……”廖原拧着眉毛,把手放在鼻子下面陷入沉思,“不过怎么觉得……这故事有点儿耳熟?”
[tbc.]
 
看了潘家园那一段,应该会以为这是挑明了“前世今生”什么的吧。其实并不是这样,我这篇文之所以会设计人物上的对应关系,其实是想通过这种联系让文章整体更紧密。
比如描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我可以在现代or公元前写,但是只用写一遍,却意味着对应关系的人都经历了类似的情感冲突。(你在说啥乱七八糟的。。。)
就相当于一条线主写情感,一条线主写剧情,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互相穿插……(好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总之并不是前世今生,只是一种写作手法,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托古的传承或者寄托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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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14:16:07  更:2021-07-10 14:4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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